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民國糟粕
電影院裏, 大屏幕上槍聲疊起，灰塵漫天，嘶吼聲此起彼伏, 血色濺在攝影儀器上。
最後幾排角落處，一身素色衣裙的女子帶着專業眼鏡, 偶爾屏幕上亮起的可以讓旁邊的人注意到她格外特別的氣質。
坐在她隔壁的女孩抓着身旁男友的手格外激動, 眼睛盯着屏幕，但卻戀戀不舍的用餘光瞟左側的座位。
但很快, 劇情越來越激烈，一場又一場, 仿佛永不停歇的戰鬥還在繼續，女孩的全副心神都被奪去，再也分不出注意力。
一陣壯烈悲戚的樂聲響起, 屏幕上忽然暗了下來，一排排紅色字體浮現。
傳奇, 容揚。
他們守護家國, 犧牲小家以為大國。
他們以血肉之軀鑄造今日長城。
他們是戰士，是英雄。
他們不該被忘記。
……
低低的啜泣聲在各個方向出現，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離開。
直到工作人員來催促, 觀衆才陸續起身。
女孩被男友半抱着離開, 她手裏還拿着紙巾, 眼睛通紅, 顯然剛才沒少貢獻眼淚, 忽然回頭，看向沒有動靜的左側座位，詫異的“咦”了一聲，“這個小姐姐是什麽時候走的？”
男友也跟着看了過去，“誰知道，不管她，快走吧。”不過是個不認識的人而已，他哪裏去注意了。
女孩卻是不滿的“哼”了一聲，甩開男友的手。
男友懵了一瞬，又怎麽了……他又惹着女朋友了……
“唉，等等我──”看着快要被淹沒在人群裏的背影，男友連忙提腿追了上去，抱着女朋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開始認錯。
女孩接了個電話，是她閨密打來的，閨蜜興奮中略帶沙啞的聲音從手機裏傳出來。
“我去，《傳奇》系列電影太好看啦！我都哭了！”
“我也哭了。”女孩輕咳一聲，道。
“不愧是國家出資拍攝的電影，你在哪兒？過來咱倆說說感想。”
“我才從電影院出來，你等我會兒，去老地方，我等你。”
“好啊，你快點。”
“我天，你不會還在哭吧？”女孩看了看手機，聽到那邊疑似在哭，有些慌了，“別哭了別哭了，你別不是失戀了吧？借着電影哭？”
“呸！”閨蜜的聲音瞬間精神起來，“我就一單身狗，失什麽戀啊……你快點來！等着你呢！”
“好好好，我馬上去，”女孩連連賠笑，“我跟你說，我今天碰到一個可好看可有氣質的小姐姐！我以後要是能變成像她那樣就好了……”
女報拿着手機漸漸走遠。
被遺忘在遠處的男朋友：“……”他是不是該慶幸女朋友不是重色輕友的人……
很好，她還沒消氣，鑒定完畢。
……
自從國家啓動《傳奇》系列電影開拍之後，走在路上都能聽到關于它的讨論聲。
“畢竟是國家支持拍攝的，”閨蜜打了個哈欠，另一只手胡亂的攪着咖啡，“我果然是瘋了，哭累了不是該去睡覺嗎，來跟你喝什麽咖啡……”
女孩白了她一眼，“親，講講道理！是你，姑奶奶你先邀請我的！”
閨蜜一撇嘴，一只手支着下颌，“人家這兒不是後悔了嘛……”
未免真的熱鬧好友，閨蜜趕緊轉移話題，“話說你看到什麽級別的小姐姐了？念念不忘的。”
一說到這，女孩頓時興奮起來，掏出手機，翻開相冊，遞到閨蜜面前，“完全是我夢想中的未來！”
閨蜜也來了點興致，接過來看了一眼，嗤笑一聲，“這糊得跟什麽似的，能看出來個鬼！出去了可別說是我的朋友，丢人！”
閨蜜是個攝影師，小有名氣。
“不許你怎麽說！”女孩瞪了她一眼，把手機搶了回來。
“哎，等等，”閨蜜一皺眉，又從女孩手裏拿過手機，“我瞧着有點像一個人……”
照片是在電影院拍的，很暗，雖說閨蜜嘲笑她，但女孩拍的還是很有技術含量的，起碼時機角度找的很好，拍清楚了女人露出來的小半張臉的側臉。
沒看錯，只是一個側臉，還是下半張臉的側臉。
但也能看出女人的美貌，還有獨特的氣質。
閨蜜越看越眼熟，她狐疑的翻開自己的相冊，在裏面翻找許久，最後點開一張照片。
“這不是淩女士嗎？你們報社的創始人之一。”女孩擡頭看了閨蜜一眼，“給我看這個幹嘛？”
“你看看，像不像？”閨蜜把兩個手機并列在一起。
淩女士的那張照片，穿着仕女服裝，手執團扇，微微仰頭看向遠方，下巴擡高，側臉很是顯眼。
女孩先是覺得她在說天方夜譚，結果看了一會兒，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暗示，竟然也覺得有些像。
“可……怎麽可能？淩女士都多大年紀了，早就隐退了。”
其實如今大家更多的稱呼她為謝女士，只是閨蜜在《姝女》挂了名，算是半個內部人員，被普及的多了，成了她的崇拜者，也跟着她們喊淩女士。
《姝女》發展至今，越發繁盛，她的宗旨目的，吸引了更多的同等志向的人加入，諸多各個領域的優秀女性都在報社挂了名字，以示支持。
兩人又對比了半晌，以閨蜜多年給人拍照的眼光來看，這兩人就算不是一個人，也是有親緣關系的。
得出這個結論，女孩和閨蜜都很興奮，女孩捧着手機花癡，“這是我離偶像最近的一次。”
偶像自然是指淩女士。
花癡完畢，又開始八卦，“咱倆今天看的《傳奇》系列是容将軍的吧？”
她眼睛閃閃發亮，容将軍哎，誰不知道他們的關系。
閨蜜把她湊近的腦袋推開，手上依舊噼裏啪啦的打字，在和別人炫耀，一邊道，“你省點心吧，咱們淩女士威武霸氣一統天下，沒有伴侶，沒有！”
《姝女》的人致力讓她們家淩女士單身一輩子，誰也配不上她。
“那好吧，”女孩一聳肩，知道不能刺激腦殘粉，“咱們來讨論讨論為什麽淩女士要站在後面，不當一把手。”
閨蜜打着字，炫耀的歡快，聞言給了讓她有炫耀資本的人一個面子，漫不經心道，“不是有猜測嗎，淩女士最後一戰中受了傷，需要靜養。”
“是嗎？”女孩皺了皺鼻頭，“建國大典視頻上淩女士看起來很好啊。”
“明明是淩女士出的力比較多。”怎麽一把手卻不是淩女士？
“要是今天站在上面的是淩女士，女性地位肯定會更高。”女孩趴在桌子上，嘆了口氣，社會對女性終究是苛刻些的。
閨蜜也有些失神，一時停下來，她目光愣愣看向咖啡店外面。
許久沒有聽到閨蜜說話，女孩有些奇怪，擡頭看了她一眼，一只手在她面前揮了揮，“想什麽呢？”
閨蜜像是大夢初醒，“啪”的一下把她的手拍掉，手忙腳亂的拿手機開照相機，“咔嚓”一聲輕響。
手機定格，閨蜜才松懈下來，再擡頭，外面依舊沒有了人，女孩捂着手也看了過來，對面是一家花店，很小，不起眼。
“你到底在看什麽？”女孩皺眉。
“看你的小姐姐”其實她更想說淩女士的，但她的理智告訴她那不可能是淩女士。
照片上女人上車的背影，背影纖細，素色長裙，外面是一件白色開衫，頭上戴了一頂帽子，優雅又素淨。
《姝女》是存在淩女士最多照片的地方，作為攝影師，閨蜜幾乎都看過。
“真好看，”女孩可不管到底是不是淩女士，她捧着手機讓閨蜜給她傳一張過來，“我以後有她一半氣質就好了。”她雖然叫着小姐姐，但她的年紀一定不輕，因為她身上那種歷盡千帆歲月沉澱的氣質才是最吸引女孩的。
……
“要處理嗎？”
前排司機忽然道。
“不必。”女人捧着白菊輕嗅，淡淡道，“一張照片而已。”
司機不說話了，車子越行駛越偏僻，最後到了一處烈士陵園。
“你在這裏等我就好。”女人下車，對司機道。
昨天下了場雨，路有些泥濘，不好走，女人這會兒倒是慶幸她沒有穿高跟鞋了。
随着國家指定拍攝的紀念英雄的電影熱播，整個國家都掀起了一股愛國熱潮，這是好事，來烈士陵園祭奠的人群也更多。
女人捧着一束白菊走在其中并不顯眼，頂多因她出衆的氣質給她一點關注。
臨淵裏到處都是扶着墓碑低低哭泣淚流了滿臉的家屬，又或者跟着老師來參觀的學生。
女人目光一掃而過，徑直往裏面走，人群漸漸稀少，這裏的人不多，女人是在幾乎最靠裏面的一方墓碑前停下。
墓碑前已經放了不少的白菊，女人沉默着将她帶來的那一束放下，擡眸對上墓碑上的照片。
狹長的眸子閃着厲色，讓人無法違心稱他為善類。
可就是這個人，為了國家獻出了所有，以血肉之軀護住了無數百姓，一生停留在了最好的年紀。
他只是萬千犧牲烈士中的一個，像他這樣的人還有太多太多，可謝婉希望他們不會被人忘記，希望世人銘記今日和平安穩的一切是怎麽得來的。
無數人的血肉，無數人的犧牲，無數家庭的支離破碎。
他們是父親，是母親，是兒子，是女兒，他們的離開，也是無數家庭的犧牲。
舍小家，為大家，并不只是說說而已，不是一句空口號。
謝婉在墓碑前站了良久，她就要離開了，這是她想為這個世界留下的，以此祭奠一同作戰的戰友，祭奠那場沉甸甸的歲月。
遠處夕陽正好，火燒雲如火如荼，正如這盛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