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回面見龍顏,可能是緊張

隋旭,“之翼你本事不小啊。”

懷朔王一聽是他,眼睛才算從場上給拔下來,“葉娘子!來的巧來的巧,今日下場,爺給你十倍的銀錢!”

這位懷朔王眼裏大概就只有蹴鞠,若是照着賀添之前說的錢,十倍算下來足有千兩,這麽多錢砸下來,她反倒沒那麽動心了,錢多沒好事,量力而行才能活得長久。

葉長安訝異的看向賀添,“怎麽賀公子沒跟您說過嗎,我受傷摔斷了腿,這兩日剛勉強可以行走,下場自然是不成的,恐怕得辜負您的期望了。”

“摔斷了腿?”懷朔王面有不愈,似乎別人斷腿在他這裏倒成了妨礙,“踢一局也不成嗎?”

賀添方才腦子熱,壓根就記不得這回事,此時想起來,才覺得有些過意不去,“瞧我這記性,是有這麽回事來着,她……腿傷的蠻嚴重,恐怕是不成。”

懷朔王回頭瞅了賀添一眼,“你這辦的叫什麽事,還不去給我找人!葉娘子,在他找到人之前,你勉強上去頂一下,輸贏錢照給。”

葉長安蹙眉,心裏隐約有些不快,賀添鬧了個裏外不是人,十分懊惱自己一時沖動,他眼下要靠懷朔王接濟過日子,委實不好惹他不快。

“這位又是誰?”懷朔王盯着邢山問道,“會蹴鞠嗎,會的話下場救急。”

懷朔王現在是不分三六九,逮着人就使。

倒不是他眼拙不認得邢山,實在是以懷朔王為首的這幫人,從不跟三教九流打交道,看不上是有,不會打交道也是真,反正他們人傻錢多,來這裏不差錢,便沒有人跟他們過意不去,他們亦不需要誰來長臉。

但有眼色的人沒有不知道邢山的,皇城根底下懷朔王的臉好使,到這裏不見得比邢山有用,打邢山進門,早不知多少人注意到他了。

“在下免貴姓邢,蹴鞠會一些。”邢山回說。

“會就好辦了,姓什麽不打緊,你跟葉娘子下場,銀錢一般給。”

邢山不慌不忙,“我有個要求,這位娘子既然腿腳不便,下場不免礙事,我一個人代她去便可。”

葉長安面有擔憂,會不會給邢山添麻煩了,這樣的賭賽可不好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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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行不行啊?”懷朔王對邢山質疑的很。

“您覺得行,錢給這位娘子,不行的話我不要錢,如何?”

他就不是錢不錢的事,“得得,你先下去,踢得好你倆人爺一分不少給。”

于是邢山就代葉長安下場蹴鞠,他一下場不要緊,場子的東家都坐不住了,拿不準邢山是來鬧着玩還是來砸場子的,心裏納悶最近沒得罪扶搖幫啊?

但凡知道邢山下場的人,都一股腦的壓懷朔王這一方贏,這明顯的黑幕啊,邢山指定才是真正的背後贏家,這時候不壓他才叫有病。況且邢老大踢的本來就好,以前他不是沒下場過,只要他來,十有八九的贏。

而今日另一方恰好是生臉,不知道是不是頭一回來,不怎麽有人認得,幾乎是全場無人壓的局面。

邢山卻剛巧認得此人,不過并無交集,只知道他是南朝來的商賈。

這種帶有賭局性質的比賽有獨有的規則,比如球不可落地,傷不論,卻不可出人命,自然不是正經比賽可比,風格要強硬無情的多,只要不出人命,贏錢才是正道,自不是一般人能上的。

葉長安只看了半局,便知各種艱險,傷人都需要有技巧,場中有判局之人,傷人是不能被瞧見的。

她此時方才意識到這件事的棘手,之前徐應桐提醒她的時候,她并不十分以為然,想着即便哪天不得不下場,她至少能夠應對,可是眼下她半分下場的心都沒了,哪怕給座金山銀山也不來。

只是現在可以用腿傷推脫,往後卻不大好找借口。

“好好!踢得好!”懷朔王對邢山的表現很滿意,“之翼你回頭打聽打聽他願不願意跟着我,錢的事好說。”

葉長安翻了個白眼,懷朔王實在有夠異想天開的。

有邢山在,懷朔王一方可謂壓倒的勝券在握,贏錢是定局,再看另一方,原本有機會贏下這一場,卻在轉眼間形勢逆轉,臉色個個不好看,看懷朔王這幫人的時候,眼裏都藏不住刀子。

然而懷朔王并不關注這些,他只是一味的高興,非要嚷嚷着再來,只是沒人敢再搭理他,而且就算再來,邢山也就到此為止了,不可能奉陪到底。

懷朔王沒玩盡興,拉着臉走了,倒是如約給了他們錢,一人一份。

“邢山,錢我不要,你家大業大,都拿回去得了。”這麽多錢拿着都嫌沉,再說她還不想不打自招,拿這麽多錢回去不是明擺着挨罵嗎!

而且都是人家邢山得來的。

似是看出她的想頭,邢山沒有為難,“這樣吧,錢我替你收着,正好我手下有幾樁買賣,當替你入股了,每月給你銀錢便是。”

“還是算了,我這人窮慣了,花不來,你還是自己留着吧。”

邢山沒有十分勉強,因為知道勉強對她不好使,錢還是在合适的時候給她為上。

這一天的烏龍結束,葉長安便不再當成個事,只想着再領娘子們來的時候要小心些,還有以後千萬繞着懷朔王走。

又三兩日後,柔然使團進洛陽,一改前兩日的蕭條,洛陽城在人為的刻意下又恢複了往日繁華。

不過繁華都是做給人看的,在柔然人面前,大魏朝就更要作出一番大國在上的樣子,故而極盡奢華之能事,連帶着秦未也備受禮遇,官家時不時就要把他帶在身邊,好像要跟柔然人耀武揚威似的。

柔然使團這次來,确然是抱着低三下四的心态,闕勒之前滅掉一個常樂縣,用他們可汗的托辭就是并非他授意,言外之意便是闕勒自作主張,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他從頭到尾都是懷着友好的心态,于是特意派使臣團來賠禮道歉。

不光賠禮道歉,還賠來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子送來做質子,女兒送來侍候官家,可謂誠意十足。

故而大魏朝自官家開始,皆倍有面子,盡管這面子都是人家秦将軍給的

秦未近來自然是很忙的,其實倒也沒他什麽可忙的,就是整日被官家呼來喚去不得空,所以好些日子沒顧上那個混帳丫頭,不過偶爾遠遠看一眼,見她依舊活蹦亂跳沒惹亂子,他也就找不出理由來管她。

所以不知是該慶幸還是失落。

矛盾如秦将軍,大概心裏偶爾是盼着她惹點麻煩出來的。

不知是不是秦将軍誠意感動天,倒是來了一樁不大不小的麻煩,不過這麻煩不是人家葉長安惹的,是他自己招的。

且說柔然使團大張旗鼓的賠了王子公主來,引發了洛陽百姓一睹面容的興致,這日游街的時候,徐應桐非要拉着葉長安出來看熱鬧,葉長安推不過,只好跟來湊熱鬧。

她其實哪裏有什麽興致關心人家長什麽樣,見了柔然人只想上拳頭。

“長安你說那個什麽公主長什麽樣啊,都說異域來的女子好看,他們的公主不得美成天仙啊,我很好奇想看呢。”

徐應桐拉着她往人堆裏擠,試圖擠到最前面,然而擠了半天沒有前進,反而還後退了不少,眼見着就要被擠出來。

“你确定能看到她的臉嗎,以後應該有機會見吧,何必非要現在過來湊熱鬧。”

“你說的好像也有道理啊,可是來都來了,不看一眼我不能甘心。”徐應桐深吸一口氣,這就準備再往裏頭鑽。

“徐娘子!葉娘子!你們且慢擠……”

賀添站在一處望樓上沖她們揮手,葉長安此時非常慶幸他出現,可算是不用紮人堆了,“葉娘子我們要不去望樓上看得了,讨賀公子一個面子多好。”

“就他會抖機靈!”徐應桐老大不情願,“長安你幫我細瞧瞧上頭還有誰嗎,那幫公子在我就不去了。”

“沒有別人啦,有我在你怕什麽。”葉長安強拽她上望樓,“站的高看得遠,一般人還上不去那。”

賀大公子特意找了這麽個好位置,賣了幾輩子的老臉才争取到看守城吏的許可,就是為了跟徐應桐獻殷勤,哪能不知眼色的找別的人來。

此處距離阖闾門已經極近,柔然使團很快就會經過,然後一路走到宮城拜見官家,柔然王子公主所在車架走禦道緩緩而行,站在望樓上老遠就能看見。

“哇長安你看,那馬車好漂亮啊!”徐應桐見到車架激動不已。

賀添跟道:“徐娘子你喜歡嗎,喜歡我也給你弄一輛來,不過現在是冬日,坐這樣四面透風的馬車會冷吧。”

“你懂甚,哼。”

那馬車挂滿了紗幔,好看的确是好看,然而冷風一吹獵獵而飛,可巧就露出了坐在裏頭的公主,衆人一陣驚呼,葉長安聞聲望過去,驚鴻一瞥,瞥了幾分驚吓出來。

091故人來

秦未此時正在大殿之中,連諸朝官一起陪同官家等候柔然使團來拜見。

報至使團進阖闾門的時候,大殿立時安靜無聲,皆屏息等候他們進殿,朝臣連同官家的期待點,大概都在那位公主身上,都聞柔然有一貌美的公主,沒想到會舍得送來大魏,實在不能不好奇看一眼。

但秦未卻知沒什麽好期待的,據他所知那位漂亮公主早已經名花有主,且年歲并不适合送給官家,斷然不會送來洛陽城弄巧成拙,至于漂亮自然是一定,不好看也不能送來侍候君主。

使團領隊的人是他們新的葉護大人,緊随其後的是公主跟王子,公主下攆後用薄紗遮面,更多了幾分神秘感,單看眉眼身段,仿佛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朝臣中有幾個人都看直了眼。

秦未離官家近,一時沒怎麽注意,待他們走進後行禮起身,他才細瞧了兩眼,猛的發現這公主似有幾分眼熟。

秦将軍鮮少對女子有所關注,向來看過不會記在心裏,這樣半遮面,一時記不起來是在哪裏見過的,但可以肯定的是,絕對不是在柔然。

“葉護格魯參見陛下。”葉護大人攜領使團中人與官家行禮。

“幾位遠道而來,路上辛苦。”官家免其禮,“給葉護大人與公主王子賜座。”

使團中人分別跪坐大殿兩端,格魯說道:“陛下,吾等此次奉可汗之命特來觐見,乃是為我族闕勒王子冒然進犯一事致歉。”他說着看向秦未,“幸得秦将軍大量,饒其一命。”

看來柔然可汗的态度非常明顯,半分不想與秦将軍為敵,柔然可汗與闕勒本就敵對,秦将軍代為弱其勢力,算是撿了大便宜。

“貴可汗家務事處理不好,我大魏子民何其無辜。”官家對此事的态度強硬,非要借人家道歉的機會做幾分樣子,固然是個态度問題,但大家心知肚明,大魏朝的防衛确然是不盡如人意。

“陛下說的是,可汗已将闕勒王子看管起來,因其傷勢嚴重,這才沒有親來賠罪,還請陛下見諒。”格魯态度非常好,随後介紹道,“這位是我們可汗的三王子,特代可汗來以表歉意,另有晗娅公主奉與陛下,聊表心意。”

官家這才把目光投向“禮品”晗娅公主身上,表情淡淡,沒有動容的意思。

看得出來,此次使團的重點是在她身上,穿着打扮都是最惹眼的,而那位真正的王子卻不大出彩,看性子也是木納一類,一直閉口不言。

在官家看過去的時候,晗娅公主方主動揭開面紗,對官家颔首行禮,“晗娅見過陛下。”

面紗揭開後衆人才發現,這位公主美倒是挺美,但卻不似傳聞中那樣驚為天人,這樣的美人洛陽城不少見,官家看過之後,臉上仍舊沒有動容。

他沒動容,秦将軍倒是動容了,不只動容,還略有吃驚。

“白淵以為如何?”官家忽然問他。

官家這一問,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看向他,秦未暗道不妙,一定是他方才多看了幾眼,讓官家誤會什麽了。

這問題不好答,說好說不好都不是事,“臣以為闕勒犯我國土實屬無道,而柔然可汗的誠意尚可。”

秦未故意歪曲官家的意思,讨了個巧。

官家笑笑,沒戳穿他,另道:“貴可汗的誠意孤知曉了,不過孤後宮并無安放貴公主之處,倒是我們秦将軍跟前至今無人侍候,孤将晗娅公主賜予秦将軍如何?”

就知道官家沒安好心,他自己不好美色,倒是把球踢給了秦未,而秦将軍的地位不言而喻,公主賞賜給他并不辱沒,對柔然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只可惜官家一廂情願,秦未不樂意,人家公主明顯更不樂意,臉上都露出了為難。

看來柔然送公主而來,醉翁之意不在秦将軍,或者明知秦将軍會認出她來,并不想自讨無趣。

因為晗娅公主生了一張旁人的臉,這張臉竟似常樂縣中那位出了名的美人,張知賢。

……

“老大你說的可是真的!”

葉長安回家後跟呂二口說了晗娅公主的事,呂二口吃驚不已,“你會不會看錯了啊,那麽老遠,一眼很有可能看岔啊,這怎麽可能嘛,她就算沒死,也不會成什麽柔然公主啊。”

葉長安自己開始也是這樣想的,但後來越琢磨越覺得她就是,那眉眼她不會看錯,盡管只是臨街一眼,若說世上有相像的人不是沒可能,但那不免太巧,她從來不信這樣的巧合,即便有也是刻意的。

柔然人抓走張知賢,又送到洛陽城來,目的是為何呢?

“老大,我看咱也不必在這裏瞎猜了,回頭問一問秦将軍不就知道了嘛。”

“你說的倒也對。”

正說着,門外傳來叫門聲,好似是隋衍,呂二口照常跑去開門,門打開的時候卻瞧見了兩個身影,他不敢置信的揉揉眼,然後對着屋裏大叫,“老大老大!你快出來啊,是刀哥!刀哥回來啦!”

跟隋衍一道來的人的确是孔小刀,數月不見,幾乎是脫胎換骨的模樣,人長高了,也健壯了,有了軍中人的板正樣,面對呂二口這樣熱情撲面的重逢方式甚至有些不适應。

“瞧你,怎麽還這麽不穩重。”孔小刀抱着呂二口的時候不得不彎下腰,場面有些好笑,“一點都不朝上長啊你。”

“兄弟見面要什麽穩重啊,刀哥你可是越來越事了,”

隋衍跟着笑,“得,我就不耽擱你們重逢了,我先走了,沒有吃的去我那取。”

孔小刀放開二胖子,依照軍中的規矩跟隋衍行禮,“多謝隋校尉領路。”

“呦,進了軍營就是不一樣啊,別客氣,都是自家兄弟。”隋衍臨走的時候看見葉長安出來,沖她笑了笑,這才轉身出門。

孔小刀也看見了葉長安,一時找不到合适的重逢方式,不自在的撓撓頭,喚了聲:“老大。”

“怎麽回來沒說一聲,好去接你。”葉長安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結實多了啊,挺好。”

“哎呀老大,刀哥,都杵在外頭做甚,進屋說啊。”呂二口一貫的興致高昂,領頭進了屋,“刀哥你吃過飯了嗎,我這就去加倆菜。”

“二胖子你別忙活了,我吃過了,到夜裏還要回去的,不忙活,我就是順路回來看看你們。”

“啊?這麽快就要回去,你們軍營裏都沒有假期的嗎,好歹放一天回家來聚一聚啊。”呂二口說道。

葉長安默不作聲的打量他,不過數月時間,孔小刀已經完全區別于常樂縣裏頭的那個小混混,是他們這幾個人裏變化最大的,她心裏十分欣慰,他們這些人是可以看見未來的。

孔小刀說道:“也是沒法子的事,大家都是如此,要不是因為柔然使團進京,我連回來看一眼的機會都沒有,張巍兄弟便仍舊在軍營,暫時沒有回來的機會。”

且說孔小刀跟張巍一道進軍營,一段時間過後,差距就顯現出來了,張巍因為跛腳的緣故,各方面都受了影響,如今只能暫時負責看管糧草,而孔小刀卻已經升至百戶,據聞此次乃大司馬特命京将營挑選一部分兵将入城內防衛,孔小刀頗得上頭賞識,這才在進京之圍。

“刀哥這樣厲害呀!”二胖子激動不已,“真給咱們長臉,回頭提起我刀哥來,那得多有面子那,是吧老大?”

葉長安笑,“可不是,我們小刀身上也是有銜的人了,比我們都強。”

“你們別這樣說,我這都不好意思了。”孔小刀對着他們倆到底不好意思,“還是多虧了你們在洛陽城裏,有秦将軍他們的面子在,這才得了大司馬幾句誇贊,後來他們就特別照顧我,其實也沒有那樣好。”

“大司馬倒是有心。”葉長安說了一句,“不過得到機會是好事,咱後頭加倍努力就是,家裏這邊你們不用擔心,還有張巍兄弟,你多照看他些,自家兄弟才是近的。”

“嗯,我就是這麽想的,等我将來出頭了,咱們一家人就有盼頭了,你們也不用這樣辛苦。”

“是啊是啊,我刀哥将來可是要當大将軍的,我就是大将軍的兄弟,做夢都能笑出聲來呢!”

“你還是少做些夢吧,瞧你肥的。”孔小刀擠兌他。

二胖子被他擠兌慣了,心裏舒坦的很,“哎呀真好,我刀哥還是原來的刀哥,我們都還是原來的我們,一輩子不會變的。”

是啊,一輩子不會變,該有多好。

孔小刀果真只待到深夜,便不得不再次離開,短暫的相聚讓大家心裏倍感溫暖,連第二日忽如其來的降雪也不覺寒涼。

洛陽城今年落了初雪,雪落地而化,溫溫和和,跟邊陲的寒風凜冽漫天飛雪不是一種風格,跟下棉花似的。

葉長安一早進宮,一路都在聽大家傳閑話,道是秦未将軍齊人之福,官家把晗娅公主賞給了他,本來沒多麽驚為天人的柔然公主,這會倒被傳的有如天仙降世,反正只要跟秦将軍搭配起來的美人,都得是天下獨一無二的才行。

把張知賢配給秦将軍……葉長安砸了砸嘴,心說官家挺會做人,倒是把她未完成的說媒大業給對上了。

看來求證與否不重要了,該去恭喜一下秦将軍才是真。

092雪未深

于是晨練結束後,葉長安特意在阖闾門外逗留片刻,以求跟秦将軍偶遇,然而今日晨朝時間格外長,偶遇變做刻意等候,再來說恭喜的事不免做作,是以她開始打退堂鼓,想要臨陣脫逃。

只可惜逃晚了,沒成。

下朝後,官員們魚貫而出,秦未跟燕廷尉并肩而行,老遠就看見她在宮外磨磨叽叽,一副我心裏其實什麽鬼也沒有的模樣,有些意外的彎了彎嘴角,難得見她主動來一回,卻明顯是沒什麽好事的跡象,心裏一時惆悵的很。

“咦,那不是葉教習嗎?”燕廷尉問了一句,“今日下朝沒有娘子可看,正遺憾那,葉教習來的好。”

秦未挑眉,“燕廷尉興致很高嘛。”

“可不是嗎,難得葉教習人有意思,還體諒咱們晨議無聊,每天拉一幫娘子來解悶,不然你我下朝後哪來的美景可看,人生豈非太無聊。”

在看見燕廷尉的時候,葉長安就徹底後悔了,心說自己這不是作死嗎,沒事等在這裏做甚,關鍵燕廷尉好像沒有要走的意思,這是要來跟她打招呼嗎!

“葉教習,不知可有尋到合心意的馬?”燕廷尉果真與秦将軍一道走過來,脫口而出她最不想提的話。

葉長安嘴角一抽,心如死灰的對燕廷尉咧開一個笑容,“燕大人早,秦将軍早,我還有要事要辦,就先告退了哈!”

“葉教習先不忙走。”秦未用看穿一切的眼神盯着她,皮笑肉不笑,“正巧有一事要跟你打招呼,聽一聽再走不遲。”

“呀,還沒來得及恭喜秦将軍那,怪我不懂事,那什麽恭喜秦将軍抱得美人。”葉長安裝傻充愣試圖蒙混過關。

燕廷尉沒看出來兩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詫異的很,“秦将軍不是……”

“燕廷尉。”秦未打斷他,“買馬又是怎麽一回事?”

“這事啊,是葉教習她前日……”

“啊是我要相馬來着。”葉長安主動坦白,“這不是六順太胖了嗎,我就琢磨着想把它賣了,正巧遇上了燕廷尉,只可惜後來沒有發現合适的。”

燕廷尉以能言巧辯為人所知,在這倆人跟前卻頻頻插不上話,很識眼色的感到自己礙了眼,索性告辭,“某還有私事要辦,這就先走了。”

葉長安心說您倒是早趕點眼色啊,不該說的全說了才想起來自己有私事,這不是坑人嗎!

“買馬?興致不錯啊你。”秦未笑看她。

葉長安嘿嘿笑,“可不是嗎,這不是閑來無事出去遛馬,猛的發現六順胖成了一頭豬,就尋思着換一匹,不過沒找到合适的。”

“去四夷坊相的?”

“是啊,還不都是聽人介紹的。”

“沒遇上什麽人?”

“遇,遇上了啊,燕廷尉嘛……”

葉長安吃不住燕廷尉嘴巴有多大,以及認不認得邢山,不過眼下先混過去再說。

秦未姑且信了她這套的說辭,沒有追究買馬的事,“你那幫娘子軍操練的如何?”

“自然是突飛猛進的好。”葉長安大言不慚,對自己十分有信心,“官家要看也不怕。”

秦未擡頭看看天,笑了笑,“難得落雪,帶你去個好地方。”

看來秦将軍心情不錯,有喜事到底是不一樣啊。

“秦将軍,你方才說有什麽事要說,是跟我有關的嗎?”

“可能不是什麽好事,我暫時跟你透漏一聲,你心裏有個數。”秦未一邊走往城北而去,一邊說,“官家有心跟柔然人蹴鞠比賽,或者有意讓你下場。”

“讓我下場?這麽想不開嗎,洛陽城裏多少蹴鞠好手,做甚非讓我去。”倒也能理解他不讓其她娘子下場的意思,到底是一幫新手,輸了比賽有損顏面,“非要上就上呗,我難道還怕那幫柔然人嗎?”

看踢的他們哭爹喊娘!

秦未失笑,沒立時打擊她,直至來到金墉城中,與看守兵士打過招呼,然後領她上了位于最北方的一座的望樓。

金墉城為洛陽西北角的一座獨立小城,城小而固,重樓飛閣,細看之下比之宮城還要精致,既可供宮中之人居住,亦可防禦戍守,是洛陽城至關重要的一道防線。

秦未領她來的這處望樓位于邊防最北,可以清楚看見北邙山,以及洛陽城全貌,沒上來之前只覺得此地高聳,上來之後猶墜雲霄,居高而望的感受只能身臨其境,不可用言語描述。

“洛陽城竟還有這樣的好地方,有秦将軍的面子就是好啊。”

居高總會冷,葉長安終于不再小瞧洛陽城的冬日,總覺得這裏的雪都比城內下的大一些,不由收緊了衣領。

“冷麽?”秦未盡量側身給她擋風,不過風從四面來,擋也沒多大作用,“有美景可看的時候,盡量不要在意環境的惡劣,這麽想可能會好點。”

“原來秦将軍你都是這樣想的啊。”葉長安看他官袍下似乎并沒有穿多少,打趣他,“秦将軍每天出門,想的都是滿城娘子癡迷欣賞的眼光,故而穿的這樣儉省也不覺寒涼,可是這樣?”

“都什麽亂七八糟的。”秦未戳她腦門,“我自來如此,習慣了而已。”

葉長安揉着腦門抱怨了一聲,轉而看向空曠無際的西北方,除了白雪皚皚山川疊巒,什麽也看不見。

“我要提醒你的是,柔然人蹴鞠并不單純,他們需要贏下這場比賽,故而不會那樣好踢,甚至會有意想不到的賽制,你要有心理準備。”

“這麽玄乎啊,比賽而已,至于這麽認真嗎,有這本事放在戰場上使多好。”葉長安表示奇怪,“秦将軍,是不是有甚內情啊?”

內情固然有,且說來話長,起因還是為着晗娅公主,官家把燙手山芋丢給秦未,只可惜秦未跟公主都不情願,人家晗娅公主雖然是送來當賠禮的,但起碼的尊嚴還想要,接連被官家與秦将軍拒收,臉上十分過不去。

于是便說要比武來定,若是柔然一方輸了,那公主從哪來回哪去,只當沒有賠禮這回事,若大魏朝輸了,那就由人家晗娅公主來自定跟誰,橫豎洛陽城可選郎君只多不少,不愁沒人要。

比武這事明顯人家柔然來的勇士更擅長,官家存了幾分私心,于是便改比武為蹴鞠,何況他愛看這個,對自家的蹴鞠高手亦有信心。

不過秦将軍說的半遮半掩,只跟她大致說是因為柔然公主,葉長安就聽的雲裏霧裏,“秦将軍,不是說把公主賜給你嗎,怎麽還要比賽來選?”

“你又是如何知曉的?”秦未瞥她,“怎麽聽你這意思,好像很樂意我收了那公主似的。”

“我……大家都在傳嘛,英雄配美人,多好啊,再說了本來就是要把你倆……”葉長安想起要問張知賢的事來,“不是,秦将軍,她長得,你有沒有覺得眼熟?”

秦未倒是意外了,“你居然見過她?”

“是啊,昨日我看見了,不過不能确定,她到底是不是……”

“這事你就當不知道。”秦未語氣堅決,“別到處嚷嚷去。”

那就證明的确是張知賢了,葉長安終于确定了心中猜測,不知該喜該憂,到底是常樂縣裏活着出來的,他們都該慶幸,但是她此來洛陽,又叫人心裏不安,總覺得不單純。

“不說就不說嘛,所以秦将軍啊,你這是把人公主拒之門外啦!這也太落人面子了啊,你到底是怎麽說出口的?”

秦未笑了笑,“我怎麽聽着你好像很在意這事?”

“事關秦将軍的姻緣,我自然很在意啊,你倆要能成,也不廢我白忙活一頓嘛。”

“所以你是想讓我收下你的好意喽。”秦未忽然湊近她,好整以暇的問道。

葉長安正倚在城牆上,他忽然靠近,逼的她退無可退,按照練武之人的自然反應來說,她的腳這會已經踹在某個不言而喻的地方,然而想到秦将軍鐵板一樣的胸膛,她決定放棄這個愚蠢的反應。

“可不是嘛,我可是操碎了心的。”葉長安感覺周身溫度都在上升,怪不得秦将軍他不怕冷,整個人就是一只火爐,一靠近就叫人心生燥熱,仿佛一下從寒冬進入盛夏。

“早知如此,我就不把人家拒之門外了,也省的你還要蹴鞠。”秦未有些遺憾的退後兩步,眼神再次投向遠處,表情變做淡然,“回去了,這裏還是太冷了。”

葉長安心裏一松,那壓迫的灼熱感頓時随風四散,盛夏變回寒冬,好似更冷了些,她機械的跟着他的腳步,地上終于積聚了淺淡的腳印。

“別走我踩過的地方。”下樓的時候,秦未忽然轉過身來說道。

他這一嗓子吼出來,葉長安吓的腳下一滑,險些就地上演驢打滾,幸而秦将軍出手及時,一把抓住她,只是葉長安心有餘悸,對着剩下的樓階望而生畏。

秦未沒好氣的抓緊她的手,領着她一步步往下走,“你是沒有腦子嗎,雪被我踩滑了,你偏要跟着踩,你以為你會水上漂嗎?”

“還不都是秦将軍吓的,我自己走沒問題啊。”葉長安表示不服氣,她身手這麽靈活,又不是不出門的娘子,滑雪都不在話下,居然在洛陽城這種都不叫雪的雪地裏栽了。

“我謝謝你吧,我怕你滑下來連累我。”秦未沒放手,還用力捏了兩把,“手這麽涼,腳該凍僵了吧,明日記得多穿些。”

“秦将軍,你這手分明也不比我好多少吧。”

“還不都讓你吓的。”

“什麽話都讓秦将軍說了,能不能要點……”

秦未忽然瞪她,“再好好想想?”

葉長安認慫,“是都讓我說了,我臉皮厚,我不該踩秦将軍踩過的雪印,我錯了……”

秦未轉過臉來,臉上的笑意連胡子都兜不住了。

秦将軍的心眼真比針眼兒還小,葉長安背着他直努嘴,還好她大氣,不跟他一般計較。

“所以秦将軍,你到底是如何把人公主拒之門外的,我真的很好奇啊。”葉長安仍舊不死心的問道。

秦将軍臉皮這麽薄,到底是怎麽幹出這種事來的,他從剛才就開始避重就輕,以為她會上當嗎?他越不說,她心裏就越貓撓似的想知道。

“啊啊秦将軍,你不會說的是有心上人之類的吧,鐵樹終于要開花了嗎!”

“想知道麽。”秦未停下來側身看她,一本正經的說了四個字,“不告訴你。”

葉長安:“……”

秦将軍越來越壞了!不過轉而間,葉長安敏銳的發現他耳根的一絲紅暈,臉上不由露出壞笑,一定讓她猜中了,啊秦将軍果真有心上人了嗎,會是誰呢?

只是如此強烈的好奇心裏頭,總有一絲不和諧的失落感伴随,秦将軍他,是真的有心上人了呢。

一想到這裏,方才因為他慌亂的神色而忽然湧現的某個念頭瞬間冷卻,秦将軍他果然只是把她當成娃娃來關心的吧,她一路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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