第29章 你還記得昨晚的事嗎?

盯了一個人太久,我們都覺得無聊,這厮又開始抒發感慨。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別亂說,能聽見。”我瞥他一眼。

“都睡死了,聽什麽聽啊。”鄭文浩絲毫不把程鵬放在眼裏,還帶着一些看不起,定定地說:“他不夠愛你,如果他足夠愛你大可以在沒結婚的時候跟未婚妻分手,再追你一遍。現在來這套,吃錯藥了。”

“你就別含沙射影的了,我跟他根本就沒可能了。”

“我不是怕你舊情複燃嘛,畢竟你們曾經在一起很多年。再說,文藝女青年都那麽感性,那麽容易容易觸景生情懷念過去的。”

“大哥,我會跟一個已婚人士擦槍走火嗎,你搞笑呢。”

鄭文浩觀察我的反應:“好吧,我相信你。也許我的擔心多餘了。”

他的擔心肯定是多餘的,就算程鵬現在離婚哭着嚷着要回到我身邊,我都不會吃回頭草。今天程鵬為我大醉酩酊,借酒壯膽想和我和好,我一點都不感動。

我們都承認,最初的相愛是美好的,在彼此最好的年華,很多困難摩擦我們甘之如饴,那是因為年輕懵懂的我們擁有着世間最單純最完美的向往。然而最初的感動和愛戀,終究要在時間的催化下層層磨滅。形影不離的親密,如膠似漆的承諾,只剩依稀隐約的幻影。正如人們所說,情感是用來遺忘的,美麗是用來摧毀的,金甲戰神身披七彩祥雲來迎娶自己的故事只是定格在影視劇中的記憶,現實中永遠不會發生。

對于我,舊情複發只能存在于小說裏,我可以懷舊,但我絕不會回到過去。寫過這麽多故事,看過那麽多小說,如果還能被一個舊相好已婚男回個頭說說好話就打動,這一行我就白混,活該一輩子沒出息。

這晚我在床上橫着睡,留出大半個床給鄭文浩休息,我睡覺的時候鄭文浩在熬夜打游戲,他什麽時候睡的我不知道,只是半夜我們一起被程鵬嘔吐的聲音弄醒了。程鵬吐了一陣又一陣斷斷續續的,折騰的我倆沒睡好,後來我們幹脆不管他,還是養精蓄銳要緊,要是不好好睡一覺第二天寫作會提不起精神,找不到靈感。

六點左右,床鋪輕微的顫動就把我弄醒了,我睡得不踏實。微微睜了睜眼,我看到鄭文浩懶洋洋地從床鋪另一邊爬起來,走去衛生間。不久,一陣沖水聲響起,然後是水龍頭嘩啦啦的流,鄭文浩在洗臉。

我好累,實在不想動,但還是打着哈欠跳下床,去客廳看看那位醉生夢死整整一夜的老兄現在怎麽樣。

程鵬仰躺着睡得正香,但氣色很差,臉龐灰暗。

鄭文浩洗完臉出來,人又變得精神抖擻,我說:“像他這種有家室的上班族,夜不歸寝還要去公司工作,現在是不是應該趁早叫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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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文浩說:“叫啊,留他一宿已經夠仁義了。”

于是我推推程鵬,程鵬沒反應。

“程鵬,該睡醒了,快起來。”我小聲說。

鄭文浩食指在我肩頭點了點,我回頭對上他的視線,他示意我靠邊站,看不過去我小裏小氣,鄙視地瞥我一眼:“沒吃飯說話沒勁兒啊?不會大點聲嗎!”

可我就是不好意思用獅子吼把人弄起來,清了清喉嚨,我選擇靠邊站。再說一大早剛睡醒就喊,感覺怪怪的,我喊不出口。

鄭文浩可利落,上去大巴掌往程鵬臉上一糊,用力一推,程鵬的腦袋猛然一晃,馬上就蘇醒了,暈暈乎乎地睜眼,先看到的是一個大大的手掌,剎那間收回鄭文浩懷抱,鄭文浩雙手環胸,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悠哉悠哉地瞪着他。程鵬顯然在醒過來時被吓了一跳,盯着鄭文浩的手的時候還對眼兒了,我沒忍住,撲哧一下樂了出來。

鄭文浩立刻換上一副友善、和藹、無害的熱情笑容,微眯着眼睛春風洋溢般地說:“哥們兒,醒了吧?”

程鵬痛苦地皺起眉頭,看起來很頭疼,從沙發坐起身,兩腿從沙發挪到地上,尴尬地先揉揉自己的太陽穴,然後擡頭看向我。

我一愣,沉住氣,馬上板起臉。

“給你們添麻煩了。”程鵬滿眼血絲,嗓子比昨晚還沙啞,他的眼底有短暫的倉惶,茫然,繼而回想半分鐘,恢複鎮定。然後審視自己,一身的煙酒氣,地板上還有他後半夜吐出的一堆穢物,都快凝固幹涸了。

我不悅地問道:“你還記得昨晚的事嗎?”

他猶豫地從嘴裏飄出幾個字:“斷斷續續……”

“行啊,厲害呀,發生什麽還能記住,我要是喝成你這樣什麽都記不住。”鄭文浩表面含笑嘴上挖苦。而程鵬定睛看清楚他身上穿的是我的睡衣的時候,目光有幾秒鐘定格。

我才想起,這件衣服當年還是跟程鵬逛街時候他幫我挑選的。

“對不起,弄成這樣。”程鵬心情複雜地看看地上,白色的地板除了他的嘔吐物,幹淨的位置依稀映出他的倒影,他頭發淩亂,舉手揉弄自己的頭發,十分慚愧。然後摸向自己的褲兜翻找。

“你的手機和車鑰匙都鎖在車裏了,我們得找個開鎖匠過來。”

“現在幾點了?”程鵬問。

我取來手機,看看表:“六點二十。”

他一下子站起來,在客廳裏焦慮地來回走動,很是煩躁。

我打開房門,到門口的一堆小廣告裏找開鎖公司,我家門口牆壁有各種廣告貼和廣告印章,關鍵時候還真起作用。打了一個電話,不到二十分鐘就來了一個開鎖匠,我們三個一起下樓,先讓開鎖師傅把程鵬的車打開,程鵬拿到自己的手機,上面全是未接來電,其中他老婆許倩的電話就有十幾個。

開完了車,開鎖師傅跟鄭文浩去他家開門,我跟程鵬單獨在一塊兒很尴尬。

他的手機響了,他有點不耐煩,以為又是他老婆打來的,但不是。他接起電話,轉個身背對東邊刺眼的太陽光,說道:“什麽事……什麽時候?上午就來?怎麽這麽突然……通知大家馬上做準備,我這就過去,你把要莅臨的人員列個大致名單馬上給我用短信發過來。還有,等一下,你再給平州公司那邊致個電,問清楚孟董事長是不是親自到片區看……算了,孟董事長的電話我親自打吧,你馬上把名單發給我。”

他匆匆挂掉電話,回頭對我說:“我有急事。”

我點點頭說:“趕緊走吧,什麽都不用跟我解釋。”

“我沒想解釋什麽。我也不怕在你面前丢人,無所謂了,什麽樣的我你沒見過。”程鵬注視我幾秒,自嘲地移開視線。繞到駕駛位那邊上了車,又匆匆忙忙地打一個電話,盡管心情不好,還是轉瞬換上一張生動的笑臉,讓人絲毫感覺不到他的苦悶,熱情地說道:“早上好啊孟董,是這樣的,我要請示一下……”

車門嘭地一聲關閉,他發動車子,我迅速退到單元門口,讓開道路讓他方便掉頭轉彎,程鵬一邊通電話一邊開車,不再理會我地開走了。

這個十月一,鄭文浩嚷嚷着叫我爬山,上次我單獨去爬山沒叫他,他到現在還耿耿于懷,一定要我補償他。我倆提前兩天存了稿子,決定十月一一整天不碼字,去山上好好玩一玩,趕上長假游客多,山上比往常熱鬧更有意思。

其實這座山周邊風景區域游覽面積很廣,除了爬山還有很多可以玩的,上次我一個人沒怎麽玩光顧着爬山,這次有了夥伴我們興致都很高漲。但由于我們三心二意,邊爬邊玩,這走走那看看的,等我們爬到山頂都下午兩點半多了。鄭文浩背着好大的旅行包,為了省力氣,拿東西方便,他把大包背在胸前,一路上不論我們需要什麽,他都能妥妥的從包裏找到,像個機器貓。我的包裏則基本都是好吃的好喝的。

天氣很好,很多人已經在山頂席地而坐,做游戲的做游戲,野炊的野炊,還有的人在安置帳篷,而且我們還看到兩只小狗跟一幫孩子在周圍跑來跑去。

剛爬上山我們很累,坐在地上休息,鄭文浩看到好多人帳篷已經搭好了,也迫不及待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帳篷叫我一起搭。

我驚訝道:“你也準備了帳篷?我們搭帳篷做什麽,這都兩點多了,又不會在這兒呆多久。”

鄭文浩興致勃勃地說:“誰說的,你不想在山頂看看明天早上的日出嗎?”

“什麽,你要我跟你住在這裏?”

“怕什麽,你以為這些人搭帳篷都是呆兩個小時熏陶熏陶氣氛就急急忙忙下山的嗎?沒在山頂看過日出日落你好意思說你爬過山?”

“那你怎麽不早告訴我,我一點都沒準備。現在天氣轉涼了,我連厚點的衣服都沒帶,晚上會冷的。”

鄭文浩帥氣地拍拍自己的大包,電力十足地對我眨眨眼,得意洋洋地說:“應有盡有。”我跳到他面前親自翻看他的包袱,欣喜地從裏面掏出一個大毛毯。

我們弄來一些樹枝樹杈在空地架火燒烤,他在準備食物忙來忙去,我負責生火,拿着扇子蹲在火堆旁用力扇風,把火焰扇得旺一點。

扇着扇着我有點走神,我的目光落在不遠處一顆大樹下,回憶起那次大雨瓢潑我在樹下遇到孟平州的情景。然後,我站起來,望向遠點的地方,辨別方位尋找孟平州帶我去的那處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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