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
唰”的一下甩開自己手裏的象牙玉骨折扇,陸朝宗懶着神色開口道:“過會進到春風十裏,我說什麽,你應什麽,我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
“……是。”蘇阮挪了挪自己跪麻的雙腿,扭着身子往後擠了擠,企圖遠離這陸朝宗。
陸朝宗垂眸,不着痕跡的往蘇阮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見那人貼在馬車壁上,雙膝跪地,細薄的素裙包裹着她的腰腹臀圍,弧線美好,特別是那裹着腰裙的楊柳腰,盈盈一握不堪折,更襯得上圍豐腴。
“阿阮姑娘先前還在本王面前脫衣解帶,這會子怎麽反倒矜持了。”端起面前的涼茶輕抿一口,陸朝宗只感覺心口處有股火燒的正旺。
聽到陸朝宗的話,蘇阮一下便漲紅了一張臉,又羞又惱。
“臣女……”
“你該自稱奴婢。”打斷蘇阮的話,陸朝宗的聲音沙啞隐戾了幾分,流轉在不大的馬車廂內,十分有威懾力。
“……奴婢并未對王爺,有所企圖。”垂着腦袋,蘇阮思索片刻,才吐出這模棱兩可的“有所企圖”四字。
她雖有意讨好于他,但卻并不會用這種方式來讨好他。
“而且奴婢深知王爺潔身自好,不喜女色,更不用說是奴婢這種……‘一等俗物’了。”說罷話,蘇阮試探性的往陸朝宗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雙柳媚眼輕動,細長的眼尾上挑,不自覺間便媚色逼人。
其實在那日砸了陸朝宗送來的好幾箱玉石之後,蘇阮心中便隐隐有些大膽的猜測,此次說這些話,也只不過是想印證一下自己的猜想罷了。
“呵。”聽到蘇阮的話,陸朝宗嗤笑一聲,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小把戲。
“既是俗物,自當由俗人取。”慢條斯理的說罷,陸朝宗放下手裏的茶碗道:“下車吧。”
“是。”提着裙裾跟在陸朝宗的身後下了馬車,蘇阮小心翼翼的踩着腳下馬凳,呼吸瞬時便被一陣脂粉香味和濃郁的酒香氣所侵占。
乖巧的跟在陸朝宗身後,蘇阮用繡帕掩了掩鼻息,然後仰頭看了一眼他寬大的脊背,心下微有些心安。
剛才那陸朝宗的意思便是她這等俗豔之物,他那種上等人是看不上的,只俗人才會想染指,所以她不必再拘泥于那幾大箱子的玉石,畢竟這陸朝宗做事完全憑自己的喜好,又怎麽可能會對她這麽一個俗豔之物有意。
想通了這事,蘇阮就對剛才耳房內的事也釋懷了許多,她這都死過一遭的人了,清白之事哪裏有命來的重要。
而且說不定自個兒在那陸朝宗的眼裏就跟那清寡寡的小白菜似得,沒油水的根本就連看都懶怠看上一眼。
“跟上。”陸朝宗緩步往春風十裏內走了幾步,未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便轉身朝着那站在原處發愣的蘇阮伸出了折扇。
以象牙玉骨為扇骨的折扇敲在蘇阮的額際,“梆”的一聲十分清晰。
蘇阮捂着自己的額角,面色微紅的跟在陸朝宗身後進了春風十裏。
這是蘇阮頭一次進除了蘇府和宋宮的其它地方,而且還是宋陵城內有名的春風十裏,所以她雖有些緊張,但更多的卻是好奇與興奮。
春風十裏的大門口挂着兩盞亮紅的栀子燈,意為今日有姑娘意可接客,周邊以紅色的杈子圍欄,将擺攤的小販隔開,避免遮擋店門。
屋內富麗堂皇,詩酒豐盛,乍眼一看樓閣亭宇大的吓人,正中間擺着臺子,正有文人墨客在上頭打圍茶,寫詩文,意欲引簾後女子現身。
陸朝宗微側身,看了一眼蘇阮那四處亂轉的眼珠子,擡手就又是一折扇敲在她的肩膀處道:“好好跟着。”
“哦。”蘇阮趕緊回神,緊緊的跟在了陸朝宗的身後,就差把自己的臉貼在他的後背上了。
感覺到那打在自己後背處的溫熱呼吸聲,陸朝宗頓住步子,猛地一轉身對着蘇阮的額際又是一折扇。
“離本公子遠點。”
“……哦。”疑狐的看了一眼皺着眉頭的陸朝宗,蘇阮十分奇怪這人讓她一會子近,一會子又遠的,到底是在抽什麽風。
但即便心裏如此想,蘇阮也不敢這般說出來,所以她只是乖巧的往後退了兩步,不遠不近的跟在陸朝宗身後。
“喲,這位公子是頭次來吧。”穿着豔色裙衫的老鸨上前,熱情的招呼陸朝宗。
她先是上下打量了陸朝宗一番,然後才将目光落到蘇阮的身上,在看到蘇阮那張臉時,瞬時就瞪大了一雙眼,不自禁的擡腳就要往蘇阮的方向走去,卻是被橫空出來的一把折扇擋住了路。
“此乃我家妾,雖長了一副俗豔相貌,卻甚是不懂人事,因此今日特帶過來讨教。”
陸朝宗慢條斯理的說着話,那陰冷的骨扇貼在老鸨的脖頸處,寒意逼人。
“啊,是。”老鸨十分識相,趕緊往後退了幾大步,引着陸朝宗和蘇阮往後院處去,“不知公子是想要哪種本事呢?”
“自然不是琴棋書畫這種本事。”陸朝宗踩着腳上的皂靴,一雙漆黑暗眸輕挑,不經意的流露處一股風流姿态,與平日裏的模樣大相徑庭。
“不是琴棋書畫,那自然就是香閨豔事了。”老鸨說話直的很,一雙眼不停的往蘇阮的方向瞟去。
蘇阮跟在陸朝宗身後,暗暗捏緊了手裏的繡帕,心裏頭慌張的很。
這陸朝宗到底是要自己做什麽事?
“還是個幹淨身子,媽媽悠着些。”慢吞吞的扇着手裏的折扇,陸朝宗突然頓住步子朝着一方院落指了指道:“那處住着何人?”
春風十裏內的姑娘大多頗具才名,所以一人一院,互不幹涉,若是有客想見,還要通過進行旗樓賽詩和打圍茶等諸多雜事才有可能一見芳容。
“那處住着沉檀姑娘,近日不接客,也不見人。”老鸨笑眯眯的道。
“哦,是嘛。”陸朝宗勾唇輕笑一聲,然後從寬袖暗袋之中抽出一張寫着詩文的紙遞給老鸨。
老鸨面有難色的看着手裏的這張詩文,正欲說話之際就被陸朝宗扔過來的銀票給封上了嘴。
“是,是,這就給公子去送這詩文,不過沉檀姑娘見不見,就不是咱這老婆子能做主的了。”
“嗯。”陸朝宗不緊不慢的應了一聲,然後看着那老鸨興沖沖的走遠了。
蘇阮躊躇的站在原處,幹巴巴的開口道:“您到底是要我……”
“認識那小皇帝吧,前些日子才剛見過。”打斷蘇阮的話,陸朝宗突然俯身用手裏的折扇遮住兩人的臉道:“小皇帝被困在這春風十裏中,你過會子跟龜公去後院的楚湘園,将小皇帝從裏頭弄出來。”
“什,什麽?”震驚的瞪大了一雙眼,蘇阮被陸朝宗說的話吓得面色慘白。
“無礙,将人弄出來就行了。”挺直身子,陸朝宗與蘇阮說話時,臉上始終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看着面前的陸朝宗,蘇阮急促的喘着氣,喉嚨裏頭被濃郁的脂粉香氣齁的生疼。
這人當那小皇帝是棵草還是塊石頭,是她說能揣出來就揣出來的嗎?而且堂堂一個皇帝,為什麽會被困在春風十裏中?還要她去救?
“可,可是我……”蘇阮張着小嘴,急欲辯駁。
“本公子在沉檀姑娘那處等你的好消息。”打斷蘇阮的話,陸朝宗徑直就扇着手裏的折扇緩步走遠了,留下張着小嘴一臉目瞪口呆的蘇阮。
且先不說她要如何将那小皇帝從春風十裏中弄出去,就是她自個兒能不能活着從這春風十裏中出去還是個大問題。
“姑娘,這邊請。”龜公急匆匆趕來,引着蘇阮往楚湘園的方向去。
蘇阮緊張的咽着口水,在估算自己逃跑的機會有多大。
“姑娘,別看咱這春風十裏是個青樓場所,但這百米一衛,千裏一隊的打手卻還是足夠的。”
龜公看的姑娘多了,蘇阮那點小心思在他面前自然是藏不住的。
“姑娘也別瞎折騰了,依奴看那公子人還是不錯的,憑借姑娘的相貌體态,再加上咱春風十裏的手段,綁住個人,還不是朝夕之事。”
龜公睜着一雙渾濁雙目,不停的往蘇阮身上看去,滿以為蘇阮也是如那些因為不乖順,而被主子家送進春風十裏調.教的房裏丫鬟。
沒有注意到那龜公的眼神,蘇阮低垂着腦袋,緊張的渾身僵直。
按理說小皇帝丢了這麽大的事,是不可能會讓她這麽一個深閨女子來救的,但陸朝宗卻偏偏這麽做了,除了有不得已的理由,怕不是那陸朝宗根本就沒想着自個兒能将那小皇帝從楚湘園裏頭帶出來吧?
小皇帝是皇室唯一留下的血脈,如若小皇帝去了,那他陸朝宗這挾天子掌朝綱之人不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登基了嗎?
想到這裏,蘇阮頓時心下涼了半截。
所以這陸朝宗費盡心機的想讓自個兒去救小皇帝,就是知道自己肯定救不出來,到時候不僅間接性的弄死了小皇帝,再把她蘇府扣上一個救駕不利的名頭,來個滿門抄斬,殺雞儆猴,那整個大宋還有誰敢與其作對?
這陸朝宗真是歹毒至極!
捏着手裏的繡帕,蘇阮越想越心驚,越想越害怕。
“姑娘,到了。”那龜公站在蘇阮身旁,佝偻的身子緊貼在蘇阮身上,一雙幹枯手掌突然往她的腰肢處掐了掐,吓得蘇阮當時就橫過了一胳膊。
纖細的手肘打在那龜公的鼻骨處,發出“咔噠”一聲脆響,蘇阮看着面前那鼻血直流的龜公,趕緊提着裙裾往楚湘園內跑去。
現下她只有安全的把那小皇帝從楚湘園內帶出來,才能破了陸朝宗的陰謀,救下蘇府。
“姑娘,這處是楚湘園,可不能胡亂跑動。”突然,一身形豐腴的婦人從旁走出,手勁十足的一把就抓住了蘇阮的胳膊。
蘇阮扭頭看了一眼那婦人,滿臉驚懼。
對上蘇阮那張臉,婦人一愣,手裏的勁不禁就松了幾分,蘇阮趁機掙脫,提着裙裾就跑遠了。
“哎呦,怎麽給放跑了?”龜公捂着鼻子急急趕來,滿手血跡。
“哪處來的女子,生的這副好相貌?”那婦人轉頭看向龜公,神色興奮。
她調.教了十幾年的女子,卻還未曾看到過這般好相貌的,單那風流身段便不知能迷倒多少男子做那牡丹花下的風流鬼。
“別家公子的房裏人,特意帶過來管教的。”那龜公一邊說着話,一邊往蘇阮的方向追去道:“快快快,別給她跑了。”
“急什麽,楚湘園裏頭這麽多打手,還抓不住一個小女子?”說完,那婦人擡手揮過一旁數十幾個身型魁梧的打手道:“去,抓回來。”
那些打手拎着手裏頭的木棍子走遠,婦人拉着龜公走到大門口處道:“這楚湘園就一個大門,那小女子要想出去,勢必要從這處過,咱在這處等着就好。”
婦人的話剛剛說完,就看到那剛剛追過去的打手急匆匆的跑回來道:“劉媽媽,那女人把屋子裏頭的姑娘都給放出來了,現下楚湘園亂了。”
“什麽?”婦人大驚失色,趕緊一把推開那打手往園內趕去。
只見數百女子蜂擁而逃,角角落落的胡亂奔竄着。
“反了天了!”劉媽媽大怒,拿過那打手手裏的木棍子就準備上手,卻是被一旁的龜公給抱住了胳膊道:“打不得,都是精細物,打壞了可是要賠錢的。”
這些女子皆是春風十裏精心調.教出來的,但既然是青樓,就不乏有不從者,被強賣蒙拐進來的也一并關在這處,心裏頭的逃念未消,這會子逮住機會還不死命逃竄。
“都是賤籍東西,還想逃到哪裏去?真是天真的可憐,滿以為出了這春風十裏就能做人了?”
劉媽媽輕嗤一聲扔下手裏的木棍,然後指揮着一旁的打手道:“去,把大門鎖了,一個個的好好給我逮回來!”
打手們聽令,鎖上了大門,再一手一個抓的直接就将那些女子扔回了屋子裏頭鎖上,女子們期期艾艾的哭噎着,聲音幽怨。
蘇阮躲在一處假山石壁之中,緊緊的抱着懷裏的小皇帝。
說來也巧,她剛剛進到楚湘園裏頭就看到了那扒在绮窗處搖搖欲墜的小皇帝,便趕緊用大石砸開了窗棂把人給抱了出來。
小皇帝的身上穿着緋紅色的裙衫,梳着雙髻,全然一副女童模樣,看樣子是被當成女童混在這楚湘園裏頭了。
誰人能想到,堂堂皇帝竟然會被關在宋陵城內赫赫有名的青樓裏呢?
蘇阮伸手把小皇帝腰間挂着的金鈴铛給扯了下來扔到水池子裏,然後捂住他的小嘴道:“噓,別出聲。”
小皇帝睜着一雙黑烏烏的大眼睛,乖巧的沖着蘇阮點了點小腦袋。
蘇阮側身往外頭看了一眼,只見那大部分的女子都被逮了回去,只餘下一些善躲藏的還未被抓到。
拿着木棍的打手步步逼近假山,蘇阮咬着唇瓣,死死抓着手裏的尖銳石塊。
“啊……”一女子從假山後跑出,“撲通”一聲直接就跳進了水池子裏,那打手下水,硬生生的拽着女子的頭發把人給拖了出來。
水池子很大,蜿蜒遍布楚湘園,清圓的荷葉托襯着朵朵香蓮芙蕖,漾開一層又一層的波暈。
蘇阮用力的咽着口水,漸漸松開手裏的石塊道:“皇上,會泅水嗎?”
小皇帝歪着小腦袋點了點頭。
“那皇上順着這水池子泅水出去。”緩慢放開自己覆在小皇帝唇上的手,蘇阮艱難的扯出一抹笑道:“出去找到攝政王,就安全了。”
“那奶娘呢?”小皇帝拽着蘇阮的寬袖,奶聲奶氣的道。
“……臣女過會子就來找皇上,皇上先去。”聽到小皇帝對自己的稱呼,蘇阮在這緊張時刻,突然就有些想發笑。
“奶娘騙人,你根本就不會泅水。”小皇帝指着蘇阮,聲音細糯道:“奶娘你逃不出去的。”
“那總得有個人出去找攝政王來幫忙呀,臣女不會泅水,自然是要皇上去幫臣女找攝政王來了。”
“皇叔不會來的,他總跟朕說,自個兒的事要自個兒解決。”小皇帝沖着蘇阮搖了搖小腦袋,然後擡手指向蘇阮身後道:“那個人……”
順着小皇帝的手指方向往後看去,蘇阮只見那龜公正躬着身子朝自己慢慢逼近。
蘇阮面色大驚,趕緊使勁的把身後的小皇帝往水池子裏頭一推,然後自己提着裙裾,一瘸一拐的往一旁跑去。
那龜公看到蘇阮一腳深一腳淺的動作,反而不那麽急了,只慢吞吞的跟在蘇阮身後,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
“姑娘,傷了腳就別跑了,這若是落下病根,那可是會吃大虧的。”那龜公一邊聲音粗啞的說着話,一邊搓着手神色猥瑣的朝蘇阮走去。
蘇阮腳步緩慢的走在水池子邊上,裙裾被池水浸濕,腳上的繡花鞋早就沾滿了泥沙水漬,一腳一個細坑的跑的十分艱難。
小皇帝雖小,但水性卻極好,小腦袋一紮就不見了蹤影。
蘇阮看到那小皇帝游遠了,才突然猛地拔腿奔跑起來,吓了那龜公一跳。
“媽的,竟然敢騙老子!”看到蘇阮利落的動作,龜公這才知道這小女子剛才是在诓騙自己,氣急敗壞的上前就要去抓人。
蘇阮爬上水池子當中的假山,使勁的朝着那龜公扔石子。
這龜公一手用寬袖擋着臉,一手攀爬在假山石上罵罵咧咧。
蘇阮伸腿,拼盡力氣使勁的用腳踹着那龜公。
龜公不防,被蘇阮一腳踹到鼻子,瞬時就鼻血滿臉,連鼻子都歪斜了幾分。
氣喘籲籲地站在滑膩膩的假山石上,蘇阮這時成了許多人的目标,水池子旁漸漸圍攏打手,氣氛凝滞。
仰頭朝前看了一眼,蘇阮突然在隔壁院落的閣樓之上看到了陸朝宗。
只見那人一身風流姿态的靠在朱閣欄杆上,手裏的玉骨折扇輕緩慢動,身旁還有美人相伴,與自己此刻的狼狽模樣簡直是天壤之別。
“奶娘!”突然,那渾身濕漉的小皇帝從水面上冒出來,攥着手裏的石塊毫不含糊的把那龜公偷襲打蒙之後使勁的朝着蘇阮揮手。
蘇阮急匆匆的爬下假山,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那小皇帝給一把拽下了水池子。
“唔,咳咳……”蘇阮不會游水,那沁涼的水波帶着糾纏的荷葉芙蓉将她包裹其中,幾欲窒息。
“奶娘,下頭有洞。”小皇帝憋着一口氣,往水池子裏頭一鑽,就沒了影。
蘇阮站在那水深及腰的水池子裏,看着身後蜂擁而至的打手,一咬牙就跟在小皇帝身後往水裏鑽了進去。
因為剛才的一陣攪弄,所以水池子裏的水十分渾濁,蘇阮艱難的睜開雙眸,就見眼前一片迷蒙,滿是渾濁泥沙,腦中轟隆隆的充斥着悶響水聲,耳畔處沉靜的就好似世間獨她一人。
突然,一只手從旁伸出,使勁的拽住她胸前衣襟往前一提。
蘇阮憋着的一口氣洩出,渾身軟綿綿的被池水倒灌,差點一口氣上不來憋死在水裏頭。
“咳咳咳咳……”趴在陸朝宗的肩膀上,蘇阮使勁的咳嗽着,全身沉重的就好像壓着一座大山似得。
“奶娘,你出來啦?”小皇帝興高采烈的被陸朝宗拎在手裏,一張白嫩小臉上神色興奮。
蘇阮被陸朝宗單手托着臀部抱在懷裏,她軟塌塌的搭攏着腦袋,嘴裏還在往外吐着水。
陸朝宗身形挺拔的站在水池子裏,一手拎着小皇帝,一手托抱着懷裏的蘇阮,身上的寬大長衣緊貼在身上,顯出一身精瘦肌理。
單手把蘇阮的身子往上一擡扛在肩膀上,蘇阮的心口被擱在陸朝宗的肩骨處,行走之際一擠一壓的被帶出一口又一口水,那水黏答答的順着陸朝宗的後頸背脊滑落,一股股熱燙的吓人。
胸口處被咯的生疼,蘇阮想說話,卻發現自己的喉嚨更疼,火燒火燎的就像是要被撐炸了似得,大概是剛才掙紮的時候喝進了太多的水。
“安分一點。”掐着蘇阮的腰肢,陸朝宗扛着那綿軟一團,眸色微暗。
蘇阮耳朵裏頭嗡嗡的都是水,根本就聽不見陸朝宗的話,只下意識的伸手環住了陸朝宗的脖頸将身子往前探了探,企圖讓自己被肩骨壓住的胸口好受些。
感覺着那胡亂蹭在自己肩骨處的東西,陸朝宗暗暗攥緊了掌中腰肢,擡腳跨出水池子,帶起一陣四濺水花。
作者有話要說:
陸朝宗:本王食素。
小白菜蘇二二:……
☆、24晉江文學城獨發
沉檀院內住着沉檀姑娘, 與隔壁的楚湘園僅一牆之隔,所以小皇帝和蘇阮從水池子下頭鑽的洞, 就是沉檀院與楚湘園間水池子的連接點。
陸朝宗滿身濕漉的站在水池邊, 一把将手裏拎着的小皇帝放到地上道:“跟沉檀去換衣裳。”
乖巧候在陸朝宗身旁的沉檀長相柔美,但在蘇阮面前卻明顯有些寡淡。
小皇帝仰頭看着面前的陸朝宗, 小嫩手指了指還挂在陸朝宗肩膀上的蘇阮道:“奶娘怎麽不動, 是死了嗎?”
“沒有。”說罷話,陸朝宗直接就脫了手, 蘇阮軟綿的身子摔在地上,腦袋磕在陸朝宗的皂靴上, 印上一塊髒污泥痕。
“奶娘。”小皇帝蹲在蘇阮身邊, 伸手戳了戳她的臉道:“你沒事吧?”
蘇阮睜着一雙眼, 神色迷蒙的向上看去,擡手就拽住了陸朝宗的長袍一角。
“王爺欠……臣女,一個人情。”艱難的吐出這句話, 蘇阮使勁的拉扯着陸朝宗的長袍從地上坐起身。
天際處流霞煙雲,已近黃昏。
渾身濕透的蘇阮環抱着陸朝宗的小腿, 瑩白肌膚在細薄的衣料下若隐若現,一雙藕臂素白濕滑,比之水池子下頭的白藕還要細膩圓玉上幾分。
陸朝宗垂眸, 突然伸手把蘇阮從地上拎起,然後擡腳往水池子裏猛踹一腳。
那些跟着蘇阮和小皇帝從水池洞中游過來的打手被陸朝宗一腳踹進水池子裏,半天爬不出來,可見陸朝宗的腳勁之狠。
“啊……”身形佝偻的龜公剛剛轉身欲逃, 就被陸朝宗用腳碾着手掌壓在了水池子旁邊的白玉磚上,那雙幹枯的手掌被擠壓成扁圓狀,蘇阮甚至都能聽到那指骨被硬生生碾碎的聲音。
嫌惡的看了一眼那龜公,蘇阮扭過腦袋,兜頭被罩下來一件寬大長衣。
那長衣浸着水,很沉,“啪”的一下砸在蘇阮的身上,帶起一陣四濺水花。
艱難的将濕漉漉的小腦袋從長衣之中冒出,蘇阮仰頭看向面前渾身濕漉滴着水漬的陸朝宗,突然想起那天降誕日的場景。
那個時候她吃醉了酒,好似那人也是這般将她掩在身下,即便态度惡劣,動作粗魯。
垂下眼簾,蘇阮攥着手裏的長衣用力的晃了晃腦袋,然後趕緊撐着身子從地上起了身。
長衣上沾着的濃郁檀香味即使是浸了水,也依舊渾厚非常,侵占着蘇阮的鼻息,就像是面前的人一般強勢,帶着一股無孔不入的氣勢,将她重重包圍。
“阿阮。”蘇致雅從垂花門走進,急匆匆的疾奔到蘇阮面前,眸色微紅。
“大哥,你……”蘇阮啞着嗓子正欲說話,卻是突然被蘇致雅拉着胳膊往旁邊去了。
蘇致雅的身後走出一隊官兵,領頭的是一個身穿麒麟服的魁梧男子,雄偉高壯,足足比蘇致雅高了一頭,面容粗犷,豹頭環眼,就像座小山似得快步移動到陸朝宗身旁,說話時聲音轟隆隆的帶着回響。
“那是天武将軍,也是撫軍大将軍厲蘊賀的義弟,李陽飛。”蘇致雅拉着蘇阮的胳膊,眸色微眯。
“他們身上穿的……”
“是錦衣衛的飛魚服。”打斷蘇阮的話,蘇致雅緩慢開口道:“陸朝宗把先帝廢除的錦衣衛又恢複了。”
蘇阮怔怔的站在原處看着那些錦衣衛身上的飛魚服,恍惚想起上輩子時,除了那些沖進蘇家屠府的禦林軍,還有穿着這樣飛魚服的錦衣衛。
鵝帽錦衣麒麟服,飛魚繡春金盔甲。
這些飛魚服異常華美,但卻掩蓋不住其血腥陰冷的本質。
他們是陸朝宗手裏的刀。
錦衣衛一來,事情就變的好解決多了,他們一手一個的直接就把那些打手用繩子捆了,然後往沉檀院外拖,根本不管死活,原本素淨的青磚地上,瞬時鮮血淋漓。
“奶娘……”小皇帝掙脫開沉檀的手,一頭紮進蘇阮懷裏。
蘇阮緊抱住那綿軟軟一團的小皇帝,輕撫他的後背道:“不怕。”
垂花門口,老鸨急匆匆趕來,看到狼藉一片的沉檀院,吓得面色慘白,趕緊跪在地上跟陸朝宗告饒。
“王爺啊,是賤奴有眼不識泰山,還望王爺高擡貴手,放過賤奴吧。”
陸朝宗垂眸,看了一眼那跪在地上不停磕頭的老鸨,慢條斯理的甩了甩寬袖上的水漬道:“今日之事本王可以不追究,不過日後你的春風十裏,就要歸府衙管轄。”
“是是是。”只要能保住性命,管它什麽府衙官差,老鸨急忙便應了下來。
“這個龜公,給我砍了雙手。”陸朝宗擡腳,将那龜公的手從自己腳下露出。
可憐那龜公被陸朝宗踩踏的還沒緩過勁,就被李陽飛一刀結果了自己的兩只手。
蘇阮瞪着一雙眼,趕緊伸手捂住了小皇帝的臉,蘇致雅揚起寬袖,擋住了蘇阮的視線。
鮮血噴濺,灑在陸朝宗淺白的後裾上,留下一片斑駁血痕,那龜公驚懼大吼一聲,當時就暈在了水池子邊,一張幹枯老臉上雙眸欲裂。
嫌惡的一腳将那龜公往水池子裏一踹,陸朝宗從寬袖暗袋之中掏出兩顆花中花熟練的盤在手裏把玩,然後側眸對一旁面色蒼白的沉檀道:“去,幫那兩個換套衣裳。”
順着陸朝宗的視線看到摟抱在一起的蘇阮和小皇帝,沉檀趕緊上前引着人進了朱閣。
蘇阮戰戰兢兢的還沒回過神,牽着手裏的小皇帝站在黃粱朱閣內,雙眸渙散,身下是延伸出來的一片髒污水漬。
外頭有很多的死屍,濃厚的血腥氣在悶熱的天氣之中更為明顯,幾欲讓人作嘔,但讓蘇阮更害怕的是,看着那些死屍,她就會不自覺的想起上輩子時蘇家被屠府的事。
“姑娘,這邊請。”沉檀全然不介意渾身髒污濕漉的蘇阮,直接就把人領進了自己的閨房內,然後張羅着幫她換好了衣物。
“多謝。”換好幹淨衣物,蘇阮坐在繡墩上捧着手裏的熱茶,面色依舊有些蒼白。
“姑娘不必客氣。”沉檀坐在蘇阮身邊,上下打量了一番她身上的裙衫後道:“奴就覺得姑娘穿這顏色的裙衫最是好看,果不其然,豔若牡丹,色如嬌杏,怪不得會得王爺青睐。”
聽到沉檀的話,蘇阮這才恍覺似得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裙衫。
因為剛才太過慌亂,所以蘇阮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裙衫有何不妥,直到沉檀提及,她才發現自己身上穿的是件石榴裙。
這石榴裙的顏色如石榴花之紅,不染其它色,窄而瘦長,被提齊胸,使蘇阮原本就飽滿的胸前更鼓囊了幾分,白膩膩的惹人垂涎。
不适的擡手遮住自己的心口,蘇阮面色微紅道:“那個,沉檀姑娘可否再借件披帛與我?”
幸虧父親已然下了江南,不然她這身穿回去,指不定要被數落成什麽模樣呢。
聽到蘇阮的話,沉檀抿唇輕笑道:“姑娘這般的好顏色,為何要遮遮掩掩的?大大方方的露出來豈不是更好?”
“人各有性,旁人歡喜這般的裙衫款式,我卻不甚歡喜。”聲音細緩的說罷,蘇阮攏着裙裾起身,剛準備轉身之際卻是突然聽到內室之中傳來一陣尖銳的奶聲氣。
“不要你換!”
“小皇帝?”輕蹙娥眉,蘇阮快步走到內室之中,就見那小皇帝穿着原先的女童裝,散着一頭濕發,正鑽在圓桌底下不肯出來,一旁是拿着幹淨衣衫的小丫鬟。
“奶娘。”一眼看到蘇阮,小皇帝“呲溜”一下從圓桌底下溜出來抱住蘇阮。
蘇阮彎腰撫了撫小皇帝的臉,用繡帕細細的給他擦了擦臉上的水漬道:“皇上為什麽不換衣裳?”
“不要她幫朕換。”小皇帝攥着蘇阮的衣角,低着小腦袋聲音嗡嗡道:“朕平日裏都是嬷嬷給換的。”
“嬷嬷不在,皇上既然不要這丫鬟換,那就自個兒換吧。”一邊說着話,蘇阮一邊伸手接過那丫鬟手裏頭的衣裳道:“來,臣女給皇上放在這處,皇上自個兒換。”
小皇帝看了一眼那被置于繡墩上的衣裳,一副躊躇模樣站在原處,繃着一張小臉不說話。
“怎麽,皇上不樂意自個兒換?”蘇阮蹲下身子,幫小皇帝把濕發絞了絞。
“……奶娘你幫朕換。”湊到蘇阮的耳旁,小皇帝聲音細細道。
“好。”一個小奶娃娃,蘇阮自然是不會放在心上,想到有什麽男女之防的,她聲音柔媚的應了一聲,然後領着小皇帝去了一旁擺置着的绨素屏風後。
沉檀帶着丫鬟退出了內室,蘇阮站在绨素屏風邊,先是幫小皇帝把身上的濕衣裳褪了下來,然後又幫他把腳上的小繡花鞋給脫了。
“來,這裙……”蘇阮蹲在地上,擡眸之際突然就頓住了神,手裏的小繡花鞋直接就掉在了地上。
猛地幫小皇帝把幹淨衣裳裹在身上,蘇阮急促的喘着氣,一雙柳媚眼瞪得極大,緊緊的盯在小皇帝的身上。
她似乎是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小皇帝不懂蘇阮的驚恐,他睜着一雙無辜大眼道:“皇叔說除了嬷嬷,誰都不可以脫朕的衣裳,但奶娘不一樣,奶娘救了朕的命,奶娘可以脫朕的衣裳。”
蘇阮渾身僵直的抓着懷裏的小皇帝,只覺有一種大難臨頭之感。
按照小皇帝的說法,那這陸朝宗應當也是知道的,不然就不會對小皇帝說這種話了。
“皇上,您可以不與旁人說,臣女今日替您……”
“哦?不與旁人說什麽?聽上去阿阮姑娘倒是有許多私密呀。”不知何時站在了蘇阮身後的陸朝宗盤着手裏的花中花,那“咔嚓”清脆的聲響落在蘇阮耳中,就像是淩遲處死的陰冷刀刃聲。
“皇叔。”小皇帝仰着小腦袋,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陸朝宗道:“奶娘很好,你不要怪她。”
蘇阮顫巍巍的抱着懷裏的小皇帝,就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般。
“自己去換衣裳。”陸朝宗冷着一張臉跟小皇帝道。
“哦。”小皇帝應了一聲,然後低頭看向埋在自己胸前的蘇阮道:“奶娘,你放開朕吧,朕要去換衣裳了。”
蘇阮紅着一雙眼擡眸,看着面前小皇帝的那張白嫩小臉,欲哭無淚。
☆、25晉江文學城獨發
小皇帝去了, 蘇阮蹲在地上,雙腳疼的發麻。
“阿阮姑娘怎麽看到本王, 就是這副苦相模樣呢?”換過了幹淨寬袍的陸朝宗撩起後裾坐在繡墩上, 居高臨下的看着那蹲在地上的蘇阮。
蘇阮穿着那件齊胸的石榴裙,恍然不覺的被陸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