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連坐了兩天的火車,感覺身上都馊了,趁着吃飯的機會,夏志遠光明正大的靠在了餘懷清身上,在他耳邊小聲嘀咕道:“這好好的假期,真想躺在床上什麽都不幹啊,我腰都坐硬了。”

餘懷清咬住筷子,眼神不善的斜了他一眼,夏志遠不僅膽子大,臉皮還很厚,他本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此時又往後靠了靠,縮進了最角落裏,壓住了那只作亂的手。

夏志遠又欺近了一點,借着冬天厚重的外套擋住了兩人的身形,勾了勾手指,對上了一雙控訴的眼神,明知故問道,“怎麽了?盒飯不好吃嗎?”

這話引來了對面大嬸的注意,看了看餘懷清面前剩下的盒飯,勸道:“小夥子可別挑食啊,看你瘦的,你哥哥心疼你,打的都是好菜,浪費可惜了。”

餘懷清在桌下踩住了夏志遠的腳,暗暗用力,嘴上應道:“我知道的,謝謝嬸子,沒有不好吃,不會浪費的。”然後眼刀子唰唰唰的往夏志遠身上飛。

“沒事兒,吃不完的我吃。”夏志遠露出了一個老實穩重的笑容,維持着好哥哥的人設,氣的餘懷清牙癢癢的,又橫了他一眼。

寬大的外套完美的擋住了他的動作,鞋子也厚實,踩在腳上那點力度他根本沒放在眼裏,但作弄人的機會稍縱即逝,兩天半了,也就吃飯的時候能挨着一會兒。

夏志遠也不敢真的把人惹毛了,玩了一會兒就老實了下來,看餘懷清還剩了不少飯,問道:“還吃嗎?”

“我吃不下了。”他是真的吃不下了,火車上盒飯分量很大,車廂又很擠,最大的運動量就是從中鋪爬下來吃飯,吃完飯坐一會兒又爬上去躺着,他感覺上一頓的都還沒消化。

見他搖頭,夏志遠把剩下的盒飯幾口解決了,出去洗了飯盒,順便打了開水回來。

餘懷清捧着水抿了一口,嘗出了一點甜味,笑眯眯的把杯子遞了過去,“你也喝。”

“你們兄弟的關系真好。”對面的大嬸笑着贊嘆他倆的兄友弟恭,當哥哥的沉穩會照顧人,弟弟也乖巧聽話。

夏志遠毫不客氣的認了下來,揉了揉餘懷清的頭發,“我的弟弟嘛。”

餘懷清面帶假笑的踢了他一腳,這人面上有多穩重,私下就有多沒臉沒皮。

下了火車已經能感受到過年的氣氛了,出站靠擠,公交車也靠擠,無論哪個年代公交都是一如既往的擠。

夏志遠護着餘懷清奮力的擠上了車,車廂已經沒有位置了,他把人帶到了角落裏,行禮放在了腳下,抹了一把頭額上汗,低頭看到某人樂不可支的模樣,佯裝生氣的彈了一下他的額頭,“笑什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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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懷清一路都被夏志遠圈在懷裏,結實的身軀替他擋住了洶湧的人群,此時被穩穩當當的護在角落,看着夏志遠被擠的東倒西歪,笑着笑着眼眶就紅了起來。

夏志遠見不得他這個樣子,伸手揉了揉剛剛彈到的地方,“嬌氣,紅都沒紅一下。”

餘懷清拉下他的手,拽緊不放,車裏人擠人的根本看不見他倆的小動作,仰起頭看着他的眼睛,道:“怎麽辦?還沒分開就開始想你了。”

夏志遠一手撐着扶手,一手反握住了他的手,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安慰這個仿佛下一秒就要哭了的小可憐。

手指上用了些力氣把他抓緊,幹巴巴的說道:“兩天很快就過去了,都還沒到兩天呢,一個白天一個晚上,在加半個白天,就又見面了。”

餘懷清努力睜大眼,不讓眼淚落下來,眼前一片模糊,嗓子啞的不像話,“那你快點來啊。”

“嗯”

夏志遠把人送到了離他家不遠的巷子外,依依不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哄道:“乖了,後天就見面了。”

這一片離餘懷清的家很近了,附近沒準有認識的人,夏志遠不敢太過放肆,把他的行李放下,走前又忍不住揉了一把他的頭。

“真不要我來接你?”

“不用,你走吧。”餘懷清推了推他的手,“車來了。”他也很舍不得分開。

夏志遠回頭見反向的公交駛了過來,深吸了一口氣,“那你乖乖的啊,我走了,會很想你的。”

“我也是。”

餘懷清站在原地,看着他跑過馬路,看着他上了車,一直到車尾巴都不見了,才慢慢提起行李,有點重呢,夏志遠幫他提了一路。

不能再想了,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巷子,餘懷清邁步走了進去。

“志遠回來啦?你不是下鄉了嗎?”

“是啊,王大媽,我請假回來過年的。”夏志遠呵呵笑了兩下,知青第一年下鄉就能回來的,确實不多,王大媽這眼神不是在懷疑他是偷偷跑回來的吧?

頂着王大媽八卦的目光上了樓,家裏沒人,他趕緊燒水洗了個澡,火車上真是什麽味道都有,不換衣服不行啊。

他剛擦了頭發,門鎖轉動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開門進來的女人看見家裏出現了一個陌生人,也楞了楞,問道:“你是三弟志遠吧?”

夏志遠同樣楞了,這人是他大嫂,但他記得他大哥好像是明年夏天才結婚的。

“你好,我是,請問你是?”

“你好,我叫王桂香,是你大哥的對象,我幫你哥把東西送回來,沒想到剛好遇見你,東西放這裏了,我先走了啊。”

王桂香聽夏大哥說過他下鄉的三弟會回來過年,沒想到正好碰上了,她把東西放在了地上,也沒多說就退了出去,她與夏志遠的大哥雖然已經定好了婚期,但畢竟沒結婚呢,和小叔子單獨呆在一起容易惹人閑話。

夏志遠也想避嫌,就沒有挽留,上輩子他很少回家,但對家裏的倆個嫂嫂映像都不錯,兒女雙全且與兩個哥哥白頭到老了。

夏志遠在做飯的時候,門鎖聲又響了,這次回來的是夏母。

夏母一開門就聽見了廚房裏傳來了動靜,猜到什麽,連忙跑進廚房,驚喜道:“老三啊,你回來啦?”

“放下放下,我來。”

見他穿着圍裙握着鍋鏟想要接過手來,卻被夏志遠躲開了。

“沒事,媽,今天不都放假了嗎?咋家裏沒人啊?”夏志遠把菜鏟了起來,他是估摸着時間開始準備的,剛炒了第一個菜,人就回來了。

夏母沒搶的過他,只得在旁邊看着,打量着這個半年沒見的兒子,一個勁得心疼道:“黑了,瘦了啊。”

“是曬黑了點,但是沒瘦。”全天下的母親都是一樣的,夏志遠還覺得自己胖了結實了呢,又問道,“爸呢?”

夏母抹去眼角的眼淚,看不夠似的盯着他,“今天放的假,這不是搶年貨去了嘛,正好和你錯過了。你爸和你哥他們就在後面呢,馬上就回來。”

“行,我再抄兩個菜就好了。炖的可以先舀出來了。”

“咦,你還炖了肉,你這孩子。”夏母嘴上數落他浪費,笑容已經挂到了臉上。

不一會兒,夏父他們也上來了,第一眼就看到桌上的菜。

“老三回來了吧,還炖了肉。”夏父對于兒子的歸來也很激動但他比較內斂,不會表現的太明顯。

“三哥三哥,你看,我穿的你寄回來的衣服。”這是他剛十歲出頭的弟弟。

時隔多年再看到這一幕,夏志遠也忍不住紅了眼眶,“爸,大哥,二哥,小弟小妹,吃飯吧。”

一家人趕忙洗手坐了下來,“來來來,吃飯。”

夏父先關心起了他工作的問題,“老三啊,你那工作到底怎麽回事啊?你之前信裏寫的不清不楚的,我們都擔心你啊。”

夏父還是有點了解這個兒子的,沉默寡言勤快肯幹,但沒成想還有這個能耐,在機械廠謀了一份正式的工作,之前信裏說的不清不楚的,他一直擔憂的睡不着覺,此時兒子回來了,他總算可以問個清楚了。

夏志遠早就準備好了說辭詞,“--事情就是這樣,我幫了那位領導的忙,他介紹我跟着一位老師傅學習,所以有了一份機械廠的正式工作。”

他這次回來就是為了解釋這件事的,一直與家裏通着信,寄信地址換了是根本瞞不住的事,信裏說不清楚,與其讓家裏擔心,不如回來一趟,以後有些東西過明路也更方便。

不過他隐去了他在主導技術和餘懷清的存在,這都是現在解釋不了的東西,等以後再說吧。

“那就好,那就好,你要用心幹啊,不要辜負了你師傅和領導的苦心。”夏父被安了心後也為夏志遠高興,兒子的前程有了着落他能不高興嗎?!

夏母聽他們說完了正事,才問道:“你能在家裏待幾天啊?”

“兩天後就得走,火車要做兩天半呢。”

夏母一想到以後可能每年只能見兩天這個兒子,心又揪了起來,下鄉已經是迫不得已了,以後見面的時間更少,夏母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只能待兩天啊,工作要緊工作要緊。”雖然她很舍不得,但也要知道怎樣才是對兒子好,再舍不得也要放手。

夏志遠替母親擦了擦眼淚,想着以後便利的交通,安慰道:“媽,我在那邊好好的,以後會好的,以後我會回來的。”

以後交通發達了,随時都能回來。

不願再想這個傷感的話題,他又道:“小弟,你去把屋裏的包拿出來,我給你們帶了東西。”

“喔~謝謝三哥。”剛剛家裏的氣氛太嚴肅他都不敢說話,此時三哥發了話,他興奮的跑進了屋裏。

“三哥,你看,是這個包嗎?”屁颠屁颠的把包抱了出來。

“是這個,爸,這給你的收音機,媽這件大衣是給你的,大哥二哥小弟小妹我準備的是手表,你們看看。”

邊說邊把東西拿了出來,遞給大家。

夏父抱着收音機愛不釋手,牙豁子都笑了出來,“你小子,浪費這錢幹嘛。”

夏母比劃着衣服,道:“咱兒子那是有孝心,看你那得意的樣子。”又對夏志遠道:“這麽多東西,你的錢都花完了吧?”

其他兄弟一聽,不好意思的縮回了伸出去的手。

夏志遠把東西一一塞了過去,他不是那種做了好事悶着不說的人,于是道:“這些東西你們都放心收下,是花的差不多了,不過我留了生活費的。”

“過年的福利廠裏提前發我了,不過也不用擔心,年後一去又要開工資,我以後沒準一年只能回來一次,這些也是我的一點心意。”

聽他這麽說,幾兄弟才敢收下。

“老三真的有心了。”夏母有欣慰又心疼。

“謝謝老三啊。”

“謝謝三哥。”

夏老大夏老二已經把表帶上了,這可是手表呢!

夏小弟和夏小妹也驚喜連連,沒想到還有他們的。

夏志遠臉皮超級厚的接受了兄弟們的感謝,雖說在後世是不值錢的裝飾表,但在這會還是稀罕貨,除了夏小妹的那支女士表外,他又多拿了一支出來。

“大哥,我下午看到我未來大嫂了,這支表預祝你新婚快樂,你結婚我可能回不來了。”

夏大哥不好意思接,他已經收了老三的新衣服和手表了,怎麽好意思再收呢,雖然那表确實很漂亮,他未來媳婦想來也會喜歡,不過還是拒絕道:“老三啊,你掙錢也不容易,別大手大腳的,這表留給弟妹吧。”

夏志遠把表塞了過去,“哥,收着吧,結婚給我寄喜糖啊。”你弟婿已經有了,男款的。

夏大哥高興的臉都紅了,一個勁的道謝,“謝謝老三啊,這怎麽好意思呢。”

夏志遠又看向了二哥,“二哥,你處對象了也告訴我一聲啊。”他記得二哥是大嫂進門後第二年處的對象,年底結婚,他應該能趕上二哥的婚禮。

夏二哥是個腼腆內向的個性,聞言臊的臉紅,只連連點頭道:“會的會的。”

晚上,因為夏家屋子小,夏志遠是和夏小弟睡一屋的,聽着夏小弟叽叽喳喳的說着他不在家時發生的事,夏志遠格外想念餘懷清。

這邊家庭氛圍和睦,餘懷清那邊就冷淡了些,餘父餘母也高興餘懷清能有個正式的工作,但再多的也就沒有了。

餘父在飯桌上叮囑了兩句:“既然找到了工作,就好好幹,我和你媽也能放心了。”

“嗯,我知道了爸。”

外面張燈結彩,他家裏毫無過年的氣氛,一夜無話。

他們家一直都是不鹹不淡的氛圍,餘懷清已經習慣了,晚上躺在冰涼的床上,開始想念起了夏志遠,被窩太冷,他一個人暖不熱。

兩天時間過的很快,又是大年三十和年初一,夏志遠還想着抽空去找餘懷清來着,結果兩天都在等親戚上門中度過。

初二下午,夏志遠拒絕了家人送他去火車站的提議,理由是帶的東西輕不用送,的确很輕,都是幹貨特産,告別了依依不舍的家人們,他獨自去了火車站。

餘懷清已經在火車站進站口等着了。

“新年快樂!”夏志遠從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見他被吓了一跳,哈哈哈的大笑起來,“吓着了沒?”

“沒有,咱們進去吧。”餘懷清被吓了一跳,回頭望着他,眼神癡癡的,分開的兩天太漫長,此時見着了朝思暮想的人,想說話卻又說不出來了。

心中的思念就像是洪水一樣,湍急的把他淹沒,這兩天裏他無時無刻不感到窒息,家裏安靜的可怕,現在夏志遠出現在他面前了,就像一根救命的浮木,帶他離開憋悶的海水,呼吸着新鮮的空氣。

夏志遠離的老遠就看見了心心念念的人,原本還不明顯的思念,此時就像滾燙的岩漿從心裏噴發了出來。

克制的走了過去,本想用輕松的方式化解思念,卻對上了那灼熱的眼神。

“我好想你啊,夏志遠。”餘懷清撲進他懷裏,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眼淚不争氣的又跑了出來。

這一刻兩人的理智已經抛到九霄雲外了,滿心滿眼都是對方。

回城的車廂沒有那麽擠了,兩人都是下鋪,車廂裏只有零星的幾個人。

夜深人靜,車廂裏只聽得見‘轟隆轟隆’聲,在列車員最後一次巡查過後,夏志遠掀開了被子,輕輕的鑽進了餘懷清的被窩。

月光的照應下,兩雙眼睛裏全是情愫與思念,不知是誰先動的手,狹小的空間裏充滿了石楠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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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志遠:我有預感,小作者又要胡說八道了。

餘懷清:呵呵,TA不敢了。

夏志遠:我敢。

餘懷清: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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