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5)
不記得有這麽一檔子事了。
“那個時候奴婢生了瘡,滿臉滿身都是,就連奴婢家裏頭的人都要将奴婢給扔出去了,可巧二姐兒瞧見了,不僅沒嫌棄奴婢,還讓朱大夫來給奴婢治病。”
一邊說着話,平梅一邊不自禁的就落下了淚,她緊緊的握着蘇阮的手,聲音哽咽道:“奴婢知道二姐兒是個心善的,即便所有人都不知道,但奴婢知道,人皮骨肉,比不得一顆善心,二姐兒在奴婢眼中,就是天上的活菩薩。”
“哪裏有這麽誇張。”蘇阮輕勾了勾唇角笑道:“我記得了,那個髒不拉幾的小東西就是你呀。”
小時蘇阮也不受寵,所以瞧見那同樣可憐兮兮被別人欺負的平梅,當時腦子一熱,也不知怎的就上去管了閑事,還好朱大夫是個心善的人,也未要平梅的銀錢,只象征性的收了蘇阮一對不值錢的珍珠耳墜子。
“奴婢比二姐兒還大上整整四歲了。”又哭又笑的看着面前的蘇阮,平梅說出這話,心中便像是落了一塊大石似得。
“好了,比我大上四歲,還哭鼻子。”用繡帕幫平梅擦了擦臉,蘇阮正欲說話時,卻是突然聽到主屋大門被狠力踹開的聲音。
“奴婢剛才拴住了主屋。”平梅轉身,将蘇阮護在身後道:“二姐兒,您快去躲起來。”
“沒事,該來的總是會來的,躲是躲不掉了。”經歷了一世,真正到重要關頭,蘇阮反而平靜的很。
穿着花衣蟒袍的陸朝宗盤着手裏的那兩顆花中花緩步踏入主屋內室,帶進一陣細雨濕氣。
刑修炜收傘,畢恭畢敬的站在主屋門口等候。
這是陸朝宗頭一次進蘇阮的閨房,他微眯着一雙漆黑暗眸,不着痕跡的上下掃了一眼這香閨繡房。
除了滿院子的蘭花外,這閨房內的東西上頭或多或少的也都刻印着蘭花,特別是一些陳舊物上,那簇簇而擁的蘭花看着實在是讓人有些倒胃口。
陸朝宗沒有說話,只擡手朝着身後的錦衣衛揮了揮手。
那些錦衣衛聽令,“噼裏啪啦”的對着蘇阮的主屋就是一陣胡亂翻找。
蘇阮背靠在身後的绮窗上,後背處細薄的衣料貼在窗绡處,被外頭的雨水打濕。
穿着一身半濕飛魚服的錦衣衛動作很是粗魯,将蘇阮的圓角櫃和木施,甚至于紅木圓桌都給掀翻了。
陸朝宗靜站在原處片刻,踩着腳下的皂靴上前,然後突然猛地一下擡腳踢翻那張美人榻。
美人榻應聲倒地,那複刻着纖纖幽蘭的底盤露出來,沾着細灰。
毀了那美人榻,陸朝宗又轉身走回到蘇阮的架子床前,慢條斯理的伸手撥開了那架子床上的床帳,露出鋪着錦緞的床鋪。
擡眸往架子床的頂部看了一眼,陸朝宗擡手拿過一旁錦衣衛手裏的利劍,直接就對着那床頂狠劈了兩三刀。
架子床應聲而塌,伴随着外頭那“轟隆”一道響雷,讓原本就緊張的蘇阮吓得渾身一顫。
握着利劍的陸朝宗在昏暗的內室裏看不清面容,高大的身影被主屋門口一盞幽黃的紙燈籠拉長,那颀長的影子直蔓延至蘇阮腳下,尖利的劍尖抵在她的心口處,似乎下一刻便會破膛而入。
急喘着氣,蘇阮怔怔的看着面前的陸朝宗,绮窗外的雨水“噼裏啪啦”的打進來,濕了她半身,也不知是汗還是雨,而明明是悶熱的天,卻只讓人感覺刺骨的寒。
“王爺,沒找到。”領頭的錦衣衛上前,拱手與陸朝宗道。
将手裏的利劍還給那錦衣衛,陸朝宗側眸看向蘇阮。
蘇阮大瞪着一雙眼,纖細的手指抓在身後的绮窗上,面色慘白。
作者有話要說: 蘇二二:老公瘋了,急,在線等
☆、31晉江文學城獨發
黏糊的巧酥被壓在地磚上, 和碎裂的白玉茶碗沾在一處,狼藉一片, 還有那黑烏烏的腳印子, 直鋪了主屋滿地,放眼望去都是濕漉漉的泥印子。
陸朝宗盤着手裏的花中花緩步往蘇阮的方向走去, 然後停在三步遠處道:“明日的乞巧宴, 阿阮姑娘可莫遲了。”
說罷話,那陸朝宗也不管這一室的狼藉, 轉身便走。
陰冷的檀香味攏帶着濕雨氣,跨過那扇被砸爛的主屋大門, 揚長而去。
蘇阮背靠在绮窗上, 一口氣堪堪喘上來之後猛地一咳嗽, 然後才開始大口大口的呼吸。
濕黏的空氣湧入鼻腔,惹得她紅了眼眶。
“二姐兒,沒事吧?”平梅小心翼翼的給蘇阮拍了拍後背, 正欲給她倒茶時,卻是一眼看到狼藉的內室, 當時就白了一張臉。
“二姐兒!”祿香和半蓉急匆匆的提着裙裾跑進主屋,圍在蘇阮的身旁。
“沒事。”蘇阮沖着三人擺了擺手,由平梅扶着坐到了一旁的繡墩上。
“二姐兒, 聽說是有刺客逃進了蘇府,所以那攝政王才會親自帶錦衣衛來排查的。”祿香從一旁的茶室給蘇阮端了碗涼茶過來壓驚道。
“每個院子都砸成這樣了嗎?”擡手指了指那被砍得爛七八糟的架子床,蘇阮只感覺自己的腦袋漲漲的疼的厲害。
明明剛才還好好的與她和大哥一道說話對付武國侯府鄭家,怎麽一轉眼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那般吓人, 她還以為那一劍又要往她心口處戳上去了。
“這……”祿香的臉上顯出幾分猶疑神色,似乎有些難以啓齒。
半蓉上前,小心翼翼的接過祿香的話道:“都砸了,但是二姐兒這處砸的最多。”
擡手捂住自己的額角,蘇阮半靠在平梅身上,緩了片刻,“三姐兒那處呢?”
“未砸多少,就翻了東西。”
“唔。”聽罷半蓉的話,蘇阮含糊的應了一句,然後道:“罷了,收拾一下吧。”
“是。”祿香與半蓉應聲,起身去收拾。
蘇阮捧着手裏的白玉茶碗輕抿,心口處還“咚咚”的跳的厲害。
“二姐兒!”突然,半蓉驚叫一聲,惹得蘇阮剛剛下去的一口茶差點噎到喉嚨裏。
“怎麽了?”平梅一邊幫蘇阮拍着後背,一邊急喊道。
“門房來報,那些錦衣衛又回來了。”身形豐腴的半蓉靠在主屋門口,急的面色煞白。
“沒事。”攥着手裏的茶碗,蘇阮端坐在繡墩上道:“砸都砸完了,難不成還能把我的屋頂給掀了?”
那群錦衣衛來時來勢洶洶,再來時卻是扛着家具物事過來的。
因為落雨,所以那些家具無事上都包着綢布,被急匆匆的搬進芊蘭苑,又“乒乒乓乓”的把那扇被陸朝宗踢壞的主屋大門給修好了。
“蘇二姑娘,錦衣衛莽撞,驚擾了貴府,這些東西都是主子的賠禮。”刑修炜畢恭畢敬的在蘇阮面前拱手道:“還望蘇二姑娘莫要嫌棄。”
蘇阮站在煥然一新的主屋內室之中,神色還有些恍惚,她端着手裏的白玉茶碗,小心翼翼的上手觸了觸那新搬來的一張黃花梨木美人榻。
這張美人榻看着遠沒有蘇阮先前的那張好看,但卻古樸自然的十分舒适,毫無花俏雕綴,上手滑膩,清香滿盈。
“這是主子給蘇二姑娘送來的架子床。”刑修炜側身,讓出身後的那張黃花梨月洞門架子床。
原先的那張架子床被陸朝宗用手中利劍砍得稀巴爛,根本就不能睡了,如今這張架子床是錦衣衛新搭起來的。
這黃花梨月洞門架子床跟那美人榻一般,并無多餘的裝飾,只在外頭罩了一橢圓形門罩,因為形如圓月,所以被稱之為月洞門。
蘇阮上前,往那黃花梨月洞門架子床的床頂處看了一眼,那裏寥寥幾筆雕刻着一些裝飾性的花鳥蔬果,看上去清樸自然。
“蘇二姑娘可滿意?”刑修炜笑眯眯的站在蘇阮身後道。
“嗯。”蘇阮的眼睛盯在那架子床的月洞門上,粉嫩唇瓣輕抿道:“我甚是歡喜。”
聽到蘇阮的話,刑修炜輕笑,告辭之後畢恭畢敬的退了出去。
天黑夜高,蘇府被陸朝宗帶着的錦衣衛折騰了一晚上,在醜時才堪堪沉靜下來。
蘇府門口,掩在暗色之中的兩座石獅旁,一架馬車停在那處,裏頭傳出一陣又一陣清晰的盤核聲。
“主子,蘇二姑娘說,甚是歡喜,尤其是那架子床。”刑修炜站在馬車窗子旁,壓低聲音道。
馬車內的盤核聲沉靜下來,片刻之後又緩慢響起。
“回宮。”
“是。”
刑修炜撩起後裾坐上前座,駕着馬車往宋宮內駛去,身後的錦衣衛飛魚服揚,勒馬而随。
芊蘭苑內,蘇阮坐在新搬來的美人榻上颠了颠身子,然後擡手招過一旁的半蓉道:“蘇府裏頭被毀壞的東西都換過了?”
“都換過了,就連二姐兒庭院裏頭那些被踢爛的蘭花都換了。”半蓉上前,幫蘇阮把腳上的繡花鞋褪下來道:“聽說那刺客也抓住了,這會子怕是已然帶回宮裏頭審問去了。”
“在哪處抓住的?”蘇阮翹了翹腳,光腳換上木履鞋。
“在三姐兒的院子裏頭逮住的,聽說三姐兒吓得不輕,這會子朱大夫正在給她診脈呢。”
“哦,是嘛。”抱着軟枕側躺到美人榻上,蘇阮眨巴着一雙眼,然後與半蓉道:“明日裏給三妹妹送碗蓮子羹去,就說是給她壓驚用的。”
“是。”半蓉應了一聲,轉身退了出去。
蘇阮趴在美人榻上眯眼閉了片刻,突然起了身。
趿拉着腳上的木履鞋走到绮窗處,蘇阮伸手将其推開。
外頭的雨已然停了,夜很深,房廊處重新被挂上了一盞又一盞的紙燈籠,蜿蜒綿延的将那擺置在側邊的花盆照的一清二楚。
“二姐兒,您怎麽趴在這處?夜深了,該歇息了。”平梅拿着幹淨的亵衣亵褲走到蘇阮身旁柔聲勸道。
“平梅,你瞧那是什麽?”蘇阮睜着一雙眼,新奇的看着那長在花盆裏頭的各種植物花卉。
“那應當是昙花。”
“那個呢?”
“唔……看着好像是,茄子?”
“茄子?”瞪着一雙眼,蘇阮捂嘴道:“這攝政王也是太摳門了一些,毀了我的蘭花,拿些茄子來充數。”
雖然話是這樣說的,但蘇阮那雙眼中的笑意卻是怎麽都掩不住。
她不知那陸朝宗是有意還是無意,反正比起那些讨人厭的蘭花,她倒是寧願喜歡這圓滾滾滑溜溜的胖茄子。
“二姐兒,明日再看吧。”看出蘇阮臉上的喜色,平梅好笑道:“剛才還說奴婢像個孩子,依奴婢看,二姐兒才是那總角孩童。”
“若是能當那總角孩童,我還真是想當呢。”伸着懶腰往架子床上去,蘇阮撥弄了一下那挂在月洞門上的流蘇穗子道:“平梅,我喜歡這架子床。”
“奴婢幫二姐兒看過了,這架子床極好,一點毛刺都沒有,也沒有漆味,反倒是帶着一股子的檀香味。”
“檀香味?”聽到平梅的話,蘇阮突然蹙眉,小心翼翼的湊上前去聞了一下。
看着那湊在架子床前聞過味後面色怪異的蘇阮,平梅小心翼翼的開口道:“怎麽了,二姐兒?”
“沒事。”蘇阮搖了搖頭,擡手換上亵衣亵褲道:“我要歇息了。”
“哎。”平梅應了一聲,幫蘇阮把被褥鋪好,又放下床帳,這才熄了床頭的琉璃燈,摸黑上了一旁自己的床鋪。
躺在那架子床上,蘇阮睜着一雙眼,鼻息之間萦繞着的都是那濃郁的檀香氣,甚至她感覺呼吸之間都有些讓人喘不過氣來。
平梅已然睡熟,蘇阮閉上雙眸,腦子裏頭轟亂亂的一片混沌,也不知自個兒是睡着了還是沒睡着,只感覺渾身籠罩着一股陰冷的檀香氣,無孔不入的粘在她的肌膚上,就像是有只手在肌膚上頭滑動一般。
隔着一層細薄的亵衣亵褲,無所不為,無所不至。
僵直着身子躺在那處,蘇阮使勁的想睜眼,但卻發現自己不僅連身子都動彈不得,就連眼睛都睜不開。
就像是被誰給壓住了身子。
千斤重的身子躺在床上使勁想要彎動手指,半夢半醒間,脖頸處突然感覺到一陣陰冷觸感,冰涼涼的帶着一絲滑膩。
蘇阮被吓的渾身一顫,腦子瞬時清醒,猛地一下就睜開了眼。
“哎呦,吓死我了你。”大姐兒蘇惠苒拿着手裏的茶碗往後退了一步,“我還想喚你起身來着呢。”
蘇阮轉着一雙眼珠子,驚魂未定的擡手撫了撫自己的脖頸。
柔膩的脖頸肌膚上沾着一點茶漬,帶着冰渣子。
“這茶碗剛剛從冰鑒裏頭拿出來,怕是水滴到你的脖子上了,怪不得這一下就醒了。”蘇惠苒用繡帕給蘇阮擦了擦脖頸處的水漬道:“起吧,今日宋宮內設乞巧宴,咱們可不能不去。”
呆愣愣的應了蘇惠苒一聲,剛剛睡醒的蘇阮還有點迷糊,任由平梅給她洗漱換衣。
作者有話要說:
蘇二二:穩住,我們能贏。
☆、32晉江文學城獨發
端着手裏的茶碗在蘇阮的主屋裏頭轉了一圈, 蘇惠苒笑道:“這攝政王也是大手筆,砸了大半個蘇府, 又幫着修好了, 還擡了新件的家具物事過來,不過折騰了一夜, 你的芊蘭苑倒是比往常順眼多了。”
“府裏頭被砸壞的東西都換過了嗎?”蘇阮坐在梳妝臺前懶洋洋的搭了蘇惠苒一句話。
“都換過了, 便是那後花園子裏頭一株被踩壞的花苗苗也給換了。”說罷話,蘇惠苒笑道:“費這麽大勁換物事, 還不如頭開始便不砸不砍的,那多好。”
“那種人, 哪裏是咱們能理會的。”擡手撫了撫自己的發髻, 蘇阮擡手換上一件青白色的月華裙。
“對了大姐, 今日的乞巧宴那蘇惠蓁和蘇致重可去?”
“哪裏能去呢,一個受了驚吓現下還在那武國侯府鄭家侯夫人送來的補物中大補,一個被那自個兒的姨娘打了滿身傷, 還躺在床上起不來身呢。”
“武國侯府鄭家的侯夫人?看來那蘇惠蓁果真是要去當那小侯爺的侯夫人了。”一邊說着話,蘇阮一邊輕扯起嘴角, 眼中顯出一抹不屑之意。
“哪裏能呢,那蘇惠蓁可是看中了攝政王的,既然想攀, 自然是要攀這最高的人了。”輕抿着手裏的涼茶,蘇惠苒站到蘇阮身旁道:“這妝奁盒子看着倒是不錯。”
順着蘇惠苒的手指方向看了一眼那置于梳妝臺上的妝奁盒子,蘇阮微歪了歪腦袋,小心翼翼的上手将其打開。
這妝奁盒子外黑裏紅, 內置純銀鏡架,架上所刻鵲羽兔毫,花心葉脈,細如絲塵,纖毫皆現,精美絕倫。
“這鏡架真是……鬼斧神工啊。”蘇惠苒瞪着一雙眼,語氣感嘆道:“阿阮,你什麽時候有了這副鏡架?”
“是那攝政王昨日随着這架梳妝臺一道搬進來的。”蘇阮盯着面前的鏡架,小心翼翼的上手觸了觸。
“阿阮,這東西怕是連宮裏頭的妃子都用不到。”朝着蘇阮輕搖了搖頭,蘇惠苒道:“這攝政王真是大手筆,視金銀錢財如糞土。”
“……唔。”蘇阮含糊的應了一聲,然後趕緊把那妝奁盒子給合上了道:“大姐,時辰不早了,我們用些早膳便去吧,聽說今日那宜春郡主還在宮內設了裙幄宴?”
“是啊,說也奇怪,那宜春郡主不是最不喜咱們這些裝模作樣的所謂書香世家的讀書人了嗎?怎麽還辦起這讀書人最喜的裙幄宴了?”
這裙幄宴一般是設在探春宴之後,但現下是八月處暑,設不了探春宴,只能設裙幄宴了。
所謂裙幄宴便是在游園之中以草地為席,用竹竿插在四周,再将裙裾挂在竹竿上連結起來,女子端坐其中,品佳肴,飲清酒,馨香裙幄內,莺燕顧盼生姿。
“別人的心思哪裏猜得到。”蘇阮從梳妝臺前起身,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腰間的絲綢衣帶道:“大姐,你幫我拉緊些。”
蘇惠苒放下手裏的茶碗上前,幫蘇阮把那腰間的衣帶勒緊。
“阿阮,你可是又瘦了?”
“沒有吧。”蘇阮蹙着娥眉,聲音細軟道:“這衣襟處還是緊繃繃的。”
說罷話,蘇阮伸手松了松脖頸處的盤扣,吐出一口氣。
“真是,你說說你,長的好看便罷了,這身段也是讓人嫉妒的緊。”蘇惠苒上下掃了一眼蘇阮,視線落在她的楊柳腰和鼓囊胸前。
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蘇惠苒伸手掩了掩,趕緊轉身道:“來,吃早食吧,我聽說大哥給了你一個丫鬟,做的吃食尤其好吃,今日可讓我逮着機會好好嘗嘗了。”
“那丫鬟喚祿香,做的東西确是好吃。”
蘇阮的話剛剛說完,祿香便端着漆盤進到了主屋。
“大姐兒,二姐兒。”恭恭敬敬的給蘇惠苒和蘇阮行了一禮,祿香将手裏的漆盤放到圓桌上道:“奴婢除早食外還做了些巧果。”
那巧果置于一青瓷小碟內,不多,只兩三個,外頭看着七曲八彎的不甚好看。
“巧果?”蘇惠苒伸手拿了一個巧果輕咬一口,外皮酥酥脆脆的,入口香鹹。
“唔,真是不錯,這模樣也奇怪。”
“這是用面団子嵌在梨木模裏頭做出來的。”祿香一邊說着話,一邊給蘇阮遞了一塊巧果。
蘇阮放下手裏的調羹,伸手拿過那塊巧果輕咬,炸的酥脆的外皮随着咬動時的震動“嘎吱”作響,稀簌簌的落下些碎渣子。
“确是不錯的。”蘇阮朝着祿香點頭道:“給大哥送些過去嘗嘗,還有母親那處給送些過去。”
“是。”祿香應了,轉身出了主屋。
蘇惠苒坐在一旁,聽到蘇阮提到王姚玉,“阿阮,母親雖面上看着對你嚴厲了些,但心裏頭還是念着你的。”
“我知道。”蘇阮抿唇輕笑道:“大姐拿過來的那雙木履鞋便是母親特意為我做的,對不對?”
“你怎知道的?母親特意囑咐我不要說,說是怕父親知道,平白惹了事端。”驚詫的微睜大了一雙眼,蘇惠苒的嘴角處還挂着一點巧果的碎屑。
“大姐的腳長比我不同,但那木履鞋卻正正巧巧合了我的腳,明明是新制的木履鞋,哪裏會不合腳呢?細想下來自然是與我做的了,而這蘇府裏頭會給我做木履鞋的,除了母親也就沒有其他人了。”
聽罷蘇阮的話,蘇惠苒搖頭道:“阿阮啊阿阮,你這時而出來的聰明勁若是常在,哪裏還置于被那蘇惠蓁給欺辱成如此?”
“大姐這話便不對了,俗話說吃一塹長一智,這說出來的話,潑出去的水,到了時候,自然是要還的。”
笑眯眯的說罷,蘇阮用手中繡帕擦了擦嘴道:“時辰不早了,咱們進宮吧?”
“好。”蘇惠苒應了一聲,挽住蘇阮的胳膊從繡墩上起身,一道出了主屋。
馬車早已備好,就停在芊蘭苑外頭,婆子趕着馬車至內宅門口,換家仆上前座繼續趕至角門處。
蘇致雅帶着興文正站在角門口,看到馬車過來,踩着馬凳便一道上去了。
“大哥。”蘇阮和蘇惠蓁看着那撩開馬車簾子進來的蘇致雅,齊聲喊道。
“嗯。”蘇致雅應了一聲,端身坐到一旁道:“今日女子那處是宜春郡主做主,這宜春郡主雖性子直爽,但卻也不是個好惹的人物,還有其餘三大世家的人也都在,你們要處處小心,當心得罪貴人。”
“大哥,你這苦口婆心的模樣,怎麽像極了我院子裏頭的孫媽媽?”蘇惠苒掩唇輕笑。
“說正經事呢,你莫打趣。”蘇致雅看了蘇惠苒一眼,“你這幾日,日日往外頭跑的,這說話做事也比平日裏多動了一些。”
聽到蘇致雅的話,蘇阮側眸看了一眼蘇惠苒,這才恍覺為什麽自個兒感覺今日的大姐有些奇怪,原來是在這處。
平日的蘇惠苒端莊大方,即便是在她的面前也不過就是多說幾句貼心話,但今日的她卻尤其好說話,而且大多還都是打趣的詞,怪不得自己會覺得怪異。
被蘇致雅一語戳破的蘇惠苒面色有些羞紅的往馬車壁上靠了靠,然後裝模作樣的端起茶幾上的一碗涼茶輕抿了一口。
見到蘇惠苒這副模樣,蘇致雅也不再追問,只道:“惠苒,你一向是不讓人操心的,做事前多思慮,莫出了什麽事端後才後悔莫及。”
“嗯。”蘇惠苒應了蘇致雅一聲,也不知是聽進去了,還是沒聽進去。
“對了,那衍聖公今次也會去乞巧宴,我與他不熟識,今日看看能不能搭上話,幫你瞧瞧人品脾性。”
“煩勞大哥了。”蘇惠苒放緩了幾分聲音道。
“自家妹妹的事,沒有什麽煩勞不煩勞的,只是這人品脾性的,一時半會還看不清楚,你讓母親不要心急,我們蘇府的女兒不愁嫁。”
蘇致雅緩慢說罷,将目光移向蘇阮道:“阿阮,那武國侯府鄭家已然是看中了蘇惠蓁,但難保萬一為了雙全對你下手,你要多加防範。”
“是。”蘇阮鄭重其事的應聲。
“武國侯府鄭家?這裏頭可是有隐情?”蘇惠苒奇怪的看着蘇致雅和蘇阮道:“難道那侯夫人看中的其實是阿阮?”
“不,那侯夫人看中的,是攝政王看中的。”
分別給蘇惠苒和蘇阮添了茶水,蘇致雅攏起大袖道:“四大世家現今雖未言和,但一旦聯手,就算是陸朝宗,招架起來也困難。”
“所以那陸朝宗是想趁着四大世家未聯手之際,各個擊破?”蘇阮接過蘇致雅的話道。
“對。”朝着蘇阮點了點頭,蘇致雅轉頭看向一旁一臉困惑神色的蘇惠苒道:“惠苒,此事你也應當知道些,現今宋陵城內局勢緊張,稍不留意便會葬身,別說是咱們了,就是父親出事,怕是也無人追究。”
蘇欽順現在在江南治理水患,沒有陸朝宗的命令根本就回不來,所以她蘇府現下無首,誰人過來都能咬上一口。
“嗯,大哥,我知道的。”蘇惠苒正襟危坐,眉目輕蹙道:“我前日在詩會上瞧見了那武國侯府鄭家的小侯爺,長的相貌是不差,但談吐之間卻是有失品德。”
“所以這樣的人,自然是配不上咱們阿阮的。”蘇致雅點頭道。
“對,看樣子倒是與那蘇惠蓁是一丘之貉。”蘇惠苒轉頭看向蘇阮,語氣柔緩道:“阿阮,你心性好,這世上的人雖大多歡喜皮肉,但君子善性,這能瞧見你內裏頭的人,自然不會差。”
聽到蘇惠苒的話,蘇阮下意識的就想到了那陸朝宗,當即就瞪大了一雙眼狠垂下了腦袋。
她這是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那厮就是個渾物,分明是看中了她這身皮囊!
不,這樣也不對,那厮沒看中她,不僅是她的皮囊,還是她的心性,那厮都一無所知,所以根本就沒有看中和不看中,那厮只是想借着蘇府的手鏟除武國侯府罷了。
咬着指尖,蘇阮兀自沉思着,一旁的蘇惠苒與蘇致雅說了一會子話,這馬車就到了宋宮門口。
作者有話要說:
排排坐,吃巧果,你一個,我一個,小宗宗,沒有來,給他留一個~
小宗宗大怒:本王要吃什麽你還不知道嗎?
☆、33晉江文學城獨發
從宮門口下馬車步行, 蘇阮與蘇惠苒一道被宮婢引着往禦花園西門去,蘇致雅則被小太監引着往東門去了。
蘇阮與蘇惠苒算是來的早的, 裙幄宴還未開始, 處暑物候,穿着羅袖裙衫的女子莺燕嬌俏的聚在一處說話, 環肥燕瘦, 應有盡有。
“阿阮,咱們去那石亭子裏頭坐坐吧。”蘇惠苒遙遙指了指那不遠處掩于叢萃竹木後的風亭水榭道。
“嗯。”蘇阮應了一聲, 與蘇惠苒一道往那處去。
石亭子裏頭人不多,但在三五女子之中, 卻難得的站了一個半大少年。
這少年看着與蘇阮年歲一般大小, 但因為長相秀氣, 所以看着便更小些,正被那些貴女圍在中間說笑。
少年穿着茜色的寬大長衣,頸間立領, 胸前綴着一金玉墜子,并未加冠, 梳一小髻,姿貌比起女子也不差,乍看之下甚至會讓人誤以為真是一秀美的妙齡女子。
“那是何人?”蘇阮與蘇惠苒坐在一旁的石墩子上竊竊咬耳。
“沒見過。”蘇惠苒搖了搖頭。
少年甩了甩大袖, 面上顯出幾分不耐,正欲說話時卻是突然瞧見了那坐在一旁的蘇阮。
穿着青白月華裙的蘇阮懶身靠在水榭邊的欄杆處,由于其歪斜的姿勢,那凹凸有致的身段盡顯。
對上那少年的目光, 蘇阮歪了歪頭,片刻之後将視線移開,往側邊看去。
側邊是一新修剪好的花圃,一個小蘿蔔頭正蹲在那處用手裏的樹枝戳着松泥。
看到那矮胖的小身影,蘇阮原本漫不經心的目光瞬時一凜,趕緊往旁邊看了看。
只見那小蘿蔔頭的身邊無一人照看,就連個宮婢太監都沒瞧見。
暗暗咽了咽口水,蘇阮捏着手裏的繡帕,面上顯出幾分猶豫神色。
“宜春郡主來了。”突然,禦花園西門口傳來一陣喧鬧聲,蘇阮與蘇惠苒一道站起往那西門口看去。
身着盛衣華服的宜春郡主攏袖走來,立領內脖頸高昂,頭戴步搖冠,冠上釵钿步搖輕動,呈金枝花樹狀,步步生鈴,身後有數十宮婢跟随,态勢浩蕩,姿容高傲,眸色淩厲。
相傳那步搖冠乃先帝在世時所賜,冠上所綴金枝花樹意欲金枝玉葉,以體現宜春郡主之身份高貴,不比正統公主差,可見當時陳郡王之得寵。
衆貴女一擁而上,紛紛上前行禮問安。
“阿阮,那小蘿蔔頭是誰家的?怎麽竟敢把宜春郡主的花圃都給戳壞了?”蘇惠苒一轉頭,瞧見那花圃旁的小皇帝,面色微急道:“這麽小的孩子也不看好,得罪了那宜春郡主可是要吃皮肉苦的。”
聽到蘇惠苒的話,蘇阮轉頭看了一眼那小皇帝,又看了一眼正緩步朝着這處來的宜春郡主,一咬牙就提着裙裾走到了小皇帝的身邊。
“皇上今日穿的真好看,可這花圃上都是新泥,剛澆過水,若是沾了您的新鞋那可就不好了。”
蘇阮輕輕軟軟的說罷話,就小心翼翼的上手将那小皇帝給抱出了花圃,然後不着痕跡的輕吐出一口氣。
雖然說這小東西是皇帝,但卻是個傀儡皇帝,比起那正兒八經的宜春郡主還不如,若是起了沖突,怕是會吃虧。
小皇帝扔掉手裏的樹枝,一仰頭就拽住了蘇阮的寬袖道:“奶娘,朕找不着皇叔了。”
“這……”蘇阮垂眸看了一眼小皇帝沾着污泥的小胖手,正欲說話時卻是突然瞧見剛才那少年郎直愣愣的站在自己面前盯着她瞧。
“呃,這位公子,有事?”蘇阮擡手将小皇帝往自己身旁撥了撥,有些猶豫的朝着那小公子行了一禮。
看這少年的穿着打扮,必定不是常人,蘇阮覺得自己這禮行的定然是不會吃虧的。
“無事,只是瞧着你好看罷了。”那少年郎攏着大袖将雙手負于身後,一副倨傲模樣,說出的話卻尤其耿直。
看着少年郎的樣子,蘇阮突覺有些熟悉,但一時卻又想不起來這熟悉感從何而來。
“宜華?你不是應該在東門的嗎?”宜春郡主走到那少年郎的身後,淩厲的眉峰微挑,粉黛面容不怒而威。
“那處都是臭烘烘的男人,本世子不喜。”少年郎一甩寬袖,那張與宜春郡主有三分相似的面容在做出與宜春郡主相同的表情後,立時就像了五分。
蘇阮站在一旁,聽着那少年郎的自稱,心中不禁一陣唏噓。
幸虧她剛才多留了個心眼,才未得罪這宜華世子,只是這陳郡王也是太大膽了一些吧,竟敢把一兒一女都送到了陸朝宗的嘴邊,這不是把肉切好了端給正餓肚子的惡狼嗎?
“宜春,你瞧這人,長的跟我送你的那只小白狐一模一樣。”這宜華世子與宜春郡主差了五歲,卻是直呼其名,可見其關系非同一般。
蘇阮站在一旁,聽到那宜華世子的話,總算是發現為何剛才聽這宜華世子說話總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了,敢情這一對姊弟說話都差不離。
“本郡主也覺得挺像。”宜春郡主挑眉說罷,然後朝着蘇阮招了招手道:“來,你與本郡主一道吧。”
蘇阮垂着腦袋站在那處,朝着宜春郡主行了一禮道:“是,多謝郡主。”
站在一旁的衆貴女聽到宜春郡主的話,皆将目光看向了蘇阮。
能與宜春郡主進同一裙幄,這可是別人求都求不到的殊榮。
衆貴女火辣辣的目光掃視在蘇阮的身上,幾乎要将蘇阮白膩的肌膚看出幾個洞來,蘇阮拽着手裏的小皇帝,伸手幫她擦了擦手上的泥團子。
“這團子是哪處來的?”注意到蘇阮身旁牽着的小皇帝,宜春郡主笑道:“是男娃娃還是女娃娃呀?長的真粉嫩。”
看着那上手就要掐小皇帝面頰的宜春郡主,蘇阮趕緊開口道:“郡主,這是皇上。”
聽到蘇阮的話,那宜春郡主動作不停,掐過小皇帝的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