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咦,婉表妹,你怎麽了?臉色不大對。”孟緋看到出來神情恍惚的謝婉,忍不住問了一句。

“沒什麽。”謝婉擡手摸了摸臉,冰涼徹骨,她緩緩吐出一口氣,“大概是裏面的炭盆燒的不夠熱。”

“啊,”孟緋吓了一跳,她可是記得表妹的身體不好,來之前她娘也是一再叮囑她要照顧好表妹,拉過她的手感受了一下,确實是很涼,連忙把自己的手爐遞過去,“先用我的,我的熱,那明心大師一看就不是多富有的,還好沒在裏面呆太久。”

礙于謝家和明心大師有舊,她也不好多說些什麽,只囑咐清秋去給她家姑娘燒手爐。

“沒事,表姐別擔心,我身體沒那麽差。”謝婉慘白着臉安慰她,孟緋是一丁點都不信,那小臉都不知道白成什麽樣了,還說沒事,大概是怕她擔心吧,孟緋這樣想着更心疼表妹了。

“我是真沒事,表姐不是想去求簽嗎?我們現在就去吧。”無奈的拒絕了孟緋讓她休息一會的提議,謝婉趕緊說起她們來臨安寺的目的。

她的确是沒什麽事,不過是一時被明心大師的話吓住了。現在回想起來也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畢竟這麽匪夷所思的話說出來也沒人信。

不過謝婉也是真沒想到,明心大師是真正的得道高僧。

這時候,謝婉的心思主要集中在他的後一句話上。

她完全沒想到有人會因為明心大師的前一句話惦記上她。

透過窗口,黑衣男子看到這一場景,寬大的披風也掩不住小姑娘纖細的身姿,反而被火紅的披風襯得比她頭上的紅梅還要嬌豔。

“這就是你說的将星?”男子轉過身來,露出一張過分俊秀的臉,然而人們第一眼看過去,卻會被他的威儀所攝,不會注意到他的外貌。仿佛天生尊貴,該享盡世間榮華;又仿佛天生屬于黑暗,讓人不寒而栗。此時他聲音低沉,帶着濃濃的不信任。

原諒他實在想象不到這小姑娘上戰場的模樣,能頂什麽用呢?

托着一個敵人同歸于盡?

一個夠本兩個賺了?

“明心,我希望你告訴我,你是在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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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心大師低低念了一句佛號,“殿下心中不是早有定論。”

哪怕面前的人是王朝唯一的嫡出皇子,皇位的有力繼承人,明心的态度也和對着謝婉時沒什麽不同。

楚寒沉默了,不錯,如果不是早有定論,他就不會特意再來一趟。

“明心,正如那丫頭所言,你一世外之人,為何要摻和進來,相助本殿?”楚寒淡淡瞥了他一眼,正如他的名字,哪怕他不是刻意,那雙丹鳳眼已經透着深深寒意。

這個問題楚寒早已問過他,而這一次顯然不同與上次,他要聽到真正的答案。

明心數着佛珠的手頓了頓,“唯二字也。”

哪二字呢?功德!

楚寒離開的時候,還在想明心的話,雖不懂修行之事,楚寒也直覺明心說的是真話。

何況出家人不打诳語。

功德,亂世若想要得到功德,那是輕而易舉的事,可明心已修行數世,仍舊功德不足,難免想起來其他法子。

平朝綱匡扶社稷,避免萬千百姓流離,也是功德的一種。

“長風,你說最高明的謊話是什麽?”楚寒漫不經心問道。

長風毫不猶豫道,“回殿下,九分真一分假。”

“那如果不能說假話呢?”

“說一半留一半。”想到殿下剛從明心大師的屋子裏出來,長風皺了皺眉,繼而請示道,“殿下,可要屬下去處理了那老和尚。”

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舉動。

“不必,”楚寒搖搖頭,“還不到那地步。”

現在留着他還有用處,至于他藏着的另一半?楚寒不感興趣,敢利用他的,都不會有好下場,他眯了眯眼,丹鳳眼裏寒意更加濃郁,幾要結成堅冰。

“殿下,”一名暗衛從暗處現身,單膝着地,“大皇子正在寺廟裏,将要與和宜縣主遇上,可要阻止?”

“哦?”楚寒眼中露出興味,“連我那好大哥都坐不住了。”

“阻止做什麽?也讓本殿瞧瞧他的手段。”

“想來我那好大哥一定安排了一場好戲。”

與此同時,前方大殿。

孟緋剛剛求得了一支上上簽,她将簽文細致的收好放進荷包裏,臉蛋紅紅的。

謝婉知道她求的是姻緣,看她這模樣忍不住打趣她,“表姐求的是什麽?不妨和我說說?”

孟緋瞪了她一眼,“我才不信你不知道。”

說完她又不懷好意的問她,“表妹又求的什麽啊?拿出來瞧瞧。”

來這裏的小姑娘十有八九不如意求的是姻緣。

可惜謝婉不是,她大大方方的送上求的簽,“我求的是平安。”

“哦,給姑父表哥求的啊。”孟緋失望了,想到這裏,孟緋有些心虛,提議道,“那要不然再求個平安符,臨安寺的平安符很靈的,我娘每年都在這給我爹他們求平安符。”

謝婉手動了動,也有些心虛,那平安她是給自己求的,求前路平安,沒別的意思,純粹是被明心大師吓住了。

至于謝岚和她哥謝景湛,多少年沒見過一面的人指望她能記得?

臨安寺的平安符分幾個檔次,最次的當場就能拿回家,最好的不提價格,要供奉在佛前由高僧誦經七日開光。兩人是給沙場的親人請的,也不缺錢,自然請的是最好的。

添了香油錢,約定了來取的的日子,兩人前後腳從側殿裏出來,謝婉側着身子和孟緋說話,迎面一個孩子炮彈一樣撞過來。

眼看着就要撞到謝婉懷裏,孟緋反應過來了,但她雖然是武将之家的女兒,一直嬌養在深閨裏,又哪裏見過這種場面,一時之間手腳不聽使喚,連喊都喊不出聲,她們來進香,是不能帶太多人的,護衛都在山下,身邊只有幾個丫鬟。

臨安寺的地上鋪的都是青石板,這一下要是撞實了,謝婉少說也要在府內修養兩月。

電光石火間,謝婉身後一直緊緊跟着的清秋拉着謝婉一個轉身,把謝婉護在身後,另一只手按在那孩子的肩膀上,輕而易舉的卸掉了他撞過來的力量。

等一切平息,孟緋才後怕的三步并作兩步,大力抱住謝婉,“吓死我啦!!”

“表妹還好嗎?”盡管知道她沒被撞住,孟緋還是拉着謝婉仔細檢查了一遍,心頭的那股氣才松懈下來。

松懈下來,孟緋想起罪魁禍首,她瞪着那小孩,“你是哪家的孩子!怎麽走路的!!”

清秋放下提着的那孩子,走到謝婉身側,附耳對她說了幾句。

謝婉的目光轉冷。

大殿前面發生了這種事,自然引入注目,周圍聚了一堆人,孟緋揚高聲音,“有沒有認識這孩子的?我妹妹身體不好,這要是被撞一下還得了!幸虧身邊的丫頭會些粗淺武藝救了主子,要是有人認識這孩子的父母,麻煩通知一下他們,我倒要問問他們是怎麽教導孩子的!”

本來覺得孟緋有些過分得理不饒人的,聽到她後頭幾句話也都表示了解,再看她口中妹妹蒼白的臉色,長安女子以白瘦為美不假,可是白成她這樣的就罕見了,明顯是身體原因。

不一會兒,也不知道是有人通知了孩子的父母,還是自己找了過來,一個頭戴方巾的婦人跌跌撞撞分開人群闖了進來。

“我的兒啊!我的兒啊你是怎麽了!我可憐的孩子啊這些殺千刀的官老爺!我可憐的孩子啊你別哭啊!還有沒有天理了!就你們這些有錢小姐嬌貴我們平民孩子就命如草……”

那婦人一來就抱着孩子大哭起來,哭不說還一字一句的都是些指桑罵槐的話。

“娘――”那孩子也抱着婦人大哭起來,不知道的看着這母子抱頭痛哭的場面還以為人對她們做了什麽。

哪怕并不打算為難她們的孟緋都皺起了眉。

她張了張嘴,剛要說話,謝婉拉住了她,搖搖頭,“報官吧。”

這事必須有個解釋,不然有礙她們的名聲,她是沒所謂,但孟緋不一樣。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母子倆的哭喊聲戛然而止,但也只是一瞬間。

“老天爺啊!沒天理了!當官的草菅人命了!我可憐的孩子啊你的命好苦啊……”

全然一副市井潑婦的做派。

“表妹?”孟緋被氣笑了,索性也不去看她們,轉頭問起謝婉來。

謝婉沖趕上來的護衛使了個眼色,一名護衛上前抓起那孩子,無視他的叫罵聲,提到半空中搖了搖,并沒有怎麽用力,就從那孩子身上掉出幾樣東西。

孟緋臉色大變,“好啊,竟然還是個小賊!報官!必須報官!”

那孩子的母親也變了臉色,連連否認,“不是!不是賊!”

“呵,”孟緋冷笑,“不是賊,那你們怎麽解釋這些東西?你們家能用得起它們?還是在一個小孩身上?”這還真不是奚落她們母子,只從她們的穿着打扮上就可以看出,她們并不是出自什麽富裕家庭。

“不是偷的,不是……”婦人支支吾吾解釋不清,只知道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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