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想怎麽活怎麽活
十二月末,好冷,今天雪一直下,下得很大,街道的人行路上積雪快有十厘米了,我穿上最保暖的黑色羽絨服,帶了白色的帽子,站在馬路邊左右觀望,不知道他的車會從哪邊來。不想讓對方等我,所以我出來的早,在外面等了十幾分鐘。
奔馳終于出現在我面前,我拉開車門快速跳上去,車裏的暖空氣包裹住涼嗖嗖的我,令我打了個寒噤。
“等了很久嗎?”孟平州問。
“沒有,我剛出來。”我笑着說。
小高特別有意思,我才坐穩就遞過來一根長長的東西,“給你!”竟然是一大串糖葫蘆。
“謝謝,我不吃。”我搖手推辭。
“吃吧,開胃!”他笑呵呵地說,“剛才在一個路邊買東西,攤主凍的斯斯哈哈的,我就讓他拿糖葫蘆當零錢找給我了,正好給你吃。”
我接過糖葫蘆,撥開包裝紙,這東西硬邦邦的要啃,我不太好意思吃,可是不吃會化掉。
“你吃嗎?”我拿着糖葫蘆在孟平州面前晃晃,樣子有點孩子氣。
孟平州搖搖頭。
小高發動車子緩緩上路,感嘆路上雪厚,一邊開車一邊和孟平州搭話聊了幾句。我微微側身面對窗外,用力咬下半顆糖葫蘆,很甜。我不愛吃糖葫蘆,怕酸,但這個糖葫蘆味道不錯。我問他們要去哪裏,小高說園林花園。我擔憂了小小一下,但餘晴應該不會再輕易出現。
不過,我們沒去成,半路,孟平州接了一個電話,。
“宋行長你好!……”他客套地笑笑,跟對方寒暄幾句,聽起來好像是對方有約,他已經拒絕過了,但是對方又打電話來邀請。他繼續推辭道:“不不,我就不去了,我真的已經有了安排,下次吧……”但那邊似乎非讓他去不可,他最後還是盛情難卻,“呵呵,那好吧,一會兒見。”
關掉電話,孟平州嘆了一氣。我轉頭看向他,他的眼底有着對這種應酬的不屑和無聊。可能又是喝酒吃飯吧,小高說過,他現在能推的應酬都會推掉。可有什麽辦法,總有人一定要你參加。
“你有事要走,那我回家吧。”我說。
他搖搖頭,忽然很深沉地看着我,思量着,說:“你跟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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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驚訝地叫。我看看自己的衣服,自己的褲子,還有手中的半根糖葫蘆。
“算是幫我。”孟平州勾起一絲無奈地輕笑一下,慢條斯理地說。
我不知道我能幫他什麽,但是幫這個字讓我不能拒絕,只好跟他去了。
猶豫片刻,我又問:“那我該做什麽呢?”
“什麽都不用做,跟我一起露個面就行。”
我們來到一家很高級的商務會所,的确,我的任務是跟他一起露面。原來孟平州借口自己有事推辭今晚的應酬,那長相既胖又皮膚黝黑的銀行行長不信,看到我的出現,才暧昧地打趣道:“哦,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孟董事長故意不想出來吊我胃口,原來是有特別的朋友作陪啊!”
一般的胖人都是越胖越白,這個行長很胖,卻一點都不白,而且是标準的腦滿腸肥,油光滿面。他身旁有個比較漂亮的女人,親密的摟着他的臂彎。後來我知道,那不是他老婆。
大家第一件事就是去豪間吃飯,叫了一大酒桌的東西,那叫一個奢侈。不過是單獨約孟平州,排場弄那麽鋪張,簡直浪費。不過,好在只有四個人,我不會因為太不适應而拘謹。
男人之間喝酒談事,我和那個女人大眼瞪小眼,後來那行長索性叫那個女人坐到我旁邊。我和她偶爾聊幾句沒什麽意義的東西,她很靈利,特別會來事,給男人倒酒夾菜十分殷勤,還能活躍氣氛痛飲幾杯。
下了酒桌,幾個人一起往外走,我還沒弄清楚狀況孟平州就和行長去向別處,這女人則拉過我去另一處。
“我們去做什麽?”
“咱倆去洗澡吧。”
洗澡?我說我不想洗,她嬌笑道:“走吧,一起!”
結果,我就和這女人一起洗了澡,桑拿按摩護膚美容弄頭發一條龍全套做足了。我也算活了一把年紀,但這種享受卻是生平頭一回。折騰到很晚,我們穿好衣服一起回到房間裏休息,她已經很了解行長的習慣,知道這個時間他們快回來了,于是又開始匆匆化妝,我靜坐在一邊盯着她,心想鉛華洗淨清清爽爽又要化妝何必呢。
我盯着她,她也若有若無用奇怪的目光打量我,打量我的衣着。我猜,她的想法和我恰恰相反。
我困了,默默地打了打哈欠。
終于門口響起那位行長洪亮說笑的聲音,房門推開,孟平州和他走了進來。
那女人馬上嗲聲撲了上去,又是撒嬌又是摟抱,我站起來,有些尴尬,披散着被整理得十分柔順的頭發,手裏拿着帽子,随時準備着走。
孟平州看向我,示意我跟過去,我馬上走到他們身邊,小聲詢問:“可以回家了嗎?”
他點點頭,“走吧。”
他的皮膚經過洗禮也變的很清爽,臉龐那麽英俊,帶着健康的穩重的色澤,湊近他,可以聞到淡淡的清香,與衆不同的氣息。
撤退。
一個晚上就這麽過去了,和預想的完全不一樣,坐在車上我仿佛魂游夢中。
“耽誤你寫東西了吧。”孟平州說。
“不耽誤。”我聳聳肩,“今天本來也沒什麽心情碼字。”
“你好像有點消沉,特別是上車的時候。”
我側過頭,“你能看出來?”
“現在看起來好點了。”
我哈哈一笑,輕松答道:“我以為我已經喜怒不形于色了,按理說應該看不出來呀,你很厲害。”
他微笑。
“哎……”我嘆氣,想想白天的事還是有點憂愁。沉默半晌,我說:“如果你很努力地做一件事,也許能力不夠,但是因為走狗屎運遇到貴人相助取得了一點意外的成績,卻被人說是作弊,無能,你會難過嗎?”
“我不會。”他回答異常幹脆。
“為什麽?”
“當成放屁。”他給我一句意想不到的對白,比剛剛那三個字更幹脆,很酷很輕蔑,我定了定,噗哧一笑倒笑了出來,本來很煩惱,瞬間卻覺得出了口氣似的。
他轉過頭,看我大笑,又跟我一起笑了,然後補充道:“誰都是從外行到內行,何必自卑。”
笑着笑着我很認真地說起自己的心事,“我不喜歡作弊,我不喜歡弄虛作假,我只想寫好自己想寫的東西。這是我的愛好,是我從中學開始就有的夢想。我決定了,再也不委屈自己了,再也不硬寫我其實并不感興趣的東西了!等我連載完手上這本小說,就專心致志寫我喜歡的……大不了少賺點,再也不要為難自己,再也不要揚短避長。”
“讓我來幫助你。”
還是那句話:“你為什麽要幫助我?”
“看看我能不能成為一名伯樂。”
我們望着彼此。
望着他深邃而坦然的眼睛,我的腦海忽然浮現起一段詞:他在我心目中是不是一個驚嘆號?抑或是一個句號?我的腦袋裏是不是充滿了問號?
我無法真正地回答出這個問題,因為我在逃避自己的內心。
“好,那就看看你以後能不能幫到我吧!讓一個還不錯的作家誕生!”
說這個話的時候我只是開一個玩笑,雖然我知道他有能力做很多他想做的事,但我并沒有抱過分的期望。其實他能幫我什麽呢,如果我不是那塊料,別人怎麽拉都白扯,就像別人說的那樣,寫文還是要看真本事,沒本事刷也刷不火,這可是真理,能寫出什麽東西全靠我自己。
我還想,如果自己真的不适合這條路,就和餘晴一樣去做別的,我也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但不見棺材我一定不掉眼淚。
“冰冰,為什麽你最近更新這麽慢,還總斷更?”鄭文浩寫完小說跟我視頻聊天。
我在房間裏收拾衛生,翻箱倒櫃重新歸置,一邊忙活一邊說:“我累了,這次是真的累了,最近感到心髒很不好,半夜睡覺心難受,想休息,節奏慢下來,好好思考人生。”
“思考人生,呵呵,不急着賺錢啦?”他從椅子站起來,見我瞎忙也運動運動,趴在地上做仰卧起坐,做俯卧撐。
“夠吃夠喝餓不死就行,先拖着看。”
“你應該去檢查身體。”
“檢查過了,什麽都檢查不出來,花了好多錢都白花,但我知道我心髒不好。說不定我活不了幾年了,兩年前有個算命的就說我活不過四十五,我得抓緊活了,想怎麽活怎麽活。”
鄭文浩聽到這種話很不樂意,氣沖沖道:“我靠,哪個算命的這麽嘴賤,我去揍他!把他的攤子咋成稀巴爛,太不靠譜了!”
我咧嘴一笑:“一個網友。”
“你腦子裏想什麽呢,那玩意能信嗎?”
“不信啊,但是我喜歡較勁。再瞎折騰下去再好的身體也糟蹋完了,我要好好養身體。而且多騰出一些自由的時間,可以幹點別的事啊,比如談談戀愛啊,交交朋友,嫁嫁人啦?”
他彈跳起身,箭步邁到電腦前,一張大臉幾乎糊在了電腦上,歡天喜地地說:“太好了,嫁給我,以後讓我來拼命,心髒病啊高血壓啊,都交給我,再不讓你受累了。你只負責洗衣做飯,享受生活,玩存款折!說不定哪天我他媽也不寫了,寫他MLGB,比做演員還累!咱倆開個網站或者開個網店,實體店也行,樂樂呵呵的多好?”
他竟然飙出如此惡劣的髒話,仿佛對文字嫉惡如仇深惡痛絕似的,看來,激情總會時而冷卻,再了不起的人也會有厭倦和想要放棄的時候:“您別呀,您現在發展多好,不是說有人要買你的影視版權改編拍電影嗎?”變成了我勸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