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黎初從杭城回去之後，黎曉晴依然趁着應川不在的時候，向她詳細地詢問了整件事的經過。其實在那之前，黎初已經在微信上和她說過了一回，之後應川又特意與她視頻通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又說了一次，但總是這樣，黎曉晴習慣性地當她是個孩子，一定要把所有的事态掌握在手中，即使只是黎初早餐吃了什麽這樣的小事。

黎初很無奈，只好把事情又給黎曉晴重複了一遍，她很有分寸，刻意地略過了許多應玮迪和張潔玲冷漠的細節，但毫無作用，因為在那之前，應川已經事無巨細地都說了，于是她邊說，黎曉晴邊補充了很多細節，到了最後，連黎初都無語起來，究竟是誰在跟誰描述。

黎曉晴特意多問了好幾聲應川心情怎麽樣，黎初聳了聳肩：“你盼望他的心情能好到哪裏去？”

那個晚上，黎初在床上睡了兩三回的淺覺，每一回醒來，身側的床榻都是冰冷的，她撐起身往外看去，應川先是在陽臺上抽着那根似乎永遠也抽不完的煙，後來他便從冰箱裏拿了罐啤酒在喝。

他冷清冷寂地站了大半夜，等到了第二天卻絕口不提昨天的事。早晨起來，應川已經神色如常地買了早飯等着黎初醒過來洗漱，他甚至還有閑心在看着黎初吃飯的時候問她想不想去逛一逛博物館。

黎初觀察他了許久，不确定他究竟是開心還是難過，卻也不敢問他，害怕只是随意的一句話便又戳到他的痛楚，而她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收拾這樣的境地。

黎曉晴想來也覺得會是這樣，道：“你最近注意一下，不要和應川吵架了，夫妻之間還是應該相互體諒的。”

黎初一愣，她無奈地苦笑，黎曉晴連這樣的小事都要特意叮咛囑咐一回，還真當她是不谙世事，連點人情世故都不懂的小孩子了。

黎初想了想，忽然道：“我突然想起來了，好像我沒有和爸爸說過我結婚的事，還是應該和他說一聲的吧。”

黎曉晴反問：“他最近有找過你嗎？”

黎初搖了搖頭，黎曉晴道：“陳建初最近忙着黃婷婷的魂婚事，根本沒空搭理你，你還心心念念地想着要告訴他結婚的事，他估計連你是他的親生女兒這件事都忘了。”

黎初知道這時候不出聲是最好的選擇，于是她乖乖地閉上了嘴巴，但還是聽着黎曉晴道：“婚禮邀請函已經寄過來了，你要看看嗎？排場還真是大，在聖保羅大酒店呢，連繼女都不是的外人能嫁得這麽風光，親生女兒卻連個婚禮都沒有，公平嗎？心也不該偏袒成這樣。”

黎初聽完最後一句話，終于忍不住了，覺得還是該說點什麽，于是道：“我都沒有和爸爸說我結婚的事，她當然不知道了，更何況，不想要婚禮這件事是我和應川一致達成共識的，當初連你都是同意的，總不能因為這個還怪罪爸爸吧。”

黎曉晴哼了一下，她把那封婚禮邀請函拍在了茶幾上，道：“就算這樣，在他眼裏，親生女兒總該還是單身的，你看他，先緊着操持了外人的婚事，卻根本沒有想過親生女兒的婚姻大事，這已經是偏得不能再偏了吧。”

黎初覺得這個話題不能再溝通談論下去了，否則真要到了沒完沒了的地步了。

但是婚禮這個問題怎麽也繞不開，好不容易結束了在黎曉晴這邊的話題，等到了上班的時候，吃飯時間還要被女同事們圍着詢問關于婚禮的事，她們總覺得吃了黎初的喜糖卻沒有随份子是件很不好意思的事，于是總半開玩笑地問她：“什麽時候打算辦了婚禮讓我們把份子錢交了，也好讓我們沾點喜氣啊。”

黎初總是更願意回答不想辦婚禮，但是這總會招來更多人的疑惑，于是每次都委婉地說短時間內不想辦婚禮，而借口總是應川現在還在忙着拍攝紀錄片，騰不出時間。

許澄澄表示很能理解，于是換了個話題問道：“那你們打算什麽時候拍婚紗照啊？”

黎初一臉“我婚禮都不想辦了，還要拍什麽婚紗照”，她頓了頓，還是那副很随便的樣子：“看情況吧，有時間在拍。”

許澄澄道：“其實在我看來婚禮還是挺随便的，畢竟辦一場婚禮是個很耗時耗力，需要周全兩家人的事，一點都不好玩，但婚紗照一定要拍啊。能穿美美的婚紗，燈光師，攝影師，化妝師，服裝師都圍着你轉，只想讓你美美的，這才是真正的公主啊！”

黎初反駁：“你拍一套寫真一樣能做公主。”

許澄澄道：“那不一樣，你沒有王子啊。”她用勺子挖着餐盤裏的雞蛋羹，道，“或許，考慮去迪士尼舉辦婚禮嗎？多浪漫啊，你不用包整個園區下來，只要能租到一個小城堡就好了。”

黎初道：“可是，我沒有迪士尼情結啊。”

許澄澄三連敗。

黎初看着她低頭吃蛋羹的樣子，嘆了口氣，想到果然還是小女生，還會期待婚禮和婚紗照，不過結婚一輩子，最幸福地時光也只有那兩天了。

她吃完飯，把餐盤放到回收的地方，就從餐廳轉了出來。應川還沒有下班，明明是飯點，他們還在辦公室裏忙拍攝的後續工作。黎初幫他們訂了肯德基的外賣，她吃完飯外賣剛剛到了，于是她跑下樓去拿了外賣上來，給應川送去。

攝制組的人見到黎初來了都很興奮，黎初把漢堡和飲料分給他們，應川是最後來拿的，他從黎初的手裏把塑料袋一道拎了過去，道：“要一起吃嗎？”

黎初道：“當然是吃過飯才來的，你好好去吃吧，我回辦公室去了。”

應川道：“你陪我去吃吧，”他想了想，“去樓道上坐着吃吧，只有我們兩個人。”

黎初道：“去會議室吧，午間休息的時候會議室都是沒有人的，你能在那裏坐上兩個小

時。”

應川于是拎着他的午飯和黎初一道往刑庭對面的會議室走了過去，結果今天倒是意外的情

況，許澄澄和她的小姐妹在會議室裏喝奶茶聊天，她們看着黎初牽着和應川進來，都在起哄發笑：“唉，我們打擾你們了。”

黎初扶着門檻，道：“不，是我們打擾了你們才對。”她正想和應川說換一個地方就是了，

許澄澄卻攔着不讓他們走，對應川道：“我在吃飯的時候還和黎姐談了一下關于婚禮和婚紗照的事，我看黎姐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應導你是個什麽想法？”

應川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黎初，他道：“我随她的。”

許澄澄撇了撇嘴，道：“哎，你們這對真有意思，這麽沒有激情和欲望嗎？”

應川插話，道：“當然不是，等到有時間了，當然會去的，不過在那之前，還是要好好地安

排計劃一下才是。”

等到許澄澄和她的朋友都走了之後，應川才慢條斯理地邊撕開漢堡包的包裝紙，邊問黎初：“周末去逛一逛婚紗店怎麽樣？”

黎初斜眼看應川，道：“只是被許澄澄說了句，你就屈服了？”

應川道：“我看到放在茶幾上的黃婷婷的婚禮邀請函了。”

黎初無奈地扶了扶額頭，道：“是媽媽放着的吧。”

應川手裏捏着已經冷掉了的漢堡，道：“女孩子果然還是會喜歡穿上婚紗，拍一套婚紗照，擁有一個婚禮吧。當初的确是我思慮不周了，沒有顧慮你的感受。”

黎初道：“不是啊，我本來就不怎麽想要婚禮的，太麻煩了，你不用管我媽媽，她總是這麽間歇性發作，你沒辦法處處照顧到她的情緒，不然你會發瘋的。”

應川吃完了最後一口漢堡，把包裝紙整整齊齊地疊了起來，然後撕開吸管的塑料包裝袋，插

進冷冰冰的可樂裏，他遞到黎初的面前，道：“喝一口？”

黎初欠身低頭吸了一口，道：“果然是碳酸飲料，喝起來真飽肚。行了，你在這裏休息一會兒吧，我回辦公室去了。”

她留下應川就走了，應川一個人坐在安靜的會議室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坐了會兒，還是覺得不能随便地放任黎初這樣下去，他掏出手機，在網上查了一下各家婚慶公司的資料。

黎初走了回去，她其實沒有什麽工作需要她在午休時間處理的，她之所以把應川扔在了會議室，只是不想再理會這些很煩的事罷了。她泡了杯熱茶，捂在手心裏，辦公室裏的空調開得很足，所以就算是新泡的熱茶也覺得剛剛好，并沒有很燙手。

她的微信裏有新進來的兩條消息，一條是黃婷婷的，問她願不願意去參加婚禮，做伴娘。黃婷婷說得很可憐，她沒有太多的朋友，為數不多的那幾個已經結婚了，如果黎初不去，她就沒有伴娘了。

黎初出席婚禮還行，真要答應黃婷婷做伴娘，黎曉晴那邊不好說，于是她暫且把這條短信給擱淺了起來，點開了另一條短信，是莊凡發的，問她這個周末是否有空，想不想去見一見他的小

公主。

黎初的手按在鍵盤上，過了很久也沒有發出一條信息。

無論是黃婷婷還是莊凡，都不是她情願去應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