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如此同門(五)

禮尚往來?

鐘紹嵘拿着白玉瓷瓶的手一抖, 他可是看到了先前那種毒的厲害, 他們家尋遍名醫也無法,最後還是請了她來才解決。

他忽然覺得手裏這個小小的瓷瓶重若千鈞,他一點兒也不懷疑她所給這種毒的威力。

低頭對上謝婉暗含警告又或者是不悅的眼神, 鐘紹嵘若無其事将白玉瓷瓶收好,“神醫放心。”

謝婉點頭,看樣子并沒有多在意。她也的确不怎麽在意,她所給的毒并不是鐘紹嵘想象的那樣, 不會危及人的性命,只是一個懲戒而已, 吃足苦頭。

至于其他的事情, 那就與謝婉無關了,要看鐘家如何處理。

謝婉又在鐘家莊住了半月, 鐘老爺子的身體調養的很好,她過的還算悠閑, 鐘家的人無論老少對她的态度都很尊敬。

這半個多月, 江湖上掀起的風浪不小。

謝婉沒有刻意去打聽,鐘家莊的下人訓練有素,也不會有人和她說起這些, 尤其還是關于主家的事情,她主要是從閑不住的莊奕那裏知道的。

莊奕被謝婉拘在身邊,大事做不了, 小動作卻一直不斷。

一日謝婉在鐘家莊一處湖邊小榭和人閑聊, 小榭視線開闊, 遠可見青山薄霧,近可觀綠水粉荷,鐘家的小輩尤其喜歡在這裏小聚。

鐘紹嵘憶起謝府的水榭,輕笑道,“謝姑娘可喜歡此處?紹嵘記得姑娘府內也有一處水榭。”

“哪裏能和貴山莊的鏡月小榭比。”謝婉手腕翻轉,一股帶着沁鼻茶香的茶水流洩而下,準确注入青花纏枝茶盞裏。

“鐘家莊的鏡月小榭在江湖也是聞名的,”她淡淡垂眸,本就極淡的顏色在茶霧籠罩下更顯缥缈,“且說江湖三山四莊五湖十景,鐘家莊以及莊內鏡月小榭都榜上有名。”

江湖人多,閑極無聊的人更多,每年都有無數的榜單出爐,各式各樣都有,內容也是千奇百怪,謝婉就被評為最神秘的神醫,醫術也在神醫榜排行前十。

也許是鐘紹嵘震驚的心跳太過紊亂,謝婉終于舍得擡頭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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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在陽城的白衣俊秀不同,鐘家莊裏的鐘紹嵘常是藍袍或者紫衣,莊奕曾好奇問過他,“鐘大哥為何不穿白衣了?鐘大哥明明着白衣如同謙謙君子。”

鐘紹嵘臉上多了兩分赧然三分無奈,“母親說她和父親還沒死呢,不用我帶孝。”

“……”

鐘紹嵘的母親同樣出身武林世家,還是無雙劍客孟大俠的後輩,在江湖也是赫赫有名。

就是脾氣比較直。

謝婉見過兩回,還算投緣,“有什麽好驚訝的,我又什麽那等不聞世事的隐士。”搖搖頭,實在是鐘紹嵘的表情太過明顯。

“你來找我是有什麽事?”不等鐘紹嵘收斂好心情,謝婉緊接着問道。

鐘紹嵘手裏的折扇“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他愣了一會神,無奈撿起,“怪道祖父誇姑娘聰明,果真如此。”

在謝婉看來,同樣的,鐘家最聰明的也就是鐘老爺子了,她不置可否一笑,“和江家有關?”

她雖是反問,但鐘紹嵘看着她低頭擺弄茶盞的模樣,莫名覺得她知道的一清二楚,索性放棄了,“姑娘說的是。”

江家就是那個給鐘老爺子下毒的家族,說來兩家素來有怨,但到了這一代有所緩解,給鐘老爺子下毒的那個晚輩還挺受老爺子喜歡,常常來鐘家莊做客。

鐘紹嵘繼續道,“江家卑鄙,企圖用龌龊手段對付鐘家,幸被謝神醫解決,”說到這,他停下頓了頓,并對謝婉一抱拳,“鐘家莊已經将江家的惡行通告武林,武林正在商議對江家的處置,老爺子邀請神醫一同前往。”毒害武林前輩,此舉的确惡劣至極,何況還是用毒。

謝婉秀眉微微蹙起,這裏面未曾沒有對她的懷疑和不信任,畢竟謝婉不僅是治好鐘老爺子的神醫,還是鐘老爺子中的毒的制造者。淡淡瞥了一眼藍袍俊雅青年,難怪他說話吞吞吐吐。

她并沒有為難鐘紹嵘,直接答應了下來,但一回院子,就喚來了莊奕。

莊奕一身勁裝,清秀的容顏添了絲紅潤,額角冒出大顆大顆的汗珠,神采飛揚,即使身上有些狼狽也沒能掩蓋他的出色。

“和鐘家小輩們在演武場?”謝婉一挑眉,輩分有些亂,她和鐘老爺子勉強能算忘年交,可年紀上又和鐘紹嵘差不多,但她是江湖少有的神醫,這聲小輩他們也擔得起,不算錯。

“是的,師姐,”莊奕點頭,眉宇間寫滿暢快,快步走到桌邊,仰頭灌下一杯涼茶,尤覺不夠,擡頭又提起茶壺,卻被一只素白玉手擋住。

是謝婉,容色淺淡的少女道,“不可貪涼。”中醫重養生,謝婉也是如此。

無聲僵持了一會,莊奕氣餒坐下,“師姐找我幹什麽?”

“江家的事你知道多少?還有這次武林大會。”謝婉低頭撥弄着手腕間的玉镯。

“師姐是說這些啊,師弟确實知道一些,”莊奕嘻嘻笑道,沒有謝婉的允許,他又出不了鐘家莊,成日和鐘家小輩混在一起,無論是心計還是武功,都遠在他們之上。

謝婉擡頭淡淡睨了他一眼,莊奕一聳肩,少年人的精神氣一洩,看起來有幾分可憐,他道,“江家本就沒什麽好名聲,不過是借此機會一舉除掉而已,武林大會在白澤山莊舉行,由白澤山莊的莊主白黎主持。”

白澤山莊,據說建立此山莊的第一任莊主最愛奇怪異談,連山莊名都為傳說中通曉天下事的神獸名諱。

不過倒也是實至名歸,白澤山莊以消息通達出名,還建立一白澤樓,販賣江湖消息,連每年的各種榜單都有他們的一份。

“為何是白澤山莊?”謝婉淡聲問道,白澤山莊雖出名,但遠達不到能舉行武林大會的地步,江湖名望不夠,或者說他們不夠強。

這江湖,終究是以實力為尊。

“我怎知道,”莊奕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他湊過來,笑嘻嘻道,“師姐,我們是不是也要去?”

十年來并非沒有大型的武林聚會,事實上,各家前輩的壽辰每年都不知道多少,江湖人都會借此結識同道,以及比試論道。

但他們一次都沒去過。

謝婉沉默點頭,“給丹巧去一封信。”

算算日子,再有幾日容丹巧護送的這一趟镖就要到達目的地了,就算不到,這等大事也不會錯過。

莊奕本想說這是多此一舉,但想想自家師姐的性格,又放棄了。

大約他要真說出來才是多此一舉吧。

……

容丹巧收到來信時已是三日後,剛剛将要護送的人物送到。

她接的這一趟镖護送一位知府千金回鄉守孝,聽聞這位千金的父親前程正好,千金又是他的獨女,為防止出現意外,比如政敵買兇之類的,不僅派了護衛,還請了威遠镖局。

“胡小姐,到了。”容丹巧抱拳,車隊停在一陳舊有歷史年代感的紅木大門門口。

帶着帷帽的纖細身影由丫鬟扶着,身姿優雅從馬車上下來,在地上站穩,聲音輕柔動聽,“容姑娘,可否再留些時日,讓涵兒一盡地主之誼。”

這次镖局派出的人以容丹巧為首,不是沒有反對者,但都被她打服了,她是女子,方便與雇主接觸,相處還算和諧。

“不了,” 容丹巧一口回絕,“我還有事在身。”

“如此也罷,”胡小姐遺憾道,“若下次容姑娘再經過此處,可要讓涵兒盡上地主之誼。”

“自然。”容丹巧笑着應了。

大門打開,迎接胡小姐的一行人已經出來,為首者年邁步履卻極穩,繃着的臉顯出威嚴。

胡小姐遙遙向她一拜,淚眼婆娑,“祖母。”

待寒暄過後,容丹巧再次提出告辭,胡家祖母挽留再三,容丹巧只道有事。

“可是為了白澤山莊之事?”胡家祖母沉思過後,忽然道。

容丹巧眼中飛快劃過一絲異色,“老夫人博識。”

胡老夫人一嘆,“不是我老婆子知道的多,我平生三子一女,長子為知府,次子為韓林,長女也嫁了個好人家,唯獨幼子頑劣,竟入了江湖。”

言語間帶着對江湖的不滿,容丹巧不以為意,她見多識廣,自然再清楚不過老夫人的心思。

胡老夫人似有淚落下,胡小姐扶着她,小心翼翼,她只知有一位小叔叔,多年未見,沒想到是在江湖漂泊,“他和家中護衛學了三腳貓功夫,後來又離家出走,多年只有書信報平安,卻對自身處境不多一言。”

“那老夫人的意思是?”容丹巧就知道一個孫女回府如何能讓府內老夫人出門迎接,卻原來是如此。

胡老夫人接過一旁嬷嬷遞過來的帕子,毫不避諱的擦拭眼角,嘆道,“我也不求能把他帶回來,你們镖局走南闖北,消息靈通,只要能讓知道他的具體消息便是。”

容丹巧聞言有些疑惑,“老夫人既然知道白澤山莊,當知白澤樓消息靈通乃江湖之最。”

胡老夫人威嚴尊貴的面上竟然顯出諷刺,渾濁的眼裏閃過厲色,“白澤樓啊……小姑娘,那可不是什麽好地方,你日後便知了。”

不是個好地方……

容丹巧面前飛快閃過前世今生所有關于白澤山莊的事件消息,隐隐有什麽呼之欲出,但這太荒謬了……

她微微一笑,像是沒有聽懂胡老夫人說的是什麽,“您讓我們找人,可有什麽信物依據,最好是畫像。”

自然,胡老夫人一颔首,老嬷嬷就取來兩個盒子。

第一個盒子是半塊玉佩,第二個是一幅……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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