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和宜縣主(二十一)

陛下六十的萬壽節辦的很盛大,連在外的将軍都召回了長安,其中自然也包括謝婉。

對那些長年戎守邊疆的将軍來說是難得的好事,可以和家人相聚,但對謝婉就不一定了。

不過謝婉也不怕就是了。

拍暈了想要代替她去長安的蠢哥哥,挑眉示意阿琉把他帶下去,謝婉就開始準備,要想确保平安無事歸來,還有得忙呢。

阿琉對她恭敬行了一禮,和兩名暗衛一同出去。

“琉大人,謝将軍該如何安置?”暗衛有些為難,三年過去,謝景湛已經成功去掉了稱呼中的小字。

“帶去暗室吧,”阿琉想了想,“點上迷香,讓謝将軍昏睡三天,等我們走了再通知謝将軍的親信。”

瞞住謝景湛的三天行蹤對他們有點問題,但也不是不能做到。

然而在大隊伍出了邊城的時候,謝婉還是愕然發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謝景湛牽着他的坐騎,笑的咬牙切齒,“妹妹可真是厲害!”都能軟禁自己的哥哥了,要不是他早就留了個心眼,說不定還就真被落下了。

謝婉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好意思,理直氣壯道,“謝謝兄長誇獎。”

随着相處時間的增多,兩兄妹的關系也親密了許多。

謝景湛一臉的無奈。

謝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請兄長入隊吧,我們還要提前到長安。”

為什麽要提前到長安,謝景湛沒有問,不是不清楚謝婉和長安的某位達成了協議,卷入了他們曾經避之不及的争鬥,而是清楚這是他們目前唯一的生路。

從長安探子傳來的消息來看,陛下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為下一位帝王肅清朝政,陛下早晚會向他們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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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難保他并不是不知道謝家軍內部如今的狀況。

連謝婉都不能保證,謝家軍中屬于皇帝的眼線真的已經清除幹淨,即使謝婉已經整頓了不知幾次。

這個猜想,在他們回到武國公府後被證實。

涼亭之上,專心泡茶的謝婉跪坐着,直起上身,一舉一動優美動人,輕聲道,“你感覺到了嗎?”

托腮靜靜看着她的謝景湛點點頭,從他們回來重新入住武國公府的第一日開始,外面就圍了不知道多少人。

“傳說皇室養着一批最隐秘的隐衛。”

當然,這個傳說對謝家而言不止是傳說,謝家是知道有這樣一批人存在的,但顯赫如謝家也未曾見過他們。

他自嘲一笑,“沒想到陛下如此看重我們謝家。”該為此而感到榮幸嗎?

比起出生起就被教導保家衛國的謝景湛,謝婉對皇帝的做法并不心寒。

搖搖頭,将分好的茶放到他面前,“兄長嘗嘗我的手藝,在邊城多年,都該退步了。”前些年謝婉整天忙的連睡覺的時間都是壓縮再壓縮,哪裏會有泡茶的雅興。

謝景湛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半信半疑的端起茶杯,不怪他如此小心,雖然謝婉剛才的動作賞心悅目又标準,但他很怕謝婉和他一樣是“徒有其表”。

字面意思。

白了他一眼,謝婉徑直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你以為我和你一樣。”

她也是服了這位兄長了,君子六藝玩的很轉,無一不精,但到了君子八雅,除了琴和畫,其餘都只會些表面功夫。

偏偏他裝的很好,還得了個文武雙全的評價。

作畫從不提詩,美其名曰任何的詩詞都是為畫的限制。

雖然不會茶藝,但作為王侯公子,基本的鑒賞還是懂的,一入口,謝景湛的眼睛都亮了,毫不吝啬的誇獎,“我妹妹真厲害。”

謝婉笑了笑,不置可否,又提壺給他續滿,她對這些沒什麽偏愛,只是在謝夫人給她請了老師後發現自己還有點天賦,于是就在老師的督促下認認真真的學了,也沒有謝景湛說的那麽誇張,畢竟學的時間并不長。

只是比起只會品的謝景湛強多了。

似笑非笑的望着謝景湛,“兄長今日的字可戀完了?”

第一次知道謝景湛每日都要練上十篇字時,謝婉差點沒笑瘋,聽說是謝夫人布置的。

沒辦法,謝景湛的字實在是不能看。

高标準的謝夫人實在是不能忍,就給兒子布置了任務,讓謝婉監督。

哀怨的回望謝婉,然而他盡職盡責的親衛已經捧上了筆墨紙硯。

謝景湛:……

果然,軟萌妹妹都是做夢,哪怕她長的再可愛。

認命的鋪好宣紙,謝婉含笑上前替他磨墨,謝景湛立刻覺得身心都舒暢了,果然,他的妹妹是最好的。

這邊兩兄妹窩在國公府兄妹情深,然而外面已經是腥風血雨将起時,明明是該是舉國歡慶的萬壽節,長安卻喜色中透着緊繃的氣氛,連平民老百姓都嗅到了空氣中不尋常的氣味。

一位帝王做到這一步,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楚寒站在窗前,如是想到,窗外鳥語花香,是一番姹紫嫣紅的美景

,這是為了他處理政務煩悶了之後特意種植的,解悶之用。

如今站在這裏,楚寒心無波動。

“殿下,”長風恭敬立在他身後,“武國公府沒有消息傳來。”

他欲言又止,不知道該不該說,楚寒明明背對着他,卻仿佛能夠看到他臉上的表情,“你也覺得她不可信?”

主仆二人都知道這個她是指誰。

把很大一部分籌碼壓在一個交集不多的人身上,是一件不保險、幾乎沒有理智的事。何況即使武國公府被圍的再嚴實,長風相信,只要那位想,她就能傳出信了,可她沒有,而且隐約知道殿下的心思後,他生怕殿下被私情迷惑了眼睛。

冷哼一聲,長風的這點心思怎麽會瞞得住楚寒,只是之前可以不理會,但現在到了緊要關頭,他不希望有一絲一毫的不确定。

長風砰的一聲跪下,額頭汗珠密密麻麻,“是屬下的錯。”

楚寒搖搖頭,沒有叫起,聲音理智而又冷靜,“她沒有傳信,說明一切事情都在掌握之中,我們有共同的目标,即使翻臉,也不是現在,而且……你以為我是楚清那個蠢貨!”

大皇子楚清,後院是幾位皇子中最多的,住滿了支持他的臣子的女兒,在美色上極受诟病。

楚寒不否認他對謝婉有好感,但他已有正妃,謝婉也不可能做他的側妃,兩人之間沒有可能,除非有朝一日他能坐上那個位置。

而且,對貴族男子來說,愛情是最不重要的東西,得之幸失之命。

他沒有多少遺憾。

“屬下不敢,屬下知錯。”長風冷汗泠泠,才發現他一時想差了,也許是楚寒冷清的後院給他的錯覺。

“嗯,起來吧,”楚寒沒有追究他的意思,“楚清那裏還要繼續盯着。”

他伸手按壓太陽穴,那個蠢貨,竟然被慫恿要在萬壽節上發難,雖然楚寒立刻察覺出有可乘之機,插了一手,但為免出現意外,還是要盯緊了些。

“是,”長風恭敬應諾,退了出去。

萬壽節很快就到來了,謝婉是女眷,被請到了薛貴妃那裏。

薛貴妃盛寵多年,在中宮空置的情況下,執掌鳳印,又孕育有一位皇子,地位穩固。

謝婉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位薛貴妃,出乎意料的,這位寵冠後宮的薛貴妃長相十分精致溫婉,一點也沒有傳言中的跋扈,很有親和力,和衆位小姐命婦們氣氛很好,盡管女眷們有捧着她的嫌疑,但也不可否認薛貴妃給人的感覺很好。

也難怪會聖寵多年,謝婉覺得薛貴妃完全是男人心目中的解語花。她自己做不到,但不妨礙她驚嘆。

“謝姑娘,”薛貴妃一一問候女眷,輪到她時,眼中劃過一抹奇異流光,“聽聞謝夫人在江南養病,不知道如今身體如何?本宮十分挂念,恨不能前去看望。”

她臉上恰到好處的顯示出擔憂,再加上真摯的語言,如果不是知道三年前她還惹怒了娘親,謝婉大概真的會以為兩人關系很好,起身福了一禮,柔柔道,“多謝娘娘挂懷,娘親身體已有好轉。”

恭敬而又不失禮數,謝婉覺得她這三年進步很大,如果換作以前,早已不耐,現在卻能很平靜且游刃有餘的應對。

“那就好,”薛貴妃點頭,臉上表情放松許多,又與她寒暄幾句,轉向下一個,看起來和其他人沒有什麽區別。謝婉若無其事坐下,對四周投來的各種各樣複雜的目光視而不見,自謝岚去世後,謝家的地位下降很多,謝婉的身份也是。

尤其是她已經十八歲了,這個年紀沒有婚約未曾嫁人,可以算是老姑娘了。

謝婉沒打算嫁人,她自己尚且前路未明,哪裏還會去拖累別人。

“諸位,”薛貴妃起身,長長的衣擺由宮女托着,滿頭珠翠,華麗高貴,笑得溫和,“時辰已到,該去太和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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