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回面見龍顏,可能是緊張
有,回頭無事的時候拿給你瞧瞧。”
秦未:“……”
葉長安偷笑,然而不小心被小心眼的秦将軍聽見,報複性的戳了傷口一下,葉長安頓時樂極生悲。
秦未轉而對于伯說道,“家裏還有吃的嗎,幫她做些夜宵來。”
“有的有的将軍,正好小胖子也回來了,還有隋小将,且得做不少那。”
于伯被秦未打發出去,書房裏又只剩了倆人,葉長安盯着于伯拿來的衣袍,心說秦将軍的衣袍,她穿不合适吧……
“于伯拿來的衣裳是我沒穿過的,你放心穿便是。”似是看出了她的遲疑,秦未解釋說。
原來沒穿過呀,葉長安也不知道有甚好別扭的,秦将軍少年時期個頭長得快,有好些新衣袍沒來得及穿就穿不下,再正常不過的,何況她也不是沒穿過文子欺的衣裳。
“秦将軍……”葉長安吱唔着說道,“那個你上次給我做的皮套丢了,你別打我啊,我拿來救命嘛,不過不得不說秦将軍磨的皮子一等一的好,韌性好的不得了!”
秦未沒吱聲,揭開一瓶藥粉幹脆利落的灑在傷口上,然後抓住她的胳膊,防止她發抖。
藥粉撒上去的那一刻,葉長安從腳底心兒打了個激靈直沖頭頂,秦将軍這是撒的鹽嗎,為什麽如此酸爽,她自認為并不是個怕疼的人,沒想到秦将軍比她狠,上藥之前不能打個招呼嗎!
秦未結結實實的抓住她,直到最初的藥勁過了,他才松開,拿了白布給她包紮,“這藥烈的很,不過藥效快,開始遭點罪後面就好了。”
秦将軍說的輕描淡寫,葉長安卻最清楚這輕描淡寫背後經歷過的滋味,秦将軍怕是沒少往自己身上撒藥,就如同她沒少受傷,沒少自己扛着一樣。
“讓我看看你後腰上的傷。”
葉長安:“……”
她臉皮特別厚,她自己承認,可再厚的臉皮也架不住秦将軍這樣直白,好歹她還是個正值二八的大姑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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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将軍,剩下的我自己來就成,反正我都習慣了,一直都是我自己來的。”
“習慣了生扛着嗎?”秦未斜睨她一眼,一個姑娘要強是好事,也知道她缺愛少疼的日子不好過,畢竟一個大姑娘,身邊都是半大小子,有點傷疼的只能自己動手,但得會分時候,都到生死口了還別扭那點男女面子做甚。
在秦将軍眼裏更是沒有這種計較,戰場上血肉橫飛見多了,在他眼裏都是一種模樣,便是郎中不也盡是男子嗎,生死關頭的時候,上哪找個女郎中來。
“你胳膊但凡方便,我都不會攔着你自己上藥,你要說胳膊廢了也不礙事,那我就不說什麽了,我這裏沒有女侍,只有花蚊子是母的。”
葉長安:“……”
秦将軍不拘小節的樣子,也挺不要臉的。
其實葉長安完全是不由自主的想多了,查看傷勢肯本不用脫衣,因為秦将軍直接拿剪刀豁開受傷部位的衣裳,露出傷口來就足夠了。
秦未抱着她翻了身,由于她胳膊腿皆已經五花大綁,只能鹹魚一樣任由他幫忙,任人宰割的模樣不知道比平時順眼多少,秦将軍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葉長安背後的傷口沒有特別嚴重,只需要上藥包紮就好,但因為傷口多,所以處理起來并不輕松,沒多一會秦未額頭上就見了汗。
秦将軍的手比想象中幹燥,觸感略有粗糙,觸在她裸露的皮膚上帶着特有的質感,感覺十分微妙。她不由想起他格外好看的手,看着細皮嫩肉,想不到摸上去是這種感覺,一想到這裏她就越發後背緊繃,覺得以後都沒臉見秦将軍了。
“疼嗎?”秦未以為她忍不住,便停下手問道。
葉長安忙點頭,“疼。”
也疼,也不疼,更多的是麻,大概是疼的麻木了吧。
“這會知道疼了,再忍忍一會就好了。”
他還真的不懂什麽叫憐香惜玉啊,葉長安趴在榻上嘆氣,“秦将軍,你一把年紀說不上媳婦有考慮過原因嗎,對姑娘的時候要柔和啊,你整天對着文子欺那種厚臉皮,如何一點都沒學歪那?”
“我一把年紀礙着誰了嗎?你們當媒人的是不是都有見人就想說媒的毛病啊。”
“秦将軍難道不知道大魏朝有不許獨身的法規嗎,唔……不過你可能不在法規約束的範圍內,你是大爺,估計官媒衙門沒有這個膽量強制給你說媳婦,不過真有一天你落在我手裏的話,我一定給你說一好的。”
“是這樣嗎,那我可得好好謝你。”
“可不是嗎,我可是很有良心的。”
“那我建議你最好省着點用,畢竟不多。”
“秦将軍要打一架嗎!”
“你現在還能打嗎?”
葉長安:“……”
秦将軍損起來真一點都不輸誰,蔫壞!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葉長安心說早晚有一天打敗秦将軍,就不信他不比她老的快,誰怕誰!
“還有力氣打嘴架,看來是沒真疼。”秦未嘴上沒好氣,扶她的動作卻小心翼翼,他把她受傷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然後抱住她的後背幫她坐起來,之後幹脆打橫抱起來,往她之前住過的房間去。
葉長安想要回家的話又堵在喉嚨裏,她此時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幾乎能近距離的聞到秦将軍身上的味道,其實沒什麽味兒,更多的還是沾了她身上的血腥氣,可她依舊不好意思,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前十幾年是如何那樣大大咧咧活過來的。
就是行動不便抱一下而已,反正明日她就要回家的,有什麽大不了的。
秦未的房間一直留着,既沒讓文子欺住進來,自己也還住在書房,所以一切還是她離開的樣子,硬冷的線條,跟他人一樣沒有人味兒,但是被他抱進來的時候,她卻心生了一股莫名的歸屬感,刻板的房間也變得親切起來。
秦未彎腰慢慢把她放在床上,束的松散的發絲滑落,若有似無的拂在她臉上,伴随着一絲莫名的緊張,葉長安的手不慎勾在他頭發上,秦未呼吸一滞,原本要直起來的身子不由頓住,就這麽尴尬而又尴尬的維持了一種尴尬的姿勢。
真是太尴尬了。
“秦,秦将軍,我能提個建議嗎?”葉長安的手指悄悄回繞了兩圈,先把他的頭發松開,然後又若無其事的揪了下胡子,“能把須剃了嗎,顯老。”
秦未:“……”
他從她腰上抽出手,順手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怎麽那麽愛操心。”
“秦将軍教的好啊。”
“出去別說是我教的你,丢人。”
秦未轉過身去,盡量忽略臉上的溫度,“你先別睡,我去看看有沒有吃的。”
他走後,葉長安艱難的用手捂住臉,試圖用手上的涼意降溫,然而都是徒勞,到最後連手都開始發燙。
心說壞了,她方才是在垂涎秦将軍嗎,居然有些期待看到他淨面的樣子,一定好看吧,不然洛陽城的那些個娘子們,如何說起秦将軍來眼睛裏都放綠光那!
完蛋了……以後更沒臉面對秦将軍了。
083沒自由
原本打算第二日離開秦府的葉長安,到底沒走成。
她此時一條腿倒吊,一只胳膊綁了板子,沒脾氣的仰躺在床上,對着灰溜溜的床幔長籲短嘆。
秦将軍勒令她三日不能動,所以接下來的三天內,她就要一直維持這種要死不死的姿勢,想想都覺得可怕。
但是怨不得旁人,都怪她倒黴催,昨晚上秦将軍替她端來宵夜,是于伯煮的熱湯面,反正想不通于伯為什麽要給一個手廢的人煮面吃,但到底是人家一片心意不好辜負,何況她餓。
秦将軍見她不方便,于是很自然的要幫她,可是讓秦将軍喂飯這種事,怎麽想都要遭雷劈,葉長安如何能心安理得的享受這種待遇,所以堅決要求自己來。
再然後就是一場悲劇,她打翻了碗,湯和面果斷糊了一身,燙傷什麽的都是小事啦,最倒黴的就是她試圖撈碗的時候撕裂了傷口,還被秦将軍劈頭蓋臉說了一通。
于是氣急敗壞的秦将軍決定把她綁在床上,強制她不能亂動,對她這種随時随地都會忘記自己受傷的人來說,這是最行之有效的法子。
但對于一個一刻都閑不住人來說,還不如讓她死了幹脆。
呂二口端了一碗熱粥進來,蹲在床邊請示,“老大,這會要起來吃粥嗎,裏面放了香米,肉絲,還有青菜,清清白白香氣撲鼻,賣相很棒噠!”
葉長安結結實實打了個冷顫,“二胖子,你舌頭捋直了再說話,那是什麽破口氣。”
“嗷嗷我給忘了,我伺候南安郡公習慣了嗎。”
呂二口這兩日奉命貼身照顧他家老大,連南安郡公都暫時抛在一邊,秦将軍說了,他的任務就是喂她吃飯,以及看着她不許瞎跑。
“二胖子你過來。”葉長安沖他怒嘴,示意他靠近些,然後壓低聲音說道,“我想吃小油雞,去幫我瞧瞧外頭有沒有賣的。”
“啊!秦将軍!我老大說她要吃小油雞……”
“要死了二胖子,你給我閉嘴!”
葉長安只想生出八只手來捂住他的嘴,“二胖子你居然叛變,你到底喊誰老大!”
還有秦将軍不是一早就出門了嗎,難道他又回來了……
“不是,老大你千萬不要懷疑我的衷心,是秦将軍要我這樣說的嘛。”呂二口也很無奈,“秦将軍說了,一旦發現你有不良用心以及不軌行為的時候,就要大喊他的名字,不管他在不在,大概秦将軍不比一般人,可以用意念聽見吧。”
“意念你個頭!”葉長安氣的直翻白眼,她為什麽會收了這麽個蠢蛋。
“不過老大,你就聽秦将軍的好了,你都傷成這樣了,咱家裏沒吃沒喝沒人照顧你,我要是去了南安郡公那邊,你跟隋小将兩個殘障大眼瞪小眼嗎,你說你這麽大人了,讓我們也省點心好不。”
葉長安:“……”
她居然讓二胖子嫌棄了。
“來老大,張嘴,粥都要涼了。”呂二口舀了一勺粥舉在她嘴邊,“等會我還要給隋小将送飯去,他不肯留在秦将軍家裏,只是傷的也不比你輕多少,一個人怪可憐的。”
“他要緊嗎?”葉長安沒顧上隋衍,心裏還怪過意不去,“沒事你去多幫他張羅着,幫他上藥什麽的。”
“我知道的老大,這點眼力我還能沒有嗎,不過說起來,你身上的傷都是秦将軍幫你處理的嗎?”
二口小胖一臉天真的問她,葉長安心虛,“廢話,你老大我什麽時候需要別人上藥了。”
“說的也是,不過老大,有秦将軍幫忙多好啊,不用白不用,那可是秦将軍啊,幾輩子求不來呢。”
這貨能分得清男女嗎?
“老大,晚上我回家去住,秦将軍說今日會晚歸,悶了的話可以把花蚊子抱進來陪你,說要是回來看見你不安分,會打斷花蚊子的腿。”
葉長安頓時就沒了吃飯的胃口,心裏那個愁啊就別提了,她自暴自棄的閉上眼,決定睡上個三天三夜,眼不見心不煩。
不過秦将軍每天這樣早出晚歸,難道出征的事還沒解決嗎?
……
關隴世家鬧了小半個月,朝堂再不發兵的話,恐怕連西京都要保不住了,官家無奈,只好緊急抽調了一部分京防兵将西進支援,領兵的是京将營紀楚将軍,官家另派了宋尹督軍,好容易才堵住了衆世家的嘴。
朝中至少一半以上的人都贊同秦未西征,各世家更好似是吃了秤砣一樣口徑一致,仿佛沒有秦将軍親臨,關隴世家明日就會攻進洛陽城一般。官家有心留秦未在京都,連京将營大将都給調走了,還加了一個宋尹助陣,聽聞文公的外孫就要趕在這幾日降生,這時候還大公無私的派宋尹出征,便是賣文公幾分面子也不好再說甚。
然而好景不長,昨日剛傳來的戰報,道是紀楚将軍還未進關隴就遇上了半路截殺,苦戰一夜情勢尚不明,別說支援關隴了,萬一連紀楚将軍也搭進去,那此次關隴起義就不可小視了,怕是要結結實實的打一場硬仗。
這下朝中大臣連同各世家一起鬧翻了天,再不把秦将軍派出去,阖闾門都要被踩塌了,每天的奏折雪花一樣往太極殿裏頭飛,鬧的官家頭疼不已,無奈之下,他不得不做好了妥協的準備。
晨議過後,官家留秦未在太極殿。
“白淵,關隴一事你認為如何?”
秦未道:“臣以為關隴世家盤踞至深,反心不是一日生出來的,他們既有這個條件,又占據地利,更別說響應者衆多,鬧大是遲早的事。”
如今天下并未統于一家,誰都有自立門戶稱王稱帝的念頭,既然大魏皇室不容于士族,那人家完全可以反了自己當皇室,很淺顯的道理。士族占盡天下優勢,你只有當祖宗供着的份兒,卻不能輕易招惹,這也是皇室與士族積怨所在。
官家愁不堪言,這場仗要是妥協了,那以後更要供着他們,若是想殺一儆百就必須要犧牲京都防衛,還有秦未,士族的矛頭對準秦未,他一旦出征關隴,三年前的歷史很可能會重演。
“孤若最終要你西征,你有幾分勝算?”
“臣沒有勝算。”秦未不假思索的回道。
官家吃驚不小,他皺着眉頭打量秦未話裏有幾分真,到底是借故推脫還是真有什麽難言之隐。
“何解?”
“陛下,臣方才說了,關隴世家盤根錯節積重日深,并非一般的起義,況臣多年不戰,早已不複當年之勇,您派紀将軍出征是正确的,京将營中兵将磨合日久,比之臣領兵要合适的多。”
這倒是實話,但有時候實話并不足以讓別人信服,會以為你是借故推脫,而在官家聽來,秦未這是還惦記着當年之仇。
三年前的那場生死戰,犧牲的可不只有秦未一人,連同他麾下兵将一并算作在內,那是一個都沒活着回來,打仗又不是将軍一個人的事,底下有一班配合默契又忠于将的兵士,自然比一幫生兵好用,秦将軍之所以所向睥睨,跟擁有一幫死忠親信有莫大關系。
而這正是遭人忌憚的根由,如同陸将軍當年麾下的青鳳軍是一個道理。
對此,官家無言以對。
是他自己把人家推上絕境,如今又要反過頭來仰仗,自己都要覺得沒臉。官家不禁扪心自問,他到底是從什麽時候走到這步田地了呢?
但不管怎麽說,官家現在對秦未是有收攏之心,既然他說沒有勝算,那何苦要白犧牲他,至少洛陽城裏還要靠他坐鎮。
于是官家又動搖了。
秦未回家已至天黑,他猶豫着進了葉長安的房間,生怕吵到她。
這個時辰她應該睡了吧,秦未走到床前,很滿意的看到她保持着他臨走時的樣子,說明她今日很安分,只是床頭非常不和諧的多了一只花蚊子。
已經睡着的花蚊子後知後覺的發覺秦未靠近,猛的睜開眼,在繼續裝睡還是逃走之間猶疑,身體不由自主的開始哆嗦。
秦未皺眉,這家夥不會在床上拉屎撒尿吧,人為什麽非要跟畜生吃睡在一起呢,窮其一生都不能理解這種事情。
秦未試圖把花蚊子抱下來,無奈遭到了它前所未有的反抗,文子欺臉上的三道杠還歷歷在目,秦未下意識的別開臉,心說它要是敢撓他,絕對不客氣的扒皮吃肉。
花蚊子嗷的一聲從床尾蹿下去,并不跟秦未硬碰硬,非常具有審時度勢的眼力,知道這位不似那日的小白臉好欺負,還是繞道走為上計。
花蚊子一鬧,葉長安裝睡裝不下去了,只好睜開眼。
秦未:“……”
她是剛醒還是一直醒着,似乎是個不解之謎。
“秦将軍,求你件事呗。”
秦未幹咳兩聲,一副剛好路過的樣子,“還疼嗎?”
“現在不是疼的問題啊秦将軍,是我快活不下去了,所以您就行行好放我下來呗。”
葉長安一整天除了睡覺就是準備睡覺,到了夜裏兩眼放光,精神十足的想上山打老虎,她生來不是享福的命,不幹點什麽難受。
秦未失笑,“看來以後罰你就得用這招,知道自己錯哪了嗎?”
“我錯了秦将軍,我以後再也不瞞着你幹壞事了,要打架也得叫上你一起,保證不單獨行動!”
主要是秦将軍一個人能頂一打,打仗帶着好使又威風,一對十的場面真的閃瞎眼。
明知道她的保證不能聽,秦未還是看在她可憐的份上,替她解下了上吊的腿,“解下來可以,但是不準亂動,至少要等傷口愈合,不然我就別怪我罰你。”
“是是,我聽秦将軍的。”葉長安僵硬着坐起來,“秦将軍要是不着急休息,能扶我出去坐一會嗎?”
秦未一挑眉,似乎是在衡量,她安分的坐在床邊,臉上就是一副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氣的單純,穿着他的衣袍,讓秦未有一瞬恍惚,好似看到了少年時期的自己。
他伸出胳膊,便于她借力扶着,看她一瘸一拐還眉開眼笑,秦未忍不住彎彎嘴角,看來是真把她憋壞了。
這個時辰于伯已經睡下,文子欺這兩日不在,院子裏顯得異常安靜,連惱人的蟲鳴都開始唱衰,要不了多久冬日就要來了,不知道洛陽城的冬日是個什麽樣子呢?
如果是在常樂縣,現在已經夜涼難耐,她記着自己手腳冰涼蜷縮在被子裏情形,此時卻已經遙遠的觸之不及。
兩人坐在廊下,木板一點都不涼,葉長安忍住想要伸懶腰的沖動,惬意的舒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
“秦将軍是要出征了嗎?”她側臉問他,“最近好像都在傳,秦将軍的民心還是很高的,沒有你,大家都不能心安呢。”
“大概吧。”秦未他自己也不能肯定,官家真要他去的話,他總不能抗旨,“看起來,你似乎有什麽想法?”
秦未笑看她,“還是說是在關心我?”
“是在關心你啊。”出乎他意料的,葉長安沒有否認,“怕你回不來嘛。”
秦未一怔,還沒來得及想到什麽,她便又猝不及防地問了一句,“秦将軍,三年前你其實是死過一次了吧,是有人要害你對不對?”
084有代溝
聽到她這樣問的時候,秦未心裏有一絲慌亂,因為他從來沒想過會跟她談論有關這件事的一切,更沒有想過讓她知道,不論是關于他自己還是陸謙,他幾乎是本能的把她摒棄在這一道牆外面,一廂情願的認為她不應該碰觸。
卻是從未考慮過她主動問的時候,他該怎麽回答,或者說他從未想過她會問出口。
一向果決的秦将軍居然猶豫了。
“我懂的秦将軍,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優秀的人都會有大把的人嫉妒。”葉長安一本正經的給他找臺階,“不過小人心不長久,我還是很看好你的,我猜陸将軍當年并非真的是不敵而亡,他肯定是不想陪他們玩了,假如一個人賴以生存的追求,到頭來卻發現其實都是自己所不齒的東西,如果是我,大概也會選擇眼不見心不煩。”
秦未忍不住失笑,每次聽她說些三不着兩的話,掰扯掰扯卻發現還有幾分粗糙的道理時,他都覺得怪有意思,或者老師真如她所言吧,有時候是他太過以己度人,是他單方面的把仇怨看的太重,也看的太複雜。
“所以秦将軍,做人別太實誠啊,官家要你去,你裝病裝死都成啊,反正他們對你也沒多好,幹嘛非要替他們賣命,我就不信沒了你就都活不下去了,有本事他們自己上戰場試試,誰生來就該天生打仗嗎!”
秦未:“……”
敢情說了半天就是教他耍賴,秦未笑起來,越笑越止不住,實在不知道該說她什麽好。
秦未伸手揉她的腦袋,“其實沒你想的這麽嚴重,不過我很謝謝你的關心,看在你如此為我費心的份上,我決定考慮一下你的意見,畢竟打仗什麽的,的确不是人幹的事。”
“秦将軍,我都好幾天沒洗頭發了,你摸着不難受嗎?”
“是嗎,好像是有點味兒。”秦未居然還正經聞了聞,“至少半個月你會是這種生活不能自理的狀态,所以你要堅忍。”
“沒關系啊,我經常半月不洗頭的,窮苦人家一個冬日不洗澡都是常有,就是可惜了秦将軍的床,不過秦将軍,你每天早出晚歸還要每天沐浴更衣,累不累啊到底?”
“我都沒嫌棄你不洗頭,你居然嫌棄我每天沐浴更衣,葉長安,你也太講道理了點吧?”
“是吧,我也覺得我很講道理的。”葉長安得意的笑笑,忽然話題又回到方才,“秦将軍,求你件事啊,如果你上戰場的話,能不能帶上我一塊去?”
“你去做甚?”
“我去打仗啊,怎麽也比文子欺有點用吧。”有她在的話,會盡量讓秦将軍活着回來的。
秦未斂去臉上的笑意,似乎是體味到了她今日閑聊的用意,心裏某個地方頓時沉重起來。
“小姑娘家家的,別整日想着打打殺殺,戰場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你不讓我去,我回頭就去扶搖幫,反正正邪對我來說沒什麽區別,去哪打架都一樣。”
秦未:“……”
“還有啊秦将軍。”她忽然靠近他說道,“糊弄娃娃這種事你可能不太擅長,以後千萬要跟我說實話。”
根本就很嚴重,當她看不出來多少人想要他的命嗎,還是當她不知道他心裏頂了多大的壓力,每天不光沐浴更衣,還每天磨皮子那,一宿下來基本不能合眼,他以為臉上胡子多就看不見黑眼圈嗎!
葉長安自己站起來,一瘸一拐的往房間裏走,待到門前又停下說道,“明日我還是回家吧,在這裏我不能安心,更睡不着,你放心,我不會再讓自己受傷了。”
秦未坐在原地沒有起身,他的手心裏還殘留着她頭發的柔軟,卻忽然覺得自己其實從未靠近過她,他果然是太把她當娃娃看了嗎,下意識的就想替她隔絕一切複雜,甚至忽略了她自己的想法跟成熟,這樣挺傷人的吧。
還有關于陸謙,她可能是意識到了什麽,然後把他的幫助當成了是一種刻意,還非要用自己的方式還他的人情,然而有關老師的事,他始終不知道該如何跟她說,所以更加深了她的猜疑跟不信任。
所以她一直想遠離他,虧他還自以為對她照顧的體貼入微,原來是鴻溝太大不可逾越,果然人跟人還是要心理溝通的。
只可惜秦将軍并不擅長。
第二日葉長安就回了自己家,這次秦将軍沒有攔她。
倒是讓呂二口不明所以,但他不敢問,因為他敏感的覺得老大似乎有心事。
“老大,外頭都在傳洛陽城要有人打進來了,還有人傳秦将軍不複當年雄風,已經不能上戰場打仗了,我聽了很生氣啊,你說是不是很讓人生氣,秦将軍明明那麽厲害!”
“是啊,都站着說話不腰疼的。”葉長安在廊下鋪了軟墊,仰躺在上面曬太陽,漫不經心的回道。
這口氣聽着不對啊,呂二口心裏琢磨,以往他們這些小崽子說起秦将軍來,哪有不激動不亢奮的,外頭人如此诋毀秦将軍,他家老大居然不生氣,難道跟秦将軍鬧別扭了?
“二胖子,去幫我拿把剪刀來。”
“哎,好嘞!”呂二口沒多想,轉身就去廚房找剪刀給她。
葉長安接了剪刀,勉強把腿半擡起來,然後就開始剪腿上纏繞的布。
“哎哎老大你要幹嘛!”呂二口驚惶失色,以為她想不開,下意識就想喊秦将軍,才想起來秦将軍離他十萬八千裏。
“你喊什麽,我告你啊,少跟秦将軍告狀,小心我揍你。”葉長安繼續拆綁帶,“這點傷有什麽大不了的,人家秦将軍是跟咱客氣,你還真當回事了。”
是客氣嗎,呂二口琢磨着秦将軍着急的眼神,不像是客氣啊,不過他家老大說客氣那就是客氣,他還是不想挨揍的。
但是老大這傷……呂二口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倒吸涼氣,她的腿還沒能完全消腫,看着青紅一片,再看胳膊,那傷口還猙獰着沒完全愈合,隐約還有些血跡,這傷哪能跟以前比啊,以前什麽時候傷這麽重過。
“沒事,看着吓人,總遮着沒什麽好,秦将軍給的藥很好用,沒幾天就好了,要是讓我整天這樣癱着才會出事。”
葉長安毫不猶疑的把秦将軍給她包紮的綁帶都拆了,連個眉頭都沒皺一下,這點疼已經跟上藥時的疼不能比,怎麽都能忍住的。
她正拆的時候,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葉長安手一哆嗦,心說不會這麽寸,秦将軍來了吧!
再看拆了一地的白布,現在想要重新包回去根本不可能,還是想點坑蒙拐騙的理由比較現實。在葉長安飛速想對策的時候,呂二口跑去開門,迎進來的人卻是徐應桐。
她由衷的松了口氣。
“啊啊長安!你怎麽傷的這麽嚴重?”徐應桐正看見葉長安沒來得及包的傷口,吓得花容失色。
“沒事,看着吓人。”葉長安簡單包了一層,然後放下袖子,感覺輕松了不少,她嘗試着彎了彎胳膊,還可以接受,“你怎麽過來了?”
來的人不只是徐應桐,門口還有一個羞答答扭捏捏的賀添,大姑娘進門似的在門外打量,只等徐應桐沒好氣的喊了一聲,“滾進來!”他才進門來。
葉長安一旁樂個不停,“賀公子,你現在長進不小啊。”
賀添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偏又要在外人面前維持自己大公子的形象,裝模作樣的四下看看,時不時的露出點嫌棄的神色。
“你甭搭理他,我說要來看你,他非死皮賴臉的跟來,大家公子沒見過世面,你別見怪。”徐應桐對着賀添依舊沒有好臉色。
“你們能來看我,我就很高興了,要不是家裏什麽也沒有,早就應該請你們過來坐坐,怎麽,今日如何得閑,她們這兩日沒有操練嗎?”
徐應桐跟她一起坐在廊下,說道:“你不在她們倒是也勉強每天堅持,不過那三個領頭到底有些拿不住,便沒有你在的時候認真,我沒事也過去盯着,基本沒有大問題。”
“啊,還有最近外頭鬧的沸沸揚揚的,說是關隴地區要鎮壓不住,洛陽城很快就要易主什麽的,所以大家都人心惶惶,我索性就放了她們一日的假期,正好過來看你。”
“這事真有這樣嚴重嗎?”葉長安完全沒想到事情比她想的嚴重的多,不知道秦将軍會不會真有麻煩,“關隴那邊已經到了鎮壓不住的地步了嗎?”
“其實主要是想讓秦将軍出征吧,不過我告訴你啊長安。”徐應桐湊她跟前說悄悄話似的,“我偶爾聽長公主閑聊的時候透漏過幾句,說是已經有了轉機,關隴那邊有的家族并不想冒險造反,你懂吧,會有反扼制現象,至于到底如何還得靜觀其變。”
葉長安聽懂了,就是類似窩裏鬥吧,關隴世家無數,并不只有造反的那三家,有人想造反,自然就有人求安逸,你想要在關隴自立門戶,總得有所有人的支持,不然憑什麽就要跟着少數人冒險呢。
“可即便如此,也并不代表萬事大吉了吧,到最後解決不了,那不是還要秦将軍出征?”一想到這事似乎跟長公主有什麽牽扯,葉長安心裏就不得勁。
“老大你幹嘛替秦将軍擔心那,他多麽厲害你也不是沒看見,出征怕什麽,看打的他們落花流水!”呂二口作勢還比劃兩下,好像威風的人是他一樣。
葉長安翻個白眼,尴尬的不輕,倒不是因為被二胖子戳穿,而是後知後覺的想到了徐家,秦将軍當年出征險些喪命,少不了背後這些奸臣的推波助瀾,她怕徐應桐聽了難過。
其實徐應桐的性情并不矯情,沒有表現出什麽來,倒是賀添一向對徐應桐的事很敏感,忍不住拿羽扇敲了呂二口腦袋一下,“小胖子瞎說八道什麽,出征都是有危險的,你以為是去雲游嗎,去,看看買點吃的,爺今日要在這裏用飯。”
賀公子要在這裏用飯那!呂二口一激動,瞬間忘了替秦将軍操心,忙張羅着上街去買菜。
徐應桐又狠狠瞪了賀添一眼,嚷着要讓秦将軍出征的還不都是他們這些世家,于是越發看賀添不順眼,只是想到他一個游手好閑的公子,對家裏這些事大概也不清楚,罵他也是白罵。
“你來一趟人家就要大魚大肉的伺候你,別當是自己家那樣不客氣,有點眼色行不行!”
啊,賀添一拍腦袋,反應過來忘記給呂二口銀錢,懊惱又羞赧的撓撓頭,不好意思道:“那什麽葉娘子,我得給你謝媒錢,之前白讓你跟着忙活了許多,是該好好謝你。”
賀公子一出手,咔咔就是兩坨金錠擺在眼前,大白天的端的耀眼。
“賀公子,謝媒錢給早了吧,再說也不該我收呀。”葉長安自然不能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