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燕家的責任
另一方向,冉羲等人就出現在月河的下游。黎謙說:“公子,為何不與殿下一塊兒去回岳城呢。”
“這場仗打不久了。”
“難道殿下要收兵了?”
“出兵不過是權宜之計,讓楚國諸侯看看安南王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
“可是殿下在魏國沒有得到什麽”
“不,這場仗的重點就在這兒。”
黎謙看向月河中央:“月河麽?”
劉中齊說,“是聚陵城。”
一會之後,冉羲才說,“這場仗就像一場兒戲一般,如果燕家軍不出來,楚國出兵就沒有任何意義。畢竟三年前燕家軍把楚國軍隊擊敗,那一場仗還是楚國的戰将安南王的弟弟岳子闌主導。”也因為那場戰争,岳子闌的無疾而終,燕梳身上的傷也是拜他所賜。雖然後面是魏國贏了,但也成為了兩國紛争開始的導火線。然而楚國知道只要有燕梳在的一天,魏國就難以攻破。
“那您為何要分散楚國兵力呢,直接攻打某個關鍵城池,那不就引出燕家軍了麽。”
“如今燕家軍表面上是有燕錦掌管,實際上實權還在燕梳的手上。”
劉中齊點頭:“确實,這些日子以來,魏國雯凰郡主一步步打破我們的步調,就連與她正面攻擊的薛凱也沒有烙下什麽好處。”
“燕家軍在別人手裏是一支普通的軍隊,而在燕梳手裏就是一把利劍,它的攻擊力奇高。”想要摧毀燕家軍,那麽摧毀它的領袖足以。
稍後,他們的後方出現了一群人,看到前方的人,冉羲揚眉道:“你怎麽來了?”
岳子歸笑着回答說:“我比較猴急,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結果。”
冉羲不理會他,轉身想月河下游繼續走。岳子歸翻身下馬,走到他的身邊說:“我想再過幾天就會知道輸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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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羲沒有回答他的話,反問道:“邑城中可有什麽動作?”
岳子歸哼了一聲:“他們能有什麽動作?”
“你還是盯緊他們,狗急了都會跳牆,何況是人。”
岳子歸看向月河的風景,久久之後才說:“這裏的山河相比我們楚國稍微遜色一些。”
冉羲笑着說:“我倒是覺得各有千秋。”
他們留在月河之下的一個鎮上,冉羲和岳子歸坐在酒館二樓,俯身可看到街道,他們的身後站着方琦和方絡兩個雙胞胎兄弟。
沒多久就聽到旁邊的閑人說:“聽說雯凰郡主到聚陵城了?”
“可不是嘛,說不定随時會打起來了。”
“不過有郡主在,應該不用擔心。”
“未必,我聽說郡主在三年前的那場大戰中受了重傷,至今都沒有好,如果再打下去,估計耗不住。”
“不至于吧,都三年過去了,難道還沒有治好?沒有理由啊。”
…….
岳子歸冷哼一聲,“她的命最好長一些。”
“哎,看,那不是燕家軍的單玮嗎?”一人指着接到上的士兵隊伍,單玮就騎着馬走在前方。
“你認識他?”
“燕家軍的統領,單玮将軍。這個我還是認得的。”
“他就是單玮,那郡主真的來到這裏了?”
“看樣子一定是了。”
岳子歸眯起眼睛:“他的工作還蠻快的,竟然把所有的聚集點都占據完了。”
冉羲擡起眼睛看了一眼,不為所意。
岳子歸看向冉羲說:“這可怎麽辦,我們的人占據不到好的地方,想要攻打也沒有機會。”
冉羲淡淡的看了一眼,“聚陵城的兵力不足,他們把所有的兵力都用來占據聚集點。”他笑了一下,“還真是孤注一擲的一步棋。”
岳子歸看向他。
冉羲揚起眉尖說:“燕錦還不知道燕梳傷勢未愈的事情吧?”
方絡點頭說:“是的。”
“那就想辦法讓他知道。”
岳子歸嘴角一翹,似乎明白了冉羲的布防。
這一天的晚上,燕梳一個人出現在聚陵城的城牆之上,望眼看去這一片黑色的夜都沉靜這沉默的色號裏。等她收回視線的時候,就看到冉羲站在城牆之下,他手中提着一個燈籠,燈籠中的火焰不強,但隐約能看到他的樣子。
燕梳看着他,她也知道這黑暗中,冉羲的那雙眼睛正在看着她。
“郡主。”她的身後響起了單玮的聲音。
她回頭看了他:“怎麽?”
“很晚了,您回去休息吧。”
她微微嘆氣:“好,你也早點休息,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屬下明白。”
等她再次把視線投下城牆之下時,冉羲已經不在。燕梳下了城牆,眼眸微微擡起,轉身向別處走去。月河河畔,冉羲的身影站在那兒,月光依舊明朗,他腳邊就放着剛才他提着的燈籠。
燕梳走到他的身旁說:“找我來有何事?”
冉羲側頭看向她,微微笑道:“身體可有好些了?”
燕梳回望他:“托你的福。”
冉羲淡笑。
燕梳把手中的東西遞給他說:“這是我輸的。”
冉羲接過,打開來,裏面是一塊硯臺,是百家墨。他淡笑說:“多謝。”
“你怎麽知道我有百家墨。”
“我只是知道燕家受魏王愛戴,燕國公又是一個文筆極好的人,這百家墨再珍貴也比不過燕國公的珍貴。”冉羲口中的燕國公指的是燕梳的父親。
燕梳微微閉上眼睛:“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單獨見面,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你問。”
“從我們第一次見面,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誰?”
“是。”
“從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不是就在你的計劃裏?”
“是。”
“之後的每一次見面,是不是也在你的計劃裏?”
“是。”
他的每一個“是”都那麽幹脆利落,好不掩飾,甚至沒有任何想要隐瞞的意思。不用猜,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她不知道的是因為她的出現,很多的步驟都被打亂了,就像當初她毫無預兆的出現,拉着他逃亡一般的狂奔時,那個畫面根本不在他的劇本裏。
燕梳不得不承認:“你真的好聰明。我打過那麽多場仗,這是我最沒有把握的仗,就因為是你,冉羲。”
冉羲沒有說話。
燕梳繼續說:“我不會認輸,也不會讓你。”
冉羲淡笑:“我知道。”
半響之後,冉羲說:“那我也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你問。”
“抛開君王之見,如果楚國能更好的善待百姓,你願意放棄,給百姓一個安居樂業嗎?”
燕梳看向他,輕笑一聲,“你問了一個好偏激的問題,不過我能回答你。當父親把燕家軍的軍印交到我手上的時候,我過去的每一年,每一年中的三百六十五天都不是屬于我自己。我所想的都是我的将士我的士兵,以及魏國所有的百姓還有我的弟弟——燕錦。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成親,也沒有想過我會有孩子。我并非愚昧更不是愚忠,就算魏國的君主毫無建樹,我也必須守護這片土地完成我的使命。”
很久之後,冉羲都沒有聲音。燕梳輕聲問:“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我的命。”冉羲道出三個字,燕梳對上他的眼睛,冉羲繼續說,“你還會再來救我嗎?”
燕梳看出他眼睛中的自己,慢慢說:“會。”
她的回答讓他的心情有了很大的變化,只是在這黑暗之中,燕梳并未能看到他眼中閃爍的光芒。
冉羲從月河畔回來,剛走到一半的路程,岳子歸已經在那兒等着他。冉羲擡起燈籠,吹滅裏面的火燭,然後提在手上,一點被抓包的感覺都沒有,還是一樣雲淡風輕。
岳子歸走到他的面前,看了一眼說:“我之前聽方琦說你對這個燕梳很不一樣,我還奇怪是怎麽個不一樣,現在看來的确不一樣,能讓你夜會佳人的也就她了吧。”
冉羲看了他一眼說:“只是有些事情想問而已。”
岳子歸笑了一聲:“別解釋,我懂。”
冉羲懶得理會他,向前走去,然後說:“我發現邑城開始有所異動,你要時刻注意着。”
岳子歸聽到他提到這個,臉上的笑收斂起來,輕聲道:“他們似乎也開始按耐不住了。”
“人都是這樣的,貪婪是致命傷。”
燕梳回到自己的軍營,還沒有睡下,就被單玮的急促給驚動到了。她走出去喊住單玮說:“怎麽回事?”
“軍營走水了。”
“走水?”
“有些帳篷的底下冒出水來,應該是天氣的問題,太過濕潤,我們這邊又接近月河,所以容易潮濕,底下容易冒出水來。”
這時候,一個士兵跑過來說:“報告将軍,我們軍營中很多物資都被浸泡了。”
“趕緊帶我去。”單玮說着,連忙走了。
燕梳覺得很奇怪,這時候的天氣已經接近冬天,就算再潮濕也不可能有走水的情況。她連忙跟過去,看見士兵都在搶救物資,燕梳跟在身後,看了很久之後才說:“以往發生過這種情況嗎?”
一個士兵在旁邊回答說,“之前有過,只是這個方向比較少。”
“怎麽說?”
“這邊是岩石啊。”是的,水往低處流。而這個方向是高處,更何況身邊還有岩石的抵擋。
燕梳往前一聽說:“那邊是通往月河嗎?”
士兵點頭:“是的。”
燕梳皺眉,半響之後向大家招呼說:“快,趕緊離開這裏。”
單玮一怔,随後立刻執行她的命令。
燕梳皺緊眉頭說,“命令所有士兵離開這裏,到更高的地方去。”
稍後不到一刻鐘,就在剛才的方向,一湧河水沖塌了岩石,所有東西都被沉浸在河水中。燕梳看着地下的河水洶湧。單玮站在身邊說:“好險。”要不然他們所有人都被淹在這下面。
一些士兵面面相觑說:“這是怎麽回事?剛才還好好的。”
單玮看向燕梳的側臉說:“郡主,我們軍需都在下面。”
燕梳暗暗嘆氣:“安排所有人在原地休息。”
“是。”
燕梳站在原地,冷風吹在臉頰。黑夜中顯得很沉靜,可她知道這一切就要開始,也即将在這兒結束。等到太陽東面升起,月河之上挂着半個太陽,彩雲的顏色變得通紅。單玮說:“郡主,我們身邊都被河水包圍了。”
燕梳點頭:“我們這裏有多少人?”
“我昨晚點了一下人數,有一千五百六十八人。”單玮抿着嘴,繼續說,“我們必須趕緊到岸上,這個地方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被淹沒。”
“能找到的木板有多少?”
“只有一百多塊。”
燕梳眯起眼睛:“我們人很多,木板很少,所以…….”
“所以我們不能所有人都離開,必須舍棄一些。”單玮接她的話下去說。
一個受傷的士兵出現在他們的身後,眼神怔怔的看着他們。
燕梳轉回頭看到他,不只是他,還有好多人都在看着她。燕梳擡起眼眸看着他們說:“不,我不會放棄任何人,要離開也是我們一起離開。”
有些人聽到她這麽說,眼神中帶着閃爍的淚花。燕梳看向單玮說:“你去把木板結合起來制造成木船,然後先帶傷兵離開。”
單玮領命。
所有的木板組合起來只能構成三個木船,一個木船一次只能帶十五個人離開,那麽每一個木船來回要三十幾趟才能運完所有人。只是時間不等人,這個區域的河水還在上漲,他們所在的地方岌岌可危,時間根本來不及。
單玮制作木船完成之後,說:“郡主,你先上船吧。”
燕梳搖頭:“讓傷兵先走。”
單玮知道她的脾氣,轉身去安排傷兵離開。運了十幾次之後,傷兵都走得差不多了。燕梳轉身看向單玮說:“一會你也跟着他們離開。”
“不可以,要走也是郡主先走。”
“你出去,我還有事情要你做。”
單玮盯着他不說話。
燕梳轉頭看着這月河,“這個絕對不是意外,我擔心燕錦會掉入他們的陷阱。”
“世子再重要,您也不能這樣搭上自己的命。”
燕梳眼角一眯,“你跟在我身邊這麽多年,難道不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嗎?”
單玮低下腦袋:“屬下知錯。”随後他又擡起腦袋,“郡主,就算有些話是不該說的,但是屬下不得不說,自從跟郡主身邊,我們就沒有想過離開郡主的身邊,與郡主同生共死是我們的決心。”我們,不只是他,還有很多人都是燕家軍的将士們。
那一年燕國公還在世,燕梳只有十三歲,單玮還不是燕家軍的将士,那時候的燕家軍不過是一只普通不過的隊伍。那一年,燕家很輝煌,燕國公是魏國功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是那一年,單玮百裏绛等人因君王替換,自古以來成王敗寇,因他們是處于失敗的境地,魏王下令全部處死。也是那一次,燕梳冒天下之大不韪,以十三歲幼稚之軀,女子之貌,逆王者之氣,用燕家長女身份,魏國功臣之名救下他們。
燕國公死後,燕梳扛起燕家軍的重擔,愣是讓人聞風喪膽,甚至連楚國都沒有得到一點好顏色。燕梳雖然是一名女子,但在單玮等人的心裏,她就是他們的主人,他們在燕家軍一天,就會與她并肩作戰,護她和她護的,伴随左右。
此刻天空中飛出了一只鳥:“是鳳凰鳥。”
單玮說:“難道是世子把鳳凰鳥放出來的?”
鳳凰鳥在他們的上空盤旋了好幾圈才飛走,燕梳收回視線說:“你趕緊回去阻止燕錦來這裏。”
“可是……”
“我不會有事的,你離開之後再派船。”
鳳凰鳥是燕家軍的信號鳥,這個形式就是集合燕家軍的信號。燕家軍如果來這裏,說明他已經掉入別人的陷阱。楚國早就知道這個局勢,确切的說他們是安排了這樣的局勢。讓她困在這兒,燕錦那邊自然而然會收到消息,她不利的消息傳到燕錦那邊,燕錦一定會出兵,而且一定會帶出燕家軍。以燕梳作餌,燕錦就會屏蔽一切厲害關系,奮不顧身地來尋她。
單玮離開之後,燕梳一人站在山丘之上,山下的士兵已經累得不行了,加上一天沒有進食,體力更加不行。于是她命令下去,讓一些水性較好的士兵到月河打撈一些魚蝦,唯有只要才能解當時的困境。
到第二天的淩晨,河水似乎變得更加洶湧,他們所站的地方已經浸濕到褲腳,還有兩百多人沒有離開,單玮那邊也沒有消息。直至晚上轉移最後一次,就沒有任何船只出現。一個士兵怯怯問燕梳說:“郡主,我們是不是走不了了。”河水已經慢慢上漲,已經沒有足夠的地方讓他們站着。
燕梳看着他們的臉色,非常稚嫩,臉上雖然有些緊張,但還故作鎮定。她嘴角微微彎曲問:“那你們害怕嗎?”
士兵看了看她,然後轉頭看了看身邊的士兵,堅決地說:“不怕。”
“是的,我們不怕。”
“郡主在,我們就不怕。”
燕梳看着他笑着說:“那就好,我說過會我帶你們離開就一定會帶你們離開。”
士兵鄭重地點頭說:“嗯,我們一定會離開的。”
就在東邊吐出一片光芒的時候,河面上迎來了一只大船,邱一天就站在船頭,所有的士兵登上了這艘大船。他們終于迎來了曙光。
回航的方向上,邱一天站在燕梳身邊說:“單玮飛鴿傳書給我,我才知道郡主出事了,所有立馬開船出來。”
燕梳點頭:“楚國方向如何?”
“一部分的軍隊已經離開魏國,正如郡主所料,楚國內部出現矛盾了。”
燕梳暗自呼氣,這是沒辦法的辦法,她雖然不願意看到這個局面,但也只能如此才能解了此時魏國的危險境地。
快回到岸上的時候,鳳凰鳥又出現了。
燕梳皺起眉頭。邱一天說:“鳳凰鳥怎麽又出現了?”
“單玮飛鴿傳書給你之後可有其他消息?”
“未曾有過。”
燕梳擡頭看向鳳凰鳥的方向,“糟了,燕錦有難。”
“世子?世子來這裏了嗎?”
燕梳轉頭看向身後的士兵說:“你帶有多少人?”
“并不多,只有五百人。”不到一千人的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