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一回面見龍顏,可能是緊張

得靖陽公看重,今日來主要是為了看看你,順便跟你敘敘舊。”

張知賢強轉了話題,葉長安這才恍然點頭,“啊,原來張娘子還記得我,不容易不容易,可莫非是我記錯了嗎,咱倆有舊可敘嗎?”

張知賢深吸了口氣,強行扯了個笑,“看你說的,盡管咱倆以前話不多,但現在不是不一樣了嗎,咱們同出常樂縣,光是這份淵源就不同尋常,有什麽事啊還是鄉裏鄉親的近,你說是不?”

“這話倒是不錯,只要是不給我下套的鄉裏,我還是很歡迎的。”

“哪能呢,經歷了這麽多事,我還能像以前似的不懂事嗎?”張知賢輕嘆氣,“我近來常常想起常樂縣的事,想起家裏的親人,鄉裏,我這個心啊就……”

葉長安不做聲,只是聽着她且悲且嘆且長的開場白,終于在表明過自己痛不欲生懷念過往的心情後,張知賢才說起正題,“我想起了之前有關彥娘的一些往事,想着可能有些是你不知道的,便想着跟你說說。”

葉長安眉頭輕挑,她還真是為了彥娘跟靖陽公來的,“居然還有我不知道的嗎,這可奇了。”

“是啊,只是我說了你別生氣。”張知賢看着她的神色,“是彥娘跟我阿爹的事。”

葉長安的臉一下就冷了,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聲,“張娘子,看在是往日鄉裏的份上,我今天不打你,話題可以到此為止了,我沒興趣聽。”

“不是的長安,你聽我說。”張知賢見她要走,站起來急道,“真的是很重要的事,不管你信不信,彥娘當年跟我阿爹……确實是有過來往的。”

葉長安心裏五味雜陳,甚至有些膩味,關于彥娘還有什麽靖陽公的屁事,她現在已經完全失去了探究的興致,是什麽見得光的好事嗎,除了讓她深深的厭倦之外,她當真不知道意義在哪。

彥娘就是那個彥娘不好嗎,她親爹早死了不好嗎?為什麽都在她好容易安定下來的時候過來提什麽過往那?

張知賢說道:“那時候我還小,只記得我阿爹經常去外面,回來的時候就會帶好多的肉,他說這是養在外面的豬牛羊肉,僅靠家裏圈養的那些是不夠賣的,你也知道我家生意好,于是我一直深信不疑,直到後來長大懂事後,我才知曉那些肉根本不是什麽豬牛羊的肉,而是人肉。”

葉長安胃裏一陣惡心,連早上吃的牛肉餅都感覺變了味,只慶幸她爹當年從來不去張屠戶家買肉,順便同情了一把特別能吃肉的二胖子,希望他吃的肉裏頭沒有中獎的。

“那些人肉大都是來源于戰場上的死人,阿爹這種生意做久了,只要哪裏有了天災人禍死人的,哪個地方發生了戰争的,他都可以第一時間過去,這些都是他的門路,沒有人會查。”

張知賢看向她,繼續道:“十裏坡戰争那次,彥娘就跟我阿爹一同去了,我猜她應該是為了找陸将軍的,而那之後沒多久,彥娘就死了,當時我阿爹特別窩氣,有次喝多了酒還抱怨了兩句,說是晦氣,娘們家家的非要去死人堆裏救人,八字不硬的人哪裏出的來。”

“這些都是我最近聽說了王沉的事之後,才聯系到之前的這些事情想到的,真的不是我造謠,我阿爹都去了,我難道還能這樣污蔑他嗎?”

葉長安深吸口氣,“你說完了嗎,你說的是真是假都沒關系,我不是很有興趣聽,我這樣說你明白嗎?”

“長安,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你務必不要把我的話當玩笑,對了,這件事你也可以去問孔小刀,他阿爹經常去戰場上找那些丢棄的兵器,那次他也去了,我猜想他一定是撿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不然後來有關青鳳令的事情如何會傳出來呢,陸将軍因為那場戰争而亡,青鳳軍也随之消亡,但柔然人卻執意認為青鳳令就在常樂縣,這消息既然能确認,就一定是有人見過青鳳令,我可以确定我家是沒有的,至于彥娘還是孔家人,我就不得而知了。”

葉長安眉頭緊鎖,她想起孔小刀家裏地窖中翻找出來的兵器,還有那塊不知道是什麽的牌子,倒是跟她說的能對上,難道說青鳳令在孔小刀手裏?

怪不得高安如此看重孔小刀,原來竟是為了青鳳令嗎。

見她聽進去了,張知賢笑了笑,“你怕是不能相信,其實這一切很可能只是彥娘的布局,她如果真的珍視陸将軍,甚至寧願跟他同死,如何會不知道青鳳令的影響力,怎麽可能會留這樣大的隐患存世,她明知道這個東西會給你,給常樂縣帶來大災難,就算是為你考慮,也不會這樣粗心大意吧?”

“何況你母親彥娘,可最是個精于算計的女子,所以這一切只有一種解釋,她是故意的,她在布控,在利用,利用你那個便宜爹的身份,利用你有可能是陸将軍之女的身份,利用秦将軍的複仇心,為的就是報她自己的仇,她想借你的手,借秦将軍的手殺掉靖陽公,甚至覆滅陳家,因為你就是靖陽公的親女,父女相殘,最怨毒的報複也不過如此了吧?”

葉長安的目光兇狠地瞪向她,似是要在她臉上戳個洞出來。

159陷迷茫

張知賢的話對她而言無疑是最殘忍的觸動,葉長安死死盯着她的眼睛,想要看出些許漏洞來,想要證明她所有的話都是胡說八道,但很可惜,張知賢絲毫沒有躲閃的意思。

她冷冷道:“這是靖陽公教你的說辭嗎,編的很完美啊,但我不得不提醒你,彥娘已經死了八百年,世上也再沒有什麽陸将軍青鳳令,靖陽公子女無數,也不見他疼愛哪個,所以這一切跟我八杆子打不着,彥娘她是不是跟靖陽公有仇我不管,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假如靖陽公再這麽不要臉,我一定不會對他客氣。”

張知賢秀美緊蹙,“長安,我今日的确帶了誠意來,由衷地想要勸你一句,不要想當然地否認這一切,你回去可以自己好好想想,彥娘她絲毫沒有顧念你是她親生女兒這個事實,你又何必替她如願,是,靖陽公做了不少得罪你跟秦将軍的事,但眼下我們才是同一陣營的人,你認為長公主還有七大家族是真的心系秦将軍嗎,不過在利用他罷了,最後兔死狗烹,你們能落下什麽呢?”

葉長安哼笑,“卸磨殺驢兔死狗烹,好像是靖陽公常幹的事吧?”

“長安你難道還不明白嗎,你現在是靖陽公唯一的後人,他的天下還不就是你跟秦将軍的天下,靖陽公看清了高安的嘴臉後一度後悔不已,才明白自己當年錯對秦将軍動手,如今咱們是一家人,他怎麽可能不厚待你跟秦将軍?倒是彥娘利用起秦将軍來才叫不擇手段,要不是她一番裝神弄鬼,秦将軍何至于成了衆矢之的,要不是秦将軍将你保護的周全,你恐怕也不能安然活到今天,你還覺得一切都跟你無關嗎,不覺得自己太自私了嗎?”

“送客。”

葉長安甩下兩個字就走了,再也沒看張知賢一眼,她必須承認,她被張知賢的話觸動了,如果真如她所說,這一切是彥娘的計謀,那常樂縣那麽多人命算什麽,秦将軍幾番生死又算什麽,還有他們這些人身上背負的仇恨,豈非都成了一場笑話,都成了彥娘算計下的犧牲品!

她可以當作什麽都不知道,繼續在秦将軍的庇護下生活,但秦将軍呢,他還在這場仇恨中掙紮未果,她不能這樣心安理得,可她連分辨真假的能力都沒有,更不知道該怎麽做。

她的人生頭一次陷入迷茫,甚至覺得自己之前的所做所想都非常幼稚可笑,果然她就是個沒見識的蠢貨,秦将軍一點都沒冤枉她。

鄰近傍晚的時候,秦未回家,見府裏一片安靜,覺得十分反常,于是找來阿玥詢問因由,是否是那丫頭又幹了什麽不該幹的事。

“阿玥,長安可是不在家?”

阿玥欲言又止的指了指練功房的方向,“長安一直在家的,上午見了靖陽公府裏來的夫人後,就一直在練功房沒出來。”

秦未皺了皺眉,“那婦人來了多久?”

“時間不短呢,她們說了好一會話,不知道說了什麽。”

“好,多謝阿玥費心。”

秦未稍加琢磨,便知今日始末,只是不知道張知賢跟她說了什麽要緊的,居然能這樣觸動她,連飯都顧不上吃,可見是打擊不小。

他來到練功房門前,隐約聽見裏頭有擺弄弓箭的聲音,心說這丫頭從來不會主動練習這個,只願意舞刀弄槍,能這樣沉下心來倒也算長進。

他推開門來,見到葉長安正舉着他做的弓瞄準,對面的箭靶子已經被戳成了馬蜂窩,仔細看的話,準頭有好有壞,有的甚至打在了靶外,他分析這可能是她故意的,證明那會她心裏是迷茫的。

不過多數打的非常精準,靶心被重複打中,他還是能看得出來,最後一箭應聲而出,擊中的仍舊是靶心。

“秦将軍。”葉長安放下胳膊,把弓拿在手裏,“再幫我重新做一支吧,之前的那支已經不怎麽趁手了,倒是用你常用的那支還好,這樣是不是能證明我長進了?”

“真長進的話,就不該被情緒左右,就你這樣的準頭上戰場,早被人打死了。”秦未一點沒給面子。

“你說的沒錯,所以我決定以後再加把勁練習,争取早日達到秦将軍一半的高度。”

“呦,今日這麽謙虛那,倒叫我不好說你了。”秦未來到她身後,握着她的手一并舉起弓,然後搭了根箭上去,“你在握住它的那一刻,就該把所有的專注放在它身上,哪怕一丁點的動搖,害怕,甚至最細微的心情,它都會反饋給你,相應的箭頭出鞘之後,就一定會有漏洞。”

說話間,秦未雙臂同時收緊,弓箭張倒極致,沉穩的手腕好似攜帶了無窮的力量,然後箭頭果斷出鞘,毫無懸念的投射在靶心,一氣呵成,甚至連箭尾的顫音都非常果決緊湊,箭頭沒入不多不少,完全看不出來發箭之時的力氣那樣驚人。

可見秦将軍控制力非常好,明明用的是可以射穿牆的力道,最終卻只是标準的射進靶心,這讓葉長安一下就感到了差距。

“秦将軍,我知道我錯哪了,我不該把情緒放在上面,我以後會好好控制的。”

秦未笑着揉揉她的腦袋,“知道我為什麽常常擺弄弓箭嗎,在我看來它可以修身養性,以前我不比你穩重多少,常常會暴躁,游移,也就是所謂的心性未定,于是我就會不停的拉弓放箭,強制自我穩定。”

葉長安贊同的點頭,“所以秦将軍是在說你已經上了年歲,而我還處在年少沖動的時候,假以時日一定會趕超你,然後就可以欺負你的意思嗎?”

秦未:“……”

這姑娘連心情不好的時候都這麽欠揍。

葉長安胳膊搭在他肩頭上,“秦将軍,我琢磨着揀日不如撞日,三日後就辦喜宴如何,想要娃娃就得早做準備,實在不成,就等生了再辦,我還能喝自己的喜酒。”

秦未愣了愣,意外的看着她,好像第一天認識她一樣,盡管他自己心裏一直有這個念頭,但從她嘴裏說出來的時候,仍舊有異樣之感,他的姑娘就要當他娃娃的娘了,這種感覺很神奇。

他腦子裏過了無數種念頭,最終卻什麽也沒能說出來,只是攬過她的肩頭,下巴擱在她的發頂上摩挲着。

葉長安抱住他的腰,窩在他懷裏,“秦将軍,我還有個想法。”

“嗯,你說。”

“我想喜宴得請兵營裏的兄弟們喝一頓,他們不方便進城,咱就去兵營裏如何?”

“有心,我看很好,就照你說的辦。”

得了秦将軍的支持,葉長安這兩日就全力忙活着喜宴的事,有需要請的人,她都是親自上門通知,于是不消一天的功夫,全長安城都知曉了秦将軍要娶親的事。

大家想問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兩三天的時間夠準備什麽的,連身像樣的嫁裙都做不出來,這樣怠慢未來的将軍夫人不太好吧?更好奇靖陽公會不會去的,大家都想知道,認親女這事是不是就靖陽公剃頭挑子一頭熱,其實人家壓根沒想攀他這個爹呢。

去楊家的時候,楊老夫人就直接問出了大家的疑惑,“如何不多備些時日再成親,嫁裙可是預備好了的?”

“我跟秦将軍商量着是不行禮的,只是請大家聚一聚,所以也不用準備什麽。”

楊老夫人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人家怕是早就定了終身,只不過設宴昭告天下罷了,這個将軍夫人不是個受禮教約束的女子,秦将軍就這麽縱着,哪裏管外頭是個什麽眼光,都是鹹吃蘿蔔淡操心。

這樣一說,靖陽公壓根兒沒算根蔥,甭說上趕着認親女,人家秦将軍根本沒打算搭理,白白惹人看笑話罷了。

楊老夫人拉着她的手溫言,“倒也省了煩心,說來說去還是你倆看得開,不過總是好事一樁,我原想着給你壓一壓箱底,既然不行禮,回頭就叫人給你搬到府上,算是我的一份心。”

“楊老夫人厚愛,我都不知道如何報答了,我這人不會說什麽話,往後您有吩咐上我的地方,請盡管開口。”

楊老夫人嗔看她一眼,“你這孩子就是實誠,我是跟你投緣,把你當自家晚輩看,你到跟我客氣上了,再這麽見外,我可就不依了。”

葉長安只好作揖行禮,“煩請老夫人務必賞臉。”

待她走後,楊茂辰問道楊老夫人,“母親,您緣何獨獨看重葉将軍?”

“這孩子心眼實,我還是看得清楚的。”楊老夫人站起來往裏屋去,“再者你還看不出來嗎,秦将軍不理會靖陽公,也不跟哪個世家親近,怕是個有主意不受擺布的,我們楊家就算大局上不跟他拉幫結夥,私底下也不能遠了,秦将軍這個人既不能得罪,也不能跟他虛情假意,方是結交之道。”

“母親這樣一說,我倒是看出些個眉頭來。”楊茂辰扶着老夫人坐下,這才立于一旁說着,“今日晨朝之時,小蔡大人報了有關開春財糧稅收的事宜,小皇帝居然破天荒的誇贊了幾句,當時我沒當成個事,眼下再一想,怕不是秦将軍的風向?”

“哦?”楊老夫人沉吟,“你是說小皇帝是在跟秦将軍示好?還是說秦将軍有意站在小皇帝一頭?”

“一直以來,小皇帝都不被人關注,多是長公主壓制之故,但小皇帝如今正是開始有心思的年紀,難保不給自己打算,他跟前的內飾官跟小蔡大人一樣,亦是葉将軍的兄弟,跟秦将軍統一陣線是最好的路子,正如母親所言,秦将軍既不支持靖陽公,也不受長公主擺布,支持小皇帝是非常有可能的。”

老夫人點頭,“朝堂上的事你多盯着點,假如有一天真到了要站隊的時候,你可萬不能糊塗,長公主這個女人野心太大,關隴幾家也都打着自己的算盤,小皇帝根本沒有把控朝堂的機會,我們楊家可不是來支持他們當家作主的!”

“可是母親,咱們楊家在秦将軍眼裏,跟其他幾家那是一丘之貉,潼關之圍是人家朔州徐家給解的,支持秦将軍的人家只多不少,咱們未必在人家的眼裏。”楊茂辰頓了頓,“故而我這兩日一直琢磨着,是否該給小蔡大人說門親事,咱家裏當齡的姑娘不少,您看是不是可以撮合撮合?”

楊老夫人眼神一亮,“我看使得,但你得先探探小蔡大人的口風才好,萬一他有了意中人,咱就不好替人家做主張了。”

“是,母親,兒子醒得了。”

160管閑事

葉長安盡管有了當娘的心理準備,卻依舊對小娃娃陌生的很,于是這兩日都會有意無意的多接近一下宋小公子,提前給自己養娃娃熱熱手。

宋小公子一直住在府裏,他舅舅腦子清楚的時候便由他來照看,最近文大公子時常酗酒,連小外甥也不大顧得上,一直是阿玥在照顧,葉長安有心出點力,無奈實在搞不定小娃娃,所以從來不敢上手。

這日出門之前,她特意繞道後院,想來抱抱娃娃再走,卻老遠聽見宋小公子哭鬧的厲害,心下一着急就撞門而入。

“怎麽了怎麽了,是不是生病了?”

她這一撞,倒是把哭聲給吓停了,可好了不過一瞬,更加洶湧的哭聲再次響起,幾乎是要掀開房頂的架勢。

阿玥束手無策的抱着宋小公子,任她如何溫言逗哄也無濟于事,急的腦門上都見了汗珠子,“長安,我也不知道他這是怎麽了,該喂的都喂了,尿布也換了,就是哭鬧不止,看着也不像是生病的樣子,怎麽辦,要不要請個郎中來瞧瞧?”

“我來看看。”葉長安還稍顯生疏的接過宋小公子,摸摸額頭,聽聽腹音,“是好好的呀,奇怪了,難道這個年紀的小娃娃都鬧情緒?”

宋小公子一向懂事,哭鬧也有限,像這樣還是頭一次,嘴裏一邊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嘀咕些什麽。這孩子如今業有一歲多,因為他混賬舅舅疏于教導,走路說話都不靈光,家裏的姑娘們都沒有當娘的經驗,竟是給耽擱了。

葉長安想了想,“這樣吧阿玥,你給他收拾些常用的東西,我送給陌遙娘子照看幾日。”

“這樣行嗎?要不要……”阿玥指着文子欺的房間,“要不要跟文公子說一聲?”

“呸!我看他是準備醉生夢死一輩子的,哪裏還有心管他外甥,罷了,他如今自己還沒活明白,讓他自己折騰去,可不能耽擱了宋小公子。”

阿玥只好收拾了幾樣衣裳尿布等物包起來,一并交給葉長安,葉長安背上包袱,抱着宋小公子就去了井香。

“這是怎麽了,宋小公子如何哭鬧的這麽厲害?”陌遙忙上前接過他,拍打哄着,“快去煮碗潤燥的湯水,擱點川貝梨子,再煮碗酪漿。”

“哎呀別提了,哭了一早晨了,我都替他累的慌,他倒是越哭越豪放。”葉長安拍打着酸疼的胳膊,“這小子還挺沉,胳膊差點斷了,反正我是沒招了,只好送來給你。”

“怕是鬧脾氣的。”陌遙抱着他坐下來,“小娃娃并非甚事不懂,跟前沒有親近熟悉的人,他是有感覺的。”

這麽一說,葉長安頓時覺得宋小公子可憐起來,爹娘都不在了,舅舅也不頂用,一直照看他的老媽媽因為年歲的關系,不能再繼續照看,可不是沒有親近人了嗎?

“那能有甚法子,如今花蚊子自顧不暇,府裏只有我們這些沒當過娘的,現找奶娘也沒有合适的,只能多由陌遙娘子費心了,我看他還願意跟你親近。”

因為文子欺的關系,陌遙經常去将軍府,偶爾也會幫着照看,只是文大公子太混賬,要人家姑娘主動就算了,自家外甥也不管了,倒是得靠人家一個沒名沒份的姑娘給他看娃娃。

要不是因為他遇上這事,葉長安早揍他了,太混賬!

“沒事的長安,宋小公子沒了爹娘,可不得靠咱們嗎,何況我也挺喜歡他,子欺心裏的坎過不去,咱也不能心急,總是慢慢來吧。”

葉長安坐下來喝了一碗酪漿,“也不知花蚊子是修了幾輩子的福氣,遇上陌遙娘子這樣的,他還不趕緊娶回家,放在外頭怎麽放心的,連外甥都認了你這個舅母,他還裝死裝蒜的,你瞧,他這不是好多了嗎?”

宋小公子在陌遙懷裏,果真哭鬧的沒那麽厲害了,喂了一碗湯水後,嘴裏含含糊糊的竟是喊了一句娘。

“我沒聽錯吧陌遙娘子,他方才喊的是娘嗎?”

陌遙臉一紅,“大概是認錯了,這孩子到了說話的年紀,本能還是有的,能開口就好,回頭我會刻意教他的。”

葉長安一拍大腿,“你看我說什麽來着,就是緣分,什麽也別說了,花蚊子以後要是不娶你,我都不饒他。”

陌遙笑了笑沒說話,繼續哄着哭累的宋小公子睡覺。

葉長安總算去了樁心事,“成了,正好來給你發帖子,明日去家裏喝喜酒,陌遙娘子你可千萬打扮的美美的,不怕花蚊子不動心。”

“好,你跟秦将軍的喜酒,無論如何我會讨一杯,喜宴的酒就從我這裏拿,我之前特意備好的,就等着你們的好事呢。”

“那感情好,陌遙娘子的酒是獨一份,不愁大家不愛喝。“葉長安站起來告辭,”我得先走了,家裏還得準備準備,咱明日見。”

葉長安離開後,像往常一樣順道去街市上買小食,本來是大好的心情,卻好死不死的又遇上了上次那個看相的。

倒是差點把他給忘了,葉長安嘴角一挑,準備着過去找他聊聊人生。

“我說看相的,你這樣不太敬業啊,十天半月不見你一回,是出一次攤夠吃半年嗎?”

看相的認出了大金主,撚着胡子笑了笑,“非也,相面算命都是要洩露天機的,費心又費神,見天出攤都是騙人的。”

“哼,是怕被上次的金主揍吧?”

葉長安拳頭捏的噼叭響,要不是記着秦将軍的忠告,這會兒早就招呼上去了。

相面的不緊不慢道:“這位娘子好事将近那,臉上有喜色。”

“又想糊弄我給錢嗎,我哪天臉上沒喜色,還用得着你看!”

“話不能這樣說的,今日免費給你算一卦如何,不要錢,怎麽樣有誠意吧?”

“別介,我這人不欠人情,你回頭再算一個見血的災難,我還要倒貼錢。”葉長安掏了幾個銅錢,想了想又抓了幾個扔給他,“你也別浪費你那不耐用的心力了,留着給下一位算吧。”

總算他這次沒說什麽讨打的話,有喜事也算是說到了點子上,既然秦将軍要她見了多給些銀錢,那就給好了。

相面的接過錢掂了掂,“看來上次的錦囊拆過了那,不錯不錯,看樣子度過了危機。”

她都要把錦囊的事給忘記了,好像是秦将軍拿走了,然後秦将軍就要她多給些銀錢,莫非裏頭有什麽貓膩?

葉長安狐疑的看着他,“你要不再給我一個錦囊?”

然而相面的幹脆搖頭,“錦囊給多了就沒用了,娘子心善,以後定會有善報的。”

呸!葉長安決定不再跟他浪費時間,幹脆離開,心說就當是行善積德了。然而就在她眼不見心不煩的準備繼續買小食的時候,眼角瞥見幾個巡城吏圍在了相面攤前面。

這是騙人遭報應嗎,這麽快就招來了牢獄災,那她方才給的銀錢豈非打了水漂?

她正糾結着要不要先把銀錢讨回來,相面的就喊出了一聲驚人的呼救,“冤枉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憑什麽把我帶走!”

葉長安嘴角一抽,騙子也分倒黴不倒黴,這麽多算命的,也不見誰被人抓了去,只能說他上輩子沒積德,罷了,就再做一回好人。

她轉身回去的時候,幾個巡城吏已經收了他的攤子,一人抓着他一只胳膊,由于他腿腳不靈便,又死活不肯走,幹脆被吊了起來,強行拖走。

“幾位大人,他這是犯了什麽事嗎,為何要把他帶走?”

巡城吏非常不客氣的說道:“此人涉嫌謊報戶籍,我等需要帶他去官署詳查。”

謊報戶籍?葉長安可是最知曉這個的,城裏謊報戶籍或者不上報戶籍的人,真的很難管理,幹點殺人放火的事,說溜就溜,根本找不到人,難道他是什麽江洋大盜殺人狂魔!

“這位娘子要救命那,他們根本不是來查戶籍的,就是想要找個好欺負的人來入獄抵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娘子會有好報的,不然……”

“你先閉嘴。”

再不制止,他可能又要說什麽欠扁的話,葉長安自從有了要娃娃的心,就特別在意福報積德,而且他說的這種情況,某些官署真的會幹,且不管他是不是好人,沖方才給的銀錢也得撈他一把。

葉長安跟巡城吏說道:“有這種人是萬萬不能容忍的,正巧我跟你們府尹大人熟,方才還被此人騙了好多錢,我必須得跟你們一塊去作證指認他。”

相面的絕望的眼神望着天,“蒼天吶,來道雷劈死我吧!”

一聽說跟府尹大人熟悉,巡城吏不敢怠慢了,盡管上頭沒要求帶個證人去,但還是決定先問問身份,再酌情考慮。

“敢問這位娘子是哪家小姐?”

“我不是什麽小姐,秦将軍知道嗎?那是我男人。”

“……”

眼前站着的居然就是活生生的将軍夫人!巡城吏們震驚了,感覺她看起來更像是個騙人的。

不過當日出征的時候,葉将軍跟随秦将軍一起,許多人是看見了的,想騙人也不可能,何況誰有那膽子冒充将軍夫人,都說将軍夫人是個母老虎,不怕秦将軍追究,還怕真的将軍夫人打呢。

再說了,見過哪個騙子主動去官署的嗎?

“如此便有勞将軍夫人跟咱們走一趟?”

“那得了,走吧。”

于是葉長安就這樣跟着巡城吏去了官署,府尹大人一聽是将軍夫人來了,不知道她要做甚,一邊忐忑,一邊暗罵下屬不會辦事,抓個人怎麽還把将軍夫人牽扯進來了。

這可是長公主點名要抓的人。

府尹大人恭敬的跟她行禮,“不知将軍夫人大駕光臨,有何貴幹那?”

“府尹大人別跟我客氣,我是來作證的,這家夥騙了我的銀錢去,我現在非常氣憤,您盡管開堂審理,我旁聽就是,有需要我作證的,保證義不容辭。”

這個……府尹大人扯了個為難的笑,開什麽堂啊,這可是要直接下獄等着長公主來提人的那!

“将軍夫人有所不知,此人的戶籍身份還要詳查,依着下官對這些人的了解,他們一定會咬死不認的。”

葉長安挑了挑眉頭,“還要詳查?府尹大人的意思是說還沒有如實的證據就把人給抓了?”

“……的确有些不明确的地方,先把人抓來,也是防止他跑了嗎。”

“相面的,你有逃跑的意思嗎?”葉長安轉而問他。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相面的腦袋搖的像撥浪鼓,“我在這長安城過了幾十年,我能跑去哪啊你說,就這腿腳,跑也跑不快那!”

葉長安朝着府尹大人彎彎嘴角,“既然沒有确鑿證據,我看抓人抓的不合規矩,知道的是大人您盡職盡責,不知道的還當是您有胡亂抓人的毛病那,豈非壞了名聲。”

“是是,将軍夫人您說的是。”

“既然暫時沒有證據,那不妨先把此人交給我,我把他丢到兵營裏頭教育兩日,權當給您看着人了,你放心,人跑不了,我手上也留點餘地,等您什麽時候要人了,我再親自把他送來如何?”

府尹大人想說不,但是他害怕,将軍夫人連秦将軍都敢教訓,更別說他這幅弱身板,好漢不吃眼前虧,先把這尊佛供好再說。

“這還有什麽可說的,既然是将軍夫人開口要人,再如何下官也得點頭不是,就只求您千萬手下留情,此人至關重要,不能有閃失的。”

“大人您放心就是,那我這可就走了?”

“您好走。”

府尹大人痛心疾首的看着葉長安把人給帶走,一點招也沒有。

離開衙署後,葉長安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有些狼狽的相面人,“怎麽,今日出門沒給自己開開天眼,算出來有牢獄之災嗎?”

“有牢獄之災怕甚,這不是還有貴人嗎,貴人您心善,一定會得好報的。”

“呵,我謝你的吉言,崩啰嗦了,跟我去兵營走一趟吧,我現在看你,非常,可疑。”

葉長安不容他反抗,拎着他的衣領直接給拽走了。

“這位娘子,這位大人,這位大人娘子,光天化日的,這麽着拉拉扯扯的不合适吧?我這個腿腳去兵營什麽忙也幫不上啊……”

相面的各種反抗,無奈腿腳不靈光,力氣也不如葉長安大,一路拖拖拽拽,到底沒逃脫去兵營的命運。

而在相面的被葉長安帶走的同一時刻,暗中跟着他們的人便悄悄撤離,轉而去了井香。

161辦喜宴

長公主手中端着酒盞,有一搭沒一搭的輕酌一口,用來伴酒的不是樂侍們演奏的清音,而是宋小公子依舊不安的抽搭聲。

在葉長安走後,她就來了井香喝酒,前來彙報的暗探低聲與她說明方才之事,她聽完只是笑着擺手,“都撤了吧,以後這人就不用跟了。”

“是,長公主。”

暗探退下後,陌遙說道:“長公主,能否請你把盯在井香周圍的人也撤走,他們十分影響我的生意。”

“這些人在暗處,如何能影響到生意呢?”

“總在暗處的人都喪氣的很,如何會不影響。”陌遙輕輕拍打着不安的宋小公子,“你瞧,小孩子都能感覺到。”

長公主笑了笑,“怎麽,真把自己當人家舅母了,這可不是你陌遙的風格啊,你這樣倒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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