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下個月初有個盛大的節日——乞巧節。傳說是牛郎織女鵲橋相會的日子,因而這天晚上适齡的姑娘公子們紛紛出門游街,若有相互對上眼了的,便交換了随身的香囊,與家中人商量後,男方可到女方家裏提親。

這個節日與姜眠無甚關系,與她哥哥姜致遠的關系卻大了去。然而這般熱鬧的活動,她自是不能錯過,便早早求了姜致遠那天帶她上街去玩。姜致遠被她纏得沒辦法,只好松了口,暗地裏卻是找了孟聽雪來應付她,哪知姜眠最後卻是說服了孟聽雪。

姜眠正是豆蔻年華,孟聽雪覺着許是之前落水的原因,她的心智恢複了,禮節方面卻有許多纰漏,因而找了宮裏出來的專教禮儀的姑姑來給她上課。每日拘着她不讓她出門,她不免有些悶悶不樂,險些憋出病來。見此,孟聽雪才仁慈地準她在乞巧節那天出去玩一次。

這天晚上,姜眠學了禮儀和琴藝後,還未洗漱便死魚一般趴在床上不肯起身。青衣見此便開口調笑道:“小姐,若是讓葉姑姑看見您這般,免不了又要說您一頓了。”

“說就說吧。”她被壓榨得快要無欲無求了,便由着青衣伺候她洗漱。

一番折磨後,姜眠碰到床便昏昏欲睡起來,卻聽得九九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輕響起,恍似她的幻覺。“小姐好好休息……下次我們去騎馬。”

姜眠甜甜應着“好”,眼一閉,睡得無知無覺。

這幾日每日必學禮儀,琴棋書畫輪番上陣,姜眠不禁嘆了一口氣,看來她娘真的要把她往才藝雙絕的方向培養,可惜她從小就沒有什麽藝術細胞。

這幾樣中,姜眠唯一拿的出手的便是書法。她從小學開始學書法,自認為寫得還不錯,可那個白胡子的老頭卻說她的字沒有風骨,太懶散,一直說着“字如其人”“字如其人”,擺明了嫌棄她。

每日一練就是幾個時辰,只寫得手腕酸痛。因此姜眠幾乎每天都在掰着手指頭過日子。

好在,期待的日子趕緊趕慢總算是來了。這天,孟聽雪特赦了她今天只用學禮儀,所以下午的時間便閑了下來,姜眠跑到姜致遠那邊開始催促他準備出門。

出門前,孟聽雪塞了個香囊給姜眠,讓她幫着留意一下未來的嫂嫂。姜眠跟她比了一個放心的手勢,拉着姜致遠出了門。

夏季天黑得晚,兩人出門時天還亮堂的很。開明街不算遠,因而兩人未坐馬車,是直接走路去的。

沿街挂滿了紅色燈籠,熱鬧的像是要過節。路上有很多賣花燈的小販,那花燈有兔子,蓮花,各種各樣的,惟妙惟肖,瞧着甚是好看。姜眠眼饞得很,叫姜致遠掏了錢,拎着一盞白兔花燈走了一路。

漸漸,夜色籠上了這條街,華燈初上,火樹銀花。

身後有五顏六色的煙花在黑色夜幕中綻放,引得路上年輕的男男女女紛紛駐足欣賞。姑娘們手上拿着漂亮的花燈,面上帶着笑,一個賽一個的好看,直看得姜眠花了眼睛。

街上也有賣面具的小攤,因而路上有不少人帶了面具。有獠牙猙獰,也有玉面狐貍,誰也不知道掩在面具後的會是一張怎樣的面容。

人潮擁擠,姜致遠緊緊護着姜眠,怕她走丢。被護着的人卻如放出牢籠的幼鳥,哪裏都要去湊個熱鬧,姜致遠險些看不住她。

湖岸邊五光十色,有人在水邊放花燈。荷花燈漂在水面上,帶着朦胧粉光,照亮了河面。

姜眠瞧着好玩,也嚷着要去放花燈。

兩人到了河邊,姜眠閉眼許了願後,輕輕一推,那河燈便順着水慢慢漂遠了。

姜眠看着那蓮花河燈久久不能回神。

姜致遠問她許了什麽願。姜眠笑了笑,起身不說話。

過了一會才對他做了個鬼臉。“不告訴你。”

“真該讓娘看看你現在的模樣……看來新來的那個教導姑姑還是不夠嚴格啊。”姜致遠将手背在身後,學着姜炳的模樣一本正經道。只是他眼裏的笑意終究還是出賣了他。

一路上不乏公子佳人相伴的風景,成就一段佳話。

“可惜啊可惜。”瞧着街上成雙成對的,姜眠學着老學究搖頭晃腦起來。

“可惜什麽?”

“那個拿着鴛鴦燈的姑娘看見沒?”

姜致遠順着她的目光看去,一黃衫姑娘正躲在人潮後,目光怯怯地往這邊看。撞上他的目光時,整張臉瞬間漲得通紅,目光游離,無處安放。

“……”

“這是她第九次看你了。姜郎姜郎,果然名不虛傳。”姜眠面帶調侃。

姜致遠輕輕戳了戳她的額頭,姜眠往後退了一步想要避開他的襲擊,便一下撞在了身後人的懷中。

感覺到身後傳來的溫度,姜眠掙紮着向前動了動。一雙手從背後搭上她的雙臂,扶着她站穩。

姜眠輕輕對身後那人說了一句“謝謝”。

姜致遠将姜眠拉回到身後,細細問了她有沒有傷到後,溫聲對那人道了歉。

那男子帶着狐貍面具,着白衫。姜眠本就覺得這狐貍面具是所有面具中最好看的,卻沒想到這人戴起來竟這般好看。

那狐貍面具嘴角微翹,莫名讓人覺着這面具後的人定也是笑着的。

“無事。”那人淡淡出聲,看了一眼姜眠後,離開了。

“你看看你,搞事情啊。”姜眠找到了指責姜致遠的理由,自然不能輕易放過他。

“搞事情?”姜致遠顯得有些困惑。

“……”姜眠靜了一晌,開始悲憤地聲聲控訴起來。“剛剛差點出大事了。我的清譽啊,差點就被你毀了!”

“是我的錯。”姜致遠認錯的态度倒是誠懇,姜眠本就是為了轉移話題,因此也沒有再為難他。

只是身後那道強烈的目光卻怎麽也不能讓人忽視,那黃衫姑娘眼含哀凄,似乎把兩人當成了一對。

姜眠見狀,也不避開,只對那姑娘笑得燦爛。她自覺和善,殊不知落在人家眼裏,便充斥着濃濃的挑釁味道。

姑娘垂下了眼,姜眠也沒在意,拉着姜致遠離開了。

街上洋溢着各種美食的香味,這個點的酒樓裏也不乏客人。街尾有一家鋪子排滿了人,門口擺着一塊長木牌,那牌子上寫了紅色的“蓮子糕”三字。

姜眠拉着姜致遠的衣角,又要去湊熱鬧,姜致遠無奈地搖了搖頭,便随她去了。

鋪子裏一老一少正在忙活,那小姑娘年紀不大,布衣荊釵,面容卻十分清秀,清純若芙蓉出水,天然去雕飾。放在現代肯定是妥妥的“糕點西施”一枚。

姑娘年紀雖輕,手上動作卻是有條不紊,十分老練。切糕點,用紙包好,收錢,一樣沒落下。

平時這街角沒什麽生意,父女兩便想趁着節日多賺點銀錢。蓮子是今天河裏剛摘的,鮮嫩得很,老人撐船,姑娘采蓮,采來後便馬不停蹄地做成糕點。

姜眠也捧場地買了一包,隊伍排了将近一個小時,買完後時候已經不早了。

剛剛排隊時,她看姜致遠等得無聊,便借此機會讓他跑到附近的酒樓裏給她打包些菜當夜宵吃。沒想到,她買完了卻還沒見到他回來。

姜眠打開紙包,捏了一塊蓮子糕出來。古代的食物沒有食品添加劑,味偏清淡,卻讓人欲罷不能。這蓮子糕吃得她滿嘴荷香,直呼過瘾。

街上的人已經少了下來,河面上的花燈也不見了蹤影。姜眠邊吃邊走,腳下的步子不快。這裏和酒樓隔了一條街,她打算抄近路過去。

拐到街角,這邊沒有燈,可以看見不遠處的城樓上有黑漆漆的旌旗迎風而動。姜眠莫名地感到有些心驚,步速快了些。

卻聽到身後傳來了腳步聲。她不敢回頭看,生怕看到些什麽不敢看的東西。哪曾想,身後的腳步聲也變得快了些,似乎在追逐着她。

姜眠抓着紙包的手指緊了緊,月色下,石板路上映出了一道長長的影子,瞧着猙獰的很。她在心裏念了幾遍姜致遠的名字,迫切地希望他立刻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這人,就算不是鬼怪,恐怕也是圖謀不軌之人。

思及此,姜眠的步子漸漸慢了下來,身後的腳步聲也輕了下來。她已經可以肯定,這人就是在跟着她!

姜眠悄悄将手中的蓮子糕團成一團,轉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後方扔去,拔腿就往街頭亮着燈的地方跑去。

“呼哧呼哧”她聽到了自己喘息的聲音和心跳聲摻雜在一起。

快了快了,那燈籠的紅色燈光仿佛近在咫尺。

她心裏的壓抑剛輕了一些,卻突然被旁邊的石階絆倒,飛出去一尺遠,膝蓋火辣辣地痛。這身子體弱,這麽一摔,就整個人都爬不起來了。

完了完了。明天早上大魏的頭條新聞估計就是花季少女暴斃街頭為哪般了。

身後的影子慢慢籠在她的身上。那人在靠近她的這個認知幾乎使姜眠陷入絕望。

姜眠仍舊不敢轉過身去,只能瑟瑟發抖地看着地上的影子。那影子伸出了一只手,慢慢伸向了自己,她的腦子在飛快地思考着保命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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