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都把手伸出來。”玉綴吩咐着。

疏桐等人面面相觑, 不解其意,但還是怯生生地伸出了一只左手,緩緩攤開,玉綴見了, 便又道:“兩只手都伸出來。”

聽了這話, 三人也只得照做,那東跨院來的管事見狀, 略微擡起頭來, 好奇地伸了伸脖子,往外看, 只見三雙手一齊往前伸着, 掌心朝上。

玉綴過去瞧了幾眼,便捏住了疏桐的手, 疏桐吓得整個人往後一退,玉綴道:“別動。”

她便硬生生穩住身形,不敢再動了, 玉綴捏着她的右手,湊過去輕輕嗅了一下,之後又換成左手,最後直起身來,示意她讓開。

疏桐趕緊收回了雙手,往旁邊退了幾步,玉綴便又走到吹綠面前,也如同之前那樣, 嗅了嗅她的雙手,末了吹綠退開,眼神中既是莫名又是疑惑,最後一個是李嬷嬷。

這才玉綴才稍微靠近一點,連嗅的動作都沒有,便一把抓住了李嬷嬷的手,冷聲道:“在耳房中挑揀得辛苦麽?”

乍聞這一句話,所有人都是一愣,李嬷嬷使勁兒抽出自己的手,面上幹笑着,把一臉皺紋擠成了一朵幹巴巴的花,道:“玉綴姑娘,這話怎麽說?飯可以亂吃,話卻是不能亂說的,老婦何曾進過耳房?”

一時間,衆人看過去的眼神既是好奇,又是驚訝,玉綴卻毫不在意,只是冷眼看着她,道:“你若不信,只管聞一聞自己手便是,這香氣還沒散呢,免得說我誤會了你。”

李嬷嬷聽罷,将信将疑地把手湊到鼻子下邊,使勁聞了聞,不知是想起來什麽,臉色立刻難看起來,就在這時,蕭如初開口道:“前幾日我從古書上看到了一個制香的方子,閑來無事,便照着那方子調制,這香名叫雪泛春,以其香氣持久最為特別,倘若把熏了這種香的物什,泡在水中三日,香氣猶在,若不泡水,五至七日,香氣不散。”

她說到這裏,微妙地停頓了一下,這微笑着道:“原本我只是想試一試這香到底是不是像古書上說得那樣神奇,便讓玉綴只在耳房中熏了,倘若是沒進去過耳房,無論如何都是聞不見這香氣的,更不消說從哪處沾染到了,李嬷嬷,你不如解釋一下,這香氣從哪兒染上的?”

聽了這話,李嬷嬷面上的神情簡直稱得上是驚慌失措了,她猛地退了一步,蕭如初不管她如何反應,只是問道:“那東西你是自己拿出來,還是我來搜?”

李嬷嬷不答話,從她難看的臉色便可以得知,蕭如初并沒有冤枉了她,只是她似乎并不死心,仍舊在徒勞地辯解:“這……未免太可笑了些,只是一些香氣……我路過後花園時,那兒可到處都開着花呢……少夫人——”

蕭如初懶得再聽她說這些勞什子的狡辯,只是擡了擡手,一旁早已摩拳擦掌,蓄勢以待的玉露沖了過去,李嬷嬷還欲阻攔,但是哪兒敵得過玉露?那可是位能動手絕不動口的主兒,還沒反應過來,李嬷嬷便被她一把撂翻在地,一肘子順勢拐了過去,只聽嗷的一嗓子,驚飛了梧桐樹上的鳥兒,直上雲霄。

玉露麻利地将李嬷嬷摁在地上,眼疾手快,上下那麽摸索,便從她懷裏扯出一個布袋子來,倒出來一看,只有一點碎銀子,其他什麽也沒有了。

玉露不死心,又搜了一遍,還是毫無所獲,便踹了她一腳,惡狠狠問道:“簪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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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嬷嬷被那一肘子砸在肚子上,半天爬不起來,正哎唷哎唷地哼哼着,沒答話,蕭如初冷聲道:“簪子在哪兒?”

玉露威脅道:“不說便把你綁起來,先打折了手腳,再送去官府,讓你蹲一輩子大牢!”

聽了這話,李嬷嬷再不敢裝死,咳嗽兩聲,連忙哭天搶地回道:“當、當了……少夫人饒過老婦罷……老婦也是一時鬼迷了心竅啊……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少夫人饒了這一回罷……”

蕭如初聞言,臉色便有些冷,問道:“在哪家當鋪?”

李嬷嬷連聲道:“在東市的劉記當鋪,下午才過去當的,哎唷……”

蕭如初卻沒輕易放過她,又問道:“是活當還是死當?”

李嬷嬷面上頓時一僵,這下連哎唷聲都沒有了,低着頭不敢吭聲,瞧着她這副作态,那結果是連想都不必想,霎時間整座院子裏的空氣都安靜下來,仿佛凝固住了一般。

去當鋪當東西,一般來說,活當便是把東西抵押給了當鋪,拿的錢雖然比較少,但是日後多花些銀子,還是可以贖回來的,但是死當,那就是一錘子買賣,這東西就相當于賣給當鋪了,不管怎麽樣,日後是拿不回來了的。

風吹拂而過,院子裏梧桐樹上枝葉發出沙沙輕響,豆大的水珠子砸在瓦片上,發出輕微的聲響,整個院子裏沒人敢吭聲,蕭如初雖然沒有說話,但是熟悉她的玉綴和玉露都知道,這次她是生氣了。

蕭如初即便是生氣,也鮮少露出什麽情緒,更不必說大喊大罵了,她語氣漠然道:“先捆起來,擱在院子裏頭,等想法子把簪子贖回來再說。”

玉露應了,連忙催促疏桐兩人去找麻繩來,李嬷嬷哭哭啼啼地嚷嚷道:“少夫人!您饒了老婦罷!”

蕭如初冷眼看着她在地上痛哭流涕,蹭了一身的青苔,只是淡聲道:“你當初起這肮髒念頭的時候,怎沒有想過會有今日?”

疏桐與吹綠回來得很快,把竈房捆柴火的麻繩拿了回來,與玉露一道,三人同心協力,按手的按手,按腳的按腳,把李嬷嬷給捆得嚴嚴實實的,好似一個大粽子,因嫌她哭鬧聲太煩人,玉露自作主張地取了一塊抹布,揉成一團往她舌根下一塞,頓時清靜了不少。

玉綴早取了銀子去贖簪子去了,蕭如初看了看院子剩下的幾人,開口道:“之前是我懶,想着你們做事情也是有章法的,這才沒有提,然而實在沒想到出了這檔子事情,傳出去也不好聽,我也就着這事情說一說,立一立規矩,免得日後再有人來作妖。”

“如今我既當了明清苑的家,有幾件事情就不得不提了,無論正房還是廂房,又或者是耳房,沒有我的允許,一概不許進去,東西不許亂動,”她說着,又輕飄飄地瞥了吹綠一眼,這才道:“話也不許亂說,你若是心有怨言,要麽就直接來我面前一一說道,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倘或不想在明清苑呆了,也可以與我說,我自然不會強留你。”

“又要背地裏嚼舌根子,又要賴着不肯走,這就未免太高估我的胸襟了,”蕭如初甚至輕輕笑了一聲,道:“誰還不是爹生娘養的,沒一點脾氣了?泥人尚有三分土性,我也不是軟柿子,平日裏不說,只是懶得提罷了,但要說我縱着你們胡說八道,日後出去得罪了人,只怕還是要說我明清苑管教不當了。”

“我言盡于此,你們都是聰明人,且好自為之便是,這話日後我是不會說了,為人處世之道,也不必我來教你們,挨得下去就待這裏,挨不下去,你走便是,這院子也不缺你一個。”

她說完這一通話,便對東跨院來的管事笑道:“這李嬷嬷我們院子裏頭是萬萬不會留了,不知照慣例來說,是否要報與夫人知曉?”

那管事連忙道:“三少夫人若是出了氣,不曉得如何處置,可以着人報正房大院那邊,仔細說明事由,是打是罵,是攆是轟,都由您做主,便是要報官也成的,待此事了了,過一陣子,正房大院約莫會再派送下人過來,都是好生□□過了的。”

蕭如初聽罷,向她道過謝,又道:“那就勞煩你回去幫忙轉告夫人,今兒多謝她挂心了。”

那管事連忙客氣幾句,這才告辭離去,玉露送了她出前院,回來時,見着牆角捆成一個大粽子的李嬷嬷,心中不由厭惡,露出嫌棄的神色來,進了正房,開口道:“小姐,這人就擱院子裏了?”

蕭如初正在榻邊整理東西,聽罷這話,便道:“等玉綴回來再說。”

玉露點頭,正欲說話,忽然想起一樁事情來,道:“那煙青緞子她幾時偷的?奴婢得問問去。”

她說着,不等蕭如初說話,便風風火火地出門去了,耳聽院子裏傳來玉露疾聲厲色的話,蕭如初無奈地搖搖頭,将案幾上的一個小木箱子打開來,那是從蕭府中帶回來的,箱子不大,裏面的東西也不多,粗略一看,只有幾本古舊的書,并一些小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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