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回面見龍顏,可能是緊張

下巴,笑了笑,“哭什麽,我又沒說要怎麽着你,我問你,以後可還想跟着我?”

彥卿猛點頭,“願意,我自然是願意跟着長公主的,絕對沒有二心……”

“那我問你什麽,你可會撒謊?”

“不會不會,我一定都告訴您!”

“你是常樂縣出來的,跟葉長安是相熟吧?”

常樂縣……葉長安……孫德才斷了片的記憶終于被強行續接上,記起了他的前世今生,“是,我……葉長安曾經是我的未婚妻,她不是什麽好人,她就是個混混……”

長公主笑着打斷他,“不着急,你慢慢說就是,你來跟我說說秦将軍在常樂縣的時候是什麽樣子的?”

“秦将軍?啊,是薛六,他古怪的很,冬日都只穿單衣木屐,不怎麽跟人來往……”

“你說他叫……薛六?”

“是,是啊……”

長公主秀美微蹙,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竟有些失神起來。

……

葉長安在馮章的引領下來到太極殿,是官家要見她。

官家并非心血來潮,是她昨日跟馮章提了一句有關周芙的事,大概是看出她對周芙有看重之心,馮章便跟官家多了一句嘴,這才有了今日召見一事。

整個事件裏,周芙跟江潮是最不值一提的一環,死活都無人問津,更別說他們還惹了官家忌諱,結局大概就是一句處理了就結束了。葉長安忽然冒出來給周芙賣好,這事就讓官家覺得挺新鮮。

葉長安進殿的時候,官家正在處理公務,聽聞她來,官家很給面子的擡頭看了一眼,這一眼又讓他心裏生了些許熟悉的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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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長安參見陛下。”

這是她頭一次給人行大禮,略顯生疏,借着她跪地行禮的瞬間,官家回了回神,等她擡頭再看,方才的那絲熟悉之感蕩然無存。

“葉教習,近來操練如何?”官家擱下筆,問道。

“回陛下,暫時還沒有什麽成果。”

官家呵呵笑,“你倒是實誠。”

官家聽多了錦上添花的吹噓,乍然聽到這麽直白幹脆的話,頗覺有意思,“既然沒有成果,如何你會對周娘子另眼相待呢?”

“回陛下,自然是其精神可頌,您給的這些娘子沒有一個有天賦的可造之才,故而我判定她們可不可造的唯一标準就是服從以及心堅。”

“哦?這麽說那個周芙很符合葉娘子的标準。”官家越發覺得有意思,“那孤再問你,假設給你一月的時間,你可能帶她們下場比賽?”

“如果陛下不求輸贏,那沒有問題。”

“不求輸贏何談比賽,那跟表演有甚區別?”

“我就是這個意思。”葉長安表情誠懇,“短時間內訓練出來的就等同繡花枕頭,可以看但不實用,假設是練兵上戰場,陛下您也不會對他們抱有希望不是。”

這個邏輯讓官家無言以對,他哈哈大笑,有掩飾尴尬的嫌疑,更有幾分欣賞的意思,“那孤如果要你練兵,你可堪重任?”

練兵?葉長安心裏嘀咕,這不是秦将軍該幹的事嗎,所以是在跟她開玩笑?

“陛下擡舉,我并不懂練兵之道。”

官家笑而不語,臉上又有幾分失神,片刻後才道:“既然葉教習看重,孤便賣你幾分面子,周芙就交給你了,不過孤并非沒有要求,一月後,孤要看到你的成果。”

她所謂的成果,那就是有下場比賽的能力,官家賣她的人情不便宜,實在是給她出了一大難題。

左右一衡量,葉長安頗為爽快的應了,如此就等同跟官家立下保證,看起來這一個月是沒有好日子過了。

待她走後,官家望其背影撚須沉思,半晌後搖搖頭,否定了心裏的某個念頭,而後喚馮章進殿來,“傳孤的話,此次采選進洛陽城的人,除了入各貴戚世家的那部分以外,餘者男子送到子欺那裏,女子便送到葉教習處。”

馮章稱是。

“另外還有一事孤要令你去辦,你親自派人去涼州沿途暗查有關王沉當年的行蹤,莫要走漏風聲。”

馮章心中一怔,“臣明白。”

且說葉長安自太極殿出來,老遠就瞥見一個不怎麽想見到的人影,只可惜眼下藏無可藏,不去打個招呼說不過去。

“呀!這不是秦将軍嗎,好巧啊,在宮裏都能遇上,您是來找陛下有事的吧,那我就不耽誤您了,咱們改日再聊哈!”

葉長安試圖蒙混過關,打過招呼就想溜,不料被秦未一把揪住,逮小雞仔似的拎住脖子。

秦未皮笑肉不笑,“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我是,專程,來找你的……”

088十日酒

自上次一別,葉長安一直沒跟秦将軍照過面,原以為秦将軍臉皮薄,不太可能主動來找她,實在沒想到秦将軍其實徒有其表,內裏的臉皮一點不薄。

“秦将軍,大庭廣衆的,別這麽客氣嘛,給我留點形象啊。”葉長安縮着脖子,生怕秦将軍一時想不開直接掐死她。

“你還知道要形象。”秦未斜睨着她的腿,“一瘸一拐的好看嗎。”

“還,還行吧,也沒有很瘸啊,我這麽好看的腿,瘸了也有瘸了的美。”

秦未氣的腦仁疼,這家夥居然只在家歇了兩天就跑出來,還知道自己心虛,整日躲着他,要不是今日碰上她來見官家,沒準兒能躲一輩子。

“還能要點臉麽。”秦未瞅她,“回頭再拄根拐不是更好看。”

“那倒不至于,秦将軍給的傷藥簡直藥到病除,我用了兩日就生龍活虎行動自如,你看傷口也愈合了,我身體好着呢,謝秦将軍惦記啊。”

秦未只想把她的嘴也縫上清淨。

“一會與我去陌遙娘子處,你今日沒事了吧?”

“啊?去陌遙娘子那裏做甚,我還答應隋小将要回去做飯的。”葉長安十分意外,莫非秦将軍想要請她喝酒嗎。

秦未臉上的笑意頓了頓,“是文子欺請吃酒,隋小将要是沒地方去,不妨一起過來。”

“花蚊子居然這麽大方。”葉長安嘿嘿笑,“那是得去,不去都對不住自己。”

文大公子不是什麽小氣人,但通常情況下也絕對不怎麽大方,請客吃酒這種事百年一遇,葉長安懷疑他可能是路上撿到了銀子。

文子欺并非撿到了銀子,而是偷了一個娃娃出來,正是他家剛滿十日的小外甥,美其名曰要請吃十日酒。

“十日酒?”葉長安聞所未聞的天下奇事,“幾日不見,他是不是又偷吃了什麽藥那。”

秦未笑,“你管他,比他自己生娃娃都高興。”

“那這樣空手去不太好吧,到底頭回見人家娃娃。”

“不妨礙,你看他是那講虛禮的人麽,回頭滿月酒的時候再送不遲。”秦未看她,“要去順便喊隋小将一起來嗎?”

“他啊肯定不會來,算了,回頭我買點吃的帶回去一樣。”葉長安不甚在意道。

葉長安算是看透了隋衍那個臭脾氣,跟文子欺見了就掐,自來不會去那樣的場合。

秦未笑了笑,沒說什麽。

井香今日依舊客滿,再加上文大公子慷慨,顯得比往日熱鬧了許多,二樓上笑語嫣嫣,不時有兩聲嬰兒啼哭。

想想真是造孽的很,才滿十日的娃娃就給抱到酒肆裏來培養纨绔氣,虧文子欺能幹得出來,自己長的歪就算了,連親外甥也不放過。

“十日酒怎麽了,有百日還不興有十日嗎!我每十日辦一次酒誰管得着那,我自己的親外甥,天天設宴請客都使得!”

老遠就聽到文子欺長篇大論滿口歪理,秦未嗤笑一聲,“你給你親外甥辦十日酒,經過你阿姊同意了嗎?”

天底下也就秦未能随時随地給文子欺沒臉,文子欺還不敢還嘴。當然不是他不敢,是他壓根就沒理,宋夫人又沒跟他似的亂吃藥,腦子壞了才會同意他辦什麽十日酒。

所以這娃娃是被他親舅舅給偷出來的。

“花蚊子能耐見長啊,娃娃這麽小,要吃奶的時候怎麽辦,你給喂嗎?還有你來陌遙娘子這裏,不是給人家添麻煩嗎?”

葉長安跟着秦将軍一道扯他腳後跟,但說的也都是實在的麻煩,這麽小的娃娃沒有奶娘跟着怎麽行,再說了他把人家偷出來,文府現在不得找翻天啊,找到井香這裏來,陌遙娘子現成的一樁罪過。

“我說了多少次!不要叫我花蚊子!”文子欺老羞成怒,下意識看了眼陌遙,“嘿嘿陌遙娘子別聽她瞎說八道,我阿姊知道的,不會說什麽的。”

陌遙輕飄飄的眼神沒拿正眼瞧他,轉而拉着葉長安坐下說話。

文子欺哄人的話一句也瞞不過人家,他所謂的宋夫人知道,是知道娃娃丢了就一定是他幹的,自打這娃娃降生,文子欺就對人家愛不釋手,恨不得拴在褲腰上不離身,人家親娘都沒抱幾次,娃娃都快認他當娘了。

文子欺稀罕他外甥是真,這孩子來的巧,生下來第二日,宋尹那邊就有了信兒,阖家上下都當這孩子是帶了福氣來的,所以文府近日一片喜氣,連文公都和顏悅色,文子欺日子好過,自然越看他外甥越順眼。

再加上齊梁倒黴,文子欺格外氣順,今日之所以來井香,一是他想趁機見陌遙娘子,更是想來井香放幾串鞭炮去去晦氣,可算今後不用再見到齊梁那顆老鼠屎,單就這個理由便能讓他擺三天酒席。

然而他有賊心沒賊膽,鞭炮到底不敢放,因為陌遙娘子一定會把他轟出去,并且再也不讓進門。

“聽聞你受傷,可好些了?”陌遙拿了兩盒柔膚膏子出來,“這膏子摸了疤痕會淡些,你拿去用吧。”

葉長安推脫,“陌遙娘子看不出來我就是個粗人嗎,從來受傷都不管不問,疤痕也不是什麽大事,留就留了。”

一看就是值錢的東西,她如何能收。

陌遙莞爾,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往秦将軍那裏瞥了一眼,笑說:“女孩子家還是留意些好。”

葉長安注意到她的視線,心裏莫名有些異樣,心說是這樣嗎,秦将軍也不是沒看到她胳膊上的疤痕,不是也沒說什麽嗎?不過再一想,秦将軍這樣在意她的傷,或多或少也是有芥蒂的吧,畢竟誰不愛看女子細皮嫩肉的。

“陌遙娘子別跟我客氣,你就是給了我,我回頭也想不起來摸,不是白放着浪費嗎,不過秦将軍給我的傷藥挺管用的,傷口好的很快,應該不會太嚴重的。”

“這樣啊,秦将軍果真周全。”陌遙笑。

“哎哎我說陌遙娘子,你不能偏心啊!”文子欺抱着外甥湊過來,“她一個粗人,你跟她說這個不是對驢彈琴嗎,我之前也受傷很多啊,這個我用得上,陌遙娘子送我吧!”

文子欺邊說邊搶,毫不見外的揣在懷裏。

“你一個大男人,用這個做甚?”陌遙瞥他。

文子欺羞答答道:“完美無瑕才配的上陌遙娘子嘛……”

葉長安想吐點隔夜飯出來,實在沒有比這話更惡心的了。

不光她想吐,宋小公子也胃感不适,哇的一聲就嚎啕大哭,他舅舅頓時顧不得撩閑,手忙腳亂的查看他是否尿了褲子。

“來這麽香噴噴的地方,你倒是哭甚,啊!一定是喜歡這裏對不對,我就說嘛,我外甥随我,以後就跟着舅舅混,香車美女樣樣有!”

“他是餓了吧。”陌遙實在看不下去,從混賬舅舅手裏抱過宋小公子來,吩咐跟前女侍,“去端碗酪漿來。”

陌遙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姑娘,抱起娃娃來倒是有模有樣,沾染點人間煙火的仙子更有欣賞價值,文子欺托着臉,花癡似的盯着人家,“我陌遙娘子就是賢惠。”

葉長安感到一陣惡寒,站起來去找秦将軍了。

“秦将軍,我們跟這有點礙眼吧,花蚊子他跟哪個娘子都這樣嗎?”

秦未笑,“差不多吧。”

“那的确是個爛人,怪不得陌遙娘子不搭理他,還有宋小公子從小跟着這樣的舅舅,造孽啊……”

葉長安跪坐下來,倒了杯酒正想喝,被秦未一把攔下,“你傷還沒好,喝什麽酒!”

“喜酒當然要喝嘛,再說了我都快好了啊,又不怕留疤,喝一點不要緊吧。”葉長安想起什麽,問他,“秦将軍,留疤真的很難看嗎,你們嗯……是不是都不喜歡?”

“我說不喜歡,你就不喝了嗎?”秦未反問她。

“喝……”反正也不差這一道疤了。

秦未氣笑,“得了,咱是不能在這裏礙眼,酒你別喝了,我請你去吃好的,如何?”

“真的嘛!”葉長安毫不猶豫的放下酒,“那我就不客氣了。”

說的好像她什麽時候客氣過一樣。

葉長安過去跟陌遙告別,“陌遙娘子我就先走一步了,改日等我好了再來找你喝酒。”

“葉娘子請留步。”陌遙喊下她,走過來遞給她一樣物件,用布包裹着,不知道是什麽,“是邢幫主托我轉交給你的。”

邢山?葉長安好奇的接過來,一下就摸到了裏頭包着的東西,是一把小刀,正是她當日丢在浮橋上的刀。

“怪不得我後來去沒找到,原來是讓他撿去了。”

“你什麽時候回去看的?”秦未板着臉問。

“我,就是遠遠的看了一眼而已……沒上去,我發誓!”葉長安怪自己多嘴,一不小心就暴露。

陌遙笑起來,“邢幫主對上次的事很過意不去,托我跟葉娘子賠個不是,說這次就算他欠你跟秦将軍一個人情,往後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找他,扶搖幫定會幫忙。”

邢山這是又想來挖牆腳吧,當着秦将軍的面,葉長安态度非常堅決,表示不會跟扶搖幫如何,不過心裏卻琢磨着搭一個人情也不錯,沒準兒什麽時候就用上了呢?

與秦未吃過晚食後已至天黑,街上沒什麽人,葉長安揉着肚子心滿意足,問道:“秦将軍,陌遙娘子到底是什麽人那,好像黑道白道官道都很有面子呀。”

秦未斂着眼睑,“她麽,不是屬于這裏的人。”

不屬于洛陽城啊……葉長安似懂非懂,“那還是蠻厲害的,我看葉娘子人不錯,花蚊子這樣不懂事,她都沒有說什麽,可惜花蚊子是大爛人一個,一點看不出來人家陌遙娘子的人情。”

秦未不置可否,明顯不太想談論他們二人的事。

“你今日見官家如何?”

“還好啊,官家挺給面子的,答應放過周芙,只是說一月後要她們下場比賽。”

秦未皺眉,“你應下了?”

“是啊,不然如何,兩條人命呢。”葉長安無所謂道,“是柔然使團要來是嗎,不怕他們,一月也能把他們打趴下!”

秦未笑,“這麽有信心,我倒不好打擊你了。”

“秦将軍,還沒恭喜你呢,總算不用出征了,于伯肯定安心了吧。”葉長安腳尖踢了一塊小石子。

都在傳解決關隴困境的人是長公主的夫君,嗯,應該有長公主的面子在吧,葉長安不懂這裏頭的牽扯,明明是雪中送炭的好事,秦将軍亦不用出征,但她就是隐約有絲失落在心裏徘徊。盡管她嘴上說要跟他一起出征,但心裏清楚自己并沒有把握可以保秦将軍活命,可是放在長公主手裏,一切又這樣迎刃而解。

她果真是離秦将軍的世界太遠了,差了十萬八千裏,絲毫沒有靠近的可能,既然不能靠近,那還是保持點距離的好。

秦未彎彎嘴角,正想說點什麽,忽然看見坊門處等着的人,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似乎說什麽都不再重要了。

“隋小将在等你,快跟他回去吧,蹴鞠賽的事不用擔心,你盡力便是。”

“咦?還真是他,肯定是餓了吧。”葉長安沖隋衍揮揮手,然後跟秦未告別,“謝謝秦将軍的晚飯,我先走了。”

秦未笑着應了,遠遠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直到夜寒侵入他單薄的衣衫,他才擡頭看了看天,冬日要來了呢,他想。

089扶搖幫

洛陽城的冬日比想象中要涼一些,不過和風暖日,并不難過,日頭出來的時候暖洋洋的舒适。

葉長安一早進宮,太陽出來的時候,娘子們已經晨練完畢,這一個月的時間裏,宮城外每天都有她們的影子,不再是最初懶散拖沓的樣子,盡管還是追不上葉長安,但能堅持跑完已經難能可貴。

離柔然使團進洛陽沒剩幾天,葉長安琢磨着要領她們跟別人賽一場才是正經,這個念頭在她心裏磨了許久,比賽的對象也幾經考慮,最後她決定找邢山幫忙。

當然宮中有許多經驗豐富的球侍,長公主府中也有,不過葉長安以為對這些剛上手的娘子而言,經驗不見得能幫她們,別人的經驗都是紙上談兵,得她們日積月累自己琢磨才是正道,她們眼下可能更需要加強應變力,而不按套路出牌的扶搖幫兄弟正合适。

不過這事得暗着來,不止秦将軍不能知道,娘子們也最好不知其身份的好,于是葉長安暗中托陌遙娘子牽線搭橋,聯系上了邢山,邢山應的很爽快,地方他來安排,人盡由葉長安來挑。

趁着某日沐休之時,葉長安去到扶搖幫老巢所在地,四夷坊。

四夷坊與四夷館一西一東,皆在南郭門外,伊河落水之間,顧名思義,四夷館乃是供四夷各國人居住的館區,而四夷坊內多是工巧屠販為主,又兼能工巧匠遍地,是個繁華熱鬧又魚龍混雜的地方。

葉長安還從未來過此地,因距離內城有距離,她還特意騎了六順出來,六順自從進了洛陽城,便一直養在秦府的馬廄中,她平日進宮或上職多步行,倒有日子沒牽它出來溜溜,今日猛的一瞧,肥了一圈。

六順身為一匹馬,完全沒有向着身姿矯健的方向發展,反而要面臨肥頭大耳幼年發福的危機,一身毛倒是油光水滑的比以前好看些,但騎在它身上的時候,葉長安總有種騎駱駝的錯覺。

“六順啊,你再這樣發展下去,就只能把你當豬養了。”

六順還是那副趾高氣昂的姿态,進了洛陽城也毫無自卑感,走在大街上好似大王巡山,引得路人紛紛側目,因為大多人無法一眼看出它是個什麽品種,還當是外域出來的新品。

六順對它胖了的事實非常不認同,仿佛為了證明自己健碩如從前,沒用葉長安驅趕便噠噠噠跑起來,自以為威風凜凜,實際速度十分堪憂。

至四夷坊時将盡午時,有扶搖幫的眼線恭候,引她去往市東適商坊,此地工巧屠販為主,大都是資財頗厚的財主,穿過人煙旺盛之地後,住宅漸稀,有幾處占地不小卻荒廢了的宅院,估計就是扶搖幫兄弟聚集地。

不來一趟很難想象,扶搖幫的規模比她意想中的還要大,此地看似荒廢無人,實際三五步內皆有眼線,從進四夷坊開始,什麽人都難逃他們的掌控。

行至一路口處有一老槐,樹下仰躺一個郎君,好似在曬太陽,葉長安走近他才睜開眼,吊兒郎當的與她打招呼,不過語氣中帶了幾分熱絡的調侃,看來是沒把她當外人。

“呦,可算是把葉娘子盼來了,您這騎的是……驢?看着可真有福氣。”

六順哼哧了一嗓子,表示不服。

這人并不臉生,葉長安認得他,正是當日浮橋上的一個人,而且被秦将軍踢斷的腿還沒好利索,走路一瘸一拐。

“有勞這位兄弟,不知如何稱呼?”

“嗨,您給面子,叫我老鬼就得,虧了秦将軍踢我這一腳,我能得兩天松散日子過,不然哪來的這好差事等您,我們邢老大可盼着您來呢。”

老鬼笑的意味深長,葉長安跟着笑,并不着惱,跟他們這些人打交道自有樂趣,看上去粗鄙不上臺面,其實很有意思。

“不過葉娘子您這驢不成,騎着掉身價啊,回頭兄弟們送你一匹上等的,倍有面子!”

“我這馬看着不成,倒是跟我一路生死過來,有情分,習慣了就成,不計較好壞。”

“一看您就跟我們這起子人對路,說話中聽!以前是我們有眼不識金鑲玉,對您多有得罪,既然進了我扶搖幫的地盤,今後我老鬼就認你是兄弟,別的不說,浮橋上我服!”

葉長安笑起來,不多時二人就進了一處大宅院,這院子看着破爛爛,進去卻井然有序,看架勢,應當是邢山常居之地。

進到後院的地方,不見假山林石,遍地都是衣着随意的漢子,有酒有肉有打有鬧,往裏看去,邢山正赤膊與幾個兄弟過招,熱火朝天。

一輪較量過後,衆人紛紛起哄叫好,邢山拎了一壇子酒對口豪飲,好不過瘾,一壇酒飲盡,空壇随手一扔,接了底下人遞上來的巾子擦汗,一邊套上外袍朝葉長安走來。

“葉娘子別來無恙,這是想明白了要入我扶搖幫了嗎?”

衆人起哄,“老大您倒是矜持些,別把人葉娘子吓跑了!”

“唉,誰說老大不矜持的,你們沒看見他今日套上衣裳了嗎,往日哪裏見他如此!”

“哈哈……”

“都滾犢子涼快去,再嚷嚷罰他掏茅房!”邢山吼了一嗓子,衆人不見消停。

“邢老大何必舊事重提,我說了只做老大,你又不情願讓位,我這裏可沒有商量。”葉長安并不在意他們打趣,“陌遙娘子應該跟您說了吧,我是來請各位兄弟幫忙的,是有些冒昧,不過江湖救急,算我欠您的人情。”

“我這人可不好白欠人情。”邢山故意拿喬打趣道。

葉長安無所謂,“那就只好算了,當我白求您這一回,哎呀可惜啊,這麽美的一樁事,本來我還特意想着扶搖幫的兄弟來着。”

“什麽好差事!老大您跟我們說說啊,哎哎葉娘子別走啊……”

有幾個兄弟上前攔住葉長安,嬉皮笑臉道:“葉娘子您別上心啊,我們老大故意跟您鬧着玩的,有人情好來往嘛您說是不是,您倒是跟我們說說是什麽樣的好差事。”

葉長安借坡下驢,便把跟娘子們蹴鞠的事說與他們聽,“可都是難得一瞧的大美人兒,踢一場蹴鞠不虧吧?”

這些漢子們聚在一起,十句裏九句都是渾話,如何能不願意跟漂亮娘子往來,平日裏何曾有過這樣的美事,不用拼命不用如何,就只陪着娘子們玩鬧。

“您瞧瞧老大,這就是您的不對了,這樣好的差事打着燈籠都找不着啊,您還端着個什麽勁兒,您不應我們可坐不住了啊,葉娘子,先算我一個!”

“還有我還有我……”

扶搖幫裏頓時亂了套,葉長安沖着邢山挑眉,“如何,我這人情您接是不接?”

邢山哈哈大笑,“葉娘子我算是服你了,我這幫兄弟別的好處沒有,就是見了小娘子走不動道,你這是投其所好,我認輸,這事我應了,人你看着挑,只要別給我拐跑了就成。”

“邢老大爽快,那我就不客氣了,不過人你看着給就行,這麽多兄弟我一時挑不出來,不需要多好的技巧,要有應變力會制造點麻煩的。”

邢山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成,這事包我身上,致于地方有的是,既然你親自來了,我這就帶你四下轉轉如何?”

“求之不得。”

邢老大親自帶她出來,一邊走一邊與她介紹,“這裏方圓幾裏皆是我扶搖幫的地盤,空地不少,你若是覺得不便領她們來,可以另尋地方,只要你覺得成,我們兄弟都沒有意見。”

以方才的院子為中心,四周分布了大小幾處院子,看似沒有規律,實則成防禦之勢,圈地自成天下,洛陽城的大幫派果真不是小打小鬧可比,若說內城是權貴士族的天下,那整個外城就幾乎掌控在這些人手中,上至達官顯貴下至販夫走卒,他們才是真正連通一氣之人。

“不瞞您說,這片地方确實不太适合她們來,我這可是冒着險求諸位來的,不過洛陽城您比我熟,找地方的事還得靠你。”

兩人一路走到市北,此地之熱鬧更勝內城大市,走覽下來十分有趣,只是美中不足,葉長安碰上了熟人。

不是別人,正是有過一面之緣的燕廷尉。

葉長安見他是一面之緣,面對面碰上了還遲疑了半天才想起來,但燕廷尉對她可熟悉的很,這一個多月來,每天晨朝都能見到她們晨練的倩影,想記不住都難。

“是葉教習,竟然在這裏遇上,幸會。”燕柯主動來打招呼。

葉長安倒是一點不幸會,她做賊似的來一趟,最不想見的就是熟人,雖然燕廷尉并沒有多熟,總是跑不了一番寒暄。

“原來是燕大人,您如何會在這裏?”葉長安先問道。

“某就住在這左近,今日奉命來租賃幾兩車馬。”燕柯不動聲色打量邢山一眼,轉而問她,“葉娘子卻是為何而來?”

沒想到燕廷尉居然是住在四夷坊的,倒不是說這裏不好,朝堂中人大都居住內城,一來方便,二來彰顯身份,此處盡是販夫之輩,有身份的人皆不願與他們為伍。

葉長安道:“我今日尋朋友來看看馬匹,只是沒尋到合适的,這就打算要走,既然燕大人公務在身,我便不打擾了。”

“無妨,不是什麽要緊事,過兩日柔然質子要來四夷館,提前預備些物什。”燕柯說道,“葉教習想要尋馬匹,某倒是可以推薦一處。”

原是推脫之言,沒想到燕廷尉還當起了真,葉長安只好接話,“哦?願聞其詳。”

“市北以東有幾家馬匹販賣之所,某之前與他們有過往來,出售的馬匹算乃上乘,葉教習不妨去看一眼。”

“如此,有勞燕大人指引。”

二人颔首別過,葉長安心下松口氣,希望燕廷尉別是什麽長舌之人才好。

待他走後,葉長安問邢山,“四夷館中住的都是他國人嗎?”

“确是如此,有質子來洛陽城,幾乎都住在四夷館,倒也不只有柔然一家。”

原來柔然人是要送質子入洛陽城,看來是真存了臣服之心,葉長安心有不爽,柔然人這樣認慫,不知道哪一年才能跟他們算賬。

邢山道:“說起來他方才說的地方倒是有幾處租賃場子,你要不要過去看一眼?”

“這麽巧?”葉長安心下狐疑,難不成碰上燕廷尉還碰對了嗎。

到了之後她才知道,這裏根本就是專門為蹴鞠準備的地方,不只有蹴鞠場,賽馬場,馬球場樣樣不缺,且到了冬日還有冰場,看起來再合适不過。

“葉娘子若是看中此地,我可以替你安排個人少的時候,這些場子多為賭賽而置,平日少有空閑,但地方是非常合适的。”

葉長安點頭,“那就有勞邢老大了。”

“客氣。”

定好了地方,葉長安便打算打道回府,未等擡腳,身後乍然響起了叫喊聲,二愣子似的大聲嚷嚷她的名字,“葉官媒!葉娘子!好巧啊哈哈……”

葉長安心生絕望,只想找塊布把臉捂上。

賀添看見了她好似很激動,跑過來拽住她,“啊葉娘子你來的正好,正有一場蹴鞠賽缺人,懷……啊我們爺剛才還念叨你那!”

懷朔王也在!葉長安頓時生了想死的心,再也沒有比今日更倒黴的了。

090埋禍根

葉長安終于确定一件事,賀添賀公子就是個徹頭徹尾的二愣子。

這裏人來人往,沒有人不好奇的往這裏瞧,大概是好奇哪個官媒說媒能說到這裏來的,這下可不愁沒人認得她了。

“葉娘子走走走,你真是上天派來的救星,啊這位是你朋友嗎,一起來好了!”賀添此時不知被什麽附體,中了邪似的非要拉他們一起進場,也不問問人家情不情願,“葉娘子跟你說啊,我們爺現在缺人,正花高價找高手那,你今日來不知得了多少便宜。”

敢情還得謝謝他,葉長安歉意的看向邢山,“你要不要……”

“無妨,看看便是。”

邢山倒是無所謂的樣子,既如此,葉長安便勉為其難跟着一道進去,萬一賀添缺根弦,跟懷朔王說她明明來了卻不給面子推掉,那才叫麻煩。

洛陽城中可供以賭賽的場子不多,至少內城是沒有,除非哪位貴人自己在家裏關起門來賽,但偷偷摸摸的總歸不是那麽回事,故而懷朔王會經常到這邊來,自然是不能表露身份的,一旦露了身份就沒有那樣好玩了。

葉長安進去的時候只看到他坐在一方,周邊圍了幾個人,有幾個眼熟的公子在其中,不用說,都是跟着懷朔王出來瞎混的。

能自成一方來賭賽的都是財主,底下都有拿得出手的賽手,彼此不問身份,只憑本事贏錢,而所有賭錢的地方都不缺三教九流,邢山作為扶搖幫老大,對這種地方肯定不陌生,說不準也是某一方財主。

懷朔王眼下處于下風,臉上極盡懊惱之色,倒不是輸錢的事,在他看來輸了比賽遠比輸錢更難以忍受,對蹴鞠賽那叫一個全身心投入。

“爺,您瞧誰來了。”賀添不明狀況的獻寶,完全看不出來葉長安的不情願。

“呦,這不是葉娘子嗎?”開口的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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