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回面見龍顏,可能是緊張

能平安活下來,甚至出城都難,故而只有彼此依靠。

進金墉城的時候,身份核查了許久,因得了官家的聖谕,葉長安腦門兒上頂了個滑稽的鎮北将軍名號,盡管兵馬不能給她,倒是給了一些武器,刀弩皆有,手上有了趁手的兵器,她心裏稍微安心些。

進金墉城的時候倒是沒有問題,但是在出城的時候,他們遇上了伏擊,就在他們手持武器,正沉浸在可以出城的喜悅中,心裏放松警惕之時,突如其來的人馬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殺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扶搖幫的兄弟們在外側,把娘子們都圍在裏頭,娘子們頭回遇上這樣的陣仗,個個都吓的花容失色。

葉長安喊了一句,“我等皆是得了官家跟大司馬的允許出城,你們是誰派來的!”

然而沒有人回應她,上來就是要把他們都滅口的架勢,一看這陣仗,葉長安便知根本沒有廢話的餘地,應該是大司馬出爾反爾,不打算讓他們活着出城了。

官家現在自身難保,只能依靠他們出去通知秦将軍,還能調來人馬公然殺他們的,一定是大司馬無疑。

“老鬼,別跟他們硬拼!”葉長安一邊應對不斷湧上來的人,一邊說道,“我們硬碰硬出不去的,你負責看好大家別沖散,我去找突破口。”

“葉娘子你小心!”

老鬼跟扶搖幫的兄弟們是戰鬥主力,娘子們大都只有空架子且沒有打架經驗,自保尚且不能,若想不被沖散,唯有靠扶搖幫的兄弟們保護,此時此刻大家都不再彼此有成見,看着不斷受傷的扶搖幫兄弟,娘子們也都咬緊牙關不再退縮,或是在包圍圈裏放弩箭,或是握緊手裏的刀跟他們拼命。

只是寡難敵衆,葉長安一個人突圍之中尋找突破口,然而希望渺茫。

此時大殿之中,長公主忽然而至,她袅袅上前,不似往日恭敬的樣子。

官家這時候倒也沒有心情計較失禮的問題,說道:“無庸來了,外頭如何了,葉長安他們可都出城了?”

“我正是來跟皇兄說這個的,高安派了人攔截他們,大概是出不去了。”

“你說什麽!高安不是同意了嗎?”官家大驚失色,“混賬!他真是混賬!”

官家坐不住了,站起身來回踱步,如果葉長安出不去,他的希望便更加渺茫,他現在被高安隔絕與外頭的聯系,即便有援軍趕來,大概也不知道高安造反之事,反而會聽命他的指派,他難道只能束手無策的成為階下囚嗎?

“無庸!”官家忽然想到什麽,“你可有通知趙家人,咱們現在被困在金墉城,只有趙家人趕來支援,我們才有脫身的機會。”

官家想到了在關隴不斷壯大的趙呈稚,如今的關隴是唯一不在高安掌控中的勢力,何況還是一家人,來救人根本是理所當然,而官家不清楚的是,關隴的确不是高安的勢力,但也并不在他的掌控中,他之前所有自以為早有防範的布局,眼下一樣都指望不上。

“皇兄。”長公主微微一笑,“呈稚就快要來了,您急什麽,有高安擋在前頭,不論是柔然人還是南朝,他都要應對,不是替我們省力氣嗎?”

“對,你說的對,但一日不殺了他,孤便一日不能心安,當初是孤瞎了眼,居然寵信一個別有用心的佞臣,錯殺了竹之先生,孤悔不當初啊!”

長公主眼中閃過一絲輕蔑,“皇兄您糊塗事也不是只幹了這一樁,咱們陳家的大魏朝,是你一步步送到高安手裏的,殺了竹之先生,妄想除掉秦白淵,一步步衆叛親離,知道陸将軍為何寧死也不願投靠你麽,知道為何連王沉都對你恨之入骨麽,你午夜夢回之時,從來不會自省麽?”

“你……”官家指着她,瞳孔震驚,不知是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從她嘴裏說出來的,還是不願承認她說的都是事實,“連你也對孤不敬!”

長公主哈哈大笑,“皇兄啊,我笑你到現在還看不清事實,你以為這個官家還需要你來當麽,這個位子本來也不該輪到你來坐,在你殺了安慶王的時候,就該料想到今日的結局,我們大陳的天下根本不需要你這個無用之人來做主,可聽清楚了?”

“你你……混賬!來人,來人,把這個妖言惑衆的女人殺了……”

官家怒吼着,然而根本無人應他。

金墉城另一邊,宋尹跟宮中的侍衛與內侍兵在一處,他們仍舊擔任守衛金墉城的職責,只是不能直接跟官家接觸,但同樣不甘被高安操控。

宋尹一直在找機會接近官家,畢竟以文公為首的一部分朝官仍舊站在官家這一方,他得知高安的人劫殺葉長安,試圖集結人手去救她,只有葉長安能出去,秦将軍才能盡快回洛陽城救主。

“宋侍郎,屬下願随你前去!”

有兩個侍衛主動請纓,宋尹欣慰之餘卻覺得這倆人眼生,他印象中并沒有見過他們。

“二位是才進宮的嗎,着實令我欣慰,你們很好!”

除他們之外,陸續又有人願随他去救人,沒多一會兒便集結了數十人,暗夜之中悄悄去往葉長安遭到阻擊之地。

而葉長安這邊情況不是很樂觀,扶搖幫的兄弟雙拳難敵四手,已經有不少人支撐不住,葉長安一個人能殺出一條血路,卻帶不走衆人,何況高安是打定了主意想要将她攔下,不斷有人前來圍困她,她一身的傷,亦是強弩之末。

“老鬼!”是徐應桐喊了一聲,一片厮殺中格外的撕心裂肺,她上前拖住因無力支撐而倒地的老鬼,強忍住心裏的悲傷,因為這之前老鬼一直護在她前面,她是眼睜睜看見他不斷受傷又努力支撐的。

“你不能倒下啊,你得堅持住!”

“我不要緊。”老鬼還想支撐着站起來,“他娘的,老子就不信今日命喪于此,看我跟那幫孫子拼了!”

徐應桐心裏的憤恨無處發洩,從地上撿起一把刀,發了狠的朝着周圍的人砍去,沒有章法,只知搏命。

其他人的情況并不比他們好多少,但都盡量抱團在一起,不停的有人倒下,不停的有人拾起刀來擋在他們前面。

焦灼之中,不知是誰高喊一聲:“城外有人突襲,有人要攻城!”

緊接着就是更加慌亂的號角聲與吶喊聲此起彼伏,大家有如驚弓之鳥,一旦聽見有人攻城的訊息,第一反應便是集結到城門守城,圍攻葉長安他們的人瞬間不那麽齊心協力,自保面前,自相殘殺就不再那麽重要了。

奮力拼命的衆人終于得到一絲喘息,葉長安一眼就看見加入他們戰局的宋尹,心下稍稍松口氣,回頭去查看受傷的兄弟。

“老鬼,還能站起來嗎?”葉長安一手扶着受傷的徐應桐,一手去拉他,“大家都忍一忍,一定不能倒下,如何也得撐着口氣出去!”

“長安!你們不要耽擱,快走啊!”

葉長安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喊她,她朝還在對抗的混亂中看去,發現了一個穿着侍衛服裝的人,居然是陌遙娘子。

陌遙娘子居然混進了金墉城!她十分震驚,但到底不敢耽擱,咬着牙拉扯着受傷的人,趁着宋尹替他們斷後之時快速撤向城門處。

宋尹召集來的那批人中,有十幾個都是陌遙帶進來的,她們皆是井香裏的娘子,實在想不到嬌滴滴的她們,竟是個個身手了得,此時皆護在葉長安他們周圍,掩護他們出城。

“葉娘子你們随我來,宋尹大人事先安排好了出城之口,趁高安的人過來之前,你們有多遠跑多遠。”

在前引路的人蒙着面,葉長安不認得她,此刻不由懷疑,莫非有人攻城是假的麽,不然如何這樣湊巧?

此時嚴陣以待在城門的兵士,拉好弓箭弩機上膛,卻是遲遲不見攻城之人何在,所有人都喊有人攻城的時候,大家會本能的附和恐慌,誰也沒見到攻城之人的影子,同樣也沒有人懷疑。

正是陌遙的聲東擊西之策,然而此計并不能拖延多久,如果不能在他們回過神來之前跑出去,便是功虧一篑。

雖然預想拖延不得太久,只沒想的會這樣快,很快就有人大喊:“大司馬傳令!無人攻城,速去東垣城門攔截逃犯,一個都不能放出城!”

大司馬已經看穿了他們的計謀,在最短的時間內召集兵士圍追堵截,而葉長安與一幫老弱病殘腳程堪憂,并沒有能順利出城。

118青鳳将

秦未與周行賭約第三日,如期殲滅了南朝數萬人。

當然大魏朝損失一樣慘重,但這樣以少戰多的勝利總能最大程度激發軍心,在這之前誰都不能相信,但在秦将軍身先士卒帶領下,他們居然做到了。

公孫直眼下對秦将軍可謂心服口服,盡管他自己滿身是傷,回想起來仍覺酣暢淋漓。

“将軍,咱們現在要如何,是不是就等周行那小子跪下來認輸,完事就能回洛陽城了啊?”

秦未自行包紮着胳膊上的傷,臉上并不見輕松之态,“不要小看周行,南朝來的那些援軍并不是周行親信,我們才能相對容易除掉他們,事情還沒完,哪裏那麽快就能回去。”

正說着,洛陽城發來的诏令便到了,秦未速看一眼,臉上的擔憂之色更重,“柔然人占據了洛陽城,官家退至金墉城,要咱們速速北上抵抗柔然南下。”

“什麽玩意?”公孫直懷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洛陽城被柔然人占了,這怎麽可能啊!京将營那麽多人守城,能如此輕易讓柔然人混進城?”

秦未沒有多做解釋,把诏令扔給他,“你自己看,看完了就去整合所有人,随時待命。”

事情發的突然,南朝尚未退兵,官家此時居然叫他們北上,那徐州怎麽辦,真以為周行腦子有病會履行那什麽破賭約嗎,人家還不得趁機攻占大魏朝的地盤啊!

南朝所有的兵将加起來,近十萬人都耗在了徐州,目的就是想徹底占領淮水進而北上攻打洛陽城,盡管被秦将軍滅了不少,但剩下的幾萬人仍舊不可小觑,如秦将軍所言,這些人大部分是周行親信,更不好對付,又不是沒有一抗到資本,誰會輕易投誠。

然而南朝周行卻讓所有人都驚掉了下巴,在賭約結束時,他居然真的前來投誠。

“秦将軍,我周行願賭服輸!”

在秦未的允許下,周行大搖大擺進來,一點沒有打敗仗的沮喪,好似對于投誠秦将軍這件事欣然向往。

“周将軍承讓。”

秦未揮退衆人,單獨與周行在大帳中說話。

待所有人離開之後,周行忽然單腿跪地,抱拳道:“末将見過秦将軍!”

秦未握住它的胳膊把他拉起來,激動之情溢于言表,“行之!真不敢相信還能再見到你。”

南朝周行,正是當年陸将軍麾下一員猛将,亦是數年前失蹤的那位将領,褚行之。

“咳,別提了,丢人,我有負秦将軍重托,差點兒被柔然人俘虜,後來九死一生逃出來,被南朝人救下收留,如此便隐姓埋名在南朝了。”

原本以為此生都不會再見的人忽然得見,誰都不能平靜,他們固然還有很多話要說,眼下卻不由他們。

“秦将軍,我手下大約萬餘人可供差遣,恐怕柔然人攻進洛陽城了吧,徐州這邊我可以留下一部分人,孫舜已死,南朝內廷幾乎沒有可用兵将,不足為患,其餘的任由秦将軍派遣。”

“好。”秦未果斷道:“即刻北上,此行必将柔然人誅殺。”

“誰說不是,那幫龜孫子,我早就憋着想把他們滅了。”提起柔然人,他們都有數之不盡的仇怨積聚,“話說當年……老薛他們……”

周行吱唔着不知如何開口,青鳳軍裏那幫兄弟,幾乎都是死在柔然人手上,叫他如何能平心靜氣。

“先不說這些。”秦未拍着他的肩膀,“我有要事需交代于你,子欺他們還陷在洛陽城裏,阿玥跟伯父都在,我需要你去接應他們。”

“阿玥……”周行的臉上不知是喜悅還是愧疚,多種情緒交織在心,他唯有再次跪下,“秦将軍大恩,我褚行之無以為報,以後但凡有用得上我的,我定在所不辭!”

或者誰也不曾料到名及一時的南朝周行,其實就是當年青鳳軍一将,故而這場在別人眼中頗為戲劇性的投誠,實則正是命運所致,既然他們都僥幸活了下來,便唯有懲奸除惡,一雪前恥。

于是這之後,周行帶領南朝萬餘兵将與秦未的兵馬彙合,一行人當即北上抗擊柔然,而被困于金墉城的大魏朝皇族,注定不可能盼來他們心心念念的秦将軍。

……

大司馬聽聞有人謊報攻城之時,臉上盡是怒色。

“糊塗!有人混進來都不知情,簡直一幫蠢貨!”

“消消氣。”韓簫勸道:“金墉城中不盡是我們的人,有人能混進來不稀奇,我猜,應該是背後出手的人混進來了,目的嗎,當然是針對咱們,但金墉城進來容易出去難,他們跑不掉的。”

高安一直對與竹之先生有牽連的人耿耿于懷,除掉他是必然,既然主動送上門,斷沒有放他走的道理。

“咱們的人何時能到,洛陽城裏的柔然人遲早會攻城,堅持不了太久的。”

“我預計最遲明日傍晚可到,秦未這會兒大概已經放棄徐州了,他的目的還是柔然人,只要他能北上阻擋柔然人,咱們的危機很快就能解除了。”

“秦白淵。”大司馬眯着眼,喃喃念着秦未到名字,“我居然猜不透他的目的了,莫非他也想圖謀這天下不成。”

“大司馬不好了!有人攻城,辨不清是何許人馬!”

忽有兵士來報,高安與韓簫皆詫異萬分,“确定不是誤報?”

“這次是真的,已經兵臨城下,可是大部分人都集中在東垣城門追繳葉長安,咱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高安坐不住了,與韓簫一道出去觀望。

這之前,葉長安等人将要出城之時,大司馬的人便再次圍攻上來,宋尹帶的人有限,很快就捉襟見肘。

那蒙面的娘子護在葉長安身前,幾乎是寸步不離的掩護她,葉長安不知曉自己與她有何淵源,只當是陌遙的情分。

只是看她身上功夫十分尋常,不比她手下的娘子好多少,卻始終擋在她前面,越來越多的人圍過來,甚至還上了弩箭。

看來大司馬是不計死活的要把他們留下了,暗夜中忽然劃過冷光,一只弩箭直沖葉長安這邊而來,葉長安攙扶着徐應桐躲閃不及,又是那蒙面娘子将她們推開,弩箭橫穿她的一只胳膊,撕裂之勢讓人心驚膽戰。

“長安你們快走,不要瞻前顧後!”陌遙的喊聲再次傳來。

“陌遙娘子你們……”葉長安心裏很不是滋味,為了掩護他們出城,陌遙跟宋尹皆要九死一生,一旦他們落入高安之手,哪裏還有活命的機會,理智告訴她不能棄他們不顧,但扶搖幫還有徐娘子他們必須要出去。

葉長安咬緊牙關,拼命拉着徐應桐他們往城外跑,在宋尹跟陌遙替他們争取到的這點寶貴的時間內,扶搖幫還有衆娘子終于順利出城,而她卻又返回頭,想要把陌遙他們一起帶出來。

只是她返回頭的那一刻,城門轟然而關,留在葉長安眼中的最後一幕是那個蒙面女子心口中箭,以及陌遙宋尹艱難抵抗的畫面,她此時的心情難以言述,憤恨與無力更甚常樂縣滅城之時。

她再一次目睹了一場覆滅,而她仍舊無能為力。

城門關上後不久,城內鋪天蓋地的箭羽從天而降,沒人看清楚這箭從何處而來,紛紛躲避之時,大司馬的號令随之而來,這次真有人攻城了。

原本圍攻宋尹陌遙的人馬接到指令後散開,卻是難有秩序,許多人被不知何方來的弩箭射中,莫名其妙的就丢了性命,所有人都以為是攻城的人,卻沒有注意到往這邊而來的長公主。

由于長公主的一臂之力,宋尹與陌遙僥幸躲過一劫,陌遙抱着奄奄一息的阿玉,“傻姑娘,你這是何苦,洛陽城還未亡,你不準咽氣!”

阿玉的心口鮮血直流,嘴角卻洋溢着笑,“陌遙娘子,你一定要逃出去,就把我放在這裏,我會親眼看到他們所有人付出代價……”

宋尹說道:“陌遙娘子,我不管你為何混進來,趁着有人攻城的時候趕緊走吧,耗在這裏只有死路一條。”

陌遙跟阿玉一樣不甘心,沒能親手手刃高安與狗皇帝,她多年來的隐忍跟布局都變得沒有意義。

“陌遙,我勸你還是跟我一道出去的好。”長公主走到她跟前,“你看看這金墉城,還有必要跟它同歸于盡嗎,官家已經不足為懼,高安氣數未盡,你留下來不過白白犧牲,何不出去再謀後路。”

陌遙緊咬嘴唇,似乎是在做最後的決斷,而宋尹終于看明白了這場布局,長公主早有反心,前來攻城的必然是關隴趙家人,只不過趙家人的目的似乎只為了接應長公主,并非真的攻城,方才才是真正的聲東擊西,如果他沒猜錯,趙家人此時應該就在西城門左近。

金墉城中大小城門共計十二處,因防禦之需,僅有三處可供通行,宋尹事先打點好的這個城門口是臨近華林園的東垣城門,此處因為臨近園林,已經被禁止通行,柔然人攻城不會走這裏,故而不是着重要防守的地方,假如有人攻城,高安第一時間聚集兵力的地方一定不是這裏。

所以趙呈稚與長公主選擇從東垣城門入手,根本就是萬無一失。

此時金墉城中嚴防以待,高安騎馬親臨,他與韓簫上望樓觀望指揮,只見西北處一片火光湧動,暗夜所視,好似人馬頗多。

高安靜觀片刻,眉頭忽然皺起來,“柔然大軍不會這樣快南下攻城,他們會是誰派來的?”

“大司馬有沒有覺得,攻城的人只是虛張聲勢?”韓簫忽然一擊掌,“不好,是聲東擊西,咱們被诓了!”

意識到被騙的時候,高安心裏忽然咯噔一下,所有的人馬都在他的運籌之中,唯獨關隴一地不受他掌控,如果關隴在這個時候起兵攻占洛陽城,他們幾乎沒有勝算,如此必成四面受敵之勢。

“是趙呈稚的人,長公主她現在在哪?”

韓簫哼了一聲,“如果沒錯的話,長公主現在就快要脫身了。”

金墉城的兵力幾方才盡數轉移到西北方,高安領兵趕到東垣城門的時候,城門已破,整個一副任君采撷的姿态,以趙呈稚為首的人馬立于城門正中,好似已經等了許久。

高安與趙呈稚面對面對上,“趙驸馬,來了怎麽不打聲招呼呢?”

趙呈稚哈哈笑,臉上盡是占盡先機的肆意之态,“我也沒有料到大司馬會這樣開門相迎,失禮失禮,我此來只為接回長公主,并無他意。”

趙呈稚客客氣氣的仿佛只是上門做客,接回長公主不假,給大司馬一個下馬威也是真,如此容易就能破了金墉城門,足以讓大司馬忌憚。

高安此次的确是失算了,明知趙呈稚就是跟他耀武揚威來着,卻無言可對,趙家眼下沒有對戰的意思,卻能輕易破了城門,單是這個就足夠羞辱他。

只是高安臉上不見異色,“客氣了趙驸馬,柔然人攻城,趙驸馬若能與朝堂聯手抗敵,我随時敞開城門歡迎。”

“大司馬擡舉我了,我們趙家安逸于關隴,沒有這等實力供大司馬差遣,不過我瞧着金墉城的兵力實在不堪,柔然人攻城的時候,您還是自求多福,先把城門堵上才是要緊。”

趙呈稚說完後揚長而去,大司馬對着空蕩蕩的城門,眼裏盡是殺機。

119道不同

葉長安一衆傷員湊巧避開了趙呈稚的人,險而又險的隐匿在暗黑中向北方行進,不過城外并不太平,因為柔然人散在洛陽城四維,時不時就會碰上。

經過方才一戰,他們損失了十數人,剩下的幾乎都是重傷,沒有車馬沒有食糧,單靠兩條腿根本寸步難行。

其中唯一一個還算完好就是阿玥,她身手不靈,故而一直被大家保護,她一會扶着這個,一會拖着那個,身上手上全是血,幾乎心生絕望,卻又不敢哭,一直自責自己是最沒有用的一個,是她拖累了大家。

城外空曠而荒涼,連處躲避之地都無,葉長安本想堅持到周邊小縣城再休息,但眼下看來大家都支持不住了,于是幹脆決定就地暫歇。

“趁着天黑,咱們原地休息,盡量互相包紮止血,眼下找不到傷藥,只能先忍一忍,阿玥你辛苦一下,幫大家簡單處理身上的傷。”

阿玥點頭應了,大家各自坐下來休息,氣氛沉悶壓抑,無人說話,尤其是娘子們,她們第一次經歷這樣的生死,眼睜睜看着相處日久的姐妹們死去,看着因為救自己而倒下的扶搖幫兄弟,那一刻的絕望與不敢置信,大概需要很久才能緩過來。

葉長安簡單給自己止了血,然後去看老鬼,他傷的最重,身上還中了弩箭,箭頭不敢取下,還直愣愣的插在腿上後背上。

“老鬼你再堅持一下,等天亮了我出去找藥。”

老鬼重重的出了口氣,“還找什麽藥,我們沒有那麽講究,撕塊衣袍勒一下完事,葉娘子,你來幫我把箭拔出來,沒關系我忍得住。”

“你瘋了嗎老鬼,不要命了!”葉長安不敢冒險,萬一血止不住,老鬼的命就難保,好容易才逃出來的,老鬼是最不能有事的。

“沒事。”老鬼的呼吸很沉,顯然是在極力忍着疼,“都是刀口上混過來的,受點傷死不了,跟秦将軍那一腳比起來還差着遠呢,你不敢動手,那我自己來。”

老鬼是在盡量讓她不要有壓力,提起秦将軍來,葉長安忽然就有了力量,以秦将軍的心狠手黑,拔箭什麽的肯定眼都不眨,不趁機掐兩把就是萬幸。

她嘴角勾了個笑,收起對秦将軍的挂念,說道:“你還是別自殘了,我來替你拔箭,反正是好是壞就看你運氣了,我可是頭一回幹這個。”

老鬼故作輕松的哈哈一笑,“沒事,葉娘子的本事我信得過,你們女人手勁兒都小,比秦将軍好……嘶……我的親娘!”

葉長安冷不丁繞到他身後,手腳麻利毫無征兆的把他後背的箭拔了出來,箭頭出來的瞬間,馬上用撕下來的衣袍堵住傷口,隔着衣袍都能到血湧的熱度。

老鬼幾乎咬破了嘴唇,臉上的冷汗一下就流了下來,全身的肉都在那一瞬間繃緊,這種疼是難以想象的,盡管他感受過被秦将軍一腳折斷腿的滋味,仍舊酸爽無比。

“葉,葉娘子,你下手也挺黑啊……”

老鬼強作歡笑。

“還好吧,比秦将軍差遠了。”葉長安用衣袍狠狠勒住他的肩頭,因為沒有傷藥,能不能止血就看運氣了。

因為有了一次經驗,再看腿上的箭便不那麽吓人了,她道:“再忍一忍,腿上的傷可大可小,傷了筋骨就不好了,我盡量下手利索點。”

“來吧葉娘子,我忍得住。”老鬼緊咬牙,做好了再來一下的準備。

葉長安這次摁住了他的腿,沉了口氣才握住箭身,謹慎的将箭頭拔出來,生怕動作太粗魯撕裂了其它地方。

但是這樣緩慢的動作似乎更加折磨人,老鬼臉上的肉都在發抖,幾乎不曾再死一次。

等到好容易給老鬼止血,天色已經蒙蒙亮,他們不能再停留,必須要盡快離開。

然而就在此時,自東南邊而來的一隊人馬正朝他們所在的地方行進,乃是一小隊京将營的兵士,京将營的兵将一直在攻城,但整個洛陽城都被柔然人占據,他們根本難以進城,故而分散了幾隊人,試圖伺機從其它地方進入。

這一隊領兵的人正是孔小刀,他們在路上遇上了扮成普通的百姓的柔然人,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亦是損失慘重,當遇上葉長安這幫傷殘之時,連人都沒有看清楚便草木皆兵的将他們視作柔然人,登時嚴陣以待起來。

葉長安他們亦是驚弓之鳥,只以為是高安的人來抓他們,盡管傷痕累累,卻不得不再次咬牙打起精神應對,因為對方手裏的武器比他們多,他們手裏的弩箭連用帶丢已經沒剩多少了,使得這場對戰更加前路莫測。

兩隊人就這麽沒頭沒腦的互相扣動弩機,等到葉長安一隊的弩箭就要用盡之時,她覺得不能再這樣耗下去,心一橫,幹脆站出來喝道,“你們是什麽人!”

孔小刀一聽她的聲音,頓時愣住,實在沒想到居然是葉老大,他之前聽聞她好似是犯上被抓,心裏一直替她擔心,洛陽城亂了後,他沒辦法進城,只以為她跟兄弟們都已經遭遇不測,還一度十分痛心,如今忽然得見,心裏的激動幾乎要壓不住。

“他們不是柔然人,快停手!”孔小刀命令道,還故意問了一句,“你們是什麽人!為何會在這裏?”

葉長安自然聽出了孔小刀的聲音,驚喜又意外,只是她心念一轉,想到京将營中肯定有大司馬的人,所以不敢大意,回道:“我們是官家跟大司馬派出城的,如果是自己人,請速放下武器!”

孔小刀他們并不知官家已經被大司馬控制,既然對方是官家派出城的,自然不敢再攔,不過他們之中有人卻疑惑起來,“官家如何會派一群娘子出來,而且還受了傷,你們到底是何人?”

只因京将營的人遇上太多扮成柔然人的百姓,故而防心也重,并不能輕易相信葉長安的話,而孔小刀盡管有心幫他們,卻不敢表現的太明顯。

葉長安解釋說:“我們在路上遇上了柔然人,被他們所傷,金墉城已經沒有多餘的兵力可派遣,故而只能派我們出來。”

這話倒也可信,援軍未到之前,金墉城人手不夠,派娘子們出來倒也是情理之中。

孔小刀說道:“她們不就是拘月司的那幫娘子嗎,我倒是認得,應當沒有問題。”

此時的孔小刀一心想着掩護葉老大離開,卻沒有想過要跟她一起離去,他猜想葉長安他們一定是逃出來的,被官家關起來的人,如何能擔當出城求外援的重任,自以為想要保護她,而他好容易拼來的身份就是最好的保障跟守護,他不能放棄他現在的一切,也絲毫沒有意識到他跟大家之間逐漸拉開的距離。

而京将營中的人皆知孔小刀有大司馬提攜,平日對他都有巴結之意,既然他這樣說了,大家就不再疑心。

葉長安松了口氣,感嘆他們再次躲過一劫,只是孔小刀卻只能跟着京将營的人離去,絲毫沒有跟他們走的意思,想到常樂縣中他們彼此為依靠九死一生的逃命,而現在卻是各自為營分道揚镳,她心裏的滋味有些無法言說。

當然她沒有怪孔小刀的意思,她們每個人能走到今天都不容易,何況小刀并不清楚內情,他們各自有了自己的人生軌跡,自然不可能像當初一群小混混那樣抱團依靠,她想守住他們所有人總歸是不現實的,小刀如此,二胖也是如此。

而且眼下她有更多的同伴要照顧,扶搖幫的兄弟,她親手調教出來的姐妹,她還要去北上找秦将軍,這一路兇險未知,還沒出洛陽城就已經傷痕累累,能不能活着見到秦将軍,她一點信心都沒有。

她看着孔小刀離開的背影,心裏默念他可以好好活着,盡管不能在一起,分開也要好好活着。

……

秦未率軍北上至定州時,遇上了一場麻煩,此時柔然人已經破了雁門郡,他只能在此紮營反攻。

定州刺史徐延順開城門相迎,十分熱絡,“恭迎秦将軍,秦将軍一路辛苦,不如先去我府上歇一歇吃些東西?”

秦未掀了掀眼皮子,“徐刺史,柔然人已經破了雁門郡,你睡覺還踏實?”

徐延順幹笑兩聲,“如何睡得着,我這裏兵馬有限,柔然人攻到城下的話,支撐不得多久,這不是秦将軍您來了嗎,聽聞您剛與南朝一戰,定然吃了不少苦,咱們大魏朝多要仰仗秦将軍您,如何也得招呼好了……”

“徐刺史。”秦未打斷他,“安營紮寨以及糧草的事還要多仰仗你,其它的就不勞費心了,還有定州城防,速速報與我便罷。”

秦未不與他廢話,寒暄過後便去了軍帳,徐刺史沒拍着他的馬屁,悻悻然的很,不知道是不是記仇,秦未要的城防圖半天也沒送來。

公孫直坐不住了,罵道:“秦将軍,我說這定州刺史是不是找事,剛才還巴巴的一張嘴挺利落,要城防圖怎麽這麽費勁!”

秦未抿着唇,“不來也罷,料想他也防不住,回頭你與我一道去各處細查,我們自己來。”

“您說的也是,得,我先下去瞧瞧,周行不在,那些個南朝兵躁動的很,看我去把他們掰順溜了!”

公孫直跟着秦未打了幾場仗,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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