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回面見龍顏,可能是緊張

幫不上,孫郎中剛剛才給他把全身的傷口處理過,但所中之毒十分棘手,他眼下并不能替他解毒。

孫郎中跟随秦将軍多年,深知秦将軍秉性,除了文副将在跟前,他對什麽人都是話只說三分,跟公孫直也是如此。

“将軍暫時無礙了。”他說道,“我給他服了解讀之藥,運氣好的話三五日可醒,将軍受傷嚴重,夜裏一定會起熱,公孫副将萬萬要照看好。”

“毒解了就好,解了就好。”公孫直可算松了口氣,“怎麽孫郎中的意思是要走?”

孫郎中臉上沒有什麽異樣,“這裏缺少傷藥,将軍的傷只靠這些不頂用,我得去別處取藥,最快十日後可歸,這期間一定嚴格按照我記下來的标準用藥進食,還有切記不能讓更多的人知曉,公孫副将千萬頂住。”

公孫直沒做他想,兵營裏确實沒有傷藥,對孫郎中取藥一說豪不懷疑,“那先生你一路小心速去速回,我心裏有數,要不要我派人送您?”

“不必了,我一個人反而不惹懷疑,不必驚動其他人。”

孫郎中趁夜離開,公孫直不敢怠慢,卻也無從下手,他一個大老爺們,哪裏會照顧人,只能守着秦将軍不敢離開,生怕出什麽岔子。

直至深夜,葉長安偷偷從自己營帳裏出來,兵營裏防衛非常到位,深夜亦不放松巡查,她有些寸步難行。

好容易躲過巡查兵的眼,來到将軍大帳,然而大帳外頭也有人盯着,她隐匿在暗處伺機觀望,想了個冒險的主意。

她從地上撿了塊石子,掏出身上的彈弓,瞄準了大帳一邊黑影處投射,帳外一左一右各有一人,其中一人聞聲而動,沖到他所在的大帳側後方。

而葉長安趁此空檔又快速往另一邊投了一顆石子,另一個人也聞聲去查看,葉長安需趕在他們回來之前沖進大帳。

第一個離開的人很快會發現自己被騙,所以她必須快而又快,另外不知道大帳裏頭有沒有人,如果憑秦将軍的警惕性來說,她進去大概就會挨揍,或者幹脆被砍一刀。

葉長安低身助跑,然後就勢翻滾進營帳,還不忘回身壓住帳門,以免引起懷疑,她屏氣凝神好久,內外什麽動靜也沒有。

她确定外頭沒有人發現後,便小心翼翼的蹲在地上朝大帳裏瞧,公孫直受不住困倦,早就趴在屋裏睡着了,而秦将軍休息的地方是單獨隔開的,所以不确定他是不是睡着了。

營帳被孫郎中處理過,只有淡淡的藥味,濃濃的血腥味已經消散,聞起來沒有之前那樣駭人。葉長安聞到藥味的時候,就已經确定秦将軍是受了傷,她輕手輕腳的去到簾後,果然看見秦将軍躺在床上。

看到他的那一刻,她懸着的心立時就妥了,秦将軍全須全尾的躺在那裏,沒有少胳膊少腿,驅散了她一晚上雜七雜八不好的念頭。

只是看起來他狀态不大好,葉長安來到他床前,就着昏暗的燈光看,他臉色暗淡透着青灰,嘴唇一點血色也沒有,眼窩深陷,臉上的肉少了許多,顯得輪廓格外硬挺。

秦将軍瘦了好多啊,葉長安上前握住他的手,燙人的溫度把她吓了一跳,他怎麽燒的這樣嚴重!

“什麽人!”

公孫直到底殘存了一點警惕性,很快發現了偷溜進來的葉長安,上前就準備拿下她。

“是我是我,自己人!”葉長安擡手一擋,公孫直的大刀好險懸在她腦門上沒落下來,“公孫副将,你看清楚再砍那。”

“怎麽是你啊葉娘子?”公孫直壓着心口,“你可吓死我了,我還以為是什麽人進來了。”

“你這麽害怕做甚,難道秦将軍傷的很重嗎?”

“呃……還好還好,已經處理過了,說是三五日就能醒,我們将軍好幾日未合眼,給累夠嗆,趁機歇幾天也挺好。”

三五日才能醒,那得累成什麽樣,還是說秦将軍受了什麽更嚴重的傷?

葉長安心裏再次不安起來。

123去搶糧

秦将軍一整夜都在發熱,葉長安便一直守着,孫郎中不在,公孫直也說不清他到底如何,只道是因為中了毒箭才如此。

既然孫郎中說毒已經解了,倒也不應該胡思亂想,但葉長安心裏一直忐忑,許是看見他一身的傷,心總不能平靜。

孫郎中記錄的很詳盡,秦将軍發熱的時候該如何處理,條條目目有跡可循,葉長安這般守到第二日傍晚,方從大帳中出來,伸展了一下僵硬的筋骨,朝徐應桐他們的營帳而去。

葉長安在秦将軍那裏呆了一天一夜,把他們急夠嗆,偏偏公孫直還攔着不讓進,見她出來,徐應桐馬上過來問長問短,“如何了,見着秦将軍了嗎,我還以為你叫人扣押了呢!”

“沒事,秦将軍在休息,不便打擾,公孫副将也是怕有人趁虛而入。”葉長安往地鋪上一攤,一身的筋骨都在泛着酸,“邢山他們呢?”

“他們啊,跟兵營裏的人鬧呢,為了糧草的事。”徐應桐擰了一塊濕帕子過來,“快擦擦臉,看你都憔悴成什麽樣子了,一路奔波還打了一場,你必須得睡一會兒,秦将軍那邊我幫你盯着,保證不讓人進去。”

徐應桐十分善解人意,知曉秦将軍一定是受傷不好外傳,便不再多問,只是心裏一直壓着心事,臉上就不那麽自然。

葉長安只是累,但沒有睡意,她用帕子随意擦了一下手臉,問她:“你不會是在擔心賀公子吧?眉頭都要擰成麻花了。”

徐應桐慌亂,“哪有,誰愛管他死活。”

葉長安失笑,“我估計啊,賀添一定跟文子欺出了洛陽城,不然就算以賀家的能耐,也不可能叫他遭罪,而金墉城裏不見他的蹤跡,肯定是出城了,沒準兒也正在跟咱們彙合啊。”

徐應桐臉上有被戳穿心事的羞赧,但她心裏裝的心事并非只有這一樁。

葉長安開過了玩笑,才說起正事,“糧草怎麽了,邢老大不是個摳門兒的人,不會不舍得分,倒是不解燃眉之急才是真的,扶搖幫那點糧草最多支撐幾日罷了,卻為何不去定州求援,難道是吃了閉門羹?”

說到這個,徐應桐臉色更不好了,她支支吾吾的跟她解釋道,“的确是吃了閉門羹,定州軍疑心南朝軍有異心,所以……”

她到底沒能說出秦将軍被冷箭所傷的事,因為她無比慚愧,不好意思說徐延順就是她親叔叔,而且她母親弟兄如今都在定州城,定州軍不配合,一定是他叔父的命令,她對此十分不解,不明白他們為什麽對秦将軍如此。

“有異心還幫着他們守衛定州城,他們沒有異心怎麽不見出來抗敵!”葉長安只是氣憤,并不知徐應桐的家務事,“明日我與邢山去叫城門,那定州刺史若是個只知自保的縮頭烏龜,我先砍了他完事,大敵當前,哪裏由得他們欺負人。”

一想到秦将軍那深陷的臉頰,葉長安就一肚子無名火,憑什麽秦将軍與衆兵将在城外拼命餓肚子,他們在城中豐衣足食的看熱鬧。

“我也去!”徐應桐有些激動,她認為葉長安說的都對,但就因為她罵得對象是自己至親,心裏才更加氣憤跟慚愧,她更想當面質問他們。

葉長安心裏記挂着秦将軍,便沒有過多主意她的異樣,只閉眼歇息了一會兒,趕在深夜的時候再次去到秦将軍大帳。

秦将軍服了孫郎中留下的藥,發散了大半日,這會兒摸上去便沒有那麽燙人,葉長安擰了一方過了涼水的帕子,慢慢擦着他的臉,偶爾他的眼睑不安的動一下,她會滿懷期待的等他醒來。

只可惜秦将軍一點兒不配合,仍舊睡的昏天昏地,掰掰手指頭算,三五天才過去不到一半,她快馬加鞭的趕來,他倒好意思一個人睡的惬意,難道都不看在她的面子上少睡兩天嗎?

葉長安哼了一聲,戳戳他的腮幫子,得到了一絲疑似報複的快感,一個人悶頭嘿嘿笑,再然後她膽子放開了,不停的戳着秦将軍的眉眼,難得他毫無反抗的餘地,實在是很爽。

她一個人傻樂了一會兒,便幫着秦将軍換藥,身上腿上哪哪都是傷,扯皮連着肉的畫面叫人揪心,對此她調用了幾輩子的耐心,溫柔又賢惠的給他仔細上藥包紮,自己都要被自己給感動哭了。

替他處理完傷口,天已經蒙蒙亮,葉長安趴在秦将軍床頭稍作歇息,天一亮準時被公孫直吵醒。

“葉娘子!我聽聞你要去定州城求糧,你也太冒險了吧?”

公孫直嚷嚷的挺大聲,估計是因為秦将軍昏睡聽不見才沒了顧忌。

秦未的眉頭不安的動了動,就好像被人吵到要醒來的先兆。葉長安擡手止住公孫直的話頭,明知秦将軍不會醒來,還是做賊心虛的怕他聽見。

“咱還是出去說吧公孫副将。”葉長安把他拉到帳外,“怎麽了,如何不能去?本來大敵當前,定州軍就應該支援,就算人不來,糧草總要給吧,咱們在前線奮勇抗敵還餓肚子,這叫什麽道理,假如柔然人再打來,大家還有拿刀的力氣嗎?”

“話是這樣說啊葉娘子,我也恨不的去把徐延順的腦袋摘下來當球踢,但将軍他不讓自己人內讧,何況我們沒有多餘的兵力去攻城那。”

“攻城?”葉長安看他,笑了笑,“攻什麽城,我哪裏會去費那勁,我是去明搶的,想活命就放糧,不放糧看我怎麽治他。”

公孫直:“……”

将軍夫人原來是這種款的……太叫人以外了。

“不是,葉娘子,不攻城,你們如何進城那,要不還是等将軍醒來再做打算吧?”

公孫直從孫郎中口中聽得出來,将軍好像很在意這個葉娘子,盡管他覺得她身上毫無女人味,但将軍在意他就得在意,至少在他醒來之前不能出差錯。

葉長安擺擺手,“等他醒來就更去不成了,公孫副将我問你啊,兵營裏沒有糧草,你是不是很擔心?”

公孫直點頭,“心急如焚。”

“要是現在能有大把糧草擺在眼前,你會不會很高興?”

“高興,能高興死了。”

“那不就結了,我去給你把糧草搶來,妥妥的,在家等着吧公孫副将。”

公孫直吞了口唾沫,感覺自己好像在家等候戰利品的壓寨夫人,他攔不住她,只能放任她去明搶,只求這期間秦将軍別醒來才好。

以公孫直這種正規軍出身的思維來看,大概無法憑空想象土匪混混們是如何不攻城也能搶到糧食的,難道在地上打洞進城嗎,那得打到什麽時候?

定州城再堅固,總不能比洛陽城還難進,以葉長安多年翻牆經驗來看,總能找到突破口,何況還有邢山這幫資深的混混地頭蛇,洛陽城都能搞定,何況小小定州城。

所以她的主意就是偷偷進城,然後挾持定州刺史搶糧,再大不了就來硬的,誰怕誰。

邢山與她一拍即合,“瞧好吧妹子,有咱們在,什麽城也能給它破了。”

城中最大的漏洞還是水渠,扶搖幫的兄弟挑幾個身手好的先從水渠潛入,然後控制防衛相對稀松的一處城門,最後直接開城門放他們進去。

程序很簡單,但過程并不容易,首先想要避開城防從水渠進城,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更別說還要不動聲色的替換城門吏,開城門。

葉長安跟邢山隐匿在城外等候,徐應桐也在,她一直非常忐忑,拉着葉長安的袖子小聲道:“長安,這樣能行嗎,他們會不會有危險,要不咱還是去叫城門吧,我想咱們是普通百姓,還是娘子,他們應該不會有很大戒心吧?”

葉長安狐疑,“徐娘子你好像很能确定咱能進去一樣,你不怕讓人一刀剁了啊?”

“……我就是害怕他們進去有危險嘛。“徐應桐幹笑兩聲。

叫城門進不是沒可能,但是更冒險,何況這麽多人不可能都混進去,只進去一兩個娘子有甚用。

徐應桐只打量着自己去叫城門,徐延順肯定會放她進去,卻是沒有考慮周全,她現在越發的擔心,萬一真的要與叔父他們兵戎相見,可要如何收場?

等在外面的人煎熬又擔心,進到城內的人步步艱險,扶搖幫的兄弟們一直等到天見了暗,才找到機會将換防的城門吏劫走,然後換上他們的衣裳,裝作是城門吏的樣子去跟城門的人對換。

靠着暗淡的天光,扶搖幫的兄弟有驚無險的守在了城門處,值得慶幸的是,定州城門吏的防衛并沒有很周密,到了人困馬乏的時候,警惕心也不足,他們就趁着這個空檔悄悄開了城門。

暗夜中,葉長安跟邢山就這樣悄悄潛入定州城,城外只留了部分人接應。

眼下一切都還順利,他們需要趕在天亮之前找到定州刺史,還有城中的糧倉,于是商量兵分兩路,邢山帶人尋糧倉,葉長安則負責找徐延順。

臨分開之前,邢山與葉長安交代:“我說妹子,你回頭見了徐延順千萬忍一忍啊,可別一把掐死他,雖說他暗箭傷人可氣,但咱還得需要他搶糧。”

“他暗箭傷誰了?”葉長安不知道徐延順放冷箭傷了秦将軍的事,心說她就至于是個炮筒子嗎,大局還是知道顧忌的。

“你不知道嗎?他傷了秦将軍啊!”

葉長安一愣,一股莫名的火氣瞬間沖到腦門上,徐應桐忙道:“啊長安,咱還是快走吧,那邊好像有人來了。”

衆人只好先行躲避,葉長安的火氣卻越聚越高,那徐延順當縮頭烏龜就夠可氣了,居然還放冷箭傷了秦将軍,她簡直亂刀劈了他的心都有。

徐應桐心裏更加七上八下,但凡換個人傷了秦将軍,她大概會跟葉長安一樣想剁了他,但偏偏是叔父,她連替他說情的臉都沒有,事情為什麽會這樣呢?

徐延順的府邸在城中,但具體在哪摸不清,葉長安只能憑着感覺找,或者說通常人馬多燈火亮的地方,一般都是城內大官所在之處,只是這個範圍也很是不小,比如眼下,他們就在一處十字道的地方左右搖擺。

“長安,我覺得應該是左邊。”徐應桐小聲建議道。

葉長安看她,不知為何,總感覺她好像識路一樣,不過這次謹慎起見,她準備留一部分人在這裏原地等待。

“小星周芙,你們幾個在這裏原地接應,以防生變,徐娘子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徐應桐點頭,“我跟你去!”

“那好,千萬別跟丢了。”

如此,葉長安帶了七八個人先行,這座府邸外頭防衛并不嚴密,她心裏有些沒底,不知道是不是走錯了,但看門匾,挂的好像是徐府字樣。

既然防衛不嚴,闖進去就容易的多了,葉長安隐匿在暗處觀望了半天,而後忽然一招手,示意大家跟住,一馬當先的沖了出去。

然而進到徐府才發現,府內防衛遠遠比外頭要嚴密的多,待他們翻牆進來後,立時就有護衛過來将他們給團團圍住。

124皆不順

遇上麻煩的不止葉長安,邢山去尋糧倉也并不順利,看似稀松的城防,進到裏頭就全然不是那麽回事。

邢山暗罵,想不到徐延順這個縮頭烏龜心眼還不少,糧倉這邊部署嚴密,顯然是防着有人來打主意,他現在懷疑城門這麽容易混進來,都是給他們挖的坑,不定在哪等着呢。

邢山不由擔心起葉長安來,看糧倉這邊的部署,徐延順的老窩肯定更不好闖。

“老大,咱是要硬闖還是智取啊,要不幹脆放一把火,咱趁亂搶點糧草跑路算了。”

“智取個屁,你那腦袋好使嗎?”邢山死死盯着正朝他們走來的一隊巡查吏,耐心等他們打跟前走過去,然後大手一揮,“咱們悄悄潛入,進去知道該怎麽幹吧,都提着點神兒,別進了人家的坑!”

扶搖幫的人盡管不是偷雞摸狗的宵小,但也都是打那時候過來的,經驗甚為豐富,再加上扶搖幫的深入培養,燒殺搶掠幹啥都在行,最擅長團隊作案,井然有序有條不紊的潛入糧倉。

有的人負責分散到大小糧倉周圍,有的人負責拿下看管的小吏,再有的人守住進出口,外頭還有人接應,邢山則負責拿下頭領,配合十分默契。

然而等他們各自以為自己幹的漂亮時,四面八方忽然就亮起了火把,邢山心裏一沉,第一反應就是壞了,他們進了圈套。

“把這些亂闖的賊人拿下!”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箭羽聲層層破空而來,竟是不管自己人還是扶搖幫的人,統統算在內,一個都不打算放出去。

與此同時,進入徐府的葉長安等人亦被團團圍住,他們故意放他們所有人進來,然後甕中捉鼈,徐延順打得好主意!

“別猶豫,跟着我沖出去!”

葉長安應對包圍的原則就是不能坐以待斃,稍微猶豫的功夫,裏外都能叫人包嚴實了,就要趁他們還在浮動的時候找缺口,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在被人包圍的第一時間,葉長安揮舞手裏的大刀,沖着一個方向砍過去,大概徐府的府吏沒見過這樣不講理又只會拼命的擅入者,上來就被她砍懵了,倒是真叫她劈了一條血路出來。

後面的扶搖幫兄弟打後,很短的時間裏就把包圍圈破開,跟着葉長安往府內闖,只不過雖然破開了包圍圈,但湧上來的人越來越多,甚至還有定州軍的人,如果說區區府吏還相對容易對付的話,那定州軍就顯得棘手多了。

可葉長安不能退,即便方才他們可以逃出徐府,定州城也肯定出不去,既然進來了,只有冒險挾持徐延順才有希望脫身,何況她并不想中途放棄,糧草一定要搶到才甘心。

“長安!徐刺史在你右前方的正房中,你快去!”徐應桐忽然喊道。

葉長安本能的照她說的方向沖過去,盡管狐疑她為何知道的這麽詳盡,但現在來不及多想,身後有扶搖幫的兄弟撐着,她争分奪秒的沖向徐延順的房間。

因為府內的響動,徐延順出來觀望,正巧碰上殺到眼前的葉長安,他大駭:“來人快來人擋住他!都死了嗎!”

居然叫人殺到了眼下,徐延順很懷疑自己養了一幫飯桶,不過飯桶在關鍵時候還能擋一擋,弩箭手很快聚集到跟前,對着葉長安一通狂擊。

葉長安是個身體反應快于腦子的人,永遠都是在第一時間制動,甭管是什麽樣的場面,她的危險意識永遠後知後覺。

但什麽是不危險呢,她并不會過于區分,既然都是冒險,并沒有本質區別。

好在她的身體對于危險程度的判斷跟應對還算到位,當弩箭手朝向她的時候,她本能的貼地翻滾行進,然後手中的刀不斷揮舞,不知危險的朝着徐延順猛沖過去。

弩機是有最佳射程的,她越貼近越會打亂他們固有的瞄準方式,通常一些不怎麽受過正規訓練的人,用弩機只是入門水準,似葉長安這樣迅速移動的目标,他們很難在第一時間看清瞄準,如此就給了葉長安足夠的攻擊時間。

當然如果端着弩機的人是秦将軍,那再快也躲不過去,不過這些飯桶嗎,再來一打她也不怕,她沖到他們跟前的時候,嘴角一挑,幹脆利落的橫掃了一排人。

緊接着她一躍而起,伸手撈起藏在後面的徐延順,拎着衣領就把他帶到了跟前,然後刀架在他脖子上,讓所有人退後。

徐延順魂兒還在半道飄着,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眨眼間落入人手的,人沒有不貪生怕死的,他也不例外,他吃得準秦将軍不會輕易殺了他,但如果是江湖土匪之類的,那就不好說了。

“壯士且慢動手,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敢問爾等是何方高人?”

葉長安哼道:“別戴高帽啊徐刺史,高人談不上,叫他們都收手,我要糧草出城,實相的話就配合一下,等完事了自然會繞你一命,不然的話就別怪我得罪了。”

徐延順一聽心裏就有數了,這指定是秦将軍派來的,不然誰沒事放着金銀不搶單搶糧草啊,既然是秦将軍的人,那他心裏就有了着落,因為秦未不敢殺他。

他背對葉長安,朝着跟前的府吏打眼色,府吏會意,這意思就是要趕盡殺絕,但對着葉長安的時候,還是要表現的戰戰兢兢。

“是是是,不就是糧草嗎,我給就是。”

徐延順不免小看了身後這個娘子,讓一個女人來搶糧,秦将軍是無人可用了嗎,故而只是穩着她,心裏并沒有把她當成個事。

葉長安輕笑,“你在敷衍我嗎徐刺史,別廢話,跟我走一趟吧,等我的人押着糧草出了城再說。”

她想要挾持徐延順去搶糧的時候,忽然聽到院子裏還有打殺的聲音,握刀的手猛地一收,徐延順脖子上立時就見了血,徐延順登時嗷嗷叫,“姑娘饒命!別動手啊,不是都答應了嗎?”

“你就是這麽答應的?外面的人還不停手!”

葉長安挾持徐延順來到前院,見到徐應桐跟扶搖幫兄弟還在拼死反抗,心裏的火一下就提了上來,她用手掐住徐延順的脖子,原本劃開的傷口更加爆裂,血蹭蹭往外冒,染紅了她的手。

“陽奉陰違啊刺史大人,我是不是太給你臉了,畢竟是敢放秦将軍冷箭的人,挺具有舍身忘死的冒險精神啊!”

“都停手停手!”徐延順疼的死去活來,脖子上好像開了個洞,她再掐下去,渾身的血都能抽幹了,“女壯士,不是我不配合,他們不聽我的啊!”

徐延順一推三二五,而放眼看去,“違抗命令”的人還在圍攻徐應桐他們,面對被圍攻的現實,徐應桐紅了眼,她大喊道:“叔父!你連我的命也不顧了嗎?”

徐延順這才注意到徐應桐的存在,心裏一怔,不知道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應桐你糊塗!怎麽會跟他們混在一起。”

葉長安也懵了,徐延順居然是徐應桐的親叔父,怪不得她對定州城這樣熟悉。

“叔父!你怎麽能幹出關閉城門還刺傷秦将軍的事來呢?”徐應桐現在很激動,她憋了一肚子的質問,只想問他到底為何這樣,她很希望徐延順其實是有什麽苦衷的,根本不願意相信他是個卑鄙小人。

“秦将軍可是在幫咱們大魏朝抗敵啊,叔父你怎麽能冷眼旁觀呢!”

“糊塗!”徐延順罵道,盡管徐應桐是他親侄女,但并不能跟家族仇恨相比,“你忘了你父親是怎麽死的嗎,忘了你們一家是如何淪落到這步田地的嗎,你居然投靠仇人,你糊塗!”

徐延順絲毫沒有顧忌她的意思,徐應桐震驚到無以複加,生死大義面前,他們居然是這樣抉擇的嗎,這是她一心念着的親人嗎,她的母親兄弟都是這樣以為嗎,況且這一切跟秦将軍又有多大關系呢?

攻擊徐應桐的人一點沒有要退下的意思,她身手不算好,但幾番生死下來,知道如何拼命,她跟扶搖幫的兄弟背靠背,懷着無比複雜的心境揮砍手裏的刀。

葉長安見如此,方才升起的那點兒顧忌之心立即蕩然無存,她一手掐着徐延順的脖子,一邊用刀擡起他的手,冷冷道:“徐刺史,用哪只手放的冷箭啊,既然你自己不打算要命,那我好像沒有必要跟你客氣,打量着秦将軍仁義不敢殺你是吧,我可不是秦将軍的菩薩心,我就不信殺了你,定州軍還會做無意義的反抗!”

葉長安手起刀落,沒有商量的砍了徐延順的右手,血霧噴灑在燈火通明的暗夜中,一時震懾住了眼前的人。

徐延順不似人聲的嚎叫聲鋪天蓋地,凄慘之狀讓還在動手的人不由停手,他們都驚呆了,之前有徐延順默認,他們才敢無所顧忌的繼續砍殺,可挾持他的人明顯心狠手辣,手都砍了,難道還要繼續攻擊嗎?

他們不确定了。

徐應桐見到這一幕,痛心凄厲的大喊,“叔父!你快醒悟吧,那些無所謂的複仇真的比命還重要嗎?”

當然不能比命重要,徐延順如何也沒有舍身忘我的奉獻精神,在葉長安動刀的那一刻他就意識到了這不是開玩笑的,這女人不是秦将軍,是不會顧忌他死活的。

“停手停手,叫所有人都停手!”徐延順是真的怕了,聲音裏都帶着扭曲的腔調。

然而他悔悟的太遲,就在這時,糧倉方向忽然炸起了火光,所有人都吃驚的看着,心裏想的都是,糧倉被燒了。

糧草是任何時候都重要的物資,更別說眼下在打仗,就算不給秦将軍,定州城這樣自我封鎖,也照樣不能缺糧草,如果這幫土匪魚死網破的燒了糧倉,那他們就都完蛋了。

“混賬!還不快去糧倉看看!”

徐延順疼都顧不上了,只惦記着糧倉的存亡,但火光越燒越濃烈,大半個城都熏染的通紅。

定州城這一夜注定一片混亂,而等在兵營的公孫直亦不輕松,因為秦将軍忽然有了轉醒的跡象。

算起來秦将軍昏迷了也将近三日三夜,倒也在孫郎中的預料之中,大概是秦将軍體能異于常人,恢複的比別人快,在天将明之時,他睜開了眼。

秦未迅速恢複了意識,由于他的心神一直處在緊繃狀态,即便昏迷也不能完全讓他放松,多年養成的警惕性使他沒有昏睡過後的适應緩沖,腦子裏極快的回想了所有的事,開口第一句便問:“我昏睡了幾日?”

“将近三日。”公孫直默契的跟他解釋,“将軍您且安心,柔然人沒有打來,倒是您受傷嚴重,需要好生養傷才是,您放心,消息我捂的嚴實呢。”

秦未心中不安,卻不知曉為甚,他方才清醒之時,好似聞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心裏太過惦念出現了幻覺,而當他看見胳膊上綁的白布時,眼神皺縮,“是誰給我包紮的?”

……公孫直懵了,還想着瞞着秦将軍,哪怕瞞一時半會也成,怎麽這麽快就發現了!

“是孫郎中啊,啊對了将軍,孫郎中說他去取藥了,還要好幾日才能回來,他說您傷的太嚴重,一般藥不好使……”

“我問誰給我包紮的!”秦未沉了口氣,“她人呢!”

公孫直頓感五雷轟頂,心說完了,将軍要吃人,葉娘子到底什麽時候回來啊!

125破城門

由于秦将軍過人的嗅覺以及洞察力,葉長安來過的事沒能逃過他的法眼,盡管他心裏有一絲雀躍,但理智上不能接受,他無法想象她是怎麽一路跑來的,而且他不想讓她看到自己受傷。

“将軍您先別急。”公孫直頂着一腦門的汗,攔住企圖下床的秦将軍,“葉娘子是前兩日來的,還領了一幫人來助咱們一臂之力,沒有受傷,就是守了您兩夜,好容易才勸她下去休息,您何苦下床讓她着急那,葉娘子可厲害的,要是知道我沒攔着你,會罵死人的!”

公孫直連蒙帶騙,編的好像是那麽回事,秦未動了動嘴角,還未能在她守了他兩夜的愉悅中停留片刻,馬上就意識到了不對。

“她帶了什麽人來?”

“她……帶了不少人,有個叫邢山的,還有徐娘子。”公孫直不好撒謊,順口說了實情,卻不想秦将軍後面挖了坑等他跳。

“你把邢山叫來。”秦未看他,“他不會也在休息吧?”

公孫直開始懷疑人生,他是誰,為什麽要在這裏,還要夾在秦将軍跟他女人之間為難,關鍵都是不好惹的主,他拿誰也沒轍啊!

一看他這猶豫的熊樣,秦未就知道丫頭一定不在兵營,如果連邢山也不在,那就一定是幹大事去了。

眼下能有什麽大事讓他們操心,只有糧草一事。

秦未擡不起手來擰眉頭,只覺頭疼欲裂,應該是渾身都疼,連五髒六腑都扯的疼,這混賬姑娘是不把他氣死不算完,忒不讓人省心了。

“他們什麽時候去的?”

到底也是瞞不過去,公孫直索性自暴自棄的都招了,“是昨日一早去的,我攔不住啊将軍,葉娘子說他們去搶糧,保證給搶回來,我讓人盯着呢,暫時還沒有什麽情況。”

秦未二話不說就要起來,但是身上每一寸都扯動的疼,頭也昏昏沉沉,站起來的時候眼前一花,差點直接栽地。

“将軍!”公孫直上前扶住他,“您別拿自個開玩笑啊,孫郎中說您中了毒,又疲累受傷,得好好休息才行,咱們還指着您那,我這就親自去看看,保證把葉娘子帶回來!”

秦未閉上眼深吸口氣,才緩解了一下眼花的狀态,他确實是在硬撐,甚至站都站不起來,但她一天一夜未歸,實在不能讓他放心,徐延順狡詐的很,丫頭那一根筋會吃虧的。

“不能強攻,速去查探定州城情勢,馬上回來報于我。”

公孫直哪敢怠慢,當即親自下去查探,然而等他趕到定州城的時候,見到的卻是城門大開,糧草一車車往外搬運的情景。

這麽說葉娘子搶糧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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