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姜眠讓丫鬟迎了唐皎皎進來,自己便坐在花園裏候着。

不多時,丫頭領着唐皎皎過來了。

“坐。”姜眠笑着站了起來,指了旁邊的位置讓她坐下。

“你竟然就是姜公子的妹妹?”唐皎皎瞧着有些雀躍,竟是錯把姜眠當成了姜致遠的意中人。

“我和我哥哥長得不像嗎?”姜眠問她。

唐皎皎愣了愣,開始認真觀察起姜眠的五官來,她此時的這幅模樣倒顯出了幾分憨态來。

“這樣一看,還真的是有幾分像的呢。”複又喃喃道:“我當時怎麽沒看出來呢?”

姜眠笑而不語,提起桌上的茶壺替她斟了一杯茶。

唐皎皎也沒客氣,一飲而盡,放下杯子時兩雙水眸彎彎,姿色潋滟。

姜眠細細瞧了她幾眼,發現這姑娘長得還是挺好看的。容貌足以配得上姜致遠,就是性情有點傻大姐。

“你找我有事嗎?”

“噢。差點忘了正事。我來跟你商量才藝大賽的事。”

“你想報名?那投了信到指定地點的信箱裏便可,為何要跑來我這?”

“參賽我沒興趣,我聽說你在頭疼評委的事,便想着來幫幫你。”她大咧咧地一笑,也不再迂回了。

“我不明白,我們之前又沒有交情,你為何要幫我?”姜眠心底清楚她為何而來,臉上卻裝作懵懂不知,要套她的話出來。

唐皎皎見姜眠不信,“哎哎”了兩聲,任她性格如何開朗,面對兒女情長這種事,卻也憋紅了臉,不知如何開口。

姜眠本也沒想真為難她,見狀,便接了她的話道:“我知道了,你想和我做朋友是不是?”

唐皎皎眼睛一亮,頂着兩頰的淡淡紅暈重重點了點頭。“對對對,就是這樣的。”

“行,那我們以後就是朋友了。其他的我也不缺,我暫時只缺一個琴藝能服衆的先生。”

“琴藝?”唐皎皎想了想,突然拍了一下手。“有,我爹有個朋友,琴藝超衆,他一定可以的。”

“如此便再好不過了,你能說服他出席才藝大賽嗎?”

“應該可以的,我去試試。那我先走了。”說完,便風卷殘雲一般得消失在了月門之後。

姜眠有些啼笑皆非,竟是遇上了一個比自己這個現代人還大咧咧一些的古代人。許是緣分吧。

現在只差一個棋聖了。那老頭,可真是有些難搞定。

姜眠向家裏的廚子學了幾道菜,便興致盎然地跑到棋聖那裏去做給他嘗嘗鮮了。

“賣相還行,味道就……”棋聖說這話的同時,手中的筷子又伸到盤裏夾了一筷燒雞。

這燒雞對他的胃口,煮的爛,嚼的動,味道也比之前清淡了些。

“我會繼續努力的。”眼見着盤子露出了瓷白盤底,姜眠有求于人,因而也沒拆穿他。

“先生,我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

棋聖碗中的米飯已經空了,他又夾了幾筷子菜塞入口中。

“問吧。”

“您何以會對人世間無什麽留戀呢?像這美味佳肴,像這壯麗山河,哪一樣不值得我們留戀呢?”

“你這丫頭,別給我偷龍轉鳳,曲解我的意思。不值得我留戀的是人心。”

姜眠搖搖頭,表示不理解。“人之初,性本善。先生您為何會對人心失望?縱然人有惡,但也不乏良善之人……”

“你來找我,應當知我以前的身份吧。”

姜眠知道,棋聖是世人對他的尊稱,他原名慕容其景,是宮廷國手,因棋藝高超,被先皇召進了宮裏,陪他下棋解悶。

然而伴君如伴虎,一朝皇帝不滿,他便被打落成泥,當初交好之友卻無一人出手相助。他就此算是看盡了人情冷暖,此後隐居山林了十幾年。期間許多人仰慕他的棋藝,請他出山,都被慕容其景拒絕了。

“聖人有言,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先生您隐居于此,會被人發覺也不奇怪。”姜眠想要激他,慕容其景來來去去卻就這麽一句話。

“多說無益。我還是那句話,你早些下山吧。”

“先生您不會寂寞嗎?”

“寂寞什麽?我過得挺好。”慕容其景撫了撫胡子,神色淡然。

“您只能用自己的左右手對弈,不能享受與他人博弈之樂。且您的棋藝将就此失傳,不遺憾嗎?晚輩猜想,嵇康當時嘆廣陵散時的心情,便如我現今嘆您的棋吧。”

“你不必多言了。”慕容其景轉了身就要離開。

“您不想寫下棋譜,讓自己的棋藝流傳于後世,讓子孫都可享受對弈之樂嗎?”姜眠緊追了幾步,朝着他的背影喊道。

那略顯蒼老的身影只略微一頓,便繼續堅定地往前去了。

“先生。”

姜眠退幾步站在了山崖邊,她往下望了一眼,滿是雲霧遮眼,看不清下方的深淺。

“你這是做什麽?”慕容其景皺了眉。

“我信人心本善,所以我信先生。”

慕容其景嗤笑了一聲,頗為不屑。“你這是在威脅我?”

話雖如此,但他還是就此停住了腳步,沒有再離開。

“賭一次吧,先生。姜眠如此逼迫你,你應當是恨我煩我的吧,也沒道理來救我。”

她面色寡淡,語氣也十分平淡。

“你想死,我自是不會攔你。”慕容其景顯然是生氣了,不想再跟她繼續讨論下去。

姜眠将麻繩繞在了自己身上,又繞着一旁的古樹轉了幾圈。

“我給先生您留了思考的時間。”

慕容其景背過身不說話,聞言轉過了頭,已經不見了姜眠的身影,只看見那繞着古樹的麻繩急劇抽/動,一圈又一圈,不過幾秒間,便只剩下了松松挎着的一圈,落在了地上,朝着山崖而去。

他未來得及思考,立刻撲上前抓住了繩子。

只是拼命拉回的,卻是一段空繩,系着一絲白色布料。是姜眠今天穿着的衣裳的一角。

他面色微變,握着繩子的雙手有些顫抖。

竟是,晚了嗎?他有些不敢相信,哪有人會賭上自己的性命?

“你說的人心本善,我承認了。不論他人如何,我終究還是敗給了一個善字。只不過,現在說這些也遲了……”

“不遲喲。”從頭頂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慕容其景擡頭一看,便見一男一女從樹上飛下,其中的女子赫然就是剛剛跳崖的姜眠。

“你們兩個竟然聯合起來欺騙我?”

姜眠笑得狡黠,學着江湖之人對他抱拳道:“先生莫怪,姜眠自會好酒好菜補償先生的。不過,先生剛剛的話我可都聽見了……”

慕容其景沉了臉。“你說的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歸楫也聽到了,先生您可別想耍賴。”

慕容其景氣得拿指頭點着她旁邊的男子,責問道:“你竟然幫着她來害我?”

“诶,此言差矣,我們這是在幫先生認清本心呢。”姜眠站到了歸楫前面,幫他躲過了慕容其景的如刃目光。

“你們!氣煞我也!”可憐老頭被氣得沒了話,直接遠離了這兩個禍害。

姜眠也沒攔他,只因歸楫說這老頭生平最是守信。

“又欠了你一份人情呢。”

原來剛剛姜眠根本沒跳崖,而是在繩上綁了用衣物包裹的石頭,自己卻借着歸楫的輕功飛到樹上藏起來了。

“多陪我喝一回酒吧。”歸楫笑着替她摘去了掉落在發間的樹葉。

“好啊。不過得等到才藝大賽之後了,這陣子我估計有的忙了。”

“我等你。”

這三個字,太動聽。姜眠想到了自己看過的偶像劇裏的情節,驀得紅了臉。

她将手放在臉上,那冰冷的觸感使得臉上的熱度消去了一些。

果然如歸楫所言,姜眠又去了山頂幾日,好酒好菜招待着,慕容其景有臺階可下,終于松了口。

但他還是難免有些意難平,天天嚷着姜眠太卑鄙,使陰招,逼迫他一個老人家。

姜眠這幾天通過他的碎碎念才知道,慕容其景和歸楫其實是忘年之交。

這歸楫還真的是神通廣大,結交甚廣呢。

每日都有人清點信箱,将報名的信息送到姜府。貴女報名的人數還挺多,餘婉清果然厲害。然而平民這邊卻只有零星兩三人。

陳三寸說過,普通百姓忙着生計,是沒什麽心思擺弄這些風花雪月的,讓姜眠做好心理準備。姜眠做好了,卻沒想到人報名的人竟如此之少。

這些事宜也弄了小半個月了,這幾天得快點準備初賽了,否則就趕不及在使者來前準備好節目了。

到時候,天子之怒,伏屍百萬。姜眠想到之前的那個夢,縮了縮脖子,開始繼續認真地忙碌了起來。

因為可以重複報名,所以許多貴女都一人兼報了好幾項。人數最多的是琴,有二十餘人,舞其次,然後是書畫,人數最少的是棋,僅三人。

姜眠深表贊同,下棋确實挺讓人頭疼的。她在心裏又偷偷補了一句,但評委更讓人頭疼。

只不過被告知會和平民一起參加比賽後,有些貴女不以為意,有些貴女卻覺得自降身份。風風雨雨,傳到了姜眠的耳裏。

随之而來的,還有對比賽公平性的質疑。

畢竟,江都的世家貴族誰人不知,姜眠七歲能詩,自小便有才名。

大家都是奔着國宴獻藝這樣大好的出風頭的機會去的,可不想被人奪了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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