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亦是江湖
休息一晚之後,舒子樂內力的浮動終于平穩下來。秦西北在酒館裏點了菜,舒子樂坐下之後才問:“師兄到洛陽城做什麽?”
“半個月之後就是武林大會,我來湊湊熱鬧。”
舒子樂一笑:“那客棧客房是怎麽回事?”如今洛陽城的客棧已經人滿為患,要訂下一間廂房很不容易。
秦西北揚眉道:“我早就知道你會來,給你備下的。”
“知我者,師兄也。”
秦西北不與她貧嘴。過了一會之後,酒館迎來了四個人,正是天山派沈嘉碩一行人。他們一進來就看到舒子樂。
趙雪輕小聲道:“三師兄,你看,樹林中的那個女子。”
利陌棕點頭,看向舒子樂的方向。
秦西北感受到他們的視線,不驚不慌地看向舒子樂說:“你認識?”
“不認識。”
秦西北看了他們一眼,“天山派的人,應該是要參加武林大會的。”
舒子樂對他們不感興趣,只是轉頭看着窗外。秦西北選擇的地點還真是不錯,在二樓的靠窗位置,擡頭往下看能看到來來往往的人。如今的洛陽正是百花齊放的時刻,即使人員患滿也掩蓋不了花香的氣息。秦西北看着她不感興趣也不再多說什麽,他們幾人就坐在舒子樂的前方。就在這會兒,響起了打鼓的聲音,趙雪輕看向下邊,驚訝問:“怎麽了?”
寧啓順着聲響看去,道:“好像是官府的人。”
趙雪輕疑惑問:“難道武林大會,官府也要管?”
寧啓搖頭說:“不知。”
沈嘉碩說:“這次的武林大會除了是江湖門派的比拼之外,楚魏兩國之間也會有一番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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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雪輕皺眉道:“自古以來兩國之間只會在戰場上算輸贏,所謂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更可況武林大會一直是我們南魏的擂臺,楚國參與是為了什麽?”
沈嘉碩呼氣說:“打仗雖是朝廷的事,但武林大會畢竟是所有人都能參加,不分是南魏人還是楚國人。而且這次大會恰逢碰到楚國使者來訪,他們表示也會帶有楚國的高手過來參賽,這是向南魏挑釁,所以這次武林至尊的寶座如果落在了楚國人的手裏,其中的厲害可想而知。”
寧啓眨了眼睛說:“這麽說來,今年的大會必有一番血拼。”
沈嘉碩嘆氣:“就不知道楚國人的武功如何,如果……”他側頭看向舒子樂的方向,“如果他們的武功內力不凡的話,我們真的會有一場苦戰要打。”
趙雪輕嘟起嘴唇說:“之前聽二師兄提起過,楚國士兵各個英勇善戰,其中自然不缺乏武功厲害之人。”
樓下依舊一路上官兵,看樣子是什麽大官員從這裏經過。他們紛紛向下看去,一人騎着棕色寶馬走在前端。趙雪輕疑惑問道:“那人是誰啊,好威風。”
沈嘉碩看了一眼說:“這個排場應該是親王之類的皇親。”
“當今魏王正值壯年,如果是親王的話,那就只能是翼桓王和昌東王,這是魏王的兩個弟弟。”
“那會是他們其中一人嗎?”
“應該不是昌東王,昌東王常年駐紮邊境,很少回京,這樣的比武大會自然也不會參加。”
“那就只能是翼恒王了。”
“如果他是翼恒王,那也……”寧啓說,“太年輕了些。”
利陌棕擡起眸說:“你們忘了?還有一個異姓王。”
經過一提醒,沈嘉碩點頭道:“對,還有一位——燕國公。”
趙雪輕用右手撐起自己的下巴說:“燕國公?那是誰?”
利陌棕開口說:“燕國公是南魏開國功臣,歷代君臣都不敢造次。前任燕國公在十年前去世,由他的兒子燕錦燕世子繼承襲位。”
沈嘉碩點頭道:“沒錯。”
寧啓驚訝,“那位燕世子繼位時不過是十歲孩童,如今也是弱冠之年而已。這十年間能保持燕王府長盛不衰?”
利陌棕看向騎馬男子的背影道:“自然是不能。”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可雯凰郡主可以。”
“雯凰郡主又是誰?”趙雪輕道。
“雯凰郡主是燕國公之女,燕世子的親姐姐,燕梳。”
“她……”趙雪輕剛想說些什麽。街道下面又擡起了響起了打鼓聲,看到的是一頂華麗的轎子。“這是……難道是雯凰郡主?”
“不是。這是楚國儀仗,應該是楚國公主。”
趙雪輕詫異道:“這……燕世子為楚國公主開道?”
他們四人都看得糊塗了。坐在一旁的秦西北突然噗呲一笑,“真是天落紅雨,一板一眼,可笑得緊啊。”他們四人都看向秦西北。
舒子樂收回視線,端起了桌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說:“哎,可惜了可惜了。”
他們四人紛紛相互對視,實在不解。寧啓站起身來,走到他們的面前說:“這位兄臺,你在笑什麽?”
秦西北對上他的眼說:“笑什麽?”他呵了一聲,“只是覺得可笑罷了。”
寧啓側頭看着華麗轎子,“難道我們剛才說得不對嗎?”
“非也非也,幾位分析的甚是有道理,我只是在笑這楚國公主罷了。”秦西北擡了擡下巴示意下方。
寧啓詫異:“難道你知道這公主是來做什麽的?”
秦西北打開手中的折扇,搖了搖說:“我自然不知道她來做什麽,只是這位卿本佳麗的公主似乎要給他們的國人丢臉了。”
“何以見得?”
“因為前面的那人根本就不是燕世子。”秦西北展開折扇。
“不是燕世子?”寧啓驚訝,“這麽說……”
“他只不過是有軍銜的将領罷了。”
大家都紛紛看向領頭人的裝束,确實如秦西北所說,并非是燕世子的裝扮。
沈嘉碩也走到寧啓的身邊,說:“這樣說來,這位楚國公主硬生生把自己的國家接矮了一截。”
趙雪輕和利陌棕跟了過來,看着說:“為何會這樣?燕世子怎麽不親自帶領?我們與楚國如今不是友好關系麽?”
“這就要問燕世子了。”
突然,下方引起了轟動。走在前端的将領被攔截了下來,好幾個人出來攔住隊伍。一人喊道:“單玮,你們欺人太甚。”
趙雪輕咦了一聲:“那不是……”
舒子樂也看到了,正是她半月前在林中救下的男子,莫慶。他竟然是楚國人!當初沈嘉碩他們都以為他是魏國的将領,沒想到他是楚國人。那就糟糕了。
舒子樂微微眯起了眼睛。楚國人帶着士兵到魏國邊界,這意味着什麽。
莫慶喊道的正是騎在馬上的将領,單玮。利陌棕輕聲道:“單玮,燕家軍鐵騎的一名大将,竟然會出現在這裏。”
“燕家軍又是什麽?”
利陌棕還沒得解釋,下面就已經鬧得不可開交。
單玮冷哼一聲:“這是我家世子的吩咐,更何況是貴國公主妥協在先,與我們無關。”
“燕世子在哪兒?”
“我家世子自然在燕王府。”
莫慶緊握着拳頭,“就算是公主有什麽不對,你們就能如此對待嗎?這是貴國待客的友好方式嗎?”
單玮冷眼一眯:“我們這邊有句話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貴公主做了什麽,想必你們自己清楚,我們世子已經是仁至義盡。”
“你…….”
單玮一擡手:“既然已經到了洛陽城,我就把貴公主交到莫将軍的手裏。”說完,後面的士兵排開一條路,單玮雙手一鞠,“告辭。”他騎馬離開,身後的士兵小跑跟上。
趙雪輕輕聲問:“這楚國公主到底做了什麽?讓燕世子這樣對待?”
沈嘉碩他們自然不知道,倒是秦西北難得有耐心,搖着折扇解釋道:“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
四人紛紛眨眼。
舒子樂站起身來。秦西北詫異問:“你去哪兒?”
“睡覺。”
“現在?”
舒子樂低頭看他:“不然呢?”
這會兒,沈嘉碩上前對她說:“姑娘,請留步。”
舒子樂轉頭看向他們。
她的眼神很淡然,一副抗拒別人于千裏的神情。沈嘉碩暗暗呼氣:“在下長山派大弟子沈嘉碩,這幾位是我的師弟師妹。姑娘,半個月前在樹林中我們有緣見過姑娘一次,這次又能再次相見,實在是我們之幸。”
看到他停頓下來,舒子樂說:“然後呢?”
沈嘉碩額了一聲,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寧啓突然開聲道:“姑娘的武功奇高,不知道你是否會參加武林大會。”他們要問的就是這個,大師兄總是扭扭捏捏的樣子,難怪人家反感了。
舒子樂側着腦袋想了想說:“不會。”
趙雪輕脫口而出:“為什麽?”
舒子樂腦袋一歪,反問道:“我為什麽要參加?”
“你的武功那麽好,不參加可惜了。”
舒子樂輕扯了一下嘴巴,沒有再說話,轉身離開了。
秦西北懶洋洋地搖着扇子站起身來:“也罷,我也跟你一起回去睡覺。”
離開酒樓之後的舒子樂雙手環抱在胸前,洛陽城她每年都會來,單單它的氣息就讓她十分歡喜,或許是這個洛陽百花争豔的味道讓她難以忘懷。秦西北跟在她的旁邊問:“你見過那個叫莫慶的楚國将士?”剛才從她的表情中就能看出來了。
舒子樂微點頭:“是,半個月前,在少涼城附近的林中。我救了他。”
秦西北沉默了一下,“少涼城?楚魏的邊界城?”他眯起眼睛說,“他怎麽到少涼城來了?”
“他在少涼城并不奇怪,畢竟少涼城的半邊區域也在楚國,雖然少涼城在魏國的管轄範圍內,但這是一個比較特殊的城池。”不過帶着士兵進來,那就另當別論了。
秦西北搖了搖扇子,眼看着前方說:“少涼城也是很好突破的一個防線。”
“算是吧,至少可圈可點。”
秦西北沒有再說話。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紛紛攘攘。洛陽城十分熱鬧,更多的是因為武林大會即将召開的緣故,很多外來的人都聚集在洛陽城裏。
過了一會之後,舒子樂說:“你先回去吧。”
秦西北望了她一眼,輕輕點頭。
秦西北離開沒多久,就有人出現在舒子樂的面前。她的內力消耗過度時,身體會遭到反噬,很多時候她都是用招式,不用內力加強。不過她的輕功一直很不錯,除非有比她武功更強的人才會發現她。可能因為最近她的身體狀況的緣故,輕功施展起來沒有那麽随意了。此刻出現在她面前的人,她還真是一點意外都沒有。眼前的這個人穿着一身華麗的衣裳,他們之前有過幾面之緣,甚至還因為一株倪神草而大動幹戈。
歐陽明月是歐陽山莊的主人,上次那些人圍攻她的人也是奉了他的命令,現在他竟然一人出現在她的面前。歐陽明月本就是個聰明人,可惜太過迂腐。或許他還不懂得江湖險惡的道理,興許這件事可以讓他進一步也說不定。
“子樂姑娘,別來無恙。”
舒子樂笑了一下:“歐陽莊主是一定要把我擒下才肯善罷甘休吧?”
“哪裏的話,我不過是想要請姑娘到我山莊去做客,都怪之前屬下不懂事,傷了姑娘。明月在這兒向姑娘賠禮了。”
“不敢當,歐陽莊主的待客之道我已經領教過了。”她看向他說,“倪神草已經不在我身上。”
“倪神草乃我家傳之寶,姑娘這樣冒然取去,可真是沒有把歐陽山莊放在眼裏。”
“倪神草怎麽就成你家的了?倪神草是南魏建國時,魏王托歐陽家種植,若說是我拿了魏國皇宮的寶貝還可說得過去,你說是吧,歐陽莊主。”
歐陽明月眯起眼睛,呼了幾口氣之後,笑了笑說:“沒有我們歐陽家,倪神草早就不複存在了。”
“倪神草或許需要歐陽山莊的泉水才可存活,要不是你們處在那塊地方,倪神草也輪不到你們。”
“你…….”歐陽明月氣結,“我可以給你倪神草,但是你拿走的不僅是倪神草,只要你把其他東西還回來,我可以不和你計較。”
舒子樂揚起眉毛:“我拿走的就只有倪神草,其他的東西我不知道。”
“舒子樂,趁着我還能好好說話的時候,你最好把東西給我。”
“歐陽明月,我舒子樂行得正坐得端,倪神草是我拿的,我不否認,但是所謂的其他東西我沒有拿過,想要把這種污名扣在我頭上,也找個證據出來。”
“你當夜拿走倪神草,東西就一同不見了,不是你拿的是誰拿。當晚也就只有你一人進入歐陽山莊。”
舒子樂冷哼一聲:“開玩笑,就算沒有人進去,你自家出了內鬼還怪我?”
歐陽明月呵斥道:“舒子樂,你強詞奪理,休怪我不客氣了。”他說着就展開了拳腳,他知道舒子樂的內力受損,可她的武功招數仍是不錯,輕功更是絕頂,要不然不可能在守衛森嚴的歐陽山莊來去自如。即便如此,他也不會輕敵放過她。
舒子樂微眯眼睛,身子一躍躲開了他的掌力。“孰是孰非,天知地知。歐陽莊主也不過如此。”
“你說什麽?”她的語氣惱怒了他,他的招式更是招招致命。
舒子樂只是用輕功躲避,可歐陽明月不會那麽容易放過她。突然一個掌力直逼她的右胸,她不得不伸手一擋。但是她知道他的這一掌使出了十全十的功力,雖然她仍然面不改色,不過她的內力又開始減弱一分,原本養好的傷又開始破裂。
就在這時,一人突然躍到她的面前,擋住了歐陽明月的攻擊。歐陽明月停下手來,“你是誰?”
舒子樂看向冉羲,“怎麽是你?”
方絡擊退歐陽明月,退回到冉羲的身後。
冉羲淡笑,“自然是我”
舒子樂面不改色:“多管閑事。”
冉羲也不生氣,微微一笑:“嗯,确實是了。”然後轉頭看向歐陽明月說,“別人都說歐陽莊主如何英勇,沒想到就是這樣的英勇事跡。”
歐陽明月眯眼:“你是冉羲。”
“正是。”
他咬牙切齒喊道,“真是聞名不如見面。”
冉羲微微一笑:“難得還有人惦記我,實在不枉此行。”
歐陽明月冷哼一聲:“舒子樂,如果我知道東西就在你身上,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請便。”
他繼續冷哼一聲,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