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回面見龍顏,可能是緊張

們洛水浮橋上見。”

洛水浮橋!聽到這四個字,圍觀的郎君們皆不由冷汗直流。

077心糾結

呂二口此時無比懷念在常樂縣的時候,只要他一招呼,屁股後面就會有大把的小兄弟跟着,盡管多數沒什麽用,好歹氣勢足夠吓唬人。

然而他現在找遍洛陽城,能招呼來的也只有隋衍一個,當然他更想去找秦将軍,可惜他不敢靠近官署,混混當久了,本能的畏懼那地方。

“啊啊隋大兄弟等等我呀,不不還是別等我了,我跑的慢,一定會耽誤事的,你一定要把老大救出來呀!”

所以事實情況就是他跟在人家屁股後面跑,跑着跑着就不見了隋衍的身影。

隋小将整日在大街上晃悠,地兒比他熟,跑的比他快,照呂二口那個速度跑,也就能趕上給他家老大收屍,隋衍一想到那日在巷子裏的血戰,心裏就一陣陣發涼,腦子裏想到的盡是血腥的場面,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然而到場的時候就只看見葉長安一人,以及混混們四散的背影,隋衍丈二和尚摸不着頭,懷疑自己受到了欺騙。

“咦?隋小将來了啊。”葉長安若無其事的跟他打招呼,“我來給蔡兄弟送點吃食,怎麽還驚動了隋大校尉。”

隋衍跑的呼哧帶喘,緩和了半天腦袋裏才有點空閑地方,心說方才她一定是跟什麽幫派對上了,難道上次的事情還沒能解決嗎?

“這幫混賬又找你了?可氣,看我下次端了他們老窩!”隋衍心裏有些過意不去,她是為了幫他忙才招惹上那幫人,現在卻讓她一個人承擔。

“沒事,學堂裏的幾個小崽子不懂事,我想請他們吃飯,看見你來了都吓跑了。”

那些人是學堂裏的郎君?隋衍表示懷疑,但真要說他們欺負人,他也信的很,“是蔡兄弟叫他們欺負了嗎,這幫慣會欺負人的混賬玩意,就知道欺軟怕硬,見了厲害的,跟孫子沒什麽區別。”

“隋小将也進過學堂嗎?”

“進過,但是沒兩天就跑了,跟他們坐一塊我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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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長安哈哈大笑,“隋小将也是性情中人,既然今日遇上了,就請你吃飯吧。”

此時呂二口拖着半條命跑過來,一副靈魂要升天的模樣,“老,老大,你你你……”

“你什麽你。”葉長安戳他腦袋,“一點事也不懂,沒事麻煩人家隋小将做甚,連個話都說不明白。”

呂二口心裏那個委屈啊,他不是打量着老大過來拼命沒有幫手嗎,依着他們老大的脾氣,還不得把學堂拆一遍啊,洛陽城不比常樂縣,捅了簍子應付不來,老大可是要倒大黴的。

誰知道愣就沒打起來呢。

“老大,蔡兄弟的事情都解決了嗎?”

“放心吧,都解決了,等到冬天的時候就讓他回家來住,往後我每日來給他送飯,我不能來的時候你來。”

解決了啊,那實在太好了,呂二口終于放心,心說沒有他們家老大辦不成的事。

第二天葉長安一早就進了宮,照舊陪着娘子們晨練。

經過了昨天的非人訓練,娘子們皆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個個走路扶腰,一步三晃,要麽幹脆蹲在地上不起來,逆反情緒十分嚴重。

葉長安抄着手,看着百十來朵即将被摧殘的更加嚴重的嬌花,“三位領隊将自己隊中不想晨練的人記下來,往後誰不想來随時可以跟我支會一聲,然後還想繼續的就跟我繞宮城跑步。”

繞宮城跑!這個時辰正是晨朝的時候,不多一會諸位大人就會陸續從大殿出來,官家也會看到吧,啊……那豈不是好丢人!

娘子們感覺萬念俱灰,自從經過第一天的摧殘後,大家都自覺的換下錦衣華服,粉也不會擦,擦過粉再出汗,一張臉沒法見人,所以她們現在的狀态就是素面朝天,這種樣子如何見官家啊,而且還要跑步……

然而在見與不見之間,心裏的那杆小稱皆不約而同開始傾斜,就算見不到官家,萬一見到哪位大人那,被誰看上都是好的,只要不在這裏蹴鞠活受罪。

于是整支隊伍心甘情願的開始晨跑,葉長安在最前面引路,娘子們後頭跟着,場面十分壯觀。

秦未下朝後莫名的眼皮直跳,雖然他不信這個,但是眼皮跳的感覺十分叫人心煩,好像眼皮子上落了只跳蚤,總想捏死它。

他甫一出大殿就看見在他前面出來的幾位大人正指手畫腳的議論什麽,看方向好像是阖闾門外,他好奇的看過去,發現是有人在晨練。

不知是哪只軍如此有情調,居然圍着宮城晨練,不會是文子欺幹的吧?然而轉念一想,他出門的時候文子欺還在挺屍,斷不會有早起練兵的自覺。

“我怎麽不知道官家什麽時候組建了娘子軍啊,這些個小娘子是在做甚?”

“說的也是啊,咱們要不要去瞧瞧?”

“瞧屁啊瞧,萬一是宮中的娘子,瞧了你要帶回家嗎?”

秦未:“……”

他好像知道眼皮為什麽跳了,這一定是那個不省心的丫頭幹的,除了她沒人如此膽大包天,也不怕被人轟趕,這才剛離家幾天就開始出幺蛾子!

娘子軍們的隊形并不可觀,三三兩兩拖沓無狀,連基本隊形都不能保持,葉長安就算放慢速度她們也跟不上,何況還要在經過各宮城門外的時候故意放慢,只恨不得在宮門外跳支舞。

葉長安只用走的都已經追上了落在後面的娘子,然後看見了站在遠處的秦将軍。

怨不得她們都跑的這樣慢,敢情是有秦将軍觀賞,秦将軍的魅力一般人無法抵擋,有點什麽想法實屬正常,當然這正是她的目的,沒點什麽吸引着,打死她們都堅持不下來。

只是看上去秦将軍的臉色并不美好,不知道是不是皮子磨多了沒睡好,這是要把皮子當媳婦的節奏嘛!

“秦将軍早啊。”葉長安主動打招呼,“在這裏是等誰嗎?”

秦未要笑不笑的看她,“主意想的不錯啊,看你的練兵成果……似乎是快要成了?”

“秦将軍就是好眼光,跟你商量一下呗。”葉長安笑的不懷好意,“以後每天勞煩你在這裏站一會,她們可能會更有動力,當然官家能來就更好了。”

“原來是這麽個緣故啊。”秦未琢磨着點頭,“我盡量。”

能把這麽一群娘子給拉出來晨練,倒是讓秦未沒想到的,看不出來她還有幾分帶兵的天分,只是主意想的忒損了點,這是把他們一班大臣加上官家當成一群猴利用了,也虧她有這膽量。

“秦将軍大義!”

“先別誇我,你可知宮城四維是不允許用來操練的?”

“那是不能練兵,我們就是鍛煉身體嘛,我猜官家不會說什麽的,實在不行我就繞着內城跑,再說了既然叫我來教她們蹴鞠,那就要用我的法子,不同意我就不幹了!”

秦未眉角直抽,發自內心的替官家哀悼,試想以後每天晨朝的時候,宮門口都有這麽一群畫風奇怪的娘子跑步,連談論國家大事都變得有些滑稽。

“你吃過早飯了嗎?”秦未看她臉色,好似沒有前陣子那樣紅潤,不知道一個人有沒有好好吃飯。

“還沒有啊,早上來不及,要進宮的嘛,秦将軍是要請我吃飯嗎?”葉長安捂着空落落的肚子,不知道為什麽每次見了秦将軍都會餓,“那你等我一會啊,我馬上就好!”

有這麽自說自話讓人請吃飯的嗎!秦未看着她跑開的背影,既頭疼又止不住嘴角的笑。

葉長安接連幾日沒吃早食,被于伯養的刁鑽的腸胃開始不适應,更別說還要跑步,前兩日還好,一見了秦未就會想起于伯煮的雞湯面,越發餓的難過。難得秦将軍大方,今日領她去的是洛陽城數一數二的食肆,各類見過的沒見過的早食應有盡有,連日常吃的粿子都做的精致,讓人舍不得咬一口,更有蟹黃包,桂花蒸酥酪,這些尋常人一輩子都未見的能吃到的小食。

不知道在這裏吃一只包子是不是能抵她半月的俸祿,說起來葉長安還從未嘗過蟹的味道。

“秦将軍,今日是什麽要緊日子嗎,如何突然帶我這裏吃早食,我随便吃點包子大餅就好了。”

“反正都是吃包子,吃這裏的一樣。”秦未給她夾了幾只蟹黃包,自己只喝了一碗雞絲粥,“沒有什麽特別的,離這裏近就帶你過來。”

那她就不客氣了。

葉長安看別人吃的時候都十分仔細,自己不好暴殄天物,咬一口在嘴裏嚼半天,香氣留戀唇齒,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直到現在她才覺得自己離洛陽城是如此近,這種細微又遙遠的生活差距,她用盡力氣都無法融入。

“秦将軍,我想知道陸将軍當年,是怎麽樣一個人呢?”

秦未放下勺子,擡起頭看她,“如何忽然問這個。”

“就是好奇嘛,總覺得陸将軍好像一個傳奇。”

秦未心裏一時百感交集,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陸謙在世人眼中是傳世的人物,在他心裏卻是一切的根源,他成長,努力成為一個可以與之匹敵的人,後來的鬥争,以至眼下的隐忍,都不可避免的烙下陸謙的影子。

所以陸謙是個什麽樣的人呢,他忽然有些迷茫,不知道給她描述一個什麽樣的陸謙是合适的。

“他的性情跟你很像。”秦未斟酌着開口,“我不知道這樣說是不是合适,看見你的時候,會不自覺的想起老師。”

“跟我很像啊,那豈不是很完美。”葉長安捧着臉幻想了一下陸将軍的樣子,得出了這麽一個不要臉的結論。

秦未笑,居然不能反駁她,那樣的陸将軍張揚肆意,軍中的将士們都很願意與他玩鬧,确然是很完美的。

“可是那樣完美的一個人,怎麽就不能容于世呢?”葉長安忽然盯着秦未的眼,“能跟我說說他是怎麽過世的嗎?”

秦未居然被她看的有些心虛,恍惚反應過來,今天的丫頭還是有那麽點不尋常,說起來他的眼皮還一直斷斷續續的跳,并沒有因為跟她坐在一起吃飯而減緩。

“是奸人陷害吧。”葉長安替他回答,“千萬別誇我聰明啊,故事裏都是這樣寫的,那樣完美的一個人難免有人嫉妒嘛,反正別人跟我過不去的時候,我都是這麽想的。”

有那麽一瞬間,秦未的心是七上八下的,好像生怕她說出什麽來自己接不住,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他的一顆心糾結的難過,分不清是為誰。

“啊,我吃好了!”葉長安站起來,“今日謝謝秦将軍的早食,我得先回去了,咱們不同路,我先走了。”

葉長安走了很長時間,秦未都坐在原處沒有動,桌上的早食剩下不少,一顆顆精致的糕點還是完美的樣子,她幾乎沒怎麽吃。

一點都不像她啊,姑娘心裏又藏了好些不能為人知的心事吧,秦未發自內心的失落起來,伴随着跳蚤一樣惱人的眼皮,竟有些慌。

078上浮橋

夜裏約定好了要去洛水浮橋,葉長安趕在閉坊之前離家,沒有驚動任何人。

只是她忘了自己還有位好鄰居,看到自家毫無煙火氣的廚房,隋衍準時叩響了她家大門,然而無人應。

他明明聽見方才她回來的聲音,不會這麽快又出門了吧,只是眼下閉坊将至,她會去哪呢?

機智如隋小将,絲毫沒有猶豫的就想到尾随她而去,算着時間應該能追上,他只聽見她回來卻沒有聽見她離開,不會是翻牆走的吧?

所以隋衍覺得她一定是有事,沒準還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然而鑒于葉長安警惕性高,隋衍不敢追的太緊,只是隐約知道她去的地方是南外郭城,那個地方與內成隔着洛水,是魚龍混雜的地方。

隋衍想到那些幫派,心裏的不安又強烈起來。

葉長安走的并不着急,離着戌時還早,她出了城便慢下腳步,琢磨着回來的時候應該從哪進城比較好,洛陽城不比常樂縣那樣稀松的城防,定然也不會有一條能讓人通過的水渠,即便有,那也是守衛重重。

尋了半天也沒有合适的入口,于是她就不再糾結進城的事了,大不了在外郭城過一夜。

而後她來到洛水浮橋,此時天已經隐約暗下來,閉坊時辰已過,斷不會有閑雜人過往,只要避開偶爾路過的巡使便沒有問題。

所謂浮橋,就是臨時搭建在水面上的橋,以船或浮箱代替橋墩,輔以木板搭建而成,洛水之上有不止一處浮橋,供水兩岸的人行走運貨所用,不過浮橋不易維護,年久破損的一般都會棄之不用,或者幹脆拆除。

而邢山所說的那處浮橋,正是年久失修而又沒有拆除的,因為沒有人來,故而成了這些混混幫派的天堂,賭架,收拾人,大都會選擇這種地方。

葉長安就着一絲絲天光看過去,眉頭不自覺皺起來,這浮橋已經破損的不成樣子,好些地方僅有鏈條連接,斷斷續續漂浮在水上,好似浮萍一樣孤零。

想要在此約架,得先有能上橋的本事才行。

她看着腳下距離第一段浮橋的距離,不是沒有發慌。

怪不得他們如此有恃無恐,這種地方鬼才會過來,怕是幹下什麽驚天動地的事都不會被人發現,發現了也沒幾個人能上去制止。

葉長安的視線在周邊搜尋,試圖看看有沒有多餘的木板,能投在水裏借點力也好,不過想想也是惘然,邢山自然不會給她留任何方便,一上來就是心理上的打擊,先給你個下馬威再說。

就在她思索着如何過去的時候,水面上出現幾艘船的暗影,正朝着她這邊過來,看樣子應該是邢山他們來了。

他們居然是劃船過來的,葉長安心道真是狡猾。

邢山連同手下的蝦兵蟹将漸次上了浮橋,對着岸上的葉長安笑說:“葉娘子很準時,既然來了,還是上橋來談。”

這是吓唬人嗎,量她不敢還是不能上去那,大不了下水游過去!

不過那确實有點跌份兒,一旦下水,氣勢上就先輸了,依着混混們的做派,不會那樣輕易讓你游過去的。

“邢老大,那娘們兒怕是不敢吧,不過回頭看一看小娘子下水也挺好,兄弟們說是不是!”

橋上的一幫漢子頓時哄堂大笑,不懷好意的取樂嘲笑已經狠狠的戳了葉長安的逆鱗,她今日要是不上橋揍這幫孫子,葉字一定倒過來寫。

然而在她準備要上橋的時候,隋衍沖了出來。

隋衍找過來沒多一會,他雖然不清楚他們之間有什麽自以為公平的約定,但是一看眼前的情景就讓他氣血上湧,洛水浮橋的典故他是知道的,只是從未想過有一天會真的遇上。

一幫大男人尋一個姑娘的晦氣,到底是有什麽臉活在世上的。

“長安!”隋衍抓住她的胳膊,“你腦子進水了嗎,你還真要過去啊,你覺得這裏能走人嗎!”

“隋小将這次來的及時啊。”葉長安沒想到還是被人尾随了,她翻牆出來都沒能躲過隋衍,這麽說隋衍很注意她嘛!

“我要不來,你是準備從這裏跳過去跟他們單挑嗎!你以為你是誰,勝過千軍萬馬的秦将軍嗎!能不能別這麽自不量力,有事不知道跟我們大家說一聲啊,不把我們當朋友還是瞧不起人那!”

隋衍氣的渾身發抖,恨不得敲開她腦袋看看裏頭是不是生了蟲。

壞了,隋小将好像真的生氣了那,葉長安無奈,“隋小将,你是身上挂職的人唉,你來了事情沒法解決的,幫派有幫派的解決法子,你不懂,來了不是裹亂嘛。”

“我們不懂,你就打算自己來送命嗎,送了命事情就解決了對不對,我隋衍雖然沒有大本事,這點臉還是要的,既然事情是因我而起,沒有讓你一個人獨自解決的道理,今日要麽你不準去,要麽就帶上我,你自己選!”

“喂喂有完沒完啊!”浮橋上的人開始沒了耐心,“邢老大,她找一個冷點子來不是寒碜我們嗎,她既然不守規矩,我們也不必跟她講江湖道義!”

邢山擡手制止,自己開口說道:“葉娘子,我敬你幾分義氣,可你後面那人卻不該來,臨時找幫手不是不可以,但得立下生死狀,死活不論,亦不能尋仇,能不能留着口氣得看本事。”

意思就是說,假如隋衍硬要加入,打死不是他們的事,日後也不能因此報複,但實際上來說,他們是不會留着隋衍活着離開的,隋衍是朝堂裏的人,對上了就沒有留活口的道理。

隋衍總算是知道了他們所謂的破規矩,“就這還跟他們講道義那,我去他大爺的,不就是個生死狀嗎,立就立,打不死他們老子不姓隋!”

葉長安簡直頭疼,隋衍這個愣頭青又開始犯毛病,“那成吧隋小将,我不攔你,但是浮橋能不能上去就看你自己,上不去不要勉強。”

隋衍心裏不服氣,但是他确然也沒有能上去的把握。

葉長安不跟他蘑菇,自己退後兩尺,半蹲下身子來,然後從靴子中拿出秦将軍給她做的皮套,咬牙将它劈做兩半,把小刀咬在口中,而後蓄力腳尖,如豹子一般矯捷飛出。

她身體輕盈,有着多年翻牆上房的經驗,假如距離跟力度計算的正确,依靠慣力還是有可能躍上浮橋的,只是不能有人從中作梗,而且不能有丁點失誤。

她手裏的兩片皮子依次扔出去,分別作為兩次借力,如果用不到最好,但是萬一不成,便只有冒着落水的危險借力,畢竟她沒有江湖中人那般出神入化的輕身功夫,水上漂玩成落水狗就不好看了。

不過關鍵時刻她運氣一向不錯,第一塊皮子沒有用到,在她距離浮橋還有小半距離的時候氣力開始下沉,她毫不猶豫的借着慣力使腳尖落在最後一塊皮子上,這種時候最是猶豫不得,稍微分心就會落水,緊接着又是一個鴿子翻身,她提起最後一口氣力向上躍進,在将要落下的時候,一手握刀狠狠灌入浮橋的邊緣,以刀把為軸心,身體平向甩出,又一個翻身,這才算是穩穩站在浮橋上。

連圍觀的混混們都凝着一口氣,不是因為她技藝有多高,而是他們覺得如此不可能事竟叫她做到了。

上浮橋的法子有很多,只要是本事到了的人,如何都不會叫人驚嘆,但是眼前這個身無二兩肉的小娘子,氣力耐力都比不過男子,在他們看來上橋的法子都非常不可取,兩塊皮子就能用來借力,那皮子是鐵板磨的吧。

就是這樣每一步都驚險,卻每一步都讓她做到的場面才讓他們捏一把汗,盡管他們更想觀賞小娘子落水。

邢山忍不住拍手稱贊,“葉娘子好膽魄,好本事,我現在可真的開始對你刮目相看了。”

“您還是別說風涼話了,怎麽解決痛快些吧。”葉長安的腿隐隐發抖,不是吓的,是好像用力過猛抽筋了。

邢山看看還在岸上的隋衍,“怎麽,那位大人臨時退縮了?”

“我說過不需要別人來解決,他不是我找來的,沒必要把他扯進來。”

“那就不好意思了葉娘子,方才聽我手下說,這位正是當日抓我好兄弟的人,這筆帳無論如何都要算,跟你的不是一筆賬,就算他不過來,今日也不會輕易放他走。”

“你耍賴!”葉長安咬牙切齒,“這麽着不合适吧邢山。”

邢山笑着搖搖頭,“我跟你的約定裏頭不包括他,除他之外所有人我都可以不計較,啊對了,說起來秦将軍居然沒有出面呢,你這樣維護秦府,倒是不見他來,看來名不符實嗎。”

葉長安蹙眉,他們跟蹤她到秦府,果然不只是為了她,一定是齊梁那個王八蛋的命令,居然連秦未也算做在內。

一想到連于伯都差點遭殃,她就恨不得立時去活剮了齊梁。

此時隋衍在岸上心急如焚,這個距離他肯定是跳不過去,面對面打架他在行,唯獨不在行旁門左道,這裏距離浮橋空無一物,除非他憑空長出一對翅膀,不然就只能游過去。

游過去不免丢人,是以隋衍想要試一試葉長安的法子,只是方才兩塊皮子已經不見了蹤影,他無處借力,剩下的只能聽天由命。

隋衍跑起來比她有力道的多,只是身體不夠輕盈,不知道在空中能堅持多久,只能憑借雙腿的跳躍力不斷前進,只是這樣的距離對耐力要求很高,也不知道隋小将有沒有吃飽。

現實就是隋小将肚子空空如也,還有混混們作妖阻攔,這些人手裏居然有弩,人群裏有人發冷箭,隋衍防不勝防,一旦躲閃必然要落水。

葉長安原以為扶搖幫還算講道義,方才沒有阻攔她,沒想到是單賣給她面子,并不包括隋衍在內。

葉長安心中越發氣憤,她回身握住方才沒入橋板的刀,手腕一沉,發了狠的将木板劈開,木板碎片入水,好歹沒讓隋衍成了落水狗,隋衍腳踏木板而來,險而又險的上了浮橋。

“王八蛋居然放冷箭!”隋衍好險就要中箭,簡直如同經歷一場災難,在戰場上都不曾有這種驚心的時刻。

“我們總要看看這位大人有沒有本事站在這裏,沒有的話就恕不奉陪,就當我那兄弟被鷹啄了眼,倒黴。”

邢山對着官府中人就沒有那樣客氣了,完全是敵對狀态,葉長安暗罵這個傻子為什麽要過來湊熱鬧,他一來,事态就演變成了劍拔弩張。

079生死賭

“要怎麽解決。”

葉長安面沉似水,知道今日不能善了,索性不再浪費時間。

“我聽聞葉娘子蹴鞠很是了得。”邢山拍拍手,有人仍過一只鞠球來,“江湖規矩,踢一場蹴鞠如何?”

沒聽說過還有這樣的江湖規矩,隋衍聽了倒是松了口氣,蹴鞠嘛還是相對容易,當然他不知道蹴鞠非彼蹴鞠,只道己方人少,不知道要怎麽踢,兩人對一幫人很難取勝,好在他平日亦擅長,是軍營裏常見的玩鬧把戲。

葉長安卻心下一沉,這倒的确是混混之間的老把戲,她在常樂縣不是沒有踢過,借着玩鬧的把戲整人,比單純的打架好看,可是卻很難不受傷,因為皆是防不勝防的暗招。

而且以往皆是在地面上,現在是在浮橋上,殘破的浮橋連基本的行走都很難保證,更無論是做如此激烈的活動,橋面有限,人數又多,首先要保證不掉下水,其次才是鞠球。

“不過咱們洛水上的規矩要嚴格些。”邢山又說道,“首先,人球皆不能落水,哪一方落水就算輸,先贏下三個球的算贏,若是我們輸了,往後保證不再糾纏二位,買賣就算我們陪,但若是你們輸了,今日便要由我處置,葉娘子你看如何?”

“我有一個要求,這位大人不懂江湖規矩,規則于他過于苛刻,我不希望再看到有人放冷箭。”葉長安眼神冷冽的掃過邢山身後的人,“你們的條件我可以接受,如果有人使冷箭傷人,就別怪我破了規矩不客氣,如果我們贏了,往後與扶搖幫無恩怨牽扯,你們的生意休要做到我們頭上,我的兄弟親友再有丁點威脅,我定然不饒你們!”

邢山笑了笑,“葉娘子很會講條件嗎,成,我樂意跟爽快人談條件,有句話我可以撂在這,不管葉娘子輸贏,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誰愛跟你們打交道似的!”隋衍的火氣毫無消散的跡象,“今日我若不來,你們一幫大男人欺負一個小娘子,哪裏來的臉面在江湖上混,少羅嗦,今日小爺跟你們杠上了!”

“好,兩位卸家夥吧。”

按照規矩,葉長安他們身上不能帶防身之物,連塊鐵片都不能留,她把手裏的刀插入橋板上,然後低聲跟隋衍說:“身上不要留東西,聽他們的,有也不要用,用了就是我們輸,還有,千萬小心,盡量不要跟他們碰上,你來配合我。”

隋衍此時方意識到他們的蹴鞠跟自己以為的完全是兩碼事,這裏沒有風流眼,所以不存在進球與否的問題,所以判定輸贏的唯一标準就是球不能落地,更不能落水,而是想方設法讓對方落球。

但若是如此簡單,那就不叫解決問題了,扶搖幫勢要為那十幾個兄弟讨回公道,還有跟齊梁之間的買賣,收了錢不辦事,扶搖幫會壞了名聲,兩罪并加,若想要從此徹底擺脫他們的糾纏,怎麽可能不付出點代價。

他不知道所謂的代價到底如何,但是聯想到賭場上,動辄就會取人一根手指頭的解決法子,也知這一關不容易過,而且只有他們二人不能帶家夥,可并沒有說扶搖幫的人不許。

扶搖幫連同邢山在內一共十二人,是蹴鞠的正規人數,開始的時候邢山跟另外兩人并沒有動,只是在一旁觀看,葉長安跟隋衍站在中間,球在扶搖一方。

入秋的夜裏透着涼意,風卷着水汽拂到臉上,讓人汗毛炸起。

對方開始運球,踢毽子似的輕松,葉長安緊緊盯着鞠球的方位,腦子裏快速記下每個人的動作,然後極快的上前搶球,以求出其不意速戰速決。

扶搖一方領頭的是一個身材瘦弱的郎君,但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很擅長,球在他腳上身上好似有了生命,花樣也玩的不錯,想要搶球就不大容易,隋衍本着配合葉長安的原則上前幹擾他,而葉長安則負責趁機搶球。

二對一的時候往往容易,但對方有十幾個人,隋衍在幹擾他的同時,別人也在針對他,然此時的隋衍一心求勝,根本不會示弱,怎麽強硬怎麽來,所以很快就吃了虧。

他想要從那人腳上搶球,腳還沒能碰着人家的腿,旁邊就橫插過來另一只腳阻擋他,隋衍腳上力氣未減,不可避免的跟對方硬碰上硬。

葉長安眼角餘光看見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阻止,只大喊一聲,“小心!”

然而接下來讓人牙酸的碰撞聲讓她心裏一涼,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他們的腿上都綁了鐵棍,那樣的力度碰上,骨頭想不斷都難。

隋衍那一瞬間只覺得小腿傳來劇烈的疼痛,他咬牙忍住,臉上立時就見了冷汗,如此才徹底明白葉長安提醒他的話,這些人身上都帶了埋伏,只要不說破不露到明面上來,一切就都是公平的。

他不知道腿是不是斷了,現在已經疼到麻木,他從衣袍上撕下一塊布來,強忍着勒在小腿上,眼下一切都不重要,也不想去想葉長安為何會對這一切都這樣熟悉,他只想贏,無論如何都要贏。

“我沒事,繼續來。”

葉長安皺着眉看他,沒有說什麽,如此一來她看清了扶搖的布局,那個瘦弱的郎君負責傳球運球,他身上應該是不帶家夥的,不然動作不可能這樣輕盈,而圍着他的所有人都是負責配合他,以及阻止他們搶球。

所以葉長安唯有在避開其他人的同時去搶他腳上的球,隋衍已經受傷,後面一定會更加針對他,葉長安沉了一口氣,越發集中注意,她不能再分神了,必須要盡快解決才行。

球還在那個瘦弱郎君腳上,膝頂,雙腳齊飛,挑釁的看着葉長安,似乎是想激怒她,鞠球并非沒有時間限制,雖然一般不規定具體時間,但總不可能一球踢到天亮,何況他們體力有限。

葉長安此時站在浮橋邊緣,運球的郎君在另一側,兩人腳下的木板中間隔了一塊空隙,中間連接着鎖鏈,葉長安猛然發動,一腳踏在鎖鏈上,鎖鏈的震動不可避免的帶動對方腳下的木板。

鎖鏈的晃動夾雜着下面的水流聲,引的所有人精神緊繃,她趁機踢動對方腳下的木板,運球的平衡被打破,葉長安一腳勾向他腳腕,那人躲閃的同時将球運至膝蓋,這樣的幹擾都沒能讓他丢了球。

然而葉長安只是一個假動作,她迅速的收腳,屈膝攻其下盤,用了幾分暗勁,一下就撞在他的大腿內側。

在她出腳的同時,那人身後負責防衛的另一個人也來阻擋,只可惜葉長安與運球之人貼的太近,幹擾她的同時必然會影響運球,所以腿上的鐵棍便沒有用武之地,就是利用這個間隙,葉長安才能順利的攻其下盤。

運球的郎君見勢不妙,想要把球抛給遠處的人,葉長安當然不能讓他得逞,手肘狠狠撞其肋下,那人吃痛,球會不可避免的偏離,但是在她進攻的同時,那人用另一只胳膊來抵擋,暗夜中一束冰冷的光在眼中劃過,葉長安瞳孔緊縮。

緊接着就是一聲衣帛碎裂的聲音,葉長安拼着胳膊上挨下這一刀,攻勢不減的撞向他肋下,那人悶哼一聲,球應聲落水。

“長安!”隋衍的聲音都跟着一起撕裂,那一注血跟鞠球劃過同樣的弧度,皮開肉綻的胳膊在暗影中都猩紅可見,這幫王八蛋居然還帶了刀。

葉長安撕下外袍,三兩下勒在胳膊上,嘴角勾出的弧度透着猙獰,“邢山,我們贏了一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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