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還蹴什麽鞠,直接爆腦袋好不好。

這廂長公主別院裏熱熱鬧鬧的蹴鞠聽曲兒,相距不遠的大長公主府裏,文子欺正腆着一把老臉撒嬌賣乖。

“外祖母,我幾日不見您,怎麽瞧着您還年輕了好幾歲那,跟我阿娘好像姊妹。”

大長公主跟前的女侍們笑的前仰後合,座上的大長公主須發斑白,愣是被這個不要臉的外孫誇成了一朵花,拿手指指着他,又氣又好笑。

“我一個乖乖巧巧的閨女,到底從哪撿了這麽一塊活寶來,每次來都招的我肚子疼,我本來還板着臉呢,現在都忘記怎麽罵他了!”

“忘記就是沒想真罵我呀!”文子欺湊過去坐着,“我知道外祖母最疼我了,哪裏舍得罵我嘛,何況生氣長皺紋啊,知道您為甚年輕嘛,心态好,像我阿娘那樣可不成,老的快。”

“哎呦可不得了!”大長公主笑的合不攏嘴,“上來就堵住我的嘴,也就是仗着我疼你,得了,就原諒你了,你倒是跟我說說,你回來這些日子都做什麽去了?”

文子欺開始天花亂墜的吹,“白淵好容易能回來,我不得幫襯他嗎,他離朝多年,好多事都接不上手,您知道我去了一趟邊陲,當真是感觸良多,那邊的百姓吃不飽穿不暖,還要受盡柔然人的欺淩,我這心裏啊每每不是滋味,總想着能為他們做點什麽,所以每日跟随白淵強身健體,也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派得上用場,也并非有意不回家,我這不是怕我爹娘罵我那!”

反正在文子欺這裏,秦将軍就是百用皆靈的擋箭牌,什麽事跟他扯上關系,平白就變得正經有出處起來。

大長公主富貴悠閑日子過慣了,一輩子辨不清柔然在頭頂還是腳下,什麽邊陲疾苦,百姓苦不堪言的話,都是打文子欺嘴裏聽來的,如此即便女兒女婿不同意文子欺去戰場,她也不忍心攔着,說到底就是生了一幅菩薩心腸。

“阿彌陀佛,我大外孫子生了一副濟世之心,是福報。”大長公主雙手合十,默念了幾句佛祖,“只是你也不能總這麽浪蕩,是該尋點正經事做,正巧前兩天官家跟我提了一句嘴,說是有一項要務想委任于你。”

文子欺立時警鐘大作,心裏警惕起來。

057套話記

文子欺自幼就放浪不受管教,文公那等刻板嚴厲之人都沒能收住他,越管教越反叛,錯眼不見就讓他溜去了戰場,幸得他自己也算是闖出了幾分名堂,文公嘴上不同意,情知也攔不住,所以就睜只眼閉只眼由他去了。

可自打秦将軍戰死後,文公的态度又變的堅定不可逆,到底戰場不是鬧着玩的,秦将軍那等勇武之人都栽了,何況他一個大家公子,是以這三年來,無數次逼迫他入朝為官,都被他偷奸耍滑的躲過去。

再然後,文公便懶得搭理他了,其實說到底文子欺并非爛泥扶不上牆,他只是不愛跟那些士人官宦為伍,可當昨日聽聞文公被誣陷後,他忽然就覺着老頭怪心酸,克己剛正一輩子有什麽用,還不是照樣不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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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長公主說官家要用他的時候,他首先是下意識的抗拒,再然後就想着聽聽是要作甚,說得過去的話幹點什麽也無妨。

“外祖母,官家跟您說什麽了,跟文老頭有關嗎?”

“跟他倒是沒什麽關系,怎麽,你阿爹又怎麽了,他沒事你也不能問他。”

文子欺嘿嘿笑,“看您說的,那好歹是我親爹,他好着呢,我出點事他都不能怎麽着。”

“阿尼陀佛,休得胡說八道,你是要上戰場的人,不能信口胡言,佛祖會當真的。”大長公主戳他眉頭,非逼着他把方才的話吐了。

“哎呀外祖母,您倒是還記得您要說甚?”

“都是讓你鬧得。”大長公主笑睨他,“是說起此次采選來,我琢磨着看看有什麽周正的娘子,你也老大不小的,身邊該有個人……”

“外祖母!”文子欺洋裝生氣,“您再說我可走了。”

“好好好,說官家的事。”大長公主拿他也是沒辦法,“不是說此次采選有些個郎君嗎,官家的意思想要把他們集中起來組建一支預備軍,想要尋一個信得過的士族公子領軍,說是子欺很合适,不過也沒說定,知道你不好請,還得看你的意思。”

把那些郎君組建成軍隊!文子欺第一反應是開什麽玩笑,緊接着一琢磨,又覺得官家用意很深,從開始說要采選郎君開始,他就隐約感覺有甚由頭,本來以為他最大的用意是在秦未身上,再者供士人們享樂也無可厚非。

可現在他居然要把一部分人訓練起來,難保不是為着私用,官家要建一支隐秘的留着私用的軍隊做甚!

心中稍微一琢磨,文子欺便覺得這事他得接,一來他擅長于軍中操練,同時也算是找了個說得過去的事情做,好歹能讓文老頭消停兩日。

文子欺歪着腦袋琢磨了半晌,一張臉扭成了包子褶,猶豫着問道,“官家這算是何意那,這些個郎君個個嬌弱,要來有甚用,那不是瞎耽誤功夫嗎,我可不想訓一幫廢物蛋浪費時間。”

大長公主就知道他是這個态度,勸道:“也不能這樣說,那些郎君不過是尋常人家的孩子,沒有那樣嬌弱的,再說了什麽兵不是練出來的,官家既然有心要練兵,自然不是閑來鬧着玩的,找信得過的孩子幫他操練,那指定不能虧待,我琢磨着這事可行,你再好好想想呢?”

文子欺老大不情願的,“外祖母,您可不能唬我,反正我是信您的,但要是讓我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我肯定撂挑子。”

大長公主笑,“那不能,官家既然都說到我這裏來了,不敢糊弄我的,你就去試兩日,不行再推了便是。”

文子欺這才嘿嘿一笑,“那我就信您了,看在您的面子上就去瞧瞧,省的文老頭跟我阿姊整日拎我耳朵。”

大長公主開懷,“就知道你是這副德行,行了,這事就交給我,我去替你說。”

“嘿嘿,還是外祖母疼我。”

正說笑着,外頭有女侍進屋回禀,“大長公主,幾位娘子這就到了。”

大長公主笑笑,“我知道了,喚她們進來便是。”

娘子!什麽娘子!文子欺蹭的就站起來,“外祖母,您既然有女客,我這就先回去了,我還忙着那!”

“你給我回來!”大長公主一把揪住他,“看你敢跑了,都是些相熟的娘子,正巧來了,你跟人家打聲招呼又如何!”

文子欺可算是知道今日挖了什麽坑等他跳了,後悔不該來,他實在是不想見這些娘子啊啊……

……

秦未此時在衛尉署,剛下了晨朝回來,曹大人便愁眉苦臉長籲短嘆。

曹大人愁苦是為了查案,今日早上,官家正式下令徹查劉錫虧空一案,并任命了新的廷尉,因此案牽扯重大,遂着令廷尉,禦史臺,衛尉,三署協同調查審理此案。

其實查案這事跟衛尉扯不上多大關系,但誰讓衛尉署現在有個秦未坐鎮那,官家醉翁之意就在他,曹大人只能跟着喝涼水倒黴。另外廷尉整署官吏都要參與調查,所以大概是不能全指望他們,亦有調衛尉來幫忙之意。

這可不得愁壞了曹大人,他們衛尉署何曾幹過這等要命的大事,查案倒在其次,可這裏頭都牽扯着什麽人那,搞不好就是滅頂之災,他就老老實實幹點雜七雜八的不行嗎!

曹嚴縮在桌案上,擡着眼皮子偷瞄秦未一眼,見他跟沒事人似的,又不好多問,心中暗下決定,不管做甚,堅決跟着秦将軍的步調走,他說做甚就做甚,天塌了也要趴在秦将軍腳底下,只求自己不倒黴就成。

結果被秦未逮了個正着,秦未笑道:“曹大人有甚疑問嗎?”

“呃……”曹嚴尴尬無比,“那個關于劉錫的案子,秦将軍可有甚看法?”

“劉錫啊。”秦未沉吟,“若某記得沒錯,那會曹大人還在尚書臺吧?”

“是是,秦将軍您記得不錯,某只是區區尚書侍郎。”

“如此。”秦未又道,“劉錫一案某不甚相熟,曹大人不如與我詳解一二,曹大人無需擔憂,官家遂命我署協理,只是從旁協辦,取證審訊一事有廷尉跟禦史臺呢。”

這倒是好多了啊,曹嚴松了半口氣,斟酌着跟秦未說起劉錫一案,“不瞞秦将軍,某當時官微言輕,并不是很清楚案情內幕,此案發的極為迅速,所有證據皆于劉錫不利,如此證據确鑿,誰也無話可說,雖心中唏噓,卻無情理可講。”

“哦?曹大人是覺得劉錫或有冤情?”

“不不不,某不是那個意思!”曹嚴遇上秦未就變得口拙嘴笨,“也不是說有甚冤情,不過劉錫此人平日老實巴交,待人極為和善,忽然冒出這麽大一件案子來,可能大多數人心裏都會訝異吧,就是,就是有些奇怪罷了。”

秦未沒有繼續逼問他,又另問:“某很好奇,彼時國庫當真到了湊不出軍饷的田地嗎,還是說有人故意壓着呢?”

曹嚴腿肚子一轉,差點坐地上,這種敏感的問題能不能不要來問他呀,這要如何回答那,曹大人糾結着一張臉,搜腸刮肚的挑些能說的,“某只是記得當年江淮等地水災戰事不斷,糧食吃緊,司農齊大人還曾為此專門上書,要求減免當年稅收,官家撥了一筆庫銀接濟百姓,倉廪以及國庫不甚寬裕是确有其事。”

“再加上……加上邊陲戰争耗費軍饷頗多,文公大人還曾帶領尚書臺集體募捐,某當時足足兩月沒拿到月俸那。”

秦未了然地笑笑,“某還聽聞當時文公曾替劉錫說情,既然劉錫并未認罪,可見定有隐情。”

有隐情這話可不是他說的呀!曹大人內心無比抗拒跟秦未談話,總感覺一路被他套話,他明明什麽也沒說啊,為何秦将軍總能聽出些彎彎繞繞來那!

曹嚴欲哭無淚,只能更加謹慎的斟酌着自己要說的話,“文公的确替劉家求過情,只是證據确鑿無情可贖,另外文公曾勸官家不要累及家人,只是後來,劉家仍舊難逃一劫,當時劉家一場大火,足足燒了一天一夜,說起來真真是慘烈!”

“劉家起了大火?”

“是啊,劉錫定罪後很快就畏罪于牢中,原本大司馬跟文公皆勸官家饒過其妻兒,後來不知道怎麽,劉家先起了大火,據說是他們家人受不得審判結果,然後自己點了火,反正最終就是如此了,一個活口也未留。”

曹大人一場問話下來,猶如經歷了一場審訊,活活出了一身冷汗,秦将軍的關注點實在奇怪,曹嚴不覺得自己站錯了什麽立場,卻總覺得是說了什麽不該說的。

秦未兀自沉吟,樁樁件件都是證據确鑿,卻審出來一場冤案,不是太不尋常了嗎,另外文公為何如此篤定劉錫無罪,看起來他一定是知曉些什麽的。

如此又過了兩日,廷尉那邊送來了案情進展,劉錫當年确然是冤審致死,另有對各項虧空的重新核算,秦未大致看了兩眼,卻發現跟之前承保上來的數額對不上。

058道不同

廷尉查出了纰漏,也就意味着徐康年罪責難逃。

也是在第二日晨朝的時候,秦未方見到新上任的廷尉大人,是個不過三十出頭的年輕人,名喚燕柯。

燕廷尉是張生臉,也許是在哪個官署挂過職,但沒人識得他,生的幹淨儒雅,不大像是與刑獄為伍的人,乍然冒出來,大家對他好奇又不屑。

不過秦未倒是沒有小瞧這個年輕人,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查出這麽大的纰漏,能力絕對是不差的,關鍵很有膽魄,只看衛尉以及禦史臺畏首畏尾的樣子,便知此案不好查,查了也不讨好,沒準還要倒黴。

官家道:“廷尉确認劉錫當年乃冤審,有何證據?”

燕廷尉呈上了調查證據給官家禦覽,并道:“臣審理過當年所有涉案官吏,以及看押施刑的獄卒,皆言劉錫曾受重刑,私以為重刑之下必無實證,何況劉錫致死未認罪,有獄卒供詞為證,如此可推所謂認罪供狀實乃無稽之談,徐康年不管出于何種理由制造假口供,都可判誣陷之罪。”

好大的口氣,此人條理分明句句铿锵有力,在堂大人們都不約而同看向他,心說到底是初生牛犢不畏虎,上來就直接夯實了徐康年的罪行,這是說他案子辦的好呢,還是說他不通人情呢。

人人都知道徐康年不幹淨,但是他背後牽連的人才是不幹淨的源頭,除了官家沒人敢表明立場直接咬死徐康年,因為大司馬沒言語,誰知道最後會不會保他一保。

大司馬不僅沒言語,反而表情和順,毫無生氣跡象,聽的比誰都認真。

官家看過呈上來的案宗,眉頭一直擰着,“你接着說。”

“臣這兩日重新度支了事發當年所有的財物稅收,得出的結論是當年收支為負,因為江淮地區水患,陛下減免了當地稅務,另外撫恤財糧加上戰事一并日常支出,遠遠超過了兩年的收進,而判定劉錫虧空的卷宗上,數額卻多的離譜,于是臣又調取了劉錫在任三年所有的度支記錄,總額都沒有他虧空的多,亦沒有證據表明劉錫占取其他款項食糧等,臣請陛下查閱司農,太倉,太仆三署的財項稅收記錄,以供對閱審核。”

好嘛,這一口氣下來,大殿上掉根針都能聽見響兒,一杆子不知道薅了多少人進來,都是跟財政牽連的敏感官署,哪裏禁得住他這樣查。

他調查出來的數據已然是震驚朝堂,當時只聞劉錫虧空巨大,所有人先被憤怒蒙蔽,誰會想什麽虧空金額能不能對的上,再說了都是有專人審計,誰想還有這等貓膩,而且倉廪國庫不是都一直挺富裕嗎,竟然是一直入不敷出?

敢情是不知道積攢了多少年的虧空都一并推到劉錫頭上了,又是重刑冤死又是九族被滅,怎麽看都是出來當替罪羊的,背後一定有大陰謀啊。

“真是豈有此理!”官家把手裏的案宗扔擲在地,砸的大殿上鴉雀無聲,他瞪向大司農齊政,“倉廪國庫入不敷出,司農署為何不報!”

齊政不慌不忙的站出來,回禀:“陛下,臣皆是按照度支呈報的總覽,除災荒之年收支稍有不如意,其餘皆為正常。”

好個一推三六五,司農總覽財政,可瑣碎的稅收度支活計卻是其他相關官署呈報,那意思假如底層欺瞞,他也只有被蒙蔽的份兒,還不忘擺了燕廷尉一道,誰知道他查的那些靠不靠譜,沒準就是糊弄人的。

秦未瞄了文公一眼,估摸着下面該輪到他了,果不其然官家點名尚書臺,質問度支以及隸屬各曹何以會出如此纰漏,并下令相關各署徹查近幾年的稅收財務。

文公無言可辯,也沒有辯的必要,尚書臺下分曹無數,要詢問管理的事務繁雜瑣碎,如何能事無巨細的都堆到文公頭上,連司農這等專門統領財稅的地方都推卸的一幹二淨,他空口白話說了也白搭。

其實查來查去不見得能查到要害,能有一個劉錫,就會有第二個劉錫,橫豎背後的勢力盤根錯節,随便找出一根不重要的細枝末節出來抵罪,壓根傷及不到根本,想管的人多了去了,可不見有誰能惹火不燒身。

秦未倒理解了文公幾分無奈,他雖然不懼什麽勢力,但是一人之力難以撼動,不是那樣容易的。

下朝後,官家留下秦未,與他一道往太極殿而去。

官家一腔怒火,一幹臣子陽奉陰違欺上瞞下,說到底也得忍着,他一邊走一邊嘆道:“孤心裏着實堵得慌,誰曾想劉錫一案竟是冤屈至此,當年孤痛心于你,确有蒙蔽之處,只是想着這些手握財政權的官吏總歸都不那麽幹淨,橫豎也冤不了誰去,只當是殺一儆百,卻是誤殺了一個好官。”

倒是又把過失推到秦未頭上了,這會說後悔話有甚用,做樣子給他看罷了。

“你也看見了,世家大族,牽一發動全身,孤一個也不能妄動,可又着實不甘心這樣由着他們妄害國祚,幸得還有一個文公,還有爾等,文公這些年也不易,財政本來難掌控,他一個人替孤處理瑣碎,難免不能盡善。”

“臣倒是覺得可以适當放開寒門子弟為官的禁锢,朝堂總需要新鮮血液流入,如此也有益于肅正官風。”秦未原想提一句燕廷尉,後又禁口不提,只看官家神色。

“孤不是沒有想過,沒那樣容易那,寒門子弟沒有依仗,進得官場,要麽最終随波逐流忍氣吞聲,要麽就是劉錫一般下場,士族門閥存禍已久,沒有那樣容易肅清的。”

秦未多少有些瞧不上官家的行事,官家固然不是平庸之輩,只是做事瞻前顧後,既想着集權,又不願得罪世家,世上哪有這等兩全其美的好事。仰仗大司馬的時候雷厲風行鏟除異己,待大司馬羽翼豐滿危及自身的時候,又四處賣好對其打壓,說白了官家此人誰也信不過,卻誰也離不得,早晚尾大不掉砸了自己的腳。

“陛下慢慢來便是,革新之路總是沒那樣容易的。”

官家笑笑,“不說煩心事了,與孤一道見一見大長公主她們,你回來這許久,怕是還沒來得及與他們照面吧。”

秦未拱手稱是。

與此同時,高府書房內。

韓簫跪坐藺草席上,一壺新茶半開未開,氤氲着溫雅香氣,他低垂着眼睑,餘光照見對面坐下來的人,莞爾道:“今日倒是奇了,讓我猜猜是何事擾了子成的心緒。”

高安挑眉,“你又猜到了?”

“是我的茶猜到了,你一來,它就沸了,正是心神不安之故。”韓簫看他,“你可是許久都沒有這樣失态了,如何,秦大将軍又吃掉你哪顆棋子了。”

高安飲了一口熱茶,心神稍定,“你這次猜的不全對,新來的燕廷尉你可認得?”

“燕柯麽,自是聽過,南朝大才子,與我算有同門之誼,不過從未謀面,如何,他查到齊政那裏了?”

高安沉吟,“齊政那裏我管不着,他只要別給我壞事便罷,只是官家的心思我卻是看不透了,居然提拔一個燕柯來攪渾水,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恐生變故。”

“他居然投了官家。”韓簫有些意外,“官家拿走廷尉不稀奇,這種時候文公求自清,不會貿然吞掉廷尉,吞了反倒與他不利,我原本以為會便宜了秦将軍,看來官家也防着他。”

“秦白淵是一頭蟄伏的頭狼,官家是一只多疑的狐貍,道不同不相為謀。”高安哼笑,“燕廷尉做實了徐康年的罪,你可知官家如何發落,只判了他流放。”

流放不累及家人,已經算是從輕發落了,韓簫笑了笑,“倒也無妨,不過仲琰還是要提醒大司馬一句,齊家一家子臭棋簍,可禁不住被人撥亂,我可是聽說了一個趣事。”

“哦?”高安好奇。

“他們家近日才收了一批郎君,可是卻平白少了幾個,您猜去哪了?”

高安眉頭一抽,本能的沒生出什麽好的預感來,随即想到了什麽,不由笑了起來,“原來是壞在她手上啊,那個丫頭還怪有趣的,別給自己惹什麽麻煩才好。”

……

葉長安近日不用上職,得了空子便想起答應阿玥的事,于是主動去了她家,幫她把攤子支到了街市上。

起初阿玥十分勉強,一來不想麻煩別人,二來确實擔心,後來見葉長安做事娴熟有序,漸漸放下心,與她慢慢熟稔起來。

“葉娘子以前定然是常做事的人吧?”

葉長安支好了攤位,便坐在石階上啃肉餅,“我不是常做事,是常給我們那賣粿子的老妪幫忙,啊,當然主要目的是為了讨幾個粿子吃。”

阿玥噗嗤笑了,“葉娘子可真有意思,也是我遇到的最熱心的娘子。”

葉長安舉着肉餅,“不用太感激,一個肉餅就成。”

“這個不是問題,你吃多少都成,我阿翁臨走還囑咐我,說不能讓葉娘子餓着肚子。”

葉長安嘿嘿笑,“王伯一定是誤會我了,我飯量一點都不大,這不是秦将軍好容易請我吃頓飯,我得給面子嗎,可不能叫秦将軍知道我在你這裏白吃,會罵人的。”

“秦将軍心眼很好的,他一定不是真的怪你,我們能有今天,可多虧了有他,阿翁說秦将軍外冷心熱,是個難得的好人,讓我一輩子都記着他的大恩。”阿玥替秦将軍分辨道。

葉長安咬了一口餅,咬牙切齒的嚼着,“哼,這誰說的好,他對我可兇着呢,關鍵還啰嗦,我惹不起。”

阿玥笑了笑,話到嘴邊又不知道怎麽說出口,此時逐漸有人聚過來,不知道是不是被葉長安吃肉餅的香味引過來,比預想中的人還要多,準備好的吃食很快就賣去了大半。

“真的有人呢。”阿玥臉上滿是笑意,“我以前幾天都買不得這麽多。”

“我說可以嘛,明天多做些好了,別的事交給我,你放心好了。”

正說放心呢,打遠就過來了幾個郎君,走路七拐八晃的,一看就不是正經人,他們專門沖着阿玥的攤位來,三五個人圍成一圈,連人在攤位一起包圍在牆邊,別人進不來,她們出不去。

有郎君吊兒郎當的說道:“呦,二位娘子瞧着眼生的緊,出門的時候,家裏男人沒教過規矩嗎,咱們小市裏頭的買賣可不好做呀。”

阿玥心裏害怕,下意識的捂緊了腰間的荷包。

059舊情人

阿玥認得這些人,就是小市裏專門欺壓買賣人的混混,經常公然吃喝不說,還要收所謂的孝敬錢,好似洛陽城都是他們家的,她以前跟王伯上街,便叫這些人欺負過,他們生計本來艱難,根本交不起孝敬錢,後來也就不敢再來。

是以這些人一出現,她就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的往葉長安身後躲,卻又覺着這樣不好,畢竟葉長安也只是個與她一般大的小娘子,于是又不再退卻,跟她并肩站在一塊。

葉長安吃完了最後一口牛肉餅,掀掀眼皮子掃了一圈,“大熱天的,幾位喝碗牛肉湯去去暑啊。”

沒聽過喝牛肉湯去暑的,幾個混混面面相觑,不大知道這是個什麽路數。

“小娘子生的俊俏,不如讓哥幾個親兩口去暑啊。”有兩個混混言語不善。

葉長安勾了勾嘴角,“我說幾位兄弟,臨出門的時候,上邊人沒教過規矩嗎,有錢拿錢有湯喝湯,別幹些有的沒的壞規矩,那樣不長久。”

“呦,還是個懂行的娘子,那這麽說你們是沒錢喽。”

葉長安攤攤手,“不然呢,諸位也瞧見了,我們這是小本生意,剛開市,總得留點過日子的錢吧,日子過不下去,怎麽孝敬列位喝湯那。”

“呵,這是要挾哥兒幾個嗎?我怎麽不知道還有這種道理那!”一個臉歪嘴斜的混混不屑道,“沒有錢好辦,有人也成,兩位誰先……”

話不容他說完,一個肉餅迎面飛來,直砸進那位嘴裏,一個肉餅把他的歪嘴堵的嚴嚴實實,偏偏肉香四溢,口水流出來也不舍得往外吐,險些噎死。

葉長安搓搓手,對其中一個一直沒說話的人說道:“你是這裏頭的老大吧,我要是你,早就教訓這個沒規矩的家夥了,手底下跟着這種只會拖後腿的,沒前途的。”

“你!”方才嘴裏塞肉餅的家夥指着葉長安,“休得被這個小娘們挑撥,老大,我看她就是欠……”

“閉嘴!”老大斜了他一眼,對葉長安道,“這位娘子何許人,若是道上的不妨報個名號,免得大水沖了龍王廟,不然的話,你最好不要想當然的說話,我這些兄弟脾氣都不大好。”

“我啊不足為提,就是個做小買賣的,那列位又是哪條道上的?”

“哼,說出來吓死你,哥兒幾個背靠的可是扶搖幫,扶搖幫知道嗎,城東第一大幫,上頭多的是人罩着,憑你是誰都最好不要惹!”

“噢,這麽吓人那。”葉長安咂咂嘴,“上頭都有誰罩着呀,說來開開眼呗。”

“頭一個就是齊……”

“誰讓你多嘴的!”老大呵斥他們,“不知道規矩嗎!”

葉長安笑笑,“扯遠了啊,咱名人不說暗話,我瞧諸位兄弟也都是明事理的,情況大家都看到了,小本生意不容易,若是能高擡貴手,往後自有吃喝孝敬,想發財找我們不合适,何況吃在自己肚子裏才踏實是不是。”

葉長安常年跟這些人打交道,知道什麽人可以講道義規矩,也知道什麽人就是天王老子都不顧及,能用嘴解決的就盡量不上手,實在不成打起來也是沒法子的事。這幫人背後有勢力,越是大幫派規矩越多,即便底下有不上道的小人物惹了麻煩,被更厲害人教訓了都是活該,他們說不出話來。

這幾個人就是依附大幫派的小團夥,自己混不成名堂的最大原因就是不成氣候,想成氣候的就一定不是不懂規矩的,所以葉長安的話說的很明白,那位老大但凡有點腦子,就不能由着底下人胡來,孝敬該拿拿,但卻不能趕盡殺絕。

那老大神色複雜的看着葉長安,心裏在不斷取舍,他在道上也不是一天兩天,什麽人是真拿得穩什麽人是裝出來的三分氣,其實很好分辨,盡管這位娘子說自己不是道上人,可是經驗告訴他最好得過且過,哪怕她背後沒有人依仗,這種人都是能結交就不要惹的,何況這種小本生意,壓根榨不出什麽錢來。

得,就算是良心發現一回給自己積德了,那老大斟酌再三,打算放過她們,“兄弟們,難得這位小娘子上道,哥兒幾個喝碗牛肉湯解解暑,改日巡街餓了,過來吃幾塊肉餅,也能填個半飽不是。”

有人不甘心,“老大,咱就這麽慫了,這娘們怕她幾個啊!”

“我說的話要是不好使,那就另謀高就,如何?”

“得得得!兄弟們別愣着了,牛肉湯喝兩碗解解暑,就當咱老大瞧上的女人,讓着點得了!”

話不中聽,但好歹都不再找茬,客客氣氣的每人喝兩碗湯,這事就算了了。

等他們走後,阿玥才敢說話,一張小臉煞白,顯然是被方才的情形給吓得不輕,“葉,葉娘子,他們不會再來了吧,我方才心都要跳出來了,你可真大膽!”

葉長安揮揮手,“沒事,往後多煮點肉湯便是,他們吃點東西堵住了嘴也不會如何,如果你自己不敢來,就等我有時間好了。”

阿玥心裏說不出的感激,“哎,我替阿翁謝謝葉娘子了。”

“千萬別跟我客套,不然我下回不來了,有難處就盡管言語,別不好意思。”

葉長安心說,就算是還秦将軍一個人情吧。

待傍晚閉坊之前,葉長安回到平陽坊,正與下職歸家的秦未遇上,“好巧啊秦将軍,今日回來的早嘛。”

秦未瞧她兩眼,“你這一天沒少吃肉餅吧?”

“這都能看出來嗎?”葉長安低下頭看自己兩圈,“還好吧,沒長胖啊。”

秦未暗笑,“與你說一聲,小胖子今日回不來,被南安郡公留下了。”

“噢,咦?秦将軍如何知道的?”

秦未今日與官家去太極殿,正趕上大長公主進宮,後來長公主碰巧也來了,便寒暄了兩句,于是理所當然的知道了呂二口的消息。

秦将軍揉揉鼻尖,“是長公主府裏送的信兒,送到我那裏了。”

長公主會為這事專門送信到衛尉署嗎?葉長安狐疑的瞄了他一眼,心說秦将軍肯定有事啊!

秦未又一本正經的問道:“今日如何,可遇上麻煩?”

“還好,都擺平了。”葉長安面對秦将軍質問道眼神,忙解釋,“別這樣看我啊,我可沒動手,不信你去問阿玥。”

秦未笑,“沒有別的意思,怕你吃虧。”

“小看我。”葉長安擡着下巴哼了一聲,“我在道上也不是一天兩天,幾個小喽啰罷了,哪裏用得着動手。”

“沒說你胖都喘上了,能不能低調點。”

“我一直很低調啊,是你問我的,不過我發現我真的胖了!”葉長安掐了掐腰,“真的唉,可能是于伯夥食太好了,完蛋了,我可不想長成呂二口那德行。”

秦未笑了笑又忽然笑不出來,心說這丫頭往日過的是什麽日子,難道吃不飽嗎?

“都瘦成麻杆兒了,長點肉還有人樣。”

琢磨了半天,葉長安才從秦将軍的話裏聽出了那麽點關心的味兒,這家夥好好說句話會死嗎,怪不得沒人要,哼!

于伯不知道呂二口不回家,晚飯煮了好些,于是都便宜了葉長安跟文子欺。文子欺就愛跟葉長安對着來,她吃什麽他就要搶什麽,搶着搶着,就演變成了一場飯桌大戰。

兩人手裏的筷子瞬間化身成兵器,你來我往見招拆招,好好一條紅燒魚愣是被他倆戳的七零八碎,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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