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猜

夜色已重,升騰起的火光在黑暗裏更加耀眼。

那笙梗着脖子護在炎汐身前,右手上的寶石戒指閃爍着微微的亮光,在她面前,那架巨大的風隼已經四分五裂,零散地斷落在她的身邊。

她呼出一口氣,突然癱坐下來,那架巨鳥俯沖射擊過來的時候,她腦子裏一片空白,想的只是她不能死,炎汐也不能死,她好不容易救活了他,他還救了自己那麽多次,她不可以讓別人再為她而死了,她的眼睛裏似乎又看見了苗寨沖天起的大火。

她身邊的鲛人咳出了一口血,卻不顧自己的傷勢,上前拉起了癱軟的那笙,說:“快走,其他風隼還會再來!”

“好好好。”一連答應下來,她立馬站起來,扶住了受傷不輕,又傷上加傷的炎汐,“我們往南邊走嗎,你不是要去如意賭坊嗎?我也正好和人約好了要去呢!”

炎汐沉着臉,一邊快速走一邊又拉住那笙,往相反的方向移動,“不行,不能去如意賭坊。”海皇剛回來,他又豈能将冰族人引向那邊。

“啊?”

他掃了一眼那笙手上的戒指,說:“我們本應該分道揚镳,你的皇天戒指是他們的目标。”

那笙面容一哀,帶了哭腔:“你不管我了?”

“但是你救我多次,自然是要還的,”他撕扯下自己的衣服,撕成一條條,包裹住她的右手,一邊包一邊說:“你這個包好,不要被發現,咳咳,”炎汐擦了擦嘴邊湧出的血,繼續說:“我待會兒裝成是你的樣子,引開剩餘的風隼,你……”他又看了看這個認識不久的小姑娘,看着她淚眼朦胧的樣子,笑了笑:“你別往南邊跑就行,跑得遠遠的,我估計,空桑人就快到了,他們來了就能護住你了。”

“那你呢?”那笙拉着他的袖子。

“沒有你拖累我,我行動更方便。”

“真的?”

“真的,”炎汐随手從地上抹了一手漆黑的風隼油料,塗抹在自己灰藍色的頭發上,“待會兒我說跑,你就用你最大的力量跑,知道嗎?”

那笙哽咽着點頭,看他胡亂地抹黑了自己的頭發。

“跑!”炎汐擡頭望了望剩下的風隼,猛地從廢墟裏跳了出去,向北邊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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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笙一咬牙,顧不得滿臉淚水,低頭往西邊奔去。

她會帶臭手他們回來救他的!她右手恨恨地抓緊套在中指上的皇天戒指,拼命奔跑着。

* * * * * * * * * * * *

西京的心跳得厲害,他覺得那個中州姑娘說的話很對。

城外的風隼來回呼嘯,他順着街道一路飛馳,嗖嗖嗖的長箭破空而出。

待得他看見那個被生生釘在地上不得動彈的姑娘時,眼眶都欲裂。劍客大吼一聲,拔出光劍猛地上挑,擊飛了一支射向自己的箭。

汀已經無法動彈絲毫了,碧綠的眼珠裏彌漫上混沌的蒼白,就像死去的魚眼一樣,她意識遲鈍的時候聽到一聲熟悉的呼喚,意識剎那回籠,幾乎是斯喊道:“別過來!”這句話都未曾喊完,便被一支利箭射穿了脖頸。

劍客閃電般掠到她身邊,這時才看清這個嬌小的女孩子被七支長箭刺透,最致命的一箭正是最後一箭,穿透了她纖細的脖子,殷紅的血一層一層浸染開,染得那蜷曲的藍發都發紅。

那一箭沒有徹底損壞她的聲帶,她掙紮了一下,斷斷續續地說:“醉、醉……顏紅……灑了,酒灑了……”

“你別說話!別說話!”他顫抖着雙手,想要拔去釘住她的利箭,卻不敢動手。

“我要說的……以後,沒得說了……主人…原諒我,”血水從她的唇邊不斷地湧出,“我……到你身邊,就是因為……偷學、偷學你…的劍法……交給鲛人…的複國軍……”她眼睛的聚焦渙散了下,斷續說“原諒、原諒……”

“我知道,我一早就知道!我不怪你,從來不怪你!”他伸手拂去汀眼角不斷墜落的珍珠,“你別說話好不好,我能、我可以救你的!”

“救、救……不下的……我們鲛人……死了都、要變成……雲飄到高空上…再變成……”她的話沒有說完,就徹底失去了氣息。

西京只是雙手護着她垂落一邊的腦袋,珍珠還從他的指間漏出去,他接上汀未完的話“再變成雨,落到大海上。”

空中的風隼還在來回盤旋,底下的生離死別不過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而已。

“你們都要陪葬!”底下的劍客忽然跳了起來,拉低高度盤旋的風隼陡然被一道白光絞碎了一邊的翅膀,一下子失去平衡立馬就偏了身子往下墜落。

轟地一聲爆炸聲起。

“快快快!拉起頭向上飛!”餘下的另一只風隼上,帝國的軍人着急地叫了起來。

似乎是開始落雨了,一絲絲的雨線飄了起來。

站在鲛人女孩身邊的黑衣劍客忽然舞動起劍招來,一式一式,他笑道:“汀,你看好了!這是剩下的九問!”

“問天地壽極、問人生幾何、問生死歡苦!”

他收起最後一劍,擡起頭看向飛得更高的風隼,忽而咧出個笑來,縱身便飛了起來,“我說了,你們都要給汀陪葬!”

* * * * * * * * * * * *

白璎提拉住天馬的缰繩,向下而去,那裏正奔跑着個黑發的小姑娘,身後的藍夏和紅鳶也随着太子妃往下急馳。

在後土的感應下,果然找到了戴着皇天戒指的小姑娘。

“那笙姑娘?”她輕輕叫了聲。

一直埋頭奔跑的那笙猛地擡頭,看見翩然而來的白衣女子,仿佛都散發着聖光。

“你是空桑人?臭手派來的?”她大喜,着急地問道。

白璎愣了一愣,意識到臭手指的是真岚的那只斷手,露出個好看的笑來,沖她點點頭,道:“是的,我是真岚的妻子。”

那笙抹了一把淚水鋪滿的臉,伸手想去拉白璎,卻生生穿了過去,她一怔,看着自己的手。

“我們是冥靈,沒有實體的。”她解釋道。

“你們能救人嗎?能嗎!”那笙忽然拉高了聲音,着急地問:“能跟我去救炎汐嗎?”

“我們自然是來保護你的。”白璎身後的紅衣女子回答她,說:“不過,只是保護你而已。”

“你什麽意思?”那笙尖聲叫了起來,“我知道你們想幹什麽!就是為了臭手的戒指是不是!想讓我帶你們去拿他的斷手斷腳是不是!我不幹了!我不幹了!”她拉扯着自己的右手中指,想要将戒指從手上褪下來,卻是牢固得很,她幾乎要扭斷自己的手指,“你們救不救炎汐!?”

紅鳶沒有料想到自己說的一句話,竟然刺激得這個小姑娘幾乎要掰斷自己的手指。

白璎忙擡手一個瞬發的術法,拉住了那笙更激烈的動作,她急忙道:“他在哪兒?我們随你去!”

那笙一聽,撒腿就往回跑,白璎雙手一凝,幾乎變得真實起來,一把拉住奔跑的那笙,将她提到天馬的背上,安撫她道:“你告訴我方位,我們飛過去。”

那笙往北一指,天馬唏律地高鳴一聲,提步飛奔向北方的天際。

* * * * * * * * * * * *

城南被帝國的軍人封鎖了,下了死命令,一切逃出城南的人都要被射殺。

而如意賭坊裏的葉瀾,正滿心不對勁地來回踱步,她又瞅了一眼臉色蒼白的俊秀少年——正是慕容修。

可是不對啊!

按照她僅存的記憶,她還是能記得慕容修後來和趕來的那笙相見,那笙又被蘇摩趕出了賭坊,炎汐也是和那笙一起回來的,然後白璎就到了。

可是現在慕容修仍舊是在如意賭坊,蘇摩對于他這個鲛人的後裔也沒說什麽話,而那笙并沒有過來,連炎汐都沒有回來,何況是白璎了,她連個影子都見不到。

西京出去後沒有回來,這麽說汀的确是出事了。她又敲了敲腦袋,恨自己不好的記憶力,她對這本七八年前看的小說,大抵只能記得大事的發展,至于這裏面的小細節連順序都記不住,總是後知後覺,現在恨不得自己應該把小說來回看上十多遍。

蘇摩微微嘆了口氣,拉住來回走動的葉瀾,問她:“你在急什麽?”

“我……”葉瀾一時噎住,她總不能說自己發現劇情不對,正在懊惱和郁悶吧?

“我……”

如意賭坊的門口忽然停住了一匹絢爛的白馬,從馬上下來的姑娘灰頭土臉,扶住尚能走動的人往賭坊裏走。

“如意夫人。”

聽見一個略顯低沉的聲音,如意夫人跳了起來趕緊去引人進來。

“少爺!”她沖二樓房裏的蘇摩喚了聲,“左權使到了!”

炎汐胸口的傷還在流血,他推開那笙,對着出現的蘇摩緩緩跪下膝蓋,“拜見海皇,我來晚了。”

“炎汐!”那笙急忙叫道,想要去拉他。

“不用行禮。”蘇摩看了他一眼,發現這個左權使受傷很重。

那笙扶起了炎汐便看清了他跪拜的海皇大人,一時又愣住。

那笙驚訝地叫了聲:“蘇摩?”,轉眼又看見了他身後的葉瀾,興奮起來“瀾姊!”

白璎也已經看到了他,聲音平穩地喚了一聲蘇摩的名字。

“阿笙!”而葉瀾發現那笙,當即就小跑了下去,去拉那笙的手。

如意夫人四下一看,這幾人大眼瞪小眼,于是只能忙去扶住體力不支的炎汐,又招呼下人來,将他帶回內室。

那笙的眼淚洶湧出來,再也止不住,她自從和葉瀾分開後,一路波折,也算是經歷了各種生死磨難,心下一苦,像是看見了親人,死死抱住了葉瀾。

“瀾姊!我、我……”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話都說不完整。

葉瀾安撫着她:“沒事沒事,都好了都好了。”

這邊的葉瀾和那笙抱做一團,那裏的白璎對着蘇摩微微一笑,道:“好久不見。”

“嗯。”

“大師兄在這兒嗎?”白璎問他。

“剛走。”

“好,謝謝告知。”白璎從未想過,她此生還能見到蘇摩,那個極致美貌的鲛人,站在白塔裏和她講——我知道你不想當太子妃吧,被人操縱的命運,要不要我幫你一把?然後她被戳中了心底,也順着他的意思去做,那縱身一跳之後,似乎真的可以擺脫太子妃的命運,然後就是暴風驟雨而來的大戰,她都來不及詢問那個美貌的鲛人去了哪兒。

想不到在保護解封人的時候,又一次遇見了他。

“好了,不要哭了。”他突然冷冷地對着那邊說。

葉瀾被他吓得一怔,眼淚都逼了回去,轉頭看蘇摩,只見他緩步走過來,擡手就拉過了傻愣愣的她,聽得他說“你哭什麽?”

“啊?”葉瀾被他拉在身邊,不知說什麽好。

又見蘇摩轉頭過去對那笙說“想必你這一路過來,知道這雲荒不是所謂的世外桃源了吧?”

那笙的眼淚還停留在頰邊,聽得蘇摩的話,她眼前似乎浮上來了之前經歷的一幕幕,和葉瀾他們分開後,她被僵屍圍住,跌落冰坑挖到這枚戒指、那只會說話的斷手、然後遇上慕容修,再與他分開,答應了去如意賭坊找他、卻在半路遇上了重傷的炎汐,好不容易替他解了箭毒,又遇上了滿天飛的機械巨鳥……

蘇摩看了她一眼手上的戒指,繼續說:“既然你是被皇天選中的解封人,以後遇上的困難又何其多,只會哭算得什麽本事?”

“你總要學會成長,沒有太多人給你依靠。”他又将葉瀾往自己身後拉了拉,似乎是不滿意那笙一直蹭着葉瀾。

“他說得對,”白璎補充道,看了一眼蘇摩護着雛鳥一般的樣子,望着那笙說:“以後的路,更難走,不過你放心,我們會找人護着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 OOC不要管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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