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鄉君

段靈秀說的這一番話簡直就是強盜邏輯, 在場的女眷們聽了, 都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着她。

素來就聽說段太太家的女兒是個驕橫的, 但也沒想到她竟然驕橫到了這種不講理的地步。

到底是什麽樣的父母才能教育出這樣的女兒來?

于是女眷們的目光就都看向了段太太。裏面不乏帶着鄙視的目光的。

段太太被衆人這樣看着, 就覺得很丢臉。臉頰上都泛起一片羞恥的紅意來。

不過比起這丢臉的事,段太太更擔心段靈秀會再挑起其他的事來。

沈老太太一看就是個護短的。看她剛剛好不容易在楊氏的勸說下有息事寧人的意思, 可現在段靈秀還說出這樣不過腦子的話來……

就忙呵斥段靈秀:“你又在混說些什麽?還不快閉嘴,讓玉珠扶着你下去?看看你現在成個什麽樣子?哪裏還有大家閨秀該有的模樣。”

心中也在想, 經過這一件事,只怕段靈秀在京裏的名聲肯定要一落千丈了。連帶着她的名聲也要不好起來。

心裏就有些怪段靈秀。

段靈秀嬌蠻慣了,也不聽段太太的話,只一心想要挽回面子, 證明她搶許琇寧的簪子是合理的。

就撇了撇嘴, 說道:“我又沒有說錯。那支玉蘭花簪子原本就該是我的。他們是一定還給我的。大不了他們買來花了多少錢,我原樣給他們就是了。兩倍也行。”

聽她這意思,橫着覺得自己很有理不說,還吃虧了。

陸庭宣為了避嫌,原本還一直眼觀鼻,鼻觀心,垂頭不看在場的女眷。但是聽到段靈秀說的這兩番話, 還是擡頭看了她一眼。

身上的服飾穿戴都很華麗,也很俗氣。下巴揚着,臉上滿滿一副盛氣淩人的模樣。

實在是很醜陋, 也很令人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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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開口說道:“陸某不才, 但也從來不缺錢。這支玉蘭花簪子是我買來送給寧兒的生辰禮物, 縱有萬金,也不賣。”

段靈秀愣住了。

在她的概念來,以為用原來兩倍的價錢是肯定能将這支玉蘭花簪子買下來的。誰會不要白賺的銀子呢?但是沒想到會真的有人不要。竟然還說縱有萬金也不賣。

這個人好大的口氣!難道他家裏有金山銀山不成?

沈承明這個時候也氣不過,開口說道:“有錢了不起麽?我寧表妹看着是缺錢的人麽?這支簪子就不賣。哪怕就是摔碎了,賞賜給丫鬟了,也不賣給你。”

看到許琇寧臉頰上的那道血痕他也很心疼,更氣憤。

這個段靈秀,仗着自己的父親是吏部尚書,竟然就這樣的嚣張跋扈起來。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

被陸庭宣和沈承明這樣當面一說,段靈秀就氣的不行。正要再說話反駁,這時就聽到一道很溫柔的聲音響起:“段姑娘,買賣上的事,向來就是銀貨兩訖。雖然你一開始跟店家說過要買這支玉蘭花簪子的話,但店家以前肯定經常聽到有人跟他說這樣的話,可結果未必人人真的守信去買,只怕他心裏也不将這話當真。這樣的口頭約定确實不作數。既然現在這支玉蘭花簪子是陸公子花銀子買下來,又送給了許姑娘,那就是許姑娘的所有物。段姑娘怎麽還能說是你的呢?賣不賣也是許姑娘的事。段姑娘豈可強求?”

又溫和的勸說着:“世間上的簪子何止千萬,段姑娘何必一定非要這支簪子?不如就此罷手。難道一定要鬧的大家都知道了才好麽?到時被人傳到皇上太後的耳中,對你和段尚書的名聲都不好。依我之見,剛剛段姑娘确實有做的不對的地方。便對許姑娘倒個歉,大家化幹戈為玉帛,和和氣氣的,豈不好?”

聽聲音是位很年輕的姑娘,而且站在最後面。

衆人就都回頭望過去。

就見是位十五六歲的姑娘。穿一件水碧色領口繡黃蕊白梅花的杭綢褙子,頭上簪了一支雲頭玳瑁步搖,兩支金珠簪子和一朵淡藍色的堆紗絹花,相貌生的跟江南水月一般的秀麗清雅。

許琇寧認得這個人。知道她名叫周靜婉,是周太後的娘家人。父親也曾受封從二品的定國将軍,在京城裏面也是威名赫赫的。只是後來她的父親在一次平叛外敵的時候不慎中了一枝冷箭死了,留下妻子和一雙兒女。

皇上為了嘉獎,就下旨封了周太太為一品夫人,女兒周靜婉為鄉君,兒子襲封定國将軍的名號。

只是這些死後的哀榮原本就是做給活着的人看的,以示朝廷肯定不忘有功的人。但是周家的兒子還小,才四歲大,壓根就支撐不起門戶。周父一死,人走茶涼,原有的顯赫就慢慢的冷淡了下去。

就是周太後,周靜婉的父親還在世的時候對他們也是很好的,但是後來周父一死,就開始扶持起她其他娘家的人來,對他們的情分也漸漸的淡了下去。

不過兩年,京城中就很少有人關注周靜婉一家了。這次沈老太太六十歲的壽辰,周靜婉也是受了母親的囑咐,帶了壽禮過來給她祝壽。

過來也是靜悄悄的坐在一旁,很少說話,很少有人注意到她。現在也是因為許琇寧是許明誠的妹妹,忍不住的還是開口說了這番話。

許琇寧卻忽然想起上輩子的事來。

她知道她的兄長是很心悅這位周姑娘的,只是少年人臉薄,總是不好意思說出口。也擔心對方不喜歡自己,難免會尴尬。就一直沒有說這件事。

後來這位周姑娘被段德業的二兒子段睿明看中,死活鬧着非要娶她。段德業就求到了周太後跟前去。

周太後自然沒有什麽不允的,當即就同意了下來。

後來周靜婉就嫁給了段睿明。不過段睿明原就是個纨绔,也好美色,對周靜婉也就是一時新鮮罷了,對她能好多多長時間?

再後來許琇瑩還做了段睿明的妾。

上輩子許琇寧還沒有死的時候,也聽人說起過,周靜婉在段家過的很不好。也經常看到許明誠黯然傷心的模樣。

沒想到現在竟然看到了周靜婉。

而且她這時候還沒有被周太後指婚給段睿明。

許琇寧心中忽然就升起了一個想法。

這輩子她一定要幫着大哥将周靜婉娶回來。

大哥對她很好,重活一輩子,她不能再眼睜睜的看着大哥以後為了周靜婉的事傷心了。

周靜婉說的這番話其實很公正,但是可續段靈秀壓根就聽不進去。

她就覺得那支玉蘭花簪子就該是她的,而所有人都在幫着許琇寧說話,責備她。

就很不滿的說道:“我不管。反正這支簪子是我看中的,那就是我的。”

又看着周靜婉說道:“這裏有你什麽事?你這樣巴巴兒的是要替誰出頭?”

總歸還是知道周靜婉沒有依仗,心裏很看不起她的。就不耐煩聽她說話。

這樣被段靈秀當面頂撞,周靜婉是很沒有面子的。一張臉白了起來,攥緊了手裏的錦帕。

許琇寧看不下去,就開口說段靈秀:“周姐姐不是要替誰出頭。她說的是很公正的話,你不聽就算了,還這樣說她。難道你這個人都不講道理的麽?”

沈老太太這時也很生氣起來。手裏的拐杖狠狠的頓了一下地面,看着段太太就沉聲的說道:“段太太,令嫒實在是很沒有規矩。強搶我外孫女兒的簪子,抓傷我外孫女兒不說,現在還對靜婉縣主這樣的不敬。再如何,靜婉鄉君都是皇上下旨欽封的鄉君。她這樣,就是對皇上不敬。待會兒老身可要好好的跟我家老頭子說道說道這件事,讓他明天上個折子跟皇上好好的說一說這事。”

段太太也沒想到自家女兒竟然這樣的蠢笨。

幾次三番的給她使眼色,伸手拉她,但依然堵不住她的那張嘴,教她說出這些沒有尊卑,也敗壞他們段家名聲的話來。

氣的渾身都在發抖。忙喝命玉珠:“你還傻站在這裏做什麽?丢人現眼!還不快扶着姑娘回家去?”

眼見段靈秀還很不服氣的要說話,段太太就氣急敗壞的說她:“今兒帶你出來原是想要給你見見世面的,沒想到你竟然這樣的沒規矩起來。都是跟着你的奶娘沒有教導好你。等回去了我再跟她答話。”

是肯定不能說段靈秀這個模樣都是她教導出來的,就将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奶娘身上去。

而且是肯定不能再讓段靈秀繼續待在沈家了。

待在這裏做什麽呢?沒的叫其他的女眷暗地裏嚼舌根。就是她自己,再坐一會兒也要找個托辭回家去。

今兒可真是夠丢臉的!

段靈秀沒有法子,只得氣呼呼的轉過身往外走。

經過周靜婉身邊的時候她還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然後還回過頭,也惡狠狠的瞪了許琇寧一眼。

她以後是肯定不會放過這兩個人的。

許琇寧沒有察覺到她帶着敵意的目光,還被沈氏抱在懷裏,伸手摸着她臉頰上的血痕。

陸庭宣剛剛一直站在她身邊,垂眼愛憐的看着她。

他也想要将她抱在懷裏,柔聲的安撫她。不過有這麽多的人在這裏,他不好做這些很親密的事,只能站在旁邊一直陪着她,看着她。

不過現在看事情都已經解決了,他自然沒有繼續在這裏待下去的理由。就開口恭敬的跟沈老太太和沈氏作辭,要回前院去。

沈老太太只在陸庭宣和許琇寧定下親事的那年見過他一面,其後再沒見過了。現在看到他已經長成了一個長身玉立的青年。

從他剛剛說的那句萬金不換的話來看,他也是很護着許琇寧的。也有不畏強權的勇氣。心裏就對他很滿意。

聽到他作辭的話,沈老太太就點了點頭,和善的跟他說話:“好孩子,剛剛若沒有你,寧姐兒不曉得會被打成什麽樣子呢。現在我們都在這裏,會護着她的。你就和明哥兒去前院赴宴罷。”

就吩咐沈承明帶陸庭宣到前院去。

沈承明只得應承了下來。

兩個人對沈氏等人行禮作辭退下,一路往園子外面走。

剛剛走到園門外面,陸庭宣卻面色一凜,停下腳步來。緊接着就出手如電般的折了旁邊的一截枯枝,手一揚,往旁邊就飛快的擲了出去。

沈承明原本還不知道他要做什麽,正要開口詢問。忽然就聽到啪的一聲重物墜下來的聲響。緊接着又聽到有人在大聲呼痛的聲音。

他轉頭望過去,就看到旁側院牆下面有個人仰面倒在地上,口中正哎喲哎喲的呼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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