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天邊才剛剛泛白,城門開啓,排隊等待的人并不多。

急促的馬蹄聲從城外傳來,馬背上的人滿面風霜,揚聲高呼,“急報――”

不用他開口,城門口的人已經自發的分開,讓出道路,生活在長安城的人對這情況早已習慣,時不時就會有急報傳來。

“最近的急報有些多啊,”生活溫飽滿足的情況下,人們自然而然的就會關注起政治來,尤其是生活在政治中心的人。

有聽到感嘆的人賣弄自己的消息靈通,“嘿,小哥不知道嗎?邊疆那邊出了大問題,吐蕃連奪三縣十村,駐守軍隊吃了大虧!”

那人吓了一跳,連忙追問,“怎麽會這樣?那些蠻夷不會打過來吧?”

“當然不會,”說話的人哼笑一聲,毫不掩飾對吐蕃的輕視,“不過是趁着謝家軍趕去別處幫忙來偷襲的而已,上不得臺面的蠻夷,我熙朝怎會怕他們,我敢打賭,剛才那急報定然是邊疆捷報!”

他說的是擲地有聲,但其他人卻不像他那樣對謝家軍信心滿滿。

“不是說……謝大将軍犧牲了嗎?那……謝家軍如今由誰率領?”迎着他的瞪視,那人還是硬着頭皮問。

“怎麽可能!謝大将軍洪福齊天,不可能犧牲了!肯定是意外,說不定謝将軍現在就在哪處養傷,至于謝家軍,當然是謝小将軍領兵,謝小将軍繼承了謝将軍的勇猛,也是少有的将才,謝小将軍當初……”

他明顯是謝氏父子的崇拜者,話匣子一打開,便口若懸河,開始給被他吸引來的人普及謝景湛的豐功偉績,直到一堆人堵在城門口,影響了通行,才被看守城門的禁軍趕走。

不遠處,停着一輛不起眼的馬車,馬車像是剛從城外進來,車身上還沾染着冬日寒涼的痕跡。

車廂內,玄衣男子閉目養神,直到再也聽不到聲音,他才睜開眼睛,露出黝黑像是結着萬年寒冰似的鳳眸,隐約透露出不易察覺的疲憊。

他垂落的手擡起,指尖掂着一只荷包,轉了一圈,上面的紅梅精致又逼真,湊近些仿佛還能嗅到它的清香,眼中閃過一絲寒芒。

“回宮。”

如冰似玉的聲音讓外面趕車的人渾身一凜,“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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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快速前進,駛向代表人間極致富貴的皇宮。

換了朝服的楚寒站着朝會前方。

皇帝坐在上首,靜靜看了一會下面百官的争論,半晌才出聲打斷,“朕今日收到邊疆急報,武國公夫人孟氏率邊城守軍五千,全滅吐蕃敵軍……五萬。”

下方頓時一靜。

五千與五萬的對比實在是太強烈,即使是不通軍事的文官也是心頭一震。

“這……不可思議,”顫巍巍的閣老眼含熱淚,“天佑熙朝!陛下,老臣懇請陛下賜國公夫人調兵權力。”

邊疆的情況遠比普通百姓想象中的更嚴重,吐蕃與夏朝聯手,大批軍隊被調往與夏朝接壤之處,群龍無首,誰也不服誰,沒有一位統一的指揮,夏朝邊境的軍隊配合并不默契,幾乎是各打各的。

然而夏朝有備而來,兵力衆多,一時之間,拖住了前去的軍隊。

所以,目前吐蕃那邊是真的分不出兵力前去救援。

甚至在收到吐蕃進攻的消息時,百官幾乎是要絕望了,已經做好割地賠償和親求和的準備。

誰知突然給了他們這麽一個大驚喜。

皇帝穩坐上首,十二冕旒下表情看不出喜怒,随侍的太監卻知道陛下發怒了,楚寒緊抿的唇角洩露一絲嘲諷,他微低着頭,出列道,“父皇,邊城大捷,此乃喜事,朝廷當褒獎之。”

他知道,他的父皇只是在憤怒守住邊城的是武國公的夫人,但他還是高興邊城未失守的。

換一個人,他的父皇此時說不定已經大肆封賞了。

“――只是,”楚寒語調一轉,“武國公生死不明,國公夫人定然沒有心情受賞,何況邊城危機只是暫時解除,父皇不如令國公夫人率軍反擊,收複失地,再一起封賞。”

“不可,”不等皇帝有所表示,反對的人就已經站了出來,“陛下,哪裏有女子領軍的道理,說不得這次便是邊城守軍誇大,還請陛下命人調查分明,在做定論。”

“呵,誇大?有本事你以多勝少,以五千勝五萬,再來說誇大二字。”有一位謝氏族人看不過去,跳出來嘲諷。

“陛下恕罪,老臣并非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那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是說邊城守軍造假?讨好謝家?”

那人噎住了,本該是心照不宣的事,竟被這莽夫大刺刺的說了出來。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争吵,從讨論是否該賞賜謝夫人,到這驚世駭俗的戰功到底是不是她的。

“夠了,”皇帝冷冷呵斥,目光從下方百官面上一一掃過,又看了一眼只在最初發言一次的楚寒,“就按寒兒說的辦。”

“殿下,”楚寒剛上了馬車,長風遞來一方帕子,低聲道,“李姑娘又約您見面。”

說到這李姑娘,長風也是滿心不解,好好一位閨閣貴女,哪裏來的膽子三番兩次約外男見面,就算生母早逝,也不該這般沒有家教。

他并非看不起她,畢竟作為主子的心腹,他很清楚李姑娘和主子說的是正事,與風花雪月無關。

當然,也未嘗不是想要借此一步登天。

在主子身側,抱有這樣想法的姑娘他不知道見過多少。

楚寒閉上了眼睛,沒有出聲,長風便是主子是同意了,輕輕扣擊車壁,車夫轉了方向。

長安城東側是富商紮堆的地方,偶爾一兩個陌生人來這裏并不引人注目,馬車停在一處宅院門前。

裏面早已有人等候,李青禾緊緊攥着帕子,低着頭,眼裏不知是緊張還是激動。

終于……

“殿下,邊城之戰已經證實,您……該相信臣女了吧?”

楚寒平靜點頭,沒有她預料之中的激動或者重視,淡淡問道,“你還知道什麽?”

李青禾面色稍稍變化,輕咬了下嘴唇,“殿下,臣女傾慕殿下,願為殿下效勞。”

她嘴上說着表忠心的話,看着楚寒的目光也是脈脈含情,卻對楚寒的問題避而不答。

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楚寒沒有配合,端起手上的熱茶一飲而盡,起身離開,李青禾愣住了,見他真的是毫不留戀,連忙站起來想要攔着,“殿下……殿下……”

沒走兩步,李青禾忽然覺得頭暈,她手撫着額頭,晃了晃,無濟于事,一陣天旋地轉,倒在了地上。

長風出現在房間了,低頭看着地上的佳人,搖了搖頭,真可憐,殿下是能夠威脅的人嗎?到底還是閨閣小姐,想的太簡單了。

真當他主子是仁慈之人啊……

揮了揮手,兩道黑影出現,帶走了李青禾。

長風迅速磨平一切痕跡,幾日後,有一隊人馬探查到這裏,搜查了一遍,什麽也沒有發現,院子是一位富商買走,但去查證,發現富商毫不知情。

半月後,李相嫡長女因病離世。

收到長安來信的謝婉愣了愣,李青禾?邊城雖然守住了,但也損失慘重,加上戰後事宜忙碌,謝婉每日協助謝夫人,忙的腳不沾地,早就忘了還有這麽個人。

孟緋也只是在信尾提了兩句,說是感覺她死的蹊跷,可能是後宅陰私。她雖然因着謝婉的告誡刻意和李青禾保持了距離,但最初對她印象還是不錯的。

後宅陰私?謝婉想到那姑娘的奇怪之處,覺得不至于。

如果她所猜測的是真的,那姑娘應該沒死,但下場也不會好的哪裏去。

她太急躁了,掩飾的也不到位,破綻百出。

不過到底只是個不相幹的人,謝婉感慨了兩句就抛到了腦後,長安來了聖旨,她陪謝夫人接了旨意,之後就更加忙了。

謝夫人沒有帶過兵,就連邊城之戰也主要是謝婉的主意,她自認最多只起到穩定軍心的作用,謝婉卻不這麽看,她再一次感嘆有這個娘真好,缺什麽來什麽。

邊城一戰後,別人不清楚,參與了戰鬥的邊城守軍再知道不過主要是誰的作用。

加上謝婉和謝夫人不同,她有身手,能打,還有心融入,短短數日,邊城剩餘守軍就以她為首。

這時她最缺的就是明面上的身份了,長安來的這道聖旨簡直是瞌睡送枕頭,剛剛好。

即使沒有官職,那些已經被她收服了的人也會更加心安理得的聽從她的指揮。

小心翼翼的收好聖旨,遞給清秋抱着,謝夫人看見,笑了笑,“你這丫頭怎麽比我還激動?”

謝婉矜持一笑,點了點頭。

當然激動啊,有這個雞毛她就能當令箭用,不趁機攪它個天翻地覆她就對不起老皇帝對她們一家的厚愛。

她可是很記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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