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這場夢後,姜眠難以再次入眠。
雖然她不是原來的姜瑤,但姜家人對她這般好,她不想他們出事。
即使太子寬厚,但登位之後也未必不會動姜家。姜家的明哲保身落在別人眼中很容易就成了見風使舵,不能信賴的征兆。
姜眠重重嘆了口氣,将繡花枕頭力起,靠着床壁躺了一會兒。
她夢裏所見的景象跟系統君說的一樣。
九九她……
寂靜的室內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
罷了,自己看緊她便好了。
天蒙蒙亮的時候,外面就已經有了聲響。姜眠習慣了早睡早起的作息,倒也不覺得有什麽。
青衣捧了熱湯進來服侍着姜眠洗漱,九九就站在一旁。
姜眠淨了面,擦了手後,才假裝随意地問了一句:“九九,這幾日你待在府裏悶不悶呀?”
九九搖了搖頭,還是平時不愛言笑的模樣。
姜眠對她笑了笑沒再說話。
……
複賽很快也出了結果。
琴五人,書畫五人,舞五人,棋仍舊是初賽時的那兩人。
餘婉清晉級複賽,這是姜眠意料之內的。除此之外,還有那個賣蓮子糕的姑娘,她叫婉娘,是平民女子裏唯一晉級決賽的。姜眠倒很是期待她在決賽時的表現。
至于決賽時的大衆評審環節,姜眠有些糾結要不要保留。
但最後她還是決定保留,只不過要從中挑選出一部分人作為評審。
人的喜好都是有偏差的,但多數人喜歡的一般就是大衆所喜聞樂見的。
因而姜眠私底下開始在民衆裏物色起來,另一方面也想要挑幾個人品好的世家公子哥來平衡一下。
姜致遠一個,謝懷舟應該也可以,謝懷言估計也是個鐵面無私的,另外的幾個人選姜眠全權交給姜致遠去挑選了。
除了幾個先生和金姑姑之外,姜眠還另外找了幾個在這五個行當都有些名聲或事跡的人,他們作為專業評審團,打的分占大頭。
最先進行的決賽項目是棋。
棋聖還真的是一點情面都不留,布的這局棋姜致遠看了也直皺眉。
“怕是連慎之都有些勉強。”
姜眠聽得有些好奇。“哥哥這般贊譽四殿下的棋藝,他很擅長下棋嗎?”
“反正我是下不過他的。”
姜眠若有所悟地點點頭,目光便移向了賽場。
兩位姑娘面前的棋局是一模一樣的。人群旁也置了一副棋局,供有興趣之人觀看。
參賽的姑娘一人凝神盯着棋盤,一人擡頭望天。
賽時是一日。
只是坐到了中午,其中一個姑娘便嘆氣離開了,另一個倒是呆坐到了下午,卻也沒解出棋局。
姜眠有些遺憾地起了身站到衆人面前,正要宣布結果時,卻見人群中走出了一個楚腰纖細芙蓉面的姑娘。
她沒有理會在場的其他人,走到了其中一副棋局前,纖纖素手從旁執起了一顆黑子,輕輕放在了星羅密布的棋盤之上。
這局死棋,竟因此活了。
姜眠愣神的空當,坐在評委席上的慕容其景早已經按耐不住,上前觀看。
他神色一喜,對姜眠點了點頭。
姜眠亦對他點了點頭,随後高高舉起那姑娘的手。
“我宣布,本次才藝大賽……”
手被輕輕拉下了。
“我不是為這個而來的,所以不必了。”
“可是李姑娘……”
姜眠話還未說完,李玥便轉身下了臺。場下的衆人自發地給她讓出了一條路。
“這……”
姜眠宣布了今日決賽到此為止,等人群慢慢散去,便回頭和慕容其景商量去了。
“倒是個性子傲的。”慕容其景對李玥的評價挺高。
“但問題是這個魁首,人家不想要啊。”
“名和利皆是虛妄,人家不想要便随她去吧。”
姜眠見他說得這般輕巧便有些來氣。“所有人都看見了,她今日破了這局棋,這件事傳出去之後,若日後聖上有這方面的需求去尋她,她是斷斷推辭不得的。”
“那也是她的事,你一個小丫頭上什麽火?”
“這般假清高的性子。”唐皎皎今日來觀賽,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此時,倒是默默在旁插了一句。
姜眠隐隐從中嗅出了一絲□□味。
慕容其景離開後,她八卦地問了一句:“你認識李玥?”
“不算認識,見過一兩次而已。”她不會告訴姜眠,之所以會知道李玥的名字,只是因為她暗中觀察了許久,發現姜家除自己外,還有意于李玥。
如今情敵相見,自然分外眼紅。
姜眠眨眨眼,看着她不說話,那眼神裏別有含義。唐皎皎瞪了她一眼,虎着張臉要離開。
“好愁啊。”姜眠故意嘆了口氣。
唐皎皎沒搭理她。
“我哥哥好愁人啊。”
果然,準備離開的那人立馬停下了腳步。
“愁什麽?”
“愁啊。”姜眠裝模作樣地搖頭感嘆。
“哥哥馬上就要弱冠了,媳婦卻到現在都還沒找到 。 ”
唐皎皎沒聲了,姜眠轉頭一看,她整張臉憋的通紅。
“我……”
“你想毛遂自薦啊?成!”姜眠爽快地應下了。
“我不跟你說了。”唐皎皎的臉更紅了。說着,竟是帶着幾分羞怯掩面離開了。
唐皎皎走後,剛剛還豔陽初照的天突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細雨。無邊絲雨,細如牛毛。
姜眠捂着頭跑進了雲天樓裏面躲雨,心想這雨應當不會下很久吧。她在樓裏喝了半盞茶,卻還是等不到雨停,也不見有人來接她。
姜眠有些百無聊賴地用手指敲着桌子,奏出來一些不成調的曲子。
再一回頭,街上的人已經沒有了。
雨勢變大了一些,帶着霧氣,将那石板路濡濕了,散發着一種烈日暴曬帶來的味道。
姜眠有一搭沒一搭地擡頭看着門外,再次擡眸時,雨幕裏卻出現了一席白衣。
那人撐着傘,白色的傘面畫着栩栩如生的梅花。他走的不疾不徐,仿佛一副靜止的美人圖。
他最終走到了雲天樓的門口,輕輕合上了傘,放在門旁。
這時,他擡眼望見了姜眠,眼底有細細的波紋徐徐漾開。
“好巧。”
姜眠也笑道:“好巧。”
掌櫃的來問過她要不要吃點什麽,姜眠拒絕了,因而此時她面前就放着一壺茶和一個茶杯。
“殿下你怎麽會在這裏?”姜眠問道。
“聽說今日這裏擺了棋局,便想來看看。”
他這麽一說,姜眠倒是想起了姜致遠說過的話。
“聽哥哥說,四殿下的棋藝非常好呢。”
被贊譽之人卻只是淡笑着搖搖頭。“不算好。”
“四殿下你謙虛了。”
姜眠客套了一句,卻見謝懷舟說:“你可以跟你哥哥一樣叫我。”
他這一句話,有些突兀。
姜眠愣了愣,才想起自家哥哥是叫他慎之的。
“那怎麽使得?”這個時代,不僅君臣有別,男女也有大防。
謝懷舟見她如此吃驚,似是覺得有些好笑,那桃花眼裏的水光更加潋滟,一時把姜眠看呆了,連帶着他的話也沒聽清。
“我的意思是,你也可以喚我一句“哥哥”。不必“四殿下”叫得如此生分。”
姜眠只聽到了後一句,前一句卻是沒聽見。但她不好意思表露出來,只得點點頭。
“我知道了。”
這句話之後,兩人間靜默了一會。
雨水打在青瓦上,發出清脆的擊打聲,彈起時像是透明的珍珠,一顆一顆。有一部分順着瓦檐傾斜而下,掉在了坑坑窪窪的青石臺階上。
這雨聲,襯的樓裏更靜了。
因為姜眠包下了一天的雲天樓,因而今日店裏只有掌櫃的和一個小二。此時他們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不在這裏,許是去後面忙活了。
姜眠覺着有些尴尬,開始沒話找話,接了剛才的話尾。
想起謝懷舟剛剛說的話,她吞下了差點脫口而出的“殿下”兩字,就此省了稱呼。
“你來遲了呢。決賽很早就結束了。”
謝懷舟倒是一點架子都沒有地接了她的這些話。“最後的結果呢?”
“報名的兩個人中無一人能解出,一個自己上臺的姑娘倒是解出來了。”
“能解出棋聖的局,那她便是這次的魁首了吧。”謝懷舟的嗓音清潤,放在現代肯定能收獲一票聲控小姑娘的死忠守護。
聽着這樣的聲音,就算發呆也是一種享受,姜眠因雨天而有些煩躁的心情驀然開朗了許多。
“是啊,可她不願意。”
謝懷舟對此似乎也有些詫異,沉默了一會,才道:“或許不是所有人都是為這個名頭而來的。不然以她的實力,大可參賽。”
姜眠點點頭。“是啊,真是個淡漠名利的姑娘啊。”
“你也一樣。”
“我?”突然被人誇獎,姜眠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我不一樣的。我沒有她們那麽多才多藝。”
謝懷舟也沒和她再繼續這個話題。
“仲卿經常和我說起你。”
“哥哥?他是不是說我的壞話了。”
在家時,姜致遠可沒少欺負她,兩人基本就是互相傷害的狀态。
“仲卿說你是他的驕傲,今生能成為你的哥哥,是他這輩子最值得與人說道的事情之一。”
這麽肉麻的嗎?姜眠雖然雞皮疙瘩起了一身,但還是免不了有些感動。
她語氣深沉地接道:“我也是這麽想的。”
謝懷舟剛想感嘆一句她和姜致遠的關系之好,卻聽得面前的小姑娘有些洋洋得意地說:“他有我這樣的妹妹,怕不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