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首都,繁華的城市,不過夏志遠無心欣賞,下了火車有專車接他們到工程院的家屬區,一行十幾人都安排了宿舍,王老和夏志遠是單人間,其他人是四人間。

夏志遠眼巴巴的看着餘懷清頭也不回的跟着他們去了四人間,比劃着爾康手無語凝噎。

王老被他的表情逗笑了,“怎麽?和你弟弟分開不習慣?”說着笑了笑搖頭走進了他屋子,“搞不懂你們年輕人,也就樓上樓下的事兒,搞的像生離死別一樣。”

夏志遠幫王老把行李提了進去,也是一室一廳的房子,但比之前在機械廠分的宿舍大了很多,裏間是一米五的大床。

他把箱子放到了角落裏,道:“我倆住在一起可以空出一個位置給後面的人啊,不能浪費國家資源嘛。”

這話要是給餘懷清聽見了,準的呸他一聲不要臉。

可惜聽見他這話的人是王老,只覺得夏志遠不僅技術好,素質也高,贊道:“小夏你這覺悟好啊,不給組織添麻煩,這事兒你們要是商量好了,可以去後勤協調協調。”

夏志遠不動聲色的點頭,“我一會兒去問問。”他就是先打個預防針,免得有人說閑話。

傍晚,樓道裏,夏志遠時不時的往樓上看。

“夏工,你是來等懷清的吧?!”

夏志遠一直在注意着樓梯的動靜,正好堵到了和室友下樓的餘懷清,無比幽怨的看了他一眼,跟在了後面,問道:“你們都收拾好了?是去食堂吧?”

“對,夏工一起啊。”

無視了餘懷清的冷淡,夏志遠屁颠屁颠的成為了人群的中心點,一邊插科打诨一邊觑着他的臉色,看來是真的把人惹毛了,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可以把人哄回來。

餘懷清走在邊上,面色冷淡目不斜視,其實他沒有生夏志遠的氣,能一起到首都來只會令他高興不已,但軟的不像話的腰一直在提醒他,這人究竟有多可惡!

為了他的腰着想,還是先不給夏志遠好臉色了,餘光看到夏志遠小心翼翼靠近的小動作,嘴角勾了一下,這個小心思明顯很得他心,算了,晾一會兒也就夠了。

工程院食堂的菜品可比機械廠強多了,夏志遠盡挑餘懷清喜歡的點,見他看了過來,殷勤的笑道:“再加個雞蛋湯,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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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懷清垂着眼淡淡的點了點頭,壓平了嘴角,不能把心裏的美滋滋表現在臉上,不然被夏志遠看到了,美滋滋就該跑他臉上去了!

幾人圍坐了一桌開始談天說地展望未來,都是心懷夢想的熱血青年,聊的那是激情澎湃熱血沸騰,誰都沒有注意到,好菜都被夏志遠夾到餘懷清碗裏了。

餘懷清看着面前的碗被堆的滿滿的,笑着瞥了他一眼,被回了個得意的挑眉,又把視線轉了開來,還得再晾晾!

等夏志遠目光移開,他又看了回去,那個侃侃而談的人帶着他慣常的社交淺笑,無論怎麽看,都是最亮眼的一個,像一頭沉穩的狼悄無聲息的進入了羊群中,羊還圍着他打轉。

餘懷清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猝不及防的對上了一雙帶笑的眼,仿佛在問他‘笑什麽?’。

他也挑了挑眉,回了一個‘就是笑你’的眼神。

夏志遠笑容更深了,清清是不是不生氣了?也不知道新床結不結實。

吃過了飯,大家分開散步消食,餘懷清和夏志遠慢慢的遠離了人群。

背後的衣服被勾了一下,他沒有回頭,只聽一道磁性的嗓音在耳邊低語,“清清,你要和那些個臭男人一起住宿舍呀~”

餘懷清抖了抖,推開了旁邊的大腦袋,“不要用這種聲音撒嬌。”

夏志遠拉住了他的手腕,往下滑到了手掌,捏着他的指根玩,掐着嗓子陰陽怪氣,道:“清清,你是不是認識了他們後,嫌棄我了~”

指根的位置皮膚嫩,被夏志遠帶着薄繭的手指磨蹭着,怪異的感覺直沖心底,餘懷清抽了抽手,然後被夏志遠拉的更緊了。

“清清,你真的不喜歡我啦?!”

“你說什麽呢!不要用這個調子說話。”餘懷清還沒原諒他,才不慣着他的夾腔夾調,很沒形象的沖他呲了一下。

夏志遠尖着指尖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淚,用裝出來的哭腔控訴道:“你要和我分開住,不讓我抓手,還對我翻白眼~”

看着比劃到了眼前的蘭花指,餘懷清一把抽出了自己的手,摸着都要被磨掉一層皮的指根,無語道:“好了啊,別裝了,宿舍又不是我分配的。”

“那你是願意和我住啰?”夏志遠打蛇随棍,立即追問道。

看着他急切的樣子,餘懷清終于繃不住了,笑着點頭,“我願意沒用啊,宿舍都分好了。”

夏志遠得意的哈哈笑了起來,“這你放心吧,我都打聽好了,明天就去後勤把你轉到我屋裏來,咱們不能浪費公家資源是不是,嘿嘿嘿……”

餘懷清……

黃鼠狼就這樣把兔子騙回了窩。

工程院的生活與機械廠沒什麽兩樣,只是夏志遠更忙了起來,有時候幾天幾夜待在實驗室裏,又或者早出晚歸經常不見人。

有時候餘懷清半夜感覺人回來了,結果天亮後人又不見了蹤影,神出鬼沒的。

夏志遠的工作順風順水,他在後勤幹的卻更加力不從心了,他自己雖然沒說,但時刻注意着他的夏志遠又怎麽能沒察覺呢?

夏工忙歸忙,但只要有時間一定是往家裏跑的。

他算了算日子,抽了個周末跑了一趟書店和廢品站。

“這個書是幹什麽用的?”數理化叢書,他聽說過,這種基礎入門的書籍夏志遠怕是用不上了吧?!

夏志遠回頭看了一眼,見門窗關的都很嚴實,還是壓低了聲音,湊到了他耳邊,聲音低的微不可聞,“我聽說,今年年底要恢複高考了。”

餘懷清心中一跳,擡眼看向了夏志遠,只見他肯定的點了點頭,拿着書的手就是一抖。

這種謠言近兩年時不時的就會興起,但他這是第一次聽見夏志遠說。

“噓”夏志遠把手指比在唇間,“你先自學看看,不懂的問我。”

餘懷清翻看了一下這些資料書,裏面的內容似曾相識又陌生的像是天書,有點手足無措的道:“我初三畢業後,沒來及上高中就下鄉了……”

話音越來越低,唇不自覺地抿了起來,頭也低了下去,這一刻餘懷清突然覺得與夏志遠的差距是那麽的大。

“那難搞了喲~”夏志遠盯着黑黑的發頂那兩個旋,手癢癢的想戳,不聽話的手指點着其中一個發旋攪了攪,閑閑地道:“下次你在桌子那兒叫我夏老師,然後我給你上上課,怎麽樣?”

聽見‘難搞’餘懷清的心忍不住的往下沉,還沒掉底,又聽到了暗示滿滿的後半句。

自卑難過的情緒還沒來得及醞釀開,就被氣了個夠嗆,恨恨的瞪着他,道:“你滿腦子都裝的什麽?欺負我很有意思嗎?”

他越想越難受,眼眶不受控制的紅了起來,眼淚也直往下落。

這段時間以來,他的壓力一直很大,在鄉下時,他就一直是被照顧的那個,從一個初中畢業的下鄉知青到首都工程院的正式員工,這一路都是夏志遠扶着他走來的。

自從他們在一起後,他就像個廢人一樣,吃飯有人做,衛生有人打掃,工作也被安排的妥妥當當的。

可是他的壓力真的很大,他什麽忙都幫不上夏志遠的,進了工程院,來找夏志遠的人那真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他們的談話,他連聽都聽不懂。

他心裏知道夏志遠是真心對他好,這幾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給他介紹對象,他一個都沒去見,只說先立業後成家。

餘懷清跌坐在地上,眼淚淌了滿臉,他的用處是不是就只在床上,在夏志遠的葷話裏?

他很清楚夏志遠只是在開玩笑,他不願意的時候,夏志遠從不逼他,可他就是這麽卑劣的一個人啊,懷着最大的惡意,揣測着對自己好到骨子裏的那個人。

“清清,我沒有想欺負你,我就是嘴賤,對不起對不起,我再也不瞎說了……”

夏志遠被餘懷清突然爆發的情緒吓懵了,頓時慌了手腳,想碰又不敢碰,虛虛的半抱着人,小心翼翼的給他擦眼淚,還沒擦幹淨又被打濕了了一片。

“你別哭啊,小心哭傷了眼睛,沒想欺負你,真的,我以後再也不亂說了。”

餘懷清你聽,把對你那麽好的人逼到低三下四哄你的地步,你憑什麽?

夏志遠見他眼淚越掉越兇,也慌了神,認識幾年了,這還是第一次見他哭的這麽厲害,什麽也不說,就這麽安安靜靜的掉眼淚。

他的心都被擰成了一團。

“清清,都是我不好,你別哭了,眼睛哭壞了怎麽辦,你打我吧,打我好不好?”

‘啪’的一聲脆響,驚的餘懷清睜開了眼,淚眼朦胧間,見夏志遠還要再打,趕緊撲上去抓住他的手。

他想說話,一時卻沒有說出來,哭的太狠了,喉嚨裏像堵了一團棉花,只能一個勁的搖頭。

“清清,不生氣了啊,我再也不瞎說了。”

見餘懷清又使勁的點頭,一把把人抱進懷裏,繼續道:“你知道的,我最喜歡你了,最愛的也是你,所以啊,我真沒想欺負你,只是逗逗你,真的。以後我不開這樣的玩笑了啊,你別生氣了。”

餘懷清又在他懷裏使勁的搖頭,他沒有生他的氣,他是在氣自己。

夏志遠把人又抱緊了一些,溫聲道:“嗯嗯,我的清清最好了,沒有生我的氣,我知道。”又低頭親了親他的發頂,見人不動了,胸口的溫熱還在擴大,夏志遠繼續安慰道。

“我這段時間太忙了,沒有怎麽陪你,也知道清清這段時間的壓力很大,有問題咱們一起解決好不好?嗯?我惹你生氣就打我,像這樣。”夏志遠握着他的手腕打了自己一下,又哄道:“但是不許哭了,好不好?”

餘懷清也哭累了,壓抑已久的情緒發洩了出來,人也沒了力氣,就這麽靠在夏志遠身上,擡頭正好對上夏志遠臉上的紅印,愧疚道:“對不起。”

夏志遠聽見他說話才松了一口氣,雖然嗓子哭啞了,但情緒總算是穩定了下來,把人抱到了椅子上,倒了一杯溫水遞過去,又把帕子打濕了替他擦了擦臉。

收拾幹淨了才又蹲到椅子前,握住了餘懷清的手,輕緩的聲音中帶着安撫,“和我說說好不好?”

餘懷清捧着杯子垂着眼,看見夏志遠半張臉都是紅的,伸手摸了摸,“很疼對不對?”

夏志遠拉下他的手,按在了心口,“沒有這裏疼。”

餘懷清就這麽看着他,猶豫了半晌才輕聲問道:“我是不是很沒用?”

不等夏志遠回答他,又道:“你的工作我完全聽不懂,幫不上忙,做飯不好吃,也不收拾家務。所以,我是不是很沒用?”

夏志遠腳蹲麻了才等來這麽個問題,非常想吐槽,盤腿坐了下來,下巴磕在了他的膝蓋上。

“大哥,我的小心髒經不起你吓唬啊,就這麽個事?”

夏志遠随意的态度,就像是一顆安心丸,餘懷清也跟着放松了下來,摸了摸膝蓋上的大腦袋,摸到了一手的汗,好像真的是吓着他了。

心裏有點抱歉,又揉了揉。

“咱們專業不同啊,又不是你一個聽不懂,你出去問問,能聽懂的有幾個?”

“沒覺得你做飯不好吃啊,是我不忍心讓油煙摧殘你這麽好看的爪子,你要是想做飯,就給我說,咱們商量着來嘛!”

“至于衛生,就這麽十幾二十平的地,誰幹不是一樣的?”

“所以啊,你說說看,哪樣值得你這麽哭?眼睛都哭腫了。”

餘懷清沒意識到夏志遠在偷換概念,于是順着他的思路,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

夏志遠見他思想開始跑偏不再糾結那些有的沒的,不給他思考的時間,又問道:“我說的對不?”

餘懷清順着他的問話,點了點頭。

“回答我。”夏志遠要他親口說出來鞏固記憶。

“對。”

“以後心裏有事,不許憋着,告訴我好不好?”

“好。”

“我也不再胡說八道欺負你了,好不好?”

“你沒欺負我。”餘懷清有點不好意思了,覺得剛剛哭的好矯情。

“怎麽,想讓我欺負你啊。”

“嗯”

夏志遠……

真的是!

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教他,“兩個人一起笑才是玩笑,如果只有我一個人笑,就是欺負你,知道不?”

餘懷清看着他認真的眼睛反問道:“那我一個人笑呢?”

“我給你欺負。”

見他笑成了一團,又揉了揉他的頭,“這回高興了?!”怎麽得了喲,一張空頭支票就能哄騙走。

“書要好好看,知道不?認真學,學好了考個好大學,以後別人一說起來,小餘同志啊~他是某某大學的大學生;哦,他還有個表哥呀,高中畢業,沒考大學呢。”

不等他多想又是幾個問題轟炸道:“你以後想做什麽?國家會越來越好的,以後會越來越發達,職業也肯定更多,咱們現在想想以後幹什麽?然後朝着這個方向努努力。”

見他順着這個思路開始暢想了,夏志遠也笑了起來。

有些問題他解決不了,只能讓餘懷清自己變得更強大,把一切交給時間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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