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誰又知道,逃學的後果
程皓在S市重點高中-----培明一中裏,是超越學霸的學神般的存在。
方染高一進校那一年,是培明一中史上首次破例,由剛剛升學的高二在讀生,而不是在高考中排名全校第一的高三應屆畢業生,在新生開學典禮上致辭。
要知道,能在高考中排名全校第一,也意味着在高考全省排名至少前十。
那一年,程皓相繼奪得全國奧數、物理競賽高中組一等獎,并作為領隊代表學校參加全國青少年機器人大獎賽,斬獲個人貢獻獎特等獎,團隊榮譽獎一等獎。
那一年,“程皓”這個名字,以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姿态,橫空出世,撼動全國。無數知名大學向他抛來橄榄枝,承諾不僅可以免試保送入學,還提供豐厚的獎學金,學科專業也随他挑。
可程皓卻一一婉拒了那些誘人的學校,堅持要自己走一走高考這座“獨木橋”。
方染跟程皓原本是沒什麽交集的。直到有次,方染在學校圖書館裏,意外撞上了程皓。當時,他半擁着一女孩,躲在圖書館的僻靜角落裏。
那個角落,是整個圖書館的視野死角,平日裏供鴛鴦們談情說愛,卻堪堪正對着方染躲着 “頭懸梁、錐刺股”發奮苦讀的“秘密花園”。
方染看見,女孩戰戰兢兢送上了自己的唇,但程皓一臉溫柔地跟女孩說着什麽,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女孩卻突然主動蹭上去親他,似乎又試探性地加深了吻的力度和深度,更加熱情似火地撩撥。
不過須臾,程皓就一反常态,将女孩狠狠擁入懷中。
這兩人,這麽大膽,光天化日之下,在公衆場合,也能旁若無人就地纏綿,方染驚呼出聲,那女孩還在斷斷續續發出,讓人極度羞赧,心躁如麻的□□。
真是刺耳。
學校禁止早戀,在老實教條刻板的方染心裏,程皓俨然成了“浪蕩輕賤”的代名詞,可她想不通的是,如此逾越規俗的人,在培明一中,竟被全校師生奉為“楷模”?
在井底之蛙“方染”的心中,有關道德觀,有關平等性,第一次,轟然坍塌。
“不是什麽?小染,問你話哪,支支吾吾地也不知道要回答,餘書記是貴客,別耽誤了人家時間,快說,你爸媽今天在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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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叔,我爸媽這會都在家,有什麽事嗎?”方染挑着水,原本默默盯着自己的腳尖,這會才将視線調整聚焦在村支書沈建宗的臉上,嘟囔了一句。
原來,站在村支書沈建宗身邊的人是遠山鎮黨委書記餘啓山。只是,這人怎麽會跟程皓并排站在一起?
“也沒什麽事,聽說你爸病倒了,餘書記過去看看。“沈建宗說話間,轉頭滿臉堆笑地看着餘 啓山:“餘書記,這就是我剛跟你提到的,因家庭困難,從培明一中辍學的方染。”
餘啓山淡淡瞥了方染一眼,轉過頭來,以看似責備的口吻對沈建宗說,“小沈你也是,怎麽能讓一個女孩子挑着這麽重的兩桶水,跟三個大男人面前杵着呢?”
沈建宗這才反應過來,搶先開了口道,“小染啊,水重吧,你一個女孩子怎麽挑得了,來,來。來,讓叔來挑吧。”
方染大囧,抓緊手上吊着兩桶水的粗繩,生硬地直接開口拒絕:“沒,不會重,這點活,我做慣了的。沈叔,如果沒什麽事,我先走了。”
方染剛想邁步離開,卻聽餘啓山突然又說道:“嘿,程皓,你培明一中的校友,認識嗎?”
不知怎地,餘啓山輕輕推了下身邊的男孩,對着程皓不鹹不淡地說着話,一雙黑眸卻開始不着痕跡地在打量起方染。
方染的臉又臊紅了一片。本來,沈建宗那句“ 家庭困難”、“辍學”,已經讓她在渴望被尊重被認同的人群面前,恨不得找個地洞躲起來了,此刻,餘啓山又提到培明一中天賦異禀的“學神”程皓,方染越發覺得自己沒有任何遮羞布,越發臊得慌,也越發,想逃。
可當擡頭,視線跟餘啓山評價的眼神,跟程皓疑惑的眼神碰撞後,方染又從這兩個人的眼神裏,讀出了一絲絲的輕蔑。
那眼神仿佛在說,這女孩子就是方染嗎?讀得再好也是“書呆子”啊,明顯不夠大方,不夠得體,社交能力不濟!
方染又扭捏着,深吸一口氣,故作鎮定地伸出一只手:“程皓學長,我也在培明讀過半個學期,算是你的學妹吧,久聞大名,如雷貫耳,很高興能在這裏見到你。”
方染想着電視裏,陌生人之間,就是這樣表達禮節問候的。可是,挑着水,舉着手,站了半天,程皓卻沒有絲毫要跟她握手的意思,反倒輕飄飄撂下句:“不認識。”
方染面色一僵,舉着手不知放在哪好,尴尬地偷偷曳到身後,卻聽到餘啓山又說:“今天,我跟沈書記都是專程陪程皓來鴛湖村做農田土壤和水質調研的。方染,你這學長,今年可是我們省的高考狀元啊。你啊,好不容易考上了培明一中,就這樣放棄了,實在是太可惜了。”
“不好意思,沈叔,餘書記,程學長,真的,家裏還有事,我先走了。”
此刻,方染真恨不得地上開條縫,能讓她找個地洞,直接鑽進去,她想也不想,匆忙告辭後,倉惶地挑着那兩桶水,遠遠地逃了。
是啊,程皓哪是一般人啊。才十八九歲的年紀,就是高考全省狀元了,千百萬莘莘學子擠破頭想進去的,不是拿得出手的成績壓根進不去的,那些 985、211重點名校,早在高二那一年,就随他挑了。
人跟人的能力、際遇還有命運,有可比性嗎?
方染到家的時候發現二姑來了。
二姑咋咋呼呼地跟她說着什麽,她心不在焉,沒怎麽聽就将兩桶水提到裏屋,裝滿水缸。
方染他們還住着百年前的方家老宅,紅磚古厝,飛檐翹脊,盡管歷經百年的歲月洗禮,上面的花鳥蟲魚仍隐約可見其各異形态。
想當年,方染的曾祖父在鴛湖村也曾是一方人物。
方染小時候就聽母親說過,曾祖父早年在南洋經商闖蕩,憑着幾分精明、勤奮和節儉,家境漸豐,在南洋擁有整條沿街商鋪。後來,曾祖父經商有成,衣錦榮歸,在鴛湖村蓋起了三進六回的方家大宅。
當時的方家在地方上也算風光了一陣子,只是再後來,家道中落,交通中斷,祖上庇蔭累計起來的財富開始七零八落地凋敝,而加上世事變遷,漸漸地也就物是人非了。
原先住在方家老宅的那些親戚們,嫡系的,旁系的,早已搬遷的搬遷,僑居的僑居,如今只剩下方染他們家這一戶六口。
方染他老爸倒是在村裏的環湖路上蓋了棟一層小平房,只是當年為了讓方染讀市重點高中,裝修推遲了,後來方染逃學,方爸病倒,裝修就更加遙遙無期了。
“方染,二姑跟你說話,想什麽呢?”見不受待見,二姑一把扯住了方染的衣角,又在她耳旁叨叨。
“沒,姑,你剛說什麽?”
“我是說,你爸剛從醫院回來,身體不行,你媽又賣菜又幹山上的重活,你是老大,能不能幫着分擔點?”
“嗯。” 方染甕聲甕氣,埋頭含糊地應着。
見方染回答得不情不願,二姑又拔高了音量,尖聲道:“方染,既然這學逃都逃了,就別在想着讀什麽重點高中了。當年你爸媽不聽勸,累死累活讓你們讀書,我看就是有病,腦子進水了。女孩子讀這麽多有什麽用?”
見方染倏地慘白了一張臉,二姑又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勸導道:“真的,方染,看看家裏的情況,看看一把賤骨頭只能每天填土扒糞養活四個小蘿蔔頭的父母,你覺得自己這麽別扭,這麽不情不願地,合适嗎?當初逃學的也是你,現在鬧別扭的也是你。你到底想怎樣啊?可長得心吧!”
“姑,我不是,我不是鬧別扭,我只是學不來那縫紉機,沒人家隔壁三娅學得快。“眼見二姑将話越說越重,方染忍不下去了,哭着為自己辯解。
“學不來?你端着個重點高中優等生的架子?能學得來?說穿了,你還是不甘願,不甘願你成績那麽好,最後還要進廠當縫紉工學徒。但這學,是你自己要逃的,這一逃讓你爸一病不起,家裏頂梁柱都塌了,還有時間讓你慢慢學嗎?啊?“
“姑,求你別說了,對不起!“
“對不起,有用嗎?還有,對不起這三個字,你不該對我說,你該對你父母說。”二姑重重嘆了一口氣:“算了,剛你爸交代了,你們家後山靠廟的幾壟田有幾廂菜苗要澆水,你跟我一起去吧。”
方染擦擦眼淚,跟着二姑上山。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忘了帶U盤回家了,反正這文估計也沒幾個看,就沒更新了。昨天去領公積金,發現沒繳滿12期,做了半天無用功,哎。2017年8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