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21斷指連心

“落旌有那麽好的醫學天賦,如果毀了她的手,你就是毀了她這一生!”

“雖然家賊固然可惡,可是砍去一只手……”張氏閉上眼睛,手裏轉動着檀香佛珠,“只是咱們這樣做,會不會有些過了?”

然而一旁的式筠聞言麻木地嗤笑一聲,慢條斯理地說道:“對啊,那個丫頭有着楚楚可憐的外表,招人喜歡的性格,聰明靈活的頭腦,還有了不起的醫學天賦。”可是,下一秒她卻話鋒一轉,“就是這樣一個擁有這麽多天賦的女孩子,卻像是故事中農夫與蛇中的蛇一般,擁有惡毒的心腸反咬了農夫一口。一個恩将仇報的人,即便擁有這樣的天賦,那這種天賦不要也罷!”

聞言,式巽生氣地皺眉:“三姐!”

而張氏睜開眼,在自己女兒的話裏沉沉地出了一口氣:“既然如此,管家動手吧。”

“娘!”式巽急得哭出來,可是卻并不能改變其他人的決定。

霍管家糾結地答應了一聲是,給身邊的家丁使了一個眼色,而那家丁便去取了一板斧,另外兩個下人則合夥将掙紮的君閑拖到一旁。落旌渾身打着哆嗦,一雙杏眼驚懼地看向霍管家,只聽他說道:“落旌,你也別怪我,我只是奉命行事。”

“我真的沒偷東西!”落旌看着自己的右手,雖然指間有繭可是手指纖長,她擡眼冷冷地看向玩味笑着的段慕鴻,倔強地紅着眼說道,“別說是砍去我的手,便是你們要了我的命,我也不會承認這份莫須有的罪名!”

一個家丁扳着落旌的肩膀,另外一個粗魯地将她的手腕掰出來,霍管家糾結地朝執着板斧的家丁輕輕點了點頭——落旌絕望地閉上眼,少女緊緊地咬着牙,警告着自己,無論如何哪怕疼死都不能讓別人看自己的笑話!

“不不不!不、不要!!——”君閑嘶吼着,雙目猩紅。而下一刻,發着高燒的少年一把掙脫開兩個家丁的桎梏,一頭撞向正舉起板斧的那個家丁。板斧被摔在地上,發出令人膽寒的一聲铮铮響聲。迅雷不及掩耳地,少年一把從地上抄起那把板斧指向衆人,引得一片驚慌。

張氏驚慌失措地叫道:“他這個瘋子!來人快、快捉住他!”

霍管家使了個眼色讓家丁一把拖住落旌,他對瘋狂的少年皺眉說道:“放下板斧,君閑你還小,別為了這麽一件事情就毀了你自己的大好前途!如果在段府傷了人,就不只是一件偷竊這種事情了!到時候,不管老爺再怎麽看重你也不能保你了!”

“君閑,別做傻事情!”落旌被人扼住脖子,她看着瀕臨瘋狂的少年急道,“他們要砍我的手就砍去,可你不能出事情!阿弟!”

李君閑卻是恍若未聞,少年手拿着板斧直直指着張氏,他喘着粗氣咬牙說道:“我們沒偷東西沒害過人,我們沒做過的事情絕對不會承認!那镯子到底是不是我們偷的,你們這些人心裏一清二楚!你們要交代,好,我今日就給你們交代!但如果你們誰要是再敢動我阿姐……這輩子只要我李君閑活着,我跟你們段家死磕到底!”

張氏又驚又懼,怒斥道:“李君閑,你現在這是在威脅我嗎?!簡直越來越放肆——”她的話音落,便猛地捂住自己嘴巴雙眼睜得極大,而耳旁是女眷們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君閑!”落旌像是承受不住一般,崩潰地嘶聲尖叫起來,而那撕心裂肺的叫聲就像是用鞭子狠狠地抽打在人們的心髒上。少女無法掙脫身後人的桎梏,只能緩緩地狼狽跪在地上。眼淚從她那雙好看的杏眼裏狠狠地砸下來,連她的靈魂都在跟着少年的傷口一同蜷縮顫抖着——

那是與她相依為命的少年,是她從小就疼着寵着跟娘發誓要保護的阿弟!可那個發燒病重的少年就那樣半跪在殘雪鋪就的青石磚上,顫抖地捂着自己手上的傷口,地上躺着的,是刃上染血的板斧還有少年左手斷落的尾指!

凄豔的鮮血,泥亂的青石,疼痛的少年以及無能為力的自己……都統統變成了落旌對于這座深宅大院最後的記憶。

“簡直……簡直就是荒唐!”張氏回過神來氣道。式巽顫抖着手指,不敢置信地看向氣急敗壞的張氏和冷眼旁觀的式筠,哭道:“滿意了嗎?你們現在滿意了嗎?我的母親,我的姐姐,我的長兄,你們一個個都變成了把人逼到絕路的劊子手!”

張氏皺眉,轉頭瞪着少女道:“式巽你這丫頭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們兩個下人自己做錯了事情,難道不應該受罰嗎?他們偷了東西,我沒有把他們交到警署已經是仁至義盡!”

“他們到底有沒有做錯事情,你們心裏一清二楚!”式巽看向式筠和段慕鴻,雙目泛着淚光,“難道,一副镯子,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就值得你們這樣咄咄逼人,甚至把別人往死路上逼嗎?”

式筠一把推開她:“那也還沒輪到你這個吃裏扒外的丫頭來教訓我!”說完,她冷冷地看了一眼被人壓着跪在地上哭泣的落旌,不滿地哼了一聲轉身離去。段慕鴻嗤地冷笑一聲,搖頭說了一句‘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也跟着一同離開。

見着兩人的背影,張氏微不可聞地皺眉,手裏轉着佛珠對管家冷冷吩咐:“把李落旌關在柴房裏,李君閑先帶回去包紮傷口,其他的事情等以後再說!”見式巽還想說什麽,她冷冷說道,“這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式巽你別不知道天高地厚!”說罷,她冷眼看着庭院中狼狽的一幕,眼神輕撇狐疑地看向段式筠和段慕鴻離去的方向。

回屋後,張氏皺眉問着身旁的丫頭:“翠萍,我的房間裏為什麽會出現老鼠?何況,現在是冬天,又哪裏來的老鼠!”她素來愛幹淨讨厭蛇蟲鼠螞這類東西,身邊伺候的丫頭不是不知道,怎麽會在房中養了一只那麽大的黑老鼠。若不是因為她猛地看見了,一旁的式巽也不會驚慌失措到打碎了她手腕上的镯子。

翠萍攙着她,連忙撇清責任地說道:“不是大夫人房間裏的老鼠,那老鼠比尋常的還要大上一倍,一看就知道是田間的野鼠,應該是從外面溜進來的。”

“溜進來?”張氏側過頭看向翠萍,目光驚懼,“那只老鼠從哪裏進來的?”翠萍被張氏的目光看得低下頭:“回夫人的話,聽下人們說應該是從廚房中溜進來的。在老鼠溜進來之前,奴婢還看到張嬸在外面探頭探腦的,似乎……應該是在找那只老鼠吧。奴婢愚鈍,不敢妄加揣測。”

張氏怒道:“那只鼠呢?”翠萍惶恐道:“夫人您忘了嗎,當時您和三小姐吓得尖叫起來,三小姐怕得不行,便讓身旁的紫堇捉住扔了去。現在估摸着已經拿去丢掉了吧。夫人,怎麽了?”

“去把三小姐叫到我房中來,別驚動任何人。”張氏閉上眼強自按下不安的心緒,“還有……看好了李落旌,別讓她給跑了!還有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給她吃的!另外,也找人盯着紫堇、翠雲還有張嬸三個人的動作,動作小心一點,別讓其他幾房的人知道。”

翠萍打了一個哆嗦,連忙說了聲是便邁着碎布離開了。張氏閉眼坐在椅子上,檀香氣息素來有鎮定人心的功效,可此刻她聞着心卻越來越慌亂。聽到自己女兒的腳步聲,張氏睜開眼,眯着眼睛地掃視着眼前魂不守舍的式筠,半響,冷着臉問道:“式筠你哭什麽?!”

式筠慌亂地摸着臉,才發現早已害怕得淚流滿面。她慌亂地撲通一聲跪下來,撲向張氏的大腿哭道:“娘,我心裏慌得很,不知道該怎麽辦?大哥說這樣子就可以除掉李落旌,可是現在、現在鬧成這個樣子……娘,你幫幫我!”

只聽啪地一聲,張氏給了式筠一個清脆的耳光,張氏痛心地看着段式筠,怒極而斥:“你鬼迷心竅了嗎?段家的女兒跑去栽贓一個丫鬟,若是讓其他人知道了,你讓我跟你爹的臉往哪裏擱!”

式筠捂着臉,一雙眼睛腫得不成樣子卻還是嘴硬說道:“我沒做錯!李落旌和她弟弟早就一門心思地想離開段家了,而要幫她的,是寒雲哥!娘,寒雲哥是真的喜歡她!”說着,她捂着臉頰淚水沾濕她手指尖被捏得皺巴巴的書信,“這都是老天對李落旌的報應,不關我的事!”

張氏總算是徹底明白了,女子氣急之下抓着段式筠的肩膀:“你還有臉哭!早些時候你若是給我交代了,我随便找人把那個掃把星嫁出去,也不至于鬧到這種荒唐的地步!你爹有多看重他們姐弟倆你不是不知道,落旌有多護着她弟弟你也不是不知道,如今李君閑斷了手指頭,他們姐弟兩個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式筠,你把來龍去脈給娘講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段慕鴻他到底讓你做什麽了?”

段式筠被張氏的語氣吓得懵住了,一五一十地将如何跟段慕鴻串通,如何讓劉嬸将老鼠放進來又如何栽贓給落旌的事情給張氏講了。雖講得颠三倒四,可講完後她才驚覺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麽!段式筠害怕地看着張氏:“娘,爹……爹他如果知道了,他肯定不會饒過我的!”

張氏狠狠地一拍桌子,氣道:“式筠你當真糊塗啊,你分明就是被段慕鴻當槍使!他堂堂段家大少爺,為何偏偏跟一個丫鬟過不去,他這是在害你害我們!慕軒喜歡李落旌那個丫頭,而段慕鴻借着你的手除掉她……他這分明是離間計!”

聞言,段式筠抱着張氏的腿,哭着說道:“娘,我真的是被氣糊塗了,只要一想到寒雲哥可能會娶李落旌我心裏就像是火燒火燎得疼!娘你救救我,救救我!若是李落旌和李君閑死了,憑爹的性子,他一定不會輕易繞過我的!”

斑竹小屏風後的桌臺上陳列着一尊象牙石雕成的觀音像,而那玉質的雕像在煙霧缭繞下越發帶着悲天憫人的神态。

張氏沒能生出兒子,只能領養了和式巽同年出生的慕軒。偌大一個段家,只有式筠和式巽是她親生骨肉,又哪裏有不疼的道理。張氏扶起式筠,眉眼中閃爍着決然狠意,小聲說道:“段慕鴻和你那兩個丫頭加上劉嬸,一個是主謀三個是幫兇,事情抖出來了大不了魚死網破,所以式筠,這件事情不能再讓其他人知道了。”

段式筠眼淚汪汪地看向張氏:“那……那李落旌和她弟弟呢?”

張氏抹去少女臉上的眼淚,神情凝重地說道:“李君閑現在發燒病重加上斷指之痛,尚不足為懼。李落旌被我命人關在柴房中,她身上有傷沒有吃的喝的也沒有穿的,你說這樣冷的寒冬天氣,一個受傷的女孩子又可以熬過幾個晚上呢?”

“最多、最多兩三個晚上……”段式筠怔怔地喃喃道,而她的眼神裏燃燒着名為嫉妒的瘋狂,“最多不出三天,她就會死掉了……名正言順地死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就是李君閑和段慕軒鬧掰的一個最大的原因。

落旌會怎樣呢?她和君閑應該怎樣度過這一個難關?(感覺自問自答好搞笑,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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