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有禮有節,不矜不伐,且相貌出衆。孟聽雪對李玥的印象極好,打算回了府再找人打探一番。

孟聽雪在殿內祈願時,姜眠耐不住性子,偷偷睜開眼瞧了瞧一旁虔誠跪着的她娘。見她毫無察覺,便貓着腰站起身,溜出了殿門。

因為被烙上了皇家印記,平時幾乎沒什麽平民百姓會進來上香,所以在五大古剎中,白馬寺的香火不算頂頂旺盛的。不過,白馬寺的姻緣樹同天香寺的求子觀音一樣,都是因為“靈”而大有名氣的。

所謂姻緣樹,其實就是一棵合抱的銀杏樹,樹幹粗壯,枝如虬龍。樹上系滿了紅色絲綢帶,随風而動。姜眠覺着它每日接受香火熏陶,吸收了日月靈氣也未必不可。

因此她花了二十文錢,從小僧彌那買了一小塊紅色綢帶。

小僧彌告訴她,以前這樹只是極為普通的樹,不知是誰挂上了第一條紅綢帶後,便掀起了一股挂綢帶祈福的潮流。

剛開始衆人只覺得新奇,便提筆在上面寫了各種願望,其中以姻緣最為顯著,因而漸漸變成了如今的姻緣樹。

姜眠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向小僧彌要了筆墨寫下了願望。

她看着密密麻麻的紅綢帶,心想如果這個世界既有妖,那也應當會有神靈。

不行,她得想個辦法把她的綢帶挂得高一些,方便讓天上的神仙看見。

思及此,姜眠從衣兜裏掏出了兩個銅錢,系在綢帶兩頭。系好後又拉了拉,确定牢固了才打算将其擲到樹上。

她瞄準了上方一棵光禿禿的粗壯枝幹,掄圓了手臂使了力,綢帶從她手中脫離,在空中劃過一道極其圓潤的弧度,擦着枝幹掉落下來……然後,砸到了一個人的腦袋。

姜眠張了張嘴,慌忙背過了身去。

那人瞧她這般鴕鳥作态,輕笑着撿起了地上的罪證,只見上面歪歪扭扭寫了四字。“我要回家。”

姜眠沒聽見身後的動靜,以為那人走了,剛轉了半個身子過去,卻聽見有人對她道:“你的綢帶掉了。”

姜眠跳開一步,忙拼命鞠躬道:“對不起對不起!”不知道砸到了哪個倒黴蛋,總之先道歉肯定沒有錯。

“我又沒有怪你,你怎麽吓成這個樣子?”那人的話裏含笑,似乎覺得十分有趣。

見對方态度和藹,姜眠才松了口氣,稍稍挺直了腰板。她沒有忘記系統君說過的話,小命可比節操重要,眼前這個人,極有可能是什麽權貴高官。

她正打算再慷慨陳詞一番,擡頭看清那人的臉時,卻十分震驚。“是你?”

“是我。難為你還記得。”那人今日換了一身白袍,黑發用一根木簪挽起,清越脫俗,不染塵埃,透着些許谪仙的味道。

見姜眠沒回答,他也不惱,反而問她:“你想把它挂上去是嗎?”

姜眠這才點了點頭。

“算是還你那壇女兒紅的情了。”那人說着,腳尖一動竟是飛身上了樹梢,穩穩地将綢帶挂在了樹枝最高處。

這一系列動作的完成不過眨眼之間。

“哇。”姜眠吞回了脫口而出的驚嘆,盡力讓自己不要顯得那麽沒見過世面。這個世界真的各個都是人才啊,長得好看不說,還能文善武的。

她最後還是沒忍住問那人“你會飛啊?”

那人沒正面回答她,卻一眼看破了她的小心思。“你想學?”

“我可以嗎?”姜眠內心頗為激動。媽媽,我即将要學會飛檐走壁了。

“騙你的。”那人揮揮手笑着走出了幾步。“小丫頭不要學這麽危險的玩意。”

“你才小丫頭,你全家都小丫頭。”姜眠長了一張娃娃臉,明明都上大學了,卻總還有人覺得她是高中生,想走禦姐風的她覺得異常困擾,因此生平最讨厭別人說她是小孩子。

那人似乎覺得她罵人的方式很好玩,不怒反笑。他扔了一塊玉佩給她,姜眠手忙腳亂地接住了。

“我認下你這個朋友了。以後遇到難事時可以拿着這塊玉佩去雲天樓找掌櫃的。”

不待姜眠回答,那人便施展了輕功潇灑離開,留下姜眠一個人摸不着頭腦。

枝頭的紅色綢帶像是一場旖旎的夢,寄托了所有懷春少女尋得良人的美好願望。

枝頭滿是綠意,那小扇似的葉兒正嫩,翠綠翠綠,還未現出一絲初秋的金黃詩意。

身後傳來腳步聲,姜眠以為是孟聽雪來尋她了,轉過去一看,卻是李玥。

小院的紅色柴扉微掩,她站在門後,對上了姜眠的目光,垂下眼無言良久。而後蓮步微動,裙擺蕩開漣漪,無驚無瀾地從姜眠身邊走過。

裙下的繡鞋隐隐露出一抹紅色,像極了心頭的朱砂。

姜眠一直瞧着她走遠,心想這樣的姑娘确實配得上謝懷言。她還未來得及再深思,殿內已經傳來了孟聽雪的輕聲呼喚。

姜眠怕她娘着急,連忙小跑回了內殿。

孟聽雪這一遭有所收獲,心頭的大石稍稍落下了些。她不是個強勢的母親,自然要回去征求一下姜致遠的意見。因此兩人未久留,上了香,便又坐馬車回府了。

今天正值休沐之日,姜炳父子兩皆閑在府內。姜致遠如今身為國子監丞,負責學生的成績學籍事宜,也當得上一句“年少有為”。

孟聽雪兩姐妹當年享有“江都雙姝”的美稱,姜炳年輕時也是俊俏風流書生郎。姜致遠充分繼承了兩人的優點,他那折扇一搖,怕是半個江都的少女都要把心丢在他那兒了。

檀郎檀郎,十裏街長又長。這是老百姓中廣為流傳的一句話,意指江都暗戀姜致遠的姑娘可以排出十裏長街。

姜眠跟着孟聽雪一起去見了她的便宜兄長。

姜致遠正伏案疾書,公子如玉,他的性情端正,姜眠覺得自己未來的嫂嫂肯定吃不了虧。

孟聽雪接過丫鬟手中的銀耳羹,天氣愈熱,這種東西最是消暑不過。

兩人靜靜站了一會,等姜致遠寫完了,孟聽雪才開了口。“遠兒,先歇歇吧。”

“娘。”姜致遠将筆擱在筆架上,起了身,“你們怎麽來了?”

“來給你送點吃的。先歇歇,喝點銀耳羹吧。”孟聽雪将手中的碧綠瓷碗放在桌上,面上帶着溫柔的笑。她對自己的孩子向來疼愛。

姜致遠不急着喝,反而問起了姜眠功課。他前幾天給姜眠布置了作業,姜眠天天往外跑,自然一頁都沒看過,不由得支支吾吾起來。

不過,姜致遠讓她看得不是什麽《女誡》《女則》這類禁锢女性思想的東西,反而是一些類似于《四書》《五經》的正經書籍。她這個哥哥,倒是開明。

姜致遠見她這幅表情,早已了然,持扇輕輕敲了敲她的頭。

姜眠抱頭躲在孟聽雪身後,伸出半面身子來指責他:“你別老敲我,會變笨的。”

姜致遠絲毫不在意,接過話頭開始嫌棄她。“本就不聰明,還不讀書。我看你啊,是真的無藥可救了。”

姜眠輕輕“嗤”了一聲。“哥哥真是個讨厭鬼。”

“你們兄妹兩啊。”孟聽雪無奈地笑着,也沒真去阻止他們鬥嘴。

“我跟娘來,是來商量你的婚事的。”姜眠探出了半個腦袋,她臉上的嬰兒肥未褪,小大人似得,在她娘身後頗有些狐假虎威的感覺。

“你一個未及笄的小姑娘整天将婚事挂在嘴邊,都不會臉紅嗎?”兄妹兩又開始打嘴仗。

姜眠自小便懂事,八歲落水後姜致遠心疼極了這個妹妹,将她寵得無法無天,兩人自是沒有過這般鬥嘴的時候。

只是這一鬥便一發不可收拾,話題漸漸跑偏了。

姜眠講不過辯口利辭的姜致遠,只能委屈兮兮地扯着孟聽雪的衣角扮可憐。“娘親,我們給他娶個厲害嫂嫂進來,将他管的死死的,看他還敢不敢欺負我。”

姜致遠悠悠晃着紙扇,上面畫了青山鳥語,一派風雅。“如果真娶個厲害嫂嫂,第一件事便是讓她來幫我管管你。”

“綠绮,去娘親房裏把那些畫都拿來,我今天就讓他把嫂嫂給我定下來!”

被點名的綠绮柔柔笑着勸她消消氣。

其實姜眠真沒生氣,她是獨生子女,自幼便期盼着有個兄弟姐妹陪她玩,催了好幾次讓她爸媽給她生個弟弟妹妹,這個夙願到現在卻都沒有實現,實乃她人生一大憾事。

不過這個哥哥,跟她想象中的有所出入。根本就不是寵妹狂魔,差評!

見她急得跳腳,姜致遠端起銀耳羹慢悠悠喝了起來,瞧着極為愉悅。

完全就是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了她的痛苦之上!姜眠知道拿主意的是孟聽雪,轉而纏着她要她主持公道。

孟聽雪被她鬧得沒有辦法,正好她也想跟姜致遠說說他的婚事,便揮了揮手讓綠绮去取畫像了。

過了一會,綠绮抱着幾幅畫卷回來了。這裏面都是經過孟聽雪精心挑選後留下的優質的适齡對象。

姜眠将畫好奇地拆開來看,這些畫上各個女子的神/韻被捕捉到了八/九分,即使沒有現代的數碼技術,也依舊能通過寥寥筆墨窺探出這些姑娘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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