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叮——叮——

古樹的枝葉在風中輕輕擺動,挂在枝幹上的鈴铛突然連串地響了起來,清脆如雨打芭蕉聲。

老者執棋之手久久不落,最後有些挫敗地将棋子扔回了棋盒中,顯得有些煩躁。

“有人闖陣。”他側眸沉思了片刻。

這地方,倒是許久沒有其他人來了。

一旁的男子眼裏帶起了一絲笑意,道:“我猜,來的這人或許能讓你改變心意。”

……

姜眠有些頭疼地在一旁的亭子裏坐下,靠着赤色大柱歇息了片刻。

她爬了大半天的臺階,好不容易才看見了這林子,卻未曾想,繞了半天卻仍舊走不出這林子。

入口一眼便可望見,出口卻不可尋,她不禁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誤入了金庸古龍小說中的某個機關。

就此放棄,未免太可惜。

姜眠叫青衣在原地待着,便自己跑去找出口了。

日薄西山,透過枝葉撒下一片片金黃的光芒。

天色已肉眼可見的速度暗了下來,再不找到出口的話,天就要完全黑了。在這林子裏找不到路,可不是個好兆頭。

只是這林子裏的一草一木長得完全一樣,根本無從辨析。姜眠竭力讓自己靜下心來,開始認真地觀察周邊的情況。

她沒有選擇走已成路的小徑,而是撥開了層生的竹葉,探尋着在外人看來不可能存在的路。畢竟越隐蔽的就越是安全。

天黑的很快,日光不多時便已經完全消失了,夜幕上綴了星辰點點,帶着陣陣涼意,伴着聲聲蟲鳴。月亮是彎彎的娥眉月,散發着淡淡的幽光 。

姜眠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夏季的天竟黑的如此之快?她這才發現,剛剛的那番瞎琢磨害得自己連回去的路也找不到了。

凝神一聽,四處的蟲鳴聲是不同大小的分貝。這裏面,會不會暗藏了什麽玄機?

偏涼的地方蟲聲應當會大一點,草木密集處也是如此。因而姜眠避開了蟲聲茂盛處,。

再一翻另一處蟲聲小的草叢,竟是有路的。

按照這個思路,一路走來,蟲聲越來越稀疏,越往前天色竟還是亮的。那輪紅日還懶懶挂在山頭,不肯下去。

雖還是走不出去,但姜眠有些明白了。

她現在應該是在一個陣裏,裏面的時辰與外面的不同。要破陣,首先需得找到陣眼。

她猜,陣眼許就是那蟲聲最嘹亮處。

思及此,姜眠又按照原路返回了。

耳邊的蟲鳴聲震耳,似乎想給人提示般,越發嘹亮。

她側耳傾聽了一會。在左邊!

姜眠開始動手拆陣,蟲兒被她驚擾得四處亂竄,竟是齊齊往一處飛去了。

姜眠跟了過去,發現了林子的出口。

狹小的路口越來越明亮,頗有桃花源之感。空間驟然開朗,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顆蒼天大樹,瞧着有好幾百年的樹齡了。

走近了些,便看見了一副巨大的棋盤。姜眠這段時間惡補琴棋書畫,此時倒是能看懂一些。

這棋局,已是死局。

白龍圍黑狼,好兇殘的局勢。下棋之人,心有不平。

姜眠在石凳上坐下,這石頭上仍有餘溫。看來下棋的人才走不久。

她看了許久,伸手拾回了兩顆黑子握入手中。

“乳臭未幹的小丫頭,誰允你動我的棋了?”

姜眠擡眼,一老者正撫着自己的白胡子,神情看起來有些不太高興。

“晚輩姜眠,見過棋聖老先生。”姜眠鄭重地行了個男子之揖。

“我不管你是誰,我只問你為何要動我的棋?”老者仍舊不肯罷休。

“是晚輩失禮了,只是這棋局已死,倒不如退兩步,方可救活。”

老者盯了她一會,神色不明。

“既已死,又為何要讓它活?天命如此,凡人又怎可逆天改命?”老者拂了袖,一副不贊同的樣子。

“此言差矣。”姜眠搖搖頭。“我命由我不由天。”

老者笑了。“你這丫頭,小小年紀,卻口出狂言。”

“此乃晚輩的肺腑之言。先生隐于此,晚輩鬥膽,猜是您厭倦了世事,想求一方安寧。”

姜眠頓了頓,才繼續道:“可觀先生的棋局,心底卻仍有憤懑,實為矛盾。”

“那倒不如,真的了卻了凡塵事,再來這仙境做個活神仙。”

老頭不怒反笑。“你想勸我下山?”

不等姜眠回話,他又道:“想勸我下山的人可不在少數……不過,今日你既能全須全尾地到了這,我們之間也算有緣。”

“我也不跟你說些沒用的了。你的要求我不能答應,你早日下山去吧。”

“為何?”

“因為這人世沒有什麽值得我留戀的。”說完這句話,老者甩了甩袖子,便離開了。

天色漸暗。

過了一會,他再出來一看,姜眠已經不再了。

“還是個沒耐心的小丫頭。你這次怕是看走眼了。”

男子從他身後慢慢步出,一雙桃花眼生生壓住了黑衣的肅穆,更顯風流。

“這次,我看還是你輸。”

“輸?”老者嗤笑一聲,極為不相信。“那就等着看吧。”

只是第二天他出門的時候,門口的水缸裏已經裝滿了水。

此處離水源可有不短的距離,有時候連他都懶得去打水。

後院有聲音,老者往後院去瞧了一眼。

姜眠正劈着柴,動作十分生疏。她擦了擦額上的汗,擦的原本光潔的額頭上染上了一層灰。

柴火被她疊的整整齊齊的擺在一邊。

“先生您醒了?早膳已經做好了……”

“你讨好我也沒用。別做無用功了,快些下山吧。”

姜眠搖了搖頭。“我不強求您下山了,我只想跟您求局棋。”

“哼。”老者從鼻子裏發出了一個單音節。

還真是個傲嬌的老頭啊。見他這樣,姜眠不免覺得有些好笑。

早膳也簡單,一碗面,幾個饅頭。

姜眠有些期待地看着他拿起了筷子。老者嘗了一口後,“呸”地一聲皺了眉。

“難吃。”

他撂了筷子,面色不虞。

“不會吧。我嘗過味道的,就是鹹了一點。”

聞言,老者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你一個小丫頭,口味怎的如此之重?”

瞧着,竟是有些嫌棄。

姜眠也不搭他的這句話,只推了饅頭到他面前,讓他再嘗嘗。

“一點味道都沒有,我還不如去院子裏抓把土來吃。”

“那就一起吃,鹹淡得宜,再好不過了。”

“你這丫頭,是存心來折磨我這一把老骨頭的吧。”

“那我再去給您煮一碗。”說着,姜眠端了碗要走。

木筷輕輕點在她的手背上,讓她不能再動作。

“我可受不了這折騰,将就着先墊墊肚子吧。”

吃完了飯,老者去散步消食了,留下姜眠苦兮兮地在廚房裏刷碗。

她舀了水到木槽裏,又拿了布抹了抹木碗的邊沿,最後再拿清水洗一洗,大功告成了。

然而姜眠的苦肉計并沒有成功,老者樂呵呵地看着突然出現的免費勞動力,卻一點都沒有松口要幫她的意思。

姜眠連着幹了幾天活,直幹得腰酸背痛,沾床就睡。

這日,她準備出門的時候,謝懷舟正好着人将海報送來了。

這紙質,摸着不像普通的紙,味道也不一樣。姜眠再一看,才發現它是牛皮做的,有一定的防水功能。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打開了畫,那畫的構思和她當初跟他說的一模一樣,只不過畫畫之人畫功十分精湛,手法老練,連畫上女子眉間的朱砂痣都顯得格外生動。

一旁的青衣也湊了腦袋來看,發出了感嘆。“哇,好好看啊。”

“不過,這人畫得有些像小姐。”

青衣指的是正中間跳舞的女子,水袖掩面,只露出了一雙杏眼,顧盼生姿,奪人心魄 。

“是嗎?”她怎麽不覺得。

既然收到了畫,姜眠便打算早點将它張貼出去。先進行報名的事,找評委的事可以慢慢來。

畫報貼出去之後,引了許多人圍觀,只不過大家都是看個熱鬧,沒想着報名。

還得靠陳三寸那邊再點一把火。

不過同時也有個好消息,淑妃那邊也傳了信來。金姑姑同意了。

如此一來,已經有兩個評委了。只待說服柳随良和棋聖兩個老先生了。

她請了幾天假,倒也沒落下練字,每晚回來便按着字臨摹。

柳随良收到她的字的時候,面色比平常好看了一些。

“不錯。”

這是他第一次稱贊姜眠。

“你要保持這個勢頭的話,會有很大的進步。”

“真的?謝謝先生。”

“假的。”

啊?姜眠有些不解。

“練字重在持之以恒,別想着偷懶走捷徑。”

“晚輩曉得了,多謝先生教誨。”

柳随良深感納罕:“今天不頂嘴了?”

“學生不敢。”

“你說的那件事,我考慮好了。”

姜眠擡了頭,有些期盼地看着他。

“看在你這幾日這麽勤勉的份上,我答應了。”

“謝謝先生。我一定會好好練習,不辜負您的期望。”

又搞定了一個,姜眠的心裏暢快極了,覺着保持這個勁,一定能讓棋聖也應下。

她正打算出了門,去棋聖那邊繼續刷好感 ,卻有丫頭進來向她通報。

“小姐,門外有個唐姑娘找您。”

“唐姑娘?”她不記得自己認識什麽姓唐的姑娘啊。

“她說她叫唐皎皎。”

那個女癡漢?她找自己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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