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身上的血性也沒了嗎?”

葛榮道:“不過是去殺些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容易的很,留着血性去殺該殺之人。”

“看來葉護大人說的沒錯,你還真是生了憐憫之心,那兩個小子到底沒舍得殺吧?”康懷義眯着眼看他。

“遲早都是個死,有什麽舍得舍不得,兩個小崽子罷了,活不長的。”

康懷義對他的心慈手軟不屑一顧,不過他說的卻也沒錯,常樂縣裏盡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黃羊,屠城攻占也是眨眼間的事,确實不怕兩個小崽子生事。

“我希望你遇上那個丫頭的時候,不要讓葉護大人失望。”

葛榮哼笑,“你太小看我了。”

葉長安此時仍舊躲在那堵院牆後面,這戶人家裏只留一個老妪,她進來的時候,已經死在了院子裏,不消說,柔然人已經開始闖入人家屠殺。葉長安胸中脹着一口氣,五髒六腑都隐隐作疼,她不敢去想其他人的下場,她熟悉的那些街坊,官媒衙門裏的人,還有孔小刀呂二口他們的家人。

她現在只能抱着最後的希望來找孔小刀,在這之前她再次去了錢記,錢記裏頭已經一片狼藉,掌櫃的跟幾個店夥計均已喪命,如果甲昌貨棧仍舊沒有孔小刀的蹤跡,那他十有八九已經遭遇不測。

但聽方才的聲音來看,甲昌貨棧就是他們的據點,這裏被早有預謀的占據,以供他們謀劃,而昨夜遇上的那個胡商一定就是他們的頭領。

葉長安耐着性子等那些喊打喊殺的柔然人離去,這才謹慎的翻出牆頭,仍舊借茶鋪做遮擋,觀察貨棧裏頭的動靜。

貨棧緊閉大門,并不知道裏面的情況,她覺的現在不是猶豫小心的時候,城內的亂象不等人,如果柔然人的頭領就在裏面,她會毫不猶豫的先擒王,盡管面對昨晚那個人,很有可能是以卵擊石。

葉長安弓着身子退後兩步,腳掌蹬在地上蓄勢,快速穿過中間隔着的一條街,然後就勢翻滾,貓着腰來到貨棧後面的隐蔽處。

貨棧用來透氣的窗戶非常小,而且位置很高,倒是方便葉長安觀察,只是她這次運氣并不好,還沒聽清楚裏面的動靜,迎面就飛來一把鋼刀,若不是她躲得快,這會腦袋大概就已經成了兩半。

“昨晚上讓你跑了,居然還敢來送死!”康懷義從貨棧裏跑出來,跟葛榮一起,分兩面圍堵葉長安。

葉長安在他們發動的那一瞬間就借力上了屋頂,手裏握着一把短刀,待看見其中一人的頭頂時,飛快沖他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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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比她預想中反應要快,但是卻不及昨夜那人半分,葉長安沒有男子那般強壯的氣力,靠的只能是速度上的敏捷,此人與她五五之間,不過葉長安先發制人,在他避開之前狠狠刺傷了他的手臂。

葉長安翻滾在地穩住身體,預備趁機發動第二波攻勢的時候,冷不防對上方才被她刺傷之人的臉,一下子就愣住。

這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但是葉長安對他莫名的熟悉,這種熟悉不是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是實實在在的肯定,此人的身形舉動,甚至是氣息,對她而言是再熟悉不過的,即便他換了張臉,也不能阻擋這種熟悉感。

對面的人也同樣愣住,他們雙雙錯過了最佳的攻擊時機,神情複雜的看着彼此。

“怎麽葛榮,見了這丫頭還是下不去手嗎,要不要我替你動手?”

葉長安狠狠瞪着後來的康懷義,幾乎在一瞬間就想通了所有的事,她再次看向那個叫葛榮的人,原來他是叫葛榮嗎?

……

文子欺這邊的情況亦不順利,這群衙役果然是指望不上,即便有勇猛殺敵的心,也沒有跟柔然人抗争的身體,他們疏于訓練,空有架勢沒有氣力,幾乎是對上就完蛋,還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就已經死了大半。

文子欺巧婦難為,只好親自上陣,他派人堵住城門,城牆上也安排了人鎮守,一旦發現柔然人攻城,便往城下投石,而他自己則要盡可能的斬殺混進城的柔然人。

文子欺好日子過了兩年,筋骨都快要伸展不開了,當然他也沒打過如此窩囊的仗,手下沒有一個可用之人,自己出謀劃策自己沖鋒上陣。

“你們城中可有連通城外的水渠?”他抓了一個衙役來詢問。

“倒是有一個,不過不太可能……”

“不過個屁,找幾個伶俐點的去守着!”

文子欺跟這些個廢物蛋簡直無法溝通,直接下了死命令,也幸而他及時想到,差一點就出了大事。

這之前一刻,有兩個賊頭賊腦的小崽子靠近了連通城外的水渠,正是打城外趕回來的孔小刀跟呂二口,他們倆個好容易躲開圍城的柔然人,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找到這裏,尤其是呂二口,兩條粗短腿險些跑斷,而孔小刀兩日未進食,同樣是強撐到這裏的。

“刀哥,這裏真能進城嗎?”呂二口一屁股蹲在地上,對着深渠望而生嘆,他不會水啊,這不是要他命嗎,何況這麽冷的天,下去還能活着出來嗎?

孔小刀之所以知曉這裏能進城,全賴葉長安之前跟他提過,其實他心裏也發毛,并不知道能否順利游過去。

“走吧呆子,除了這裏我們沒有第二種選擇,還是你覺的城門比較容易進一些?”

城門口現在全是柔然人,過去跟進了狼群無甚區別,呂二口幾經鬥争,還是無法抗争要跳渠的命運。

然而就在呂二口好容易下定決心要往下跳的時候,忽然有一小隊柔然人出現,他們正是跟蹤二人找到這裏來的,可憐兩個小崽子自以為十分謹慎的甩開了他們,但是終究稚嫩,不僅自己沒有跑掉,還暴露了一個可以進城的路線。

孔小刀立時警鐘大作,他身上的刀被收走,此時唯有赤手空拳,這一小隊柔然人約摸七八個,但是個個比他高出大半個腦袋,想要在他們手下取勝似乎很難。

“二口,你先走,去找人守住水渠,快!”

呂二口簡直想哭的心都有了,他知道自己動手不靈光,但是讓他眼睜睜看着孔小刀去送死,簡直比讓他跳進涼水裏還難受,可眼下別無選擇,如果他們倆個都交代在這,那這些柔然人就可以堂而皇之的進城,而城中一點防備都沒有。

呂二口看着已經跟柔然人交手的孔小刀,大吼一聲,埋頭沖了上去,“小刀哥你去,這幫蠻子交給我,我不會水,會誤事的!”

這傻子居然真的沖來,孔小刀暗道該死,就他那兩下子,都不夠人家玩的,可是這小子不會水,下去恐怕也是個死,罷了,索性就賭一把。

呂二口誤打誤撞的撞倒了一個柔然人,孔小刀撲過去,趁機奪了他手裏的刀,當他刺破他喉嚨的時候,手本能的哆嗦一下,他強壓下第一次殺人帶來的不适,心知現在不是恐懼的時候,如果這些柔然人不死,常樂縣的百姓就會死,他們沒有選擇。

然而這一下之後,便徹底惹怒了柔然人,也同樣被人看出來他們不過是在裝腔作勢,其實就是兩個甚事不懂的小娃娃,連殺人都會哆嗦。

柔然人不顧一切的朝他們倆殺過來,呂二口那一瞬間心都吓停了,完全不知道該做什麽,心裏想的就是等死,可是忽然間,孔小刀沖在他身前,狠狠把他推進水裏。

孔小刀提刀砍倒離之最近的一個柔然人,然後跟在呂二口之後跳下水渠,死命拉住呂二口,拼了命的往城內游。

身後不斷有柔然人跟着跳下來,孔小刀不敢回頭,手裏還拖着一個胖子,對他而言非常吃力,他長這麽大都沒有遭遇過這樣的困境,可是想到城中的百姓,想到下落不明的葉老大,還有自己的家人,孔小刀又蓄滿了力量。

不管怎樣,他們都要盡力活着。

渠水冷的刺骨,孔小刀的腿開始抽筋,二口小胖不會憋氣,下水這麽久早就耗幹了氣息,在身後不安的掙紮,這樣以來,便更加重了孔小刀本身的負擔,一切都沉重不可量,前方狹窄的通道口就那樣近在咫尺,可對于分毫必争的逃命者而言,卻又那樣漫長。

014不要命

有三五個縣衙役守在水渠旁,在他們看來,這條水渠既窄且深,想要從這裏進城是件很難的事,何況天兒這樣冷,能下水的都是英雄,所以他們認為文子欺純粹是想太多。

是以當水下傳來掙紮聲音的時候,衙役們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這水渠裏有人,不是我聽錯了吧?”

“還真叫那位東都來的上官猜中了不成!”

幾個衙役面面相觑,各自都懷疑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但水下的聲音越來越強烈,且不斷在向他們靠近,聽上去人數還不少。

“是真的有人!不好,柔然人進城了,快,去找人來!”

幾個衙役頓時慌了手腳,有人去喊人支援,有人提着刀等在渠邊,一旦發現有人上來,立刻就能砍下他的腦袋。

孔小刀萬萬沒想到,他九死一生的穿過狹窄渠口,好容易得見天日的時候,等着他的是又一場驚吓。

“是我是我!孔小刀!”孔小刀剛冒出頭來,迎面就迎來一把大刀,魂飛魄散的又沉下去。

“孔小刀?”

“是我是我,你們會水的趕緊下來,有柔然人進城!”

孔小刀喊人下去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二口小胖還被卡在渠口,一大半身子都進不來,幸得那起子柔然人水性不好,下了水的都有些自身難保,不然等他們追上來,呂二口當即就能讓人家分屍成兩截。

呂二口那體型,關鍵時候都能當沙袋堵河灘,此時簡直無比完美的堵住了渠口,孔小刀有一瞬不那麽地道的想,把他堵在這裏抵擋柔然人,簡直不能再合适。

下來兩個衙役,連同孔小刀一起七手八腳的把呂二口拽出來,彼時距離第一個柔然人沖過來只差分毫,孔小刀手起刀落,把第一個柔然人的屍體堵在了渠口。

水渠這邊有了人把守,想來柔然人不能再無所顧忌的過來,且柔然人大都不會水,算是暫時解決了一個麻煩,孔小刀托着昏死過去的呂二口上岸,幾乎累癱在渠案邊上。

“小刀,你們如何會在城外呢?”有相熟的衙役給他們拿來幹衣裳,“你們既然逃出去了,作甚還要回來呢,常樂縣已經危如累卵,怕是要完了。”

孔小刀正給呂二口按壓腹中積水,聽完此言頓時頹然,“到底是發生了何事!街坊鄰裏的都還好嗎?”

“唉……別提了,柔然人忽然攻城,我們根本猝不及防,城中不知道已經死了多少人,我們還未來得及家去看一眼,若不是有位東都來的上官頂着,我們怕是早就成了一盤散沙。”

孔小刀鼻子一酸,這就掙紮着要回家去看一眼,他一巴掌打在呂二口臉上,“呂胖子快給我起來呀,不知道家裏亂成什麽樣子了嗎,柔然人都進城了,我們都要完了!”

十四五歲的少年,內心還未堅強到可以承受一切,卻又不得不強忍着滿腔的酸楚,抱着最後一絲希望站起來,“那位上官在哪裏,我非要去殺光這群蠻子不可。”

如果有可能的話,孔小刀很想回家裏看一眼,但是所有人都告訴他沒辦法回去,城中幾乎已經被柔然人占領,他一個人單槍匹馬,縱使有所向睥睨之能,也不可能穿過這重重險阻。還有那位東都來的上官,看上去無能的很,居然也攔住他的去路,他們憑什麽都攔住他呢,滿腔憤怒的少年并不能明白。

“果然是初生牛犢啊。”文子欺累成了孫子,無限感慨的看着想要上天入地的小崽子,“你要想去喂柔然人的刀,我保證不攔着,牽挂家人嘛都能理解的,去吧去吧……”

孔小刀死死握住手裏的鋼刀,眼裏的憤怒随時都能聚成一把小飛刀,然後直接在文子欺身上戳個洞,沒有人能理解他現在的心情,他此刻寧願死在柔然人的刀下,也絕不能認命的等在這裏,然後聽見親人死去的消息。

于是他毅然決然的沖向城中,不顧任何人的勸阻。

文子欺才不會在一根筋的傻子身上浪費時間,年輕人總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撞着撞着就學會轉彎了,如果那小子還能活着回來的話。

其實文子欺現在比誰都想撂挑子撒手,若非記挂薛六那個蠢貨,他早就拍屁股走人了,那家夥命大,不會這樣容易就挂了吧?

一刻過後,薛六領了一波人聚集到城門口,皆是他路上救下的百姓,其中就有挨了好幾刀的孔小刀,以及花容已失色的張知賢。

他找到文子欺,跟他了解了城外的情況,神情非常嚴肅,“怪我沒有提早想到,現在看來已經沒法出城了。”

“出城?”文子欺哼了一聲,“如果不怕被剁成肉餡的話,可以試試,這些人沒一個能指望的上,我看啊,咱倆趁早跑了得了。”

薛六看向身後的百姓,“有沒有人願意留下來守城的,願意的站到這邊,不願意的我會讓人送你們去縣衙暫避。”

他沒有給人猶豫的時間,幾個彈指的功夫,沒站過來的人便要通通被送往縣衙,張知賢賴着不肯走,她手被燙傷,一路跟着薛六死裏逃生,在她看來待在薛六身邊才是最安全的,但是薛六不留無用之人,毫不客氣的拒絕了她的要求。

其實留下的寥寥,其中還有身負重傷的孔小刀,他險些被柔然人砍死的時候,是薛六救了他一命,他不知道這個一直沉如一譚死水的皮匠有多少本事,但是他現在很願意配合他,這個人身上莫名有種讓人信服的氣場。

“薛大哥,我雖然受了傷,但我還能撐住,我想留下做點什麽。”不覺間,孔小刀已經改了稱呼。

薛六不置可否,在他眼裏就只有生死兩種區別,不存在受傷與否的問題。他眼睛搜尋着留下來的人,默默計劃着什麽的時候,沒忘了找葉長安的身影,他一路逃出來,皆沒有發現她的蹤跡,這丫頭機靈的很,逃命該是不成問題,就怕她去犯傻。

“薛六!你不是跟我們老大在一塊嗎,我們老大呢?”清醒過來的呂二口聽聞薛六逃了出來,忙不疊過來找尋葉長安的身影,可他找了半天卻十分失望,葉老大根本沒有逃出來。

孔小刀老早就想跟薛六提葉長安的事,可是幾番掙紮都沒張開口,沒有人比他知道城裏的嚴峻情況,人家好容易逃出來,如何能要求人家重新返回去救人呢,他死死拉住呂二口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你幹嘛啊孔小刀!”呂二口狠狠甩開他,“你都不關心老大的死活嗎,你難道不想想她為什麽現在都沒出來嗎!”

葉長安好歹比他們有用,一個人跑出來的機會很大,沒出來的原因只有一個,肯定是回頭救人了,呂二口當然也記挂爺娘兄妹,可是他沒有本事回去救他們,他還知道但凡有一絲可能,葉長安定會代替他去救人。

站在一個相對弱者的立場,呂二口似乎更容易接受親人不能得救的現實,能不能救出來全看命,可是他不想葉長安代替他們去送死。

孔小刀無言以對,他只恨自己不夠強大。

“我回去看看。”薛六波瀾不驚的說道,“子欺,這裏就交給你了,如果我沒回來,想辦法自己保命。”

“不是你還真為了那個小媒官……”文子欺差點跳腳,但他同時又知道,跳腳也沒用,這家夥犯起軸來誰也拉不住,“罷了罷了,我是管不了你了,我算是看明白了,這輩子認識你,一定是造了幾輩子的孽。”

薛六再次回頭,呂二口差點傻眼,“薛六他真的回去了!他能行嗎?”

孔小刀嘆道,“看見我這模樣了嗎,要不是他,我這會大概已經見閻王去了。”

呂二口張大了嘴,一臉的不可置信,“這老小子這麽大能耐嗎!他不就是個磨皮子的嗎?”

葉長安此時已被康懷義跟葛榮雙雙圍住,進退維谷。

她嘲弄的哼笑一聲,不知是在嘲笑自己還是嘲笑命運,“康叔,別來無恙啊,勞煩您親自取我的命,不是太不敬了麽,我好歹叫你一聲叔呢。”

葛榮的眼皮不自覺抖動了一下,一言不發,跟他不同,康懷義對眼前這個喊他叔的娃娃沒有絲毫波動,他說要給葛榮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其實并不能真的相信他,他打算親自解決了這個多事的丫頭。

康懷義率先動手,提刀朝葉長安砍來,葛榮慢半拍的跟上,他眼裏或許有些許動容,但手上絲毫沒有放水的意思,兩個身強力壯的男人圍攻一個小丫頭,看上去很不像樣。

薛六尋到這裏的時候并沒有馬上出手,而是暗中觀察這兩個柔然人,他知道這兩人不是要緊人物,所以并不怎麽放在心上,他好奇的是葉長安的反應。

葉長安明顯跟他們認識,動手的時候不時帶着猶豫,跟她以往無所顧忌的作風不太一樣,這也是他第一次觀察葉長安的動手,因為在此之前他一度非常好奇,是什麽樣的能耐可以把文子欺制住。

答案就是不要命。

這丫頭完全就是野路子,街頭混混打架的路數,但是不能否認有時會很有用,打架的時候,有效的打發才能保命。

最終薛六得出一個結論,丫頭真是徹頭徹尾的給養歪了。

015步步驚

已經歪了的葉長安這會正處在下風,這怎麽看都是一場勢不均力不敵的争鬥,何況她還時不時顧忌着那點可笑的情分。

拼命的時候,有所顧忌的一方必然要吃虧,這是葉長安無數次拼命中得來的教訓,她抹掉了嘴角的血跡,依然全力對抗康懷義,為此不惜挨了葛榮一刀。

“葛榮!你他娘還在猶豫什麽,快替我殺了這丫頭!”康懷義被葉長安纏住不能脫身,氣的腦門冒火。

葉長安已經打紅了眼,她心裏憋了太多不甘,盡數都發在了康懷義身上,幾次把弱點暴露給葛榮,如果葛榮心狠,這會葉長安早就成了刀下亡魂。

是的,他心疼這個孩子,雖然他認為這很多餘,但有可能的情況下,還是想她能活下去,可如果是在某種取舍的前提下,他仍舊會毫不猶豫的殺了她。

在康懷義即将被葉長安宰了之前,葛榮終于對她舉起了刀,然而待要砍下去的那一剎那,忽有一塊石子憑空飛來,準确無誤的打在他手腕上,葛榮吃痛,刀落在地上,與此同時,葉長安手裏的短刀挑斷了康懷義的一只手筋。

康懷義慘叫一聲,重重跌落在地,葉長安用短刀架在他脖子上,“說!你那個頭領在何處?”

康懷義獰笑一聲,出其不意的從身上掏出一個煙丸,此信號一發,很快就會有柔然軍過來支援,葉長安沒想到他這時候會放煙丸,本能的躲閃開,康懷義趁機回砍一刀,葉長安躲閃不及,眼看着就要中刀。

電光火石之間,葉長安忽然被一股大力推開,緊接着傳來康懷義不似人聲的慘叫,血腥氣混雜着嗆人的煙氣彌漫開來,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饒是葉長安膽子大,亦不禁被眼前的慘狀驚了一下,就在她的左手邊,整條胳膊連帶着半個肩膀,血呼啦的橫亘在地,她甚至還多看了兩眼那無比滲人的切口,心裏由衷地贊嘆了一句好刀法,比張屠戶祖傳的殺豬刀法精準漂亮多了。

康懷義幾乎瞬間氣絕,臉還停留在死前無比震驚又扭曲的表情中,一副活見了鬼的樣子。

“還行嗎?”薛六看她。

葉長安的視線木然的從康懷義臉上移開,而後看向從天而降的薛六,幾乎要不認得他,她站起身來說,“我沒事。”

葛榮見康懷義瞬間慘死,本能的就要逃跑,雖然他不知道薛六是何方神聖,但知道自己不是對手,只可惜他的意圖沒能逃過薛六的眼,一把鋼刀破空而來,對穿了他的一條腿。

“薛六!”葉長安大聲阻止道,盡管知道自己不該喊,那一瞬間終究是沒忍住,好在薛六沒有真的要下死手。

薛六并沒有過分糾結于她的情緒,“走吧,柔然人很快就要來了。”

葉長安眼中湧動着悲傷與憤怒,她知道眼下應該離開,但心中的郁氣急于尋找一個發洩口,于是一邊将康懷義的屍體托進貨棧,一邊對薛六道:“郎君救命之恩我記住了,你還是先離開這裏吧。”

薛六眉頭緊皺,他一眼就看穿了葉長安的意圖,那是他熟悉的表情,憤怒,不甘,破釜沉舟。

“動作快些。”薛六沒有說任何多餘的話,幫着她把康懷義的屍體拖進貨棧,然後又将重傷的葛榮打暈,仍在遠離貨棧的地方。

貨棧中還留有不少摻了硫磺硝石的香料,葉長安把這些香料灑在貨棧的每個角落,而後與薛六退出來,就躲藏在還未來得及卸貨的車馬後面,不過須臾後,收到信號而趕來的柔然人就到了。

貨棧外空無一人,柔然人會本能的以為是康懷義引他們過來,于是毫無防備的湧入貨棧,與此同時,薛六推動裝滿了皮貨的貨車堵在門口,葉長安則點燃了火折子扔進貨倉,在火光乍起的時候,倆人快速逃離。

甲昌貨棧內部多為木質結構,燃燒的很快,伴随着硫磺燃燒時散發出的氣味,進入貨棧的柔然人很難逃脫,然而葉長安并未因此感到暢快之意,反而壓抑了更多的仇恨,連帶着對葛榮的那份難解的怨恨以及這滿城的傷逝,一并加注在了這些柔然人身上。

日光按部就班的西落,跟以往沒有任何不同,原本該沉浸在歸家的熱鬧中的常樂縣,今日卻提早沉默,閉坊鼓聲始終沒有響起,也不會再響起,日漸暗紅的夕陽籠罩在這一片可怕的死寂中,透出異樣的詭異。

葉長安一言不發的在常樂縣的每個角落穿梭,不知她是想找什麽人還是想作甚,薛六一直跟着她,只在路過自己院子的時候說了一句,“稍等。”

葉長安也跟了進去。

她之所以沒有離開,是想确認還有沒有可救之人,還有她所關心的那些人,比如孔家呂家,比如劉媒官。今日廟會,亂起之時大多數人都聚集在文廟坊,不得不承認柔然人挑的時機非常好,常樂縣至少有七成的人沒有逃出去,雖然知曉他們生還無望,可葉長安還是想确認一眼。

倒是薛六的意圖很讓人好奇,他在常樂縣沒有可以牽挂的親友,有能力獨自逃命卻返回來救人,難道只是陪着她來送死嗎,葉長安可不會這樣自作多情。

薛六家明顯有被搜查過的痕跡,上次來還規整有方的院子此時一片狼藉,一切可以藏人的地方都被破開,柔然人不留活口,可謂趕盡殺絕。葉長安覺的自家大概也難逃這般命運,好在她沒有什麽值得帶走的東西,便沒有回去,所以她非常好奇薛六回來幹嘛,不會這種時候還惦記着家中餘財吧?

薛六走進廚房,在堆放柴火的地下有一個藏東西的洞,幸而柔然人性粗,翻找的沒有這般仔細,裏面藏的幾把弓弩還在,其中就有文子欺把玩的那只。

他将弓背在身上,手裏另外拿了兩只弩,預備着給葉長安一只防身,這東西上手快,即便不會拉弓也無妨,薛六迅速收拾好來到院中,卻發現葉長安在擺弄一只彈弓。

那是薛六閑暇時做來打鳥用的,不是什麽稀罕玩意,尋常人家的小崽子們常玩的東西,但是薛六這個彈弓又有不同,如果是那些慣常玩鬧的小崽子們拿在手裏,興許根本拉不開,就算能拉開,力道精準度也很難把握。

他饒有興致的看葉長安放了一顆石子上去,瞄準了牆外的老槐樹,适應了一下手感後,便十分順利的打了出去,正卡在樹皮上,居然沒有掉下來。

倒是很有些意思,這彈弓乃适應薛六的力道而做,筋骨非常硬,非老手而不能打的精準,弓弦硬拉力大者回彈越好,速度便會越快,相應的威力就越足,如果沒有一定的氣力以及多年的練習,根本無法打中,甚至不能拉開。

葉長安顯然是個中好手。

“郎君這彈弓做的不錯,可否借我一用?”葉長安擺弄了一會甚是中意,嘴上說是借,實際早已收入囊中。

薛六歪歪嘴角,一把彈弓而已,實在不值得計較。

“用鐵球打威力會更好。”薛六找了一些配合彈弓用的小鐵球給她,“再給你一把弩,關鍵時候還得靠它保命。”

葉長安早便注意到他拿的兩只手弩,制式與精良度均不是民間私裝可比,這樣優質的弩她沒有用過,有人白給自然沒有不接的道理,雖然她認為還是彈弓打起來更方便一些。

“郎君藏了這樣的好東西,怨不得要冒險回來取,不知郎君接下來可有甚打算。”葉長安不怎麽見外的把手弩別在腰間,還順道在院子裏找尋其它趁手的家夥。

薛六對她這種不拿自己當外人的行為已經見怪不怪,他問道:“你昨夜可曾見過他們的首領?”

“沒有照面,是個危險的人物,據說臉上有道疤。”葉長安一邊說一邊觀察他,他好似并沒有什麽反映,并且對昨夜的事供認不諱。

薛六自然是不會有甚反應,文子欺已經告知他曹魯來了的事,而且到了眼下的田地,實在沒有瞞着什麽的必要,更別說薛六壓根沒想瞞,這丫頭遲早會猜到。

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商議起事情來就容易的多,薛六說了自己想法,“趁着天沒有黑透,我想去縣衙一趟,如果我想的沒錯,縣衙應該已經被曹魯占據,在縣衙避難的那些百姓大概兇多吉少。”

倒是跟葉長安不謀而合,最開始的時候,縣衙是相對安全的地方,那裏至少有衙役護衛,有縣令在,城中百姓流落在外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即便知道去縣衙不過是暫時保命,但當時別無他選。

當然運氣好的話等來援兵,沒準會有幾分希望,但眼下看來,援兵暫時指望不上,柔然人亦比預想中無所顧忌,竟是長驅直入的直接占據縣衙,葉長安跟薛六唯有走一步看一步,因為但凡有一絲希望,他們都不想放棄。

016拼死救

天尚有一絲光亮,卻也不過是黑暗前的垂死掙紮,要不了多久就會被暗夜徹底吞沒,月亮早早的就挂在天上,然而面對着滿城的蕭條,今夜的月亮圓的有些諷刺。

縣衙中燈火通明,內中早已被柔然人占據,後院裏,窦縣令被吊在正廳圓柱上,這曾是他引以為傲的兩根大柱子,估計打死也沒想到自己會用這種方式跟它們親密接觸。他此時形容十分狼狽,褲腿濕了半截,具是尿失禁的表現,衣衫破爛不知死活,遠看就像一只用來祭祀的豬頭。

窦德仁的那幾房寶貝倒是比他好點,串成葫蘆似的綁在一處,個個花容失色引人憐惜,只可惜曹魯不喜美色,也不許手下人喜,除他之外,所有人都忍得辛苦,卻是無人敢挑戰他的命令。

是以這些看守俘虜的柔然人看上去格外暴躁,能看不能碰,只能靠虐待俘虜來出氣,這事曹魯不會管,在柔然人眼中,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魏人都是廢物,還沒有草原上的黃羊來的有用。

如此以來,之前送來避難的百姓們就倒了大黴,眼下已經死傷大半,意味着有無援兵都已經沒有意義。

曹魯此時正在窦德仁的書房翻找一些往來書件,大概是想借此深入了解大魏朝堂內部的有關事宜,不料窦德仁平生最擅長斂財巴結之術,官做的稀松二五眼,別說朝堂事宜欠奉,連地方政務也沾不着邊。

“你居然自己活着回來了。”曹魯放棄尋找,面色不愉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葛榮,“東西找不着,還搭上了一個康懷義,你說我是不是太相信你了,嗯?”

葛榮被薛六廢了一條腿,同時也徹底失掉葉護大人的信任,不可信之人就等同死人,所以葛榮已經生念全無,唯一覺得虧欠長安那孩子許多,所以想在死前盡可能給她留條生路。

“葉護大人,我對可汗的衷心天地可表,也從未忘記過魏人滅我族人之仇,然而力有不歹,終是辜負了可汗厚待。”葛榮擡起頭來,“我雖然沒能取得那女人十分的信任,但是始終堅信那孩子就是當年陸謙之女,我相信有她在,定能聚集失散關外的青鳳軍。”

“你堅信?你的意思是說那女人很可能把線索留給那孩子了?”曹魯對他所言仍有質疑。

“是,我曾經在那女人身上發現過一個錦囊,只可惜那女人防備心重,不知道給藏到哪了,她死後也沒找到,我相信那就是尋找青鳳印的關鍵!”

“哼,說了跟沒說一樣。”曹魯說着不信,心裏卻在思度他的話,“你想護着那丫頭,說話半真半假,做事拖泥帶水,已然不可信,留着你只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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