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修)
潘小桃很快便發現了立在門處的姜昀,瞥了他一眼,沒言語,繼續吃她的核桃。倒是崔長生擡起頭見得那姜昀今日竟是下了床,出了門來,站起身笑道:“大叔你身子好了?”
姜昀本還出着神,聽得那聲大叔,再看那嚼着核桃仁兒的女子年輕柔美,而說話的那小子,雖是相貌不甚英俊,可年輕強壯,心裏頭立時就有些不爽快。又見那女子只顧着吃核桃,壓根兒不搭理他,心裏的不爽快便又添了兩分,臉上淡淡地笑着,回道:“是好了些。”
崔長生招呼姜昀:“新買的核桃,大叔你要吃嗎?”
姜昀搖搖頭,忽的便不想去院子裏頭溜達了,淡笑道:“頭又有些暈,我先回房裏歇了。”
崔長生忙道:“大叔你去歇着吧!”
姜昀聽得那聲大叔,頓覺腹中氣惱更甚。閉了屋門,一偏頭,瞧得窗子外頭,那小夫妻兩個又甜甜蜜蜜地說笑在一處,不覺忘了那羞怒,竟立在原處又看呆了。癡癡望了一陣,姜昀豔羨的同時,心裏頭卻隐隐生出了絲絲縷縷的嫉妒來。
他便是落了難,那也是天之驕子,可如今他這般尊貴的天之驕子卻還不如一個村夫,只瞧着那女子望向他的眼神,姜昀心裏頭便不舒服得很。憑甚他這般尊貴的一個人怎的渴求都得不來的溫情,那憨傻的呆小子卻能有。
吃了會兒核桃,崔長生說今日陽光好,便要拿了網兜,去河裏頭給潘小桃網魚吃。潘小桃挺着肚子不方便,便沒跟着去。
崔長生這邊兒出門不久,趙新林領着潘曉也出了門,說是要去城裏頭添置些路上要用的東西。家裏頭便只剩下了潘小桃,瞧着那陽光還好,便照舊躺在搖椅上曬太陽。沒一會兒的功夫,那小屋裏的門開了,姜昀從裏頭擡腳走了出來。
潘小桃半眯着眼,瞧那男人遠遠地站在一圈圈金黃色的光環裏頭,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正望着自己。心思這人不是頭暈要去睡覺,怎的又出來了?也沒做理會,斜了那人一眼,又去閉目養神。
不過幾息,潘小桃忽的睜開眼,望過去,卻發現那男人仍舊看着她。
男人長得好看,雖是有了年紀,可臉上卻沒有半絲的皺紋,白淨的面皮,漆黑的瞳孔,還有那一股子冒着貴氣兒的氣度,瞧在眼裏,倒也是賞心悅目的。只是男女有別,這人便是長得好,可這般直勾勾望過來,絲毫不避諱,也叫潘小桃心裏頭生出了不自在來。
卻說姜昀,一眼瞧得那躺在搖椅裏頭半阖着眼,慵懶好似一只貓的女子,不覺便是心頭一軟。再細看去,那女子臉頰紅紅,雖是挺着肚子,卻絲毫不減俏麗風情,反而因着将要為人母親,周身上下平添了許多的風韻味道來。
這般瞧在眼裏頭,姜昀不覺有些癡了,便起了上前搭話的念頭。只是剛一邁腳,便聽門處“咯吱”一聲,院子裏的二人都朝門處看去,來人卻是葉明海。潘小桃這才想起來,趙新林離家時候囑咐她把門插好,她本要去插門,卻是一轉頭,便給忘了。
葉明海手裏頭提着一壺剛炖好的滋補湯,可這一進院裏頭,頓覺氣氛不對頭。院子裏只有那二人,離得雖是不近,可若是他沒看錯,方才他進來時,那大殿下正盯着小桃看。這樣一想,眉頭便情不自禁地皺了起來。
這大殿下哪裏都好,卻是多情了些,原先在京都的時候,便是處處留情,那倒也沒甚了不得的,便連貧苦人家的男子,只要有了多餘的銀子,還想置辦一房妾室,何況這還是龍子鳳孫。
Advertisement
可偏這大殿下也是怪了,他看上的,不是寡婦便是□□,便連他那明媒正娶的正妃,聽說原先也是訂過親的。眼睛在二人之間轉了一圈,葉明海笑道:“今個兒太陽好,出來曬曬也是好的。”
氣氛被打破,姜昀登時沒了方才那份兒心思,索然無味地嘆了口氣,轉過身往屋裏去了。
葉明海目送他進屋,轉頭去看那潘小桃,卻見她正瞪着眼睛朝那小屋處狠狠剜了一眼,頓覺心中一松。
瞧這模樣,這丫頭也不是個傻的,想必也是有所察覺的。剛剛那一瞬,葉明海心裏頭還是有些擔憂的。長生那孩子雖是個好的,可到底呆了些,那大殿下卻是風流模樣,這些年不見,乍一相見,卻又添了許多的雍容來。若是他存心勾引,他害怕小桃那丫頭見識少,再把持不住,有了私情可就糟了。
葉明海笑盈盈走了過去,道:“這會兒起了風,若是還想着曬太陽,明個兒再曬吧!”
潘小桃此時正生了一肚子火,那人瞧着倒是周身貴氣,卻不想是個流氓壞種,便是眼裏頭沒有色眯眯,臉上也不曾露出垂涎,可瞧在眼裏頭仍舊可惡。只是這事兒畢竟不好說道,潘小桃也不好明着發火,此時聽得葉郎中如此說,便笑道:“是有些涼了,我這就進屋裏去。”
葉明海見得潘小桃慢騰騰進了屋裏頭,這才轉過身去了小屋。
伺候着姜昀喝了湯,姜昀道:“你說的那事兒,我應下了。”見得葉明海面上露出狂喜,慢騰騰道:“我有個心腹,在西郡那裏做将軍,你收拾了行囊去找他,叫他派了人馬來接應我。至于以後的事兒,等着去了西郡,再行商議。”
及至趙新林和潘曉買了東西回來,院裏頭滿是魚香味兒。潘小桃坐在竈間的小杌子上,崔長生正拿着個青花小碗,給她盛湯喝。兩人雖是不言不語,可自有脈脈溫情緩緩流淌。趙新林本想進去也要了碗來喝,遠遠見着了這情形,便立時掉轉身回了屋裏,和潘曉一起收拾着包裹。
一時喝了湯,崔長生扶着潘小桃進了屋,給她洗了腳,又看着她睡下,才道:“我出去一下,呆會兒便回來。”
潘小桃奇道:“外頭黑燈瞎火的,你出去做甚?”
崔長生小聲道:“我去割那女人的臉啊。”
潘小桃疑道:“不是說好明早上割嗎?”
崔長生嘆了口氣,道:“我怕潘曉到時候心軟。”
潘小桃一想起那小子還是心煩,聞言也覺得長生哥哥難得周到一次,便笑道:“也是,還是長生哥哥想得周全,那你去吧!且小心着點。”
崔長生将被角掖了掖,指尖輕撫在潘小桃的臉頰上,目光眷戀,聲音柔軟:“好,我知道了。”
潘小桃便看着崔長生出了門,躺在床上睜着眼也不睡覺,想着也要不了多少功夫,預備着等了崔長生回來,一起睡。
卻不料,左等右等,瞪了許久也不見崔長生回來。心裏不安起來,便慢慢起身穿衣,提拉着鞋子,出了裏屋去對門的卧房敲門,想要叫醒公爹下地窖裏頭瞧瞧。
不想長生爹今夜裏并沒有回來,潘小桃無奈,便去敲趙新林的門。
趙新林已經睡下,起身披了外衣開了門,便聽潘小桃焦急道:“趙大哥,你去地窖裏看看,長生哥哥下了地窖好久了,還不曾出來。”
趙新林一聽,便知道這長生只怕是背着他和潘曉提前動手了,瞪了潘小桃一眼,只覺那長生向來呆憨,這主意定是這丫頭出的。
潘小桃見他不吭聲,只唬着臉瞪自己,急道:“你就莫要瞪我了,快些下去瞧瞧,都去了兩盞茶的功夫了。”
趙新林一聽,這才焦急起來,忙回身舉了燈,和潘小桃一起往地窖那裏走去。還沒走到,潘曉也跟了上來。
本就是深秋時分,夜裏更是涼風淩冽,潘小桃裹緊了身上的衣服,卻猶覺遍體生寒。立在地窖邊沿上,見那趙新林還有潘曉一前一後下了地窖,潘小桃手裏舉着燈,焦急地往下張望,心裏急得很。
也不過幾息的功夫罷了,可潘小桃卻覺度日如年,頻頻往下看,因着怕驚動了小屋裏頭住的外人,便勉強蹲下身去,一手舉燈,一手扶着地面,不及開口詢問,便聽得裏頭幾聲輕呼,随後隐約有泣聲傳來,心裏極度不安,忙沖着地窖低聲喊道:“趙大哥?趙大哥?”
卻覺地窖裏頭陡然一靜,潘小桃豎着耳朵屏氣凝神去聽,卻甚也聽不到了,好似方才聽到的那些,都是幻覺。急得了不得,卻又下不去,也顧不得其他了,沖着地窖大聲喊道:“趙大哥?趙大哥?”
只聽裏頭忽的響起淩亂的腳步聲,随後便見趙新林舉着一豆燈火迅速爬了上來,昏黃的燭光映着他清俊的面龐,潘小桃分明在上面看到了清晰可見的悲痛和焦灼來。心下頓覺不好,急聲問道:“長生哥哥呢?他沒在地窖裏頭嗎?”
說話間趙新林已經出了地窖,來不及同潘小桃說話,便要拔腿往外頭奔去。潘小桃哪裏肯放了他去,立時抓住他的衣袖,焦急道:“長生哥哥呢?他怎麽了?”
趙新林正是急若火燎,甩開衣袖想要奔去尋了郎中來,卻忽的晃過神,忙扶住了因着他那一甩,而搖搖晃晃立不住腳步的潘小桃,瞅了她的大肚子,又見她滿面急色,嘴裏一疊聲的問着崔長生,穩了穩神,繃着臉皮,冷聲道:“你且先去屋子裏頭等着,我出去一趟,回頭再說給你聽。”
潘小桃敏銳地覺察到了不對勁兒,哪裏還能等着回頭再說,扯住趙新林的胳膊尖聲道:“你快說給我聽,我現下就要聽。”
趙新林被潘小桃死死拽住走脫不得,立時便惱了,鉗住潘小桃的手臂,将她束縛住,然後身子往後一晃,松開手見那潘小桃仍舊立得穩穩的,便掉轉身子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