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香料?”玉露好奇道:“小姐要買香麽?”

玉綴想了想, 道:“我卻是知道一家賣香的鋪子,在劉記當鋪旁邊,從前見過一次的。”

那果然是個正經賣香的鋪子,名叫禧榮坊, 門前倒也有不少人出入, 皆是婦人女子,看起來生意頗是不錯的樣子, 蕭如初還從未見過香鋪賣的香, 此刻心中也不免生出一些新奇和雀躍。

玉露有些興奮道:“小姐,我們進去麽?”

蕭如初點點頭, 一行三人便進了那禧榮坊, 對面是一座茶樓,二樓雅間中, 有兩名青年男子正臨窗而坐,其中一人正一手支着頭,朝着窗外看, 他對面的人說了幾句話,也不見他有回應,遂語氣無奈道:“你倒是說句話呀。”

“嗯?”男子這才轉回頭來。

唐懷瑜以折扇敲了敲桌沿,道:“你先坐直了,你這腿當真斷了麽?”

秦流輕笑一聲,道:“不然我走幾步給你看看?”

他放下手,作勢要起身,唐懷瑜連忙道:“你可千萬別了, 萬一這要是再跌傷了腦袋,我可賠不起。”

他說着,又問:“我方才與你講話呢,你在看什麽?”

秦流不甚在意地道:“見到幾個熟面孔,沒什麽。”

“熟面孔?”唐懷瑜探頭往樓下張望了一圈兒,大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哪兒能看得清?便只得作罷,問道:“三嫂嫂你見過了?”

秦流嗯了一聲,見唐懷瑜盯着他看,便挑眉:“怎麽了?”

“你——”唐懷瑜先是憋氣,然後又作罷:“算了,反正也不是我的事情,我只是覺得她有些可憐罷了,攤上這麽個破事兒,當初還不如嫁去別人家,起碼比現在這光景要好。”

秦流慢悠悠地拿起茶盞喝了一口,這才評價了一句:“皇帝不急太監急。”

唐懷瑜氣笑了:“我怎麽聽着這話特別不得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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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流擱下茶盞,道:“你說的話我聽着也不舒坦,索性大家都別高興。”

唐懷瑜瞪了一下眼睛,向來只有他讓別人吃癟的道理,自己哪兒吃過這虧,拿折扇指了指秦流,話還沒來得及說,秦流便先敲響了桌子,雅間的門立刻被推開,一名小厮垂手進來。

秦流擺擺手,道:“送客。”

小厮連忙做了一個手勢:“四少爺,請。”

唐懷瑜老神在在地靠在椅子上,壓根不動,耍起了無賴:“我就不走,你能拿我怎的?”

秦流呵地笑了,搖動輪椅,道:“你不走,那我走了,”他說着還不忘吩咐小厮道:“記得讓他付茶錢,上好的雨前毛尖,一文錢都別少。”

他說完,果然就搖着輪椅出了雅間,唐懷瑜鼓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遠去的背影,這人怎麽,能這麽不要臉?

唐懷瑜氣悶地坐了一會,起身要走,那小厮趕緊跟了過去,他眼睛一瞟,不甚客氣道:“你跟着我作甚?”

茶樓小厮嘿嘿一笑,道:“東家吩咐了,還請四少爺不要為難小的,小的讨個生活也不容易。”

唐懷瑜挑起眉,兩手一攤,道:“我沒錢,誰能想,我來他的茶樓還要自個兒帶錢的?再說了,那茶可不是我一個人喝的。”

茶樓小厮頓時苦了臉,道:“那要不然四少爺給押個物什在這裏?小的也好有個交代。”

唐懷瑜:……

話說蕭如初進了禧榮坊,鋪面很大,一進去便見着有半面牆那麽大的多寶架,上面擺放着各色香盒,左側是櫃臺,右側則是半人高的小貨架,也擺放着不少香料,有瓷瓶有錦囊,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有夥計見了客進門,趕緊迎過來,和氣問道:“這位夫人,可是要買香料?”

蕭如初點點頭,又道:“你們這裏,哪些香賣的好?”

那夥計聽了,便笑容可掬道:“這可就多了去了,夫人這邊請,我給您看看。”

他說着,做了一個手勢,将蕭如初三人引到案幾旁坐下,那案幾頗長,後面坐着一名女子,容貌豔麗,頗有幾分姿色,她正小心地将幾枚香丸收入盒中。

夥計笑着對她道:“雁娘,這位夫人想要看香。”

那被稱為雁娘的女子聽了,打量蕭如初一眼,起身将香盒放回架上,這才回身問道:“夫人想要看哪一種香?熏香,佩香還是香粉?”

蕭如初想了想,答道:“佩香便可。”

雁娘聽罷,只是道一句:“還請夫人稍待。”

她說完,起身往隔間去了,玉露見了,不由小聲道:“這女子好生傲氣。”

但即便是傲氣,在她的一舉一動中,也是無比的和諧,并不讓人覺得厭惡冒犯,反而生出幾分清冷之感,蕭如初倒是不以為意,不多時,那雁娘便回轉身來,手中捧了三個香盒,打開其中一個,推至蕭如初面前,道:“夫人看看這個。”

那香盒中放了三粒香丸,只有小拇指大小,蕭如初拈起一粒來,湊近嗅了嗅,氣味甘甜,有些像栀子花,其中又夾雜了一絲妩媚的氣息,聞得久了,餘味便漸漸轉為溫和,倒是十分适合女子使用。

蕭如初将那香丸放下,好奇問道:“這裏面可是加了熟沉香?”

那雁娘聞言,驚詫地看了她一眼,語氣倒是和氣了許多:“看來夫人對香料也是頗有研究的。”

蕭如初輕笑一聲,道:“略知皮毛而已。”

這話卻是謙虛了,能從合香中直接聞出來其中一味原香料,可不是随便哪個人都能做到的,那雁娘看蕭如初又去拿第二個香盒中的香丸,放在鼻端仔細地嗅着,過了片刻,她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來。

雁娘不由問道:“怎麽了?”

蕭如初正欲回答,旁邊又坐下來一名少女,梳着未出閣的發髻,釵環配飾皆精致無比,看那衣裳穿着,不像是尋常人家能穿得起的,想來定然是非富即貴。

少女才一坐下來,便驅趕着身旁的幾個婢女,語氣不耐道:“你們都走遠點,這屋子裏暗得很,擠過來作甚?”

那幾名婢女聽了,便趕緊退開,少女側頭看了看雁娘面前擺着的香丸,道:“這是個什麽香?”

雁娘抿唇回道:“這裏有三種香,不知小姐問的哪一種?”

那少女随手指了指蕭如初手中的香丸,道:“這個。”

雁娘道:“百濯香。”

少女聽了,疑惑道:“這名字怎麽這樣奇怪?”

雁娘的眉角微微抽了一下,才不動聲色地道:“此香傳聞是前朝某一位帝王的寵妃所用,此香既可熏用,又可懸佩,倘若熏入衣物中,水洗百次,而香氣不散,故稱為百濯香。”

少女驚訝道:“這麽厲害?”

玉露卻咦了一聲,脫口便道:“小姐,咱們不是調過這樣的香麽?奴婢怎麽覺得,比這個要好聞?”

她這一句,把雁娘和那少女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了,蕭如初心裏嘆了一口氣,放下香丸,語氣平靜地道:“每一種香的用料不一樣,調制方式各有異同,用香之人的喜好也不一樣,哪裏就有這個比那個好聞的道理?”

雁娘卻道:“夫人這話錯了,須知這世上雖然有千百種香料,但是這制香一道,卻是一分一毫也錯不得的,有些香氣味相沖,多一分則太重,少一分又壓不住,同樣的香方子,若是錯了一步,那最後制出來的香,就是大不一樣的。”

這話卻是不相信玉露說的那一句話了,蕭如初明了她的意思,并不在意,只是笑道:“雁娘說得也有道理。”

那雁娘卻似乎對玉露之前說的那句話耿耿于懷,追問道:“夫人當真也調制過這樣的香?”

蕭如初猶豫片刻,回道:“是……不過與這百濯香是大不相同的。”

雁娘将信将疑道:“那就奇了,除了百濯香,奴家還從未聽說過有別的香氣味能持續這樣久的,不知夫人調的那香叫什麽名字?”

蕭如初略微停頓了一下,告知道:“名為雪泛春,我也是從古書上看到的方子。”

雁娘把這個名字翻來覆去念了一遍,皺着眉道:“倒是耳熟得緊,只是一時想不起來。”

她說着,目光掃過案幾上的三個香盒,便又站起身來,道:“請夫人稍待,我去去便回。”

雁娘說着匆匆去了隔間,那少女百無聊賴地捏起一粒百濯香丸,湊過去聞了聞,道:“不算很香嘛?怎麽還能經得住水洗百次?”

蕭如初聽了,便解釋道:“一般香氣愈濃烈的香丸,氣味持續的時間越短,少則數個時辰,多則一兩日,便會散去,反而是香氣清淡的香,保持的時間越長。”

那少女好奇道:“這是個什麽道理?”

蕭如初想了想,問道:“不知小姐可喝過茶?”

少女道:“自然是喝過的,不過這香料與茶又有什麽幹系?”

蕭如初耐心地道:“這香便如同沖茶一般,初初時覺得香氣濃,但是沖了一二遍,茶的香氣便會淡許多,此時再沖四五遍,氣味卻不見得再有變化了,香料亦如是,越是濃,散得便越快。”

那少女細細一想,覺得确實是這個道理,便笑道:“你懂得好多,我叫師雨濃,你叫什麽名字?”

蕭如初報了自己的名字,師雨濃便拉着她說起話來,沒幾句,雁娘從隔間出來了,手中捧着兩個香盒,對蕭如初道:“之前是奴家失禮了,夫人不如看看這兩種香,是否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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