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雲煥
“被發現了?”白璎伸手護住那笙,往屋子裏的角落退去。
那笙看了看自己被包裹住的右手,疑惑地說:“我包住了啊。”
西京眉頭一皺,望着還在不斷射入的勁弩,道:“只怕是十巫占蔔的結果,又或者冰族那位智者出手了。”
“啊,炎汐還在內室!”那笙立馬想起了屋子裏的炎汐,想要過去看看,卻被西京按住肩頭。
“不要亂跑!你的姘頭有人管,”西京指了指如意夫人,說“複國軍的左權使,何來你個小丫頭操心。”
“姘頭?!你胡說什麽……”她四下張望一眼,發現如意夫人已經拉着慕容修往地底的密道去了。
“攻勢這麽猛,”西京觀望了下,随手揮開一支□□,那箭被打亂方向,斜着刺入一邊的廳柱上。
箭尾上頭刻了個“煥”字。
那笙一眼就看清了,低聲叫了下,指着那箭說:“你們小心啊!就是這支箭,上面被淬了毒!”她想起在水邊救起炎汐時,他身中的一箭正是刻了“煥”字,上面的毒很厲害,幸好她當時背着雪嬰子,這是連瑤草都解不了的毒,何況現在她身邊是一支瑤草都沒有,更不用說十分難得的雪嬰子了。
西京看了一眼,眉頭皺得更厲害了,說道:“連帝國雙璧之一的雲煥都派來了。”
“雲煥,就是那個給箭上下毒的小人嗎?”那笙恨恨地咬着牙說,“要不是我正好有雪嬰子,炎汐只怕當時就不行了呢!”
葉瀾和蘇摩并沒有随着如意夫人他們退到密道中去,此刻遙遙聽得雲煥一名,葉瀾差點跳起來大喊BOSS。
說話的當口,又是一陣猛烈的箭雨。
白璎他們沒有實體倒還好,只不過此刻已是天光将亮,作為冥靈,他們并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現在日頭下。
她遲疑了一下,觀察了天色,終于決定說:“大師兄,那笙便交給你了,我這邊去引開他們的風隼。”
“天快亮了,你們能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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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的,天馬的速度比起風隼還快上一些。”
蘇摩這時忽然開了口,制止了正欲飛出去的白璎一行人,他說:“天色将亮,你們甩不脫風隼回到無色城的,帝國出動,十巫只怕也有所行動,你們冥靈之體也并非無所畏懼。”
“那該如何?”白璎問。
“我去。”蘇摩肩頭的傀儡晃着身子站立起來,擡起它的雙手來,原本被西京斬斷的引線此刻已然完好如初。
葉瀾立馬拉住了蘇摩的衣角,雖然知道蘇摩這一戰并不會有什麽壞結果,可是她仍然擔心在她之前的影響下,整個故事已經改變,也許這一戰的結果又和原着不同呢。
他伸手摸了摸葉瀾的發頂,道:“馬上回來。”
西京甩了甩胳膊,把那笙推到葉瀾身邊,說道:“你們去密道裏躲躲,小丫頭正好可以去看看你那姘頭,阿璎你也去密道,天就要亮了,”他忽視那笙不滿的嚷嚷,又轉頭對蘇摩問“你那引線是不是可以把風隼拉下來?拉下來就好辦了!”
蘇摩點點頭,表示可以辦到,他又推了葉瀾一把,示意她趕緊去密道裏避着。
葉瀾只好跟着那笙他們躲到密道裏去,走之前又是一步三回頭,看了蘇摩他們好幾眼。
“嘿,”西京笑了聲,摸了摸光劍的劍刃,低聲說:“同室操戈喽。”
蘇摩此時已經自屋頂的巨大窟窿裏跳出了如意賭坊,幾股引線交織在一起快速劃動,織成一團單人大小的圓球,将自己罩在其中,飛射來的□□都被彈了開去。
另有四股引線激射出去,左右交叉就鎖住了一架風隼的翅膀,用力向下一拉,幾乎不過一剎,風隼失衡就轟然在地面上炸裂,激起的煙塵像一朵盛開的花,綻放在這片土地上。
同時又有兩股引線拉住另一邊的風隼,雖是力道不足以使其墜毀,卻足以使它搖晃着下飛,而此刻西京已經躍了出來,正好借着蘇摩的引線,飛身上了風隼。
他手上的光劍猶如滑落大地的流星,光芒奪目而迅猛無比,凝劍一擊,風隼正面的透明石英板一下子被擊穿,駕駛風隼的鲛人當即就死去了,失去掌控,風隼立刻下跌,而蘇摩的引線此刻從風隼上抽離,捆住西京的腰身将他拉回了屋頂。
轟轟兩聲,這架風隼墜毀,那邊蘇摩又拉扯下來了另一架。
有一架分外靈活的銀色風隼不斷避開他奪命的引線,正緩緩拉升了高度,正是這位帝國雙璧之一雲煥所在的風隼。
雲煥向下看去,他同僚的風隼不斷墜落,甚至不超一刻,他就能确定,這一片的風隼都将折損,他看着下方的兩個人——是一個黑衣的鲛人和一個劍客,都是十分厲害,便只能要求潇将風隼不斷拉高。
“少将,”駕駛座上的鲛人頓了頓,說:“我知道,那個鲛人是……海皇大人。”
“哦?”雲煥一挑眉,海皇?那麽說來,不止空桑餘孽這麽一樁事,連鲛人都打算作亂了嗎,他問潇“你們的海皇不是百年前離開了嗎?”
“他應該是回來了。”
雲煥冷笑道:“看來巫姑那個老東西蔔算出了纰漏。”
“拉高風隼的高度,只要離開他一定的距離,便無所可懼,然後加裝十巫煉制的青銅巨箭,向下掃射。”
“是。”潇聽從命令,拉起掌舵。
可是此刻咔地一聲,風隼歪了一下,竟然猛地向下墜落了幾丈。
“右翼被擊中了!”潇快速說道:“無法拉升!”
“可惡!”雲煥透過石英板看了一眼風隼的右翼,那裏正被引線絞碎出一個不小的洞,并且引線正企圖逐步擴大洞口。
他拉開風隼的艙門,劇烈的風吹起雲煥的衣袂,他抽出身側圓筒中的光劍,飛身跳到右翼上,打算切斷引線。
一招劍式尚未出手,風隼又是猛地下墜,雲煥忙穩住身形,此刻這架風隼已降到極低的高度,突然激射出一道銀光而來,雲煥反手擋住,刺耳的金鐵聲嗡地爆開,他被巨大的力量從右翼上推出,落在殘破的屋脊上。
虎口還微微發麻,雲煥眯細了眼看清襲擊他的人,是那個黑衣的劍客,長相頹唐,氣質落拓,而他手裏那柄同樣光輝流轉的長劍讓他的瞳仁猛地收縮了起來。
雲煥拱起手來,對着西京道:“慕湮劍聖門下,三弟子雲煥,見過大師兄。”
西京咧開嘴笑了笑,只是笑意淺薄,他微一揮手,說:“我可不認你這個冰夷師弟,我只有一個師妹而已。”
雲煥也不甚在乎,只說:“劍技無界限,”頓了頓,又說起他的師傅,連眼睛都亮了起來“慕湮師傅說她只收能繼承她技藝的徒弟。”
“廢話不多說,既然各在其位,來殺一場吧!”西京揮了下手裏的光劍,正對準雲煥。
“好。”雲煥凝起所有心思,也橫起光劍來。
劍聖門下的絕技——擊铗九問,問天何壽?問地何極?人生幾何?生何歡?死何苦?宿命安有?輪回何在?情為何物?蒼生何辜?每一招都快如閃電,動如驚雷,世上對招劍聖絕技的武人,存活下來的不過寥寥,可見這門劍術的非同一般。
而此刻同為九問,同為光劍,同為劍聖門下,兩人快速交接而又急速分散,所有劍的影子都像是閃電一般,亮白刺眼而迅猛無比,天色未亮仍舊混沌,這兩道交織錯開的光,卻像是要割裂開灰暗的天色。
蘇摩并不插手,這是劍聖門下的争鬥,他不覺得西京會輸給這個帝國少将,只拉扯着那架仍舊堅持着的風隼。
“大師兄果然是喝酒喝得太多了嗎?”交戰中,雲煥忽然嗤笑了一聲,一道銀光從交纏的身影中飛射而出,那是西京的光劍,此刻脫手釘在了破碎的牆體上。
躲在密道裏的那笙,在發現炎汐只是持續變身沒有危險後,便跟着葉瀾悄悄地躲在木柱旁,偷偷露出小半截臉,向上仰視着戰況。此刻見着西京失了劍,忍不住擔心地低聲叫了起來:“大叔的劍!”
“呵呵,”西京和雲煥分開,站立在一邊,看着他:“慕湮師傅的眼光果然是不錯的,你的天賦自然在我之上,可惜……”
雲煥一皺眉,猛地後腳發力,光劍直沖西京而去。
“啊!”那笙的驚叫被葉瀾堵在了手裏。
卻見西京并不後退,也是起身發力,像是彈射出去的勁弩一般,沖向了運劍的雲煥。
雲煥的光劍刺穿了西京的右肩,汨汨地湧出了鮮紅的血,然而卻見着西京皺着眉,縮了縮肩頭,他的劍就被死死夾在西京的肩胛骨裏抽動不回。
“你以為沒有劍便不會劍技了嗎?”西京哈哈一笑,右手起勢,雲煥眼瞳一縮,發現正是九問的最後一式,他來不及後退,便被擊中了眉心。
一陣猛烈的頭腦撞擊,雲煥被沖擊地倒飛出去,站穩後耳鳴起來,他摸了摸眉間,血流了下來。
對面的西京似乎不知疼痛般,不吭一聲地拔出了那柄屬于雲煥的光劍,上頭還留有自己溫熱的鮮血,他抹了一把血,将劍對準雲煥,朗聲道:“再吃我一劍!”
雲煥空手面對西京,卻并無驚慌的神色,眉心上的血洞雖未傷及內裏,卻也不停地流下血來,糊住了他的雙眼,他抹去遮眼的污血,目光鎮定無比,等待西京一劍劈來的當時,縱身而逃。
身法倒也如劍法一般,快如雷電,他逃遁得如此之快,甚至都帶出了殘影。他沒有去顧忌還被蘇摩捆綁着的風隼,直接往相反的地方逃遁。
西京咳出一口血,并沒有上前追擊的欲望。
蘇摩倒是有餘力,分出幾股引線,合成一束,像是利箭一般沖着逃遁的雲煥激射而去。
喀喇一聲,這邊還纏着的風隼終于碎裂,不過從中躍出了一個纖細的身影,正是那個駕駛風隼的鲛人,她提着一柄長劍,毫無猶豫地就殺向了蘇摩。
他眯了眯眼,修長的手指一動,從風隼上撤離的引線立即舞動起來,上下翻飛着攪動,割裂空氣沙沙作響,攔截住那個沖上來的鲛人,引線一拐,幾乎刺穿了她的雙腿,女鲛人猛然被拉扯地跪了下來。
而因着這邊的阻擋,蘇摩射出去的引線失了準頭,只将雲煥的肩膀擊穿,被擊穿的雲煥仍舊不吭聲,順着沖擊的力量再次向前移動,并不顧及肩膀的血洞,而此刻蘇摩的引線攻擊距離已經不足了,蘇摩正想殺了被他刺穿雙腿的女鲛人,然後去追擊雲煥,卻被西京大聲呼喊停下了動作。
西京看到了那女鲛人的面容,大叫起來“等等!”
絞向鲛人的引線停下來。
“你是潇?!”西京望着和汀相似面貌的鲛人,不可置信地詢問。
那鲛人擡頭望了他一眼,又看向已經脫逃出去的雲煥,松了一口氣,回答道:“是。”
“蘇摩,請你放了她吧,”西京望着如此相似的臉,一時有些恍惚,想起汀話語裏的滿是仰慕的長姐,說道:“汀不希望她姐姐死的。”
蘇摩沉默了下,看着潇。
潇面對這位鲛人的皇,深深地低下頭顱,匐倒在地上:“海皇大人,您可以殺了我,我這樣的人,不配做汀的姐姐。”
蘇摩忽然想起,她是複國軍嘴裏的無恥背叛者,正是由于她的出賣,使得複國軍一敗塗地。他拉緊了手裏的引線。
“蘇摩!”西京叫了一聲。
“你的确不配做汀的姐姐,二十年前因為你的出賣,使得複國軍大傷元氣,而二十年後,你竟然幫着帝國的人,開着風隼來射殺我們,甚至為了救你的少将,敢于刺殺于我!”他冷笑起來。
潇繼續低垂着身子,只是堅聲說:“我沒有出賣複國軍!二十年前不曾做過此事!”
蘇摩不管她的言語,繼續說:“你知道你的妹妹汀,剛剛死于風隼的射殺嗎?”
聞言的潇瞪大眼,猛地看向蘇摩,顫抖着道:“您、您說,汀、她死了?”
“對,死了,被風隼的□□射死的。”
西京靜默地站在一邊,口中又湧出血來,腥氣上翻,沖得他咳嗽起來。
見着此刻沒有危險,葉瀾和那笙快速地跑了過來。那笙扶住西京,手忙腳亂地想要給他的肩膀上包紮一下。
而葉瀾站到蘇摩身邊,拉住了他的手,她搖了搖蘇摩的衣角,輕聲說道:“你看看她過往的記憶吧。”
蘇摩聞言,手指上的引線一翻,貼上潇的腦袋,她的神色迷茫了起來,而此刻,蘇摩卻是看見她過往的經歷。
不過半刻,他幾乎看完了潇的所有事情,就如她所說,二十年前,她的确沒有出賣複國軍,只不過被利用了。而現今,她為了救過她的那個孩子,也就是當今的帝國少将雲煥,可以付出一切,似乎所有的事都是可以解釋的,只不過是站在不同的角度。
他嘆了口氣,收回所有的引線,對她道:“你可以走了。”
潇茫然地回望蘇摩。
“去吧,你盡你的所有力量,去守護你的少将,而我們,為回歸碧落海而戰。”他不再去看她,拉起葉瀾的手,一步一步往回走去。
西京也并未再說些什麽,任由那笙扶住他,向賭坊走去。
潇被引線刺穿的雙腿還在不斷地流血,可她似乎感覺不到一般,只癱坐在地上,慢慢用雙手捂住了臉,有一顆顆閃光的珍珠從指間漏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