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19人贓俱獲

“阿姐!”此時,從門外跑進來一個穿着軍大衣的少年,已是比半年前又高了不少。少年臉頰被凍得通紅,然而神情卻是激動無比。

落旌驚喜地擡起頭,看見君閑的樣子不由得撲哧一笑:“君閑,你怎地今日就回來了,大雪凍了鐵路我以為你們還要在路上耽擱兩天。”

“是我一個人回來的,慕軒哥他要參加講武堂最後的結業考試,讓我別等他了先回來找你!”君閑強撐着精神解釋道。少年用力晃了晃腦袋,從懷裏拿出一個精致的長方形盒子,黝黑的臉頰上布滿欣喜的神情,然而鼻尖泛着不正常的潮紅,“阿姐,我今年被評上了講武堂的優等生,這是學校獎勵給我的派克鋼筆,我想把它送給你。”說着,少年将盒子打開,露出一支嶄新的鋼筆。

落旌眉眼彎彎地笑起來:“這是講武堂獎給你的,你給我做什麽?”

君閑急道:“阿姐你比我聰明會讀書,這根筆在你手中總比在我手中來的有用些。”

落旌見他急得滿頭大汗的樣子,便踮着腳摸了摸他的頭,笑:“行,我收下了。正好,我也有一樣東西想要交給你。”說着,她将君閑拉着坐下來,将那本血衣連同冊子一同交到他手中,“這兩樣東西我也保管了許久,今年你十四了,我想,也該是我将它交給你的時候了。”

君閑沉默下來盯着手中的東西,半響,幽幽問道:“阿姐,你這是什麽意思?”

落旌輕輕摩挲着手中的鋼筆盒子,微微一笑露出嘴邊的梨渦:“袁寒雲他派人來信說,再過不了多久,大伯就會從日本回北京一次,想來他——”

聞言,君閑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但是又在下一瞬黯淡了下去,如同煙火的綻放與隕落。落旌見他低下頭不說話,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問道:“君閑,怎麽了?”

君閑沉默了半響,終是眉目輕觸地問道:“阿姐,大伯就算從日本回來,你說他會認我們嗎?”少年只要一想到當初那個姨太太站在洋房二樓上用着蔑視的目光瞧着他們,而她塗了口紅的嘴裏說着難聽的諷刺話,他的心便像是被螞蟻撕咬着一般讓他無法忍受——

君閑有些無助地閉上眼,卻覺得頭越發地昏起來,胸口中湧上一股惡心。

原本以為君閑臉上的紅是被凍出來的,落旌皺眉看着少年病怏怏的神态,連忙伸出手探向他的額頭,才猛地發現他周身的溫度高得吓人。落旌俯身扶起他:“君閑起來到床上去,你發燒了。”

君閑強打着精神,搖頭說道:“阿姐,我沒事……我真的沒事。”

“沒事也給我躺到床上去!”落旌沉下臉,難得生氣地斥道,“你不過是去了講武堂上了一年多的學,便覺得自己是鐵打的了?若是真的從講武堂裏畢業了,那你還不覺得自己成了個金剛不壞之身?!”說罷,少女便将床上的被子給他蓋上。

“沒想到,我還是這麽沒用。”君閑烏溜溜的眼睛濕潤地望着落旌,“別說照顧阿姐,便是不給你添麻煩都做不到。”原來少年回來時為了省錢便坐在了火車的通風處,而在這種臘月天裏吹了一晚上的冷風,便是鐵打的身子也要倒下。

落旌将燒酒倒在了帕子上,細心地給少年貼在他寬闊的額頭上,聞言淡淡一笑:“你是我阿弟,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我照顧你,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也不知道一天到晚你這個腦袋裏都瞎琢磨了些什麽?”少女給君閑把了脈,又仔細地看了看少年的臉色與喉嚨,“你得了風寒,倒也不是什麽大事情,喝兩服藥便好了。阿弟你先睡一覺,我現在去給你煎藥,等藥煎好了,我便叫你起來。”

她剛要起身,卻不想被君閑拉住手。她回頭,只見少年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嘴唇一咧笑起來:“姐,你真的像慕軒哥說的那樣,當了一個醫生了嗎?”

落旌沉默了一下,她捏了捏他的手,眉目間帶着難以言說的認真與鄭重:“現在還沒有……不過阿弟,我想當一名醫生,想做一個真正有用的人。”少女抿嘴笑起來,“保羅神父和我說,醫生是一個很神聖的職業,他們能夠減輕人們的痛苦,甚至與死神病魔做鬥争将人們從鬼門關給拉回來。所以,阿弟,我想成為一個這樣的人……這樣一個有用的人。”

君閑笑着,嘴唇像是幹涸的土地般裂了口子,可卻仍然影響不了少年的沉穩俊朗,只見他點頭說道:“阿姐,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實現你的理想的。等……等咱們找到了大伯離開了這裏,阿姐你一定可以當上醫生的。就算大伯不認我們,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實現你的理想……”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變成細小的鼻鼾聲。

落旌眼睫微顫,她轉過頭卻見少年已經疲憊地昏昏睡去,而手上緊緊攥着的仍是被血衣包裹着的小冊子。她說不上心頭是什麽滋味兒,就像期待了糖果太久的孩子,當有人真正拿着糖果放到他們面前時,也許會更加不安。少女彎唇笑了笑,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按照藥房将藥抓進藥罐中,卻發現了藥櫃中麥門冬和貝母不多了,落旌決定去藥鋪一趟可是沒等她推開門,門就被人‘砰’地一聲大力推開了。落旌不禁踉跄着倒退了一步,皺眉看向來勢洶洶的劉嬸和管家他們。

劉嬸對着落旌不屑地哼了一聲,而一旁的翠雲将頭埋得低目光閃爍,管家沉下臉對着身後的家丁說道:“仔細地搜。”身後的家丁和仆婦應聲而動,不過轉眼的功夫便将藥爐翻得亂七八糟。

落旌緊緊地攥着衣角,皺眉道:“管家,劉嬸兒,你們這是做什麽?”

管家搖了搖頭,而劉嬸眼角眉梢帶着顯而易見的刻薄惡意說道:“前些日子,大少爺送了夫人兩對翡翠麻花手镯,今早因為大夫人房中進了老鼠,夫人受驚摔碎了手上帶着的那對玉镯子,便叫下人把另一對照出來。可剩下那對放在首飾盒中的镯子卻是平白無故地不見了,府中小姐奴婢的房間上上下下都找遍了,就差你這間藥爐了。”

在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中,落旌忍着心中怒氣,冷冷說道:“劉嬸,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你現在的意思是那個偷了镯子的人,是我?”

劉嬸嗤笑了一聲:“這個年頭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你這個掃把星心裏面藏着什麽花花腸子?何況,翠雲和紫堇兩個丫頭都說看見你在給夫人把脈時,對着首飾盒子左瞧右瞧地,總是一副手腳不幹淨的下賤樣子!”

落旌被她嘲諷的語氣氣得渾身發抖:“劉嬸,有證據嗎?如果沒有證據,就憑兩個人的一面之詞和自己的推斷就去懷疑去指責他人,你這樣做,不會太過愚昧了嗎?”

紫堇期期艾艾地開口說道:“落旌,其實大家都知道這,一次你弟弟之所以沒能參加結業考試就是因為還沒攢夠錢。其實你如果實在缺錢,大可以去跟夫人老爺說,犯不着……犯不着做這樣下作的事情!三小姐她自己都說……說親眼看見你曾偷偷摸摸地從夫人房裏出來過。”

“我沒做過的事情我不會認!”落旌紅着眼眶大聲道,“君閑才剛剛回來,根本就沒來得及告訴我那些他在講武堂中發生的事情!對沒錯,我們當年确實是因為走投無路才賣身給段府當下人,可是并不代表我們會去偷!——”

只聽‘啪’地一聲響,将落旌後面的話徹底給打斷了。劉嬸手中拿着剛被搜出來的手镯,冷笑一聲看向被她一巴掌打在地上的落旌:“死到臨頭還嘴硬,我看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下賤的人,始終都是下賤,不管讀的了多少聖賢書,認得多少字,講得了多少大道理,到頭來都是賤骨頭!”說罷,她将放在爐子上熬着的藥連着罐子一同摔在地上,滾燙的藥汁濺上落旌的小腿上,雖是隔着一層冬衣卻仍讓落旌疼得尖叫一聲。

落旌疼得倒抽着氣,眼眶猩紅,倔強說道:“我沒偷東西,沒偷就是沒偷!”

劉嬸被她的眼神看得冷不丁打了一個顫,她悻悻轉過頭對管家道:“哼,做賊拿髒、捉奸成雙,我看這小賤蹄子臉皮也真是厚,連偷的贓物都被搜出來了,還嘴硬得不肯承認!”

管家嘆了一口氣,接過那副翡翠麻花手镯仔細地瞧着,确認是大少爺送給夫人的那一對才說道:“落旌好歹在府裏做了那麽多年,這個孩子是個什麽樣的心眼大家也不是不清楚,也許……也許有什麽隐情也說不定呢?”

“霍管家這樣說,是覺得我看錯了,又或者是有人故意将镯子從我娘那裏偷了栽贓給李落旌,是嗎?”聽到這樣嘲諷的話語,落旌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氣,擡眼朝說話之人看去,卻看見段式筠那雙眼睛裏仿佛有兩條吐着芯子的蛇,帶着嫉妒諷刺不甘與狠毒,而少女那高高在上的神态真是像極了當初在上海洋房中那個打扮得珠光寶氣的姨太太。

衆人低頭對邁進屋裏的段式筠行禮道:“三小姐好。”

霍管家笑了笑,向少女解釋說道:“三小姐誤會了,我的意思是畢竟這一副镯子不是小事,我是擔心老爺如果知道了這件事,恐怕……”

“所以,就放任一個小偷在我們家裏嗎?”段式筠冷笑一聲,一把将那副翡翠麻花手镯搶過來,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落旌,“霍管家難道不知道大哥送我娘的手镯有價無市?現在人贓并獲,你以為你保得了一個偷東西的家賊嗎?”

“我說了,镯子不是我偷的!”落旌撐着自己站起來,下一刻卻被一旁的家丁反剪了雙手用繩子綁了起來。段式筠遞給紫堇一個眼神,紫堇抖着身子指着落旌說道:“霍管家,我……我親耳聽到,落旌跟她弟弟說,等攢夠了錢,就要找個機會離開……離開這裏。”

“當初被段家收留,卻想不到我們收養了喂不熟的狼,最後倒是反咬了家裏一口!”段式筠冷笑了一聲拿着镯子離開,回頭喝到,“娘因為這件事被氣得喘不過來氣,霍管家,現在你還不趕緊帶着小偷到我娘面前去領罪?”

霍管家沉默了半響,終是嘆了一口氣,揮手說道:“帶走!”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一周,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日更。

開心嗎?驚喜嗎?因為我終于有榜單了啦!(老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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