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謝懷舟笑而不語。
姜眠說完這句話才覺得有點不恰當,古代的人未必能領會得到現代人的冷幽默,因而她急忙補充道:“你也是。有你這樣的朋友,是常人八百輩子也求不來的。”
“仲卿說你能言會道,今兒個一瞧确實如此。”謝懷舟打趣她。
姜眠嫣然一笑,心底卻暗道,這話我沒法接。
“你說決賽已經結束很久了?”
“嗯。”
“那你應該也在這兒待了有一會吧。”
姜眠點點頭,如實回答:“在等哥哥來接我呢。”
姜致遠在比賽進行到一半時,就被來尋他的小厮叫走了。今日她是和他一起坐馬車過來的,他坐馬車先回去了,她就只好在原地等他了。
“那我估計你一時半會是等不到了,仲卿他去忙公事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這麽久都沒來。
“這樣的話,我就自己走回去好了。”姜眠望了望門外的雨勢,比原先小了一些。她正要去拿放在櫃臺邊的傘,卻發現那裏空空如也。
掌櫃的之前拿出了把傘給她,怎麽不見了?
這時,小二正好掀開簾子出來,見她站在櫃臺前,便上前道:“姜姑娘,掌櫃的出了一趟門,馬上就回來。傘他帶走了。”
“店裏就一把傘嗎?”
“原先是有好幾把的,之前借了幾把出去,又有幾把壞了,因而暫時只有這一把。”
謝懷舟在一旁靜靜聽着,聞言開口道:“我送你。”
“不用了,太麻煩你了。”
“我說過,不要跟我太生分。”他去門口拿了傘,轉頭跟她說:“走吧。”
這傘不算很大,兩人走在一起時免不了有個肩膀露在外面,且雨是斜着下的,謝懷舟又比她高,因而雨珠撲來,砸了她滿臉。
姜眠心裏苦,但她不說。
這時身旁有一片陰影蓋下,撐傘的人将傘微微傾斜,她離傘面僅四五厘米的距離,旁邊的人卻大半個身子都暴露在了風雨裏。
“這樣還有淋到嗎?”
“沒有了。”
“你要不要站的近一些?”
姜眠看了看兩人之間的距離,大約隔了一個手掌,她默默地挪了一點過去。
變成一個拳頭的距離了。
不過,近了一些後衣裳在走動間總是不經意就碰到了。姜眠心裏不免有些變扭。
從她記事以來,還真的沒有和陌生的異性同撐過一把傘。如今有這機會,倒是借了原身的福,回去後也是值得和朋友炫耀的一件事。
思及此,她不免有些惆悵。也不知自己何時才能回去?
這裏再好,也終歸不是她本來待的地方。
“我的馬車就停在前面。”身旁人的出聲打破了沉默。
雲天樓離姜府還是有些距離的,若兩人真的走回去,怕不是還沒到姜府,就要淋成落湯雞了。還好,謝懷舟不是走過來的。
不過也是,宮裏到這裏的路這麽遠,怎麽可能用走的。
兩人又走了幾步,便看到了停在路邊的一輛馬車。和謝懷玉的豪華版馬車比起來,謝懷舟的馬車着實顯得有些樸素了。
車棚車座都是普通的材質,不過顏色看着很舒服。
姜眠并着腿,兩只手放在膝蓋上,有些拘謹。
馬車上沒有備瓜果茶點什麽的,因而兩人就那般空坐着。
期間,謝懷舟問了一些關于比賽的事,氣氛還不算太尴尬。
見他提起大賽,姜眠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殿下,哥哥有跟你說過嗎?”
“什麽?”
“就是評審的事,我想在老百姓裏找幾個,再在世家子弟裏找幾個,平衡一下。”
謝懷舟認真地聽她說完後,道:“聽仲卿提起過。”
姜眠正想問他的意見,卻聽得面前的人淡淡開口:“這幾日正好空閑,我會去的。”
“那姜眠到時候便恭候殿下大駕了。”
車軸骨碌碌地轉動着,雨點打在木質車身上猶如琵琶彈出的動聽長調。
車內的寂靜一直持續到了姜眠下車時。她正要下車,謝懷舟俯上前,一只手按住了車簾,一只手虛虛扶着她下了車。
他的下巴輕輕蹭到了她的發頂,兩人貼的有一些近。姜眠今日的發髻簡單,也沒有簪什麽金釵等物,否則恐怕就要紮到身後的人了。
此時雨還未停。姜眠本想打身招呼後馬上就走,卻不曾想車上那人竟跟着下了車。
他手上拿着那把白紙傘,朝着一邊撐開後,遮在了兩人的頭頂上。
“你回房的路上應該有些距離,撐着吧,別淋着了。”
姜眠本想拒絕,但對上他滿含關憂的目光,終究沒說出拒絕的話。
她的手輕輕觸上傘柄,在他手下一寸之處後,他松開了手。
“回去吧。”
姜眠對他點點頭,福身行了一禮後,慢慢朝府內走去。
她跨過了門檻,不知為何,突然想回頭看一看。這一看,發現門口那人竟然還沒走。
濛濛雨絲,迷了眼。
她的心底油然生出了一股喜悅,朝他笑了笑,踏着歡快的步子進了大門,身影再不可尋覓。
見她真的走了,謝懷舟才上了車,對車夫道了一句:“走吧。”
……
書畫的複賽是定了主題的,決賽卻讓大家自由發揮。因而場上有人握着筆陷入沉思,不知該如何下筆,也有人胸有成竹,落筆如有神助。
書和畫的決賽同時進行,評委席上坐了柳随良和顧允之一幹人。姜致遠有事沒有出席,所以唐皎皎待了一會就待不住了,早早離開了。
姜眠坐在一衆評委旁邊,有些無聊地看着參賽的姑娘們作畫。遠遠看去,山脈,桃花,各色事物,無一不缺,算不得新穎。
比賽進行到了一半時,卻有丫頭附耳到姜眠身邊道:“兩位殿下來了。”
她話剛說完,謝懷舟和謝懷言兩人就從一旁的臺階上來了。場上的姑娘都悄悄擡眼朝此處望來,之後便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兩位殿下怎麽來了?”
她還以為謝懷舟今日不會來的。
“昨日答應過你的事,如何能背約?”謝懷舟笑道。
姜眠叫小厮重新拿了兩張椅子過來,邀了他們坐下。
姜眠還未說話,場上卻有一個姑娘将手中的毛筆置在了筆架上。“我好了。”
她是第一個完成的,因而輕而易舉地便将大家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姜眠過去看了看她的畫,畫中似是大魏的山河,綠綠一片。
“那就請姑娘安心回去等待消息吧。”
那姑娘咬了咬唇,有些羞怯地問道:“我可不可以在這裏坐一會?我想等大家都完成了……”
“請便。”
姜眠招來小厮,在場下給她放了一張凳子。因為怕影響參賽者的發揮,決賽時沒有設觀衆席,大衆評委都候在隔壁的房間裏,備了飯菜招待着。
那姑娘坐下後,目光卻一直往兩個殿下那邊瞅,即使有時候會裝作在看別人作畫,卻難免有些欲蓋彌彰。
等水墨幹了,姜眠才收了那畫放在評委席上。
“如何?”謝懷舟坐在她旁邊,因而她此時便轉了頭跟他搭話。
被問話的人看了一眼那畫,笑而不語。
姜眠猜不透他的心思,但顧老先生她也不好意思去搭話。想着書畫本一體,只得看了看自家在書法方面深有造詣的先生。
柳随良聽到了她問謝懷舟的話,見她看着自己,便撫着胡子搖了搖頭。
這是不行的意思?
“跟你一般。”
“跟我有什麽關系?”無端躺槍的姜眠有些不服氣。
“聒噪。”柳随良微微側過臉,神情有幾分嫌棄。“心不靜,畫難成。”
“噢。”姜眠看了看場上的其他姑娘,明顯心思不在比賽上。除了一人外。
“先生看見那個穿粉衣的姑娘沒?”
柳随良随着她看去,那粉衣姑娘梳了一個少女的發髻,發間插着淡粉色的花,眉間一點花钿,端的是嬌俏可人。
“看見了。你想說什麽?”
“先生我跟你打賭,那姑娘一定就是這次的書法魁首了。”姜眠現學現賣,笑逐顏開道。
柳随良依舊十分嫌棄地看了她一眼,不搭理她。倒是一旁的謝懷言及時開口緩解了她的尴尬。
“我跟你賭,我賭那個黃衣的姑娘會贏。”
黃衣?
姜眠擡眼望去,話題的中心人物抓了抓頭發,筆端在紙上點了幾下便再沒有動作了。
“殿下你莫不是在開玩笑?”
“沒有在開玩笑。怎麽,你不敢賭?”
姜眠倒是第一次聽見謝懷舟跟她這樣說話。激将法,對她自然是沒用的。不過如今勝券在握,賭它一次也無妨。
思及此,她笑靥如花地應下了。“好啊。”
“賭注由你定吧。”
姜眠想了許久也沒想出賭注,索性道:“那不如輸的人就答應贏的人一件事好了。”
謝懷舟沒有立刻回答她。
姜眠仰着脖子将剛剛那句話還給了他:“怎麽,殿下你不敢賭?”
“有何不敢?”
姜眠悄悄看了看周圍,四周的目光未免太敏銳了些,讓人無法忽視。
“君子一諾。”她等着他接下一句話。
“驷馬難追。”
姜眠心情暢快,語氣也不禁有些飄忽。“殿下您輸定了,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噢。”
“不會反悔。倒是你,到時候輸了可別哭鼻子耍賴。”
姜眠被他的話一驚。
這個姜致遠,又背着她跟別人說自己的壞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