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
了專門跑腿磨墨的。
在三少爺眼裏她的知識水平更為堪憂,普通小厮是沒有讀書的機會的,基本上除了幾個少爺小姐眼前的,都是文盲。林殊之前也是在公子跟前伺候茶水的,沒機會學些什麽。
所以,她被文盲得有理有據。
三少爺教四少爺的時候便讓她在一旁看着,林殊對這些策論啊經義啊毫無興趣,徹底發揮了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的精髓,走馬觀花地看着,不知道被敲了幾回腦袋。
最後公子也不逼她了,讓她去後頭随便找本書看。
林殊眼前一亮,忙不疊地滾過去了。
三少爺也知道他操之過急了,這人字還沒認全就要她聽課,的确為難了些。
只是要他教這傻小子識字,又實在難為他自己。索性不管了,專心教起四少爺來。
林殊從書架上取出一冊一冊的書,翻兩頁便放回去了。公子博學,每本書上都有許多注析。可惜都是些生澀難懂的,林殊沒有興趣。
蹲在地上找找最下面那層,卻意外地看到了幾本話本,一打開,竟然也有注記!
比方說那文段是對相府小姐的外貌描寫,注析就是“如此樣貌南轅北轍之人,平生未見”。
又比如說描寫書生複雜心理之時,注析就是,“若汝省下此等做夢光陰,兒孫遍地矣”。
再比方說描寫小姐為書生自挂東南枝時,便批道,“恐明年攜新婦為卿上墳。”
林殊看得津津有味,差點笑出聲來。偷偷看一眼公子,發現他正認真地教着四少爺,側臉一如既往的俊朗。林殊便安下心來,繼續看着話本。
最底層可是一長長的一排呢,沒想到公子竟然有這種愛好。不過可惜的是公子只注析了幾本,并不是一長排都寫了。
四少爺直到吃晚膳才走。
林殊看得入神了沒有發現,蹲在一邊看得津津有味,還不時無聲地笑上一笑。
三少爺瞥了那書殼一眼便知道是什麽書了,也不惱,那些注析是他早幾年無聊之時所寫,沒什麽見不得人的。
只是有些意外林殊竟然都看懂了,雖然是才子佳人的通俗話本,但是裏面的字還是有一定難度的。
吃晚膳時,三少爺問了出來,“阿呆可都看懂了這些字?”
林殊便道,“平日裏看公子寫多了,自然就認得了一些。”
三少爺自然是不信她這套說辭的。但也只是看了她一會兒,沒有再問下去了。
林殊松了一口氣 。
好處也是有的,就是終于不把她當做文盲來看了,每日四少爺來,便叫她一邊看書去。
胖胖的四少爺對這個三哥的伴讀是很有好感的,因為每次叫她旁聽,被罵的就不會是他了。所以他對林殊的離開表示十分不開心。
這一日送走四少爺後,公子站在書桌前開始練起了字。
林殊剛把話本放回去就聽到三少爺叫她,忙繞到前頭去。
“阿呆,你覺得自己笨麽?”三少爺開口就是一句。
林殊一聽愣住了,這算啥?
看着三少爺,林殊有點懵,“還……還不算吧。”
“不但不傻,還有一點小聰明。”
三少爺第一次肯定了她的智商,讓林殊有些受寵若驚。
“但是,還不夠聰明。”三少爺話鋒一轉,“你可知有時候,小聰明甚至還比不上天資愚鈍的?”
林殊一個激靈,暗道三公子果然是要秋後算賬。
“在比你聰明許多的人面前,還是收斂起來為好。”
林殊心知他在說她磕頭那事,有些臊得慌,微微紅了臉,吶吶地開口,“公子教訓的是……”
三少爺又道,“阿呆可是好奇那人是誰?”
林殊點點頭。
三公子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萬般不可招惹之人。”
林殊除了點頭也不能有其它反應了。只是心下有些吃驚,公子的母親是國公府出身,父親乃正二品大員,又有一個貴妃姐姐,可謂身份尊貴得不得了,卻對一人如此忌憚……而且,還得叫他老師。
那位季大人是什麽來頭?
公子見這小子知錯了,也沒為難她,不過該罰還是得罰,拿了本《辭海》放在了她面前,表示他不急着要,讓她慢慢抄。
林殊:……
公子你還是打我吧。
作者有話要說:
☆、寫字
這一日,書齋裏又多了一張小幾。
公子在書房時也不要她伺候了,叫了另一個小厮來做那些磨墨的活,林殊呢,只有老老實實抄着《辭海》。
她拿毛筆的姿勢勉勉強強過關,畢竟讀書時也上過幾堂書法課。公子看她像模像樣的,還略微有些稀奇地挑起了眉。
林殊勾起嘴角,小臉上有那麽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不過這笑還沒完全勾起,便被公子拿書卷起來打了手,她條件反射地縮手,擡頭看他。別說,還挺疼,留了一片紅印。
“五指執筆,按、壓、鈎、頂、抵,你做到了幾個?”
林殊乖乖地低下頭來。
公子嘆了一聲,從她面前走至身後,高大的身影低下來,握住了她的那只爪子,林殊這個身子還沒長開,小的很,他一低下來就和把她整個人都罩住了似的,人小,手也小,輕輕一握就能包圓了。
林殊吓了一跳。
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連帶着胸膛,有一種奇異的震感。林殊被他抓着手,一個一個指節地摁到筆杆上。
“中指緊挨着食指,鈎住筆杆……無名指緊挨中指,用第一節指甲根部緊貼着筆杆頂住食指、中指往裏壓的力……”
公子似乎不覺得有些什麽,林殊偷偷擡眼看見了他認真的神色,當真嚴肅得很,只好認命,老老實實地學了起來。
“小指抵住無名指的內下側,幫上一點勁。”
“五個手指力量均勻地圍住筆的三個側面,使筆固定,手心虛空。”
公子轉頭看她,問道,“學會了麽?”
“公子,會了。”
林殊擡起頭來看他,一雙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倒印着他的影子。
三公子一愣,突然有些不自在起來,清咳了兩聲,松開她的手,直起身子,“勤加練習,抄吧。”
林殊點點頭,照着三公子剛剛教的慢慢抄了起來。她寫不慣繁體,用的又是不熟悉的毛筆,就格外慢一些。
三少爺攤開一本游記看了起來,卻不知為何,原本最放松的游記都看不進去一個字。
腦海裏莫名不停想起那對亮晶晶的招子,三少爺無奈地放下書本,看着坐在小幾上一筆一劃地抄着書的小家夥,頗有些苦惱地擡手按了按眉心,然而一擡手,便又想起那只軟軟的爪子,瞬間又頓在了半空中。
末了,又忍不住把手指收攏,觸了觸指腹,那溫軟的感覺還停留在手心。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之後,三少爺一臉見鬼了的表情。
真是中邪了。他無奈地想。
林殊抄得手疼得要命,直到四少爺來了,三少爺才放她去看話本。
春闱的日子越來越近,四少爺的胖臉就越來越蒼白,那緊張樣兒,真讓人擔心他一入場就會暈倒在考席邊上。
三少爺都不忍心罵他了。
春闱近了,司成館也要開學了,三少爺雖然考了解元,但是在秋闱之前還是要在司成館裏好好呆着的,三公子也挺樂意,司成館藏書汗牛充棟,又有幾位意趣相投的同袍,比待在大象居有意思多了。
拜訪三少爺的人多了起來,一天也要來個兩三波,聊一些詩畫經義,或者請三少爺指點文章。
每每這時候林殊便在書架後的小幾上抄着那本《辭海》,她這毛筆字變好了,終于不像原來那麽磕碜了。
林殊最近也有些煩惱,那日大哥托她問的事,她一直沒有對公子問出口。
公子最不喜歡這些亂七八糟的裙帶關系了,因着這個,一開始她就在大象居裏當了一年多的灑掃雜役。
或許是覺得她是個可用的,亦或許是突然良心發現,覺得叫一個八九歲的小孩兒天天舉着比自己還高的掃把掃來掃去有些過分,這才提了她做跟前伺候茶水的。
公子雖然嫌棄她,但是對她很好,她不想讓公子生氣,躊躊躇躇一直沒問出口。而嬸嬸一家的囑托她又不能不顧,人不能忘恩不是麽,畢竟怎麽說她這差事還是嬸嬸幫忙弄到的。
簡直為難死她了。
“公子。”林殊看見那幾位來拜訪的人都走了,這才從書架後面走到三少爺面前,把今天抄好的放在書桌上。
三少爺拿起檢查了一下,對她進步飛快的字還是十分滿意的,但是嘴裏卻沒有一句好話,“頗有你家少爺的風姿啊。”
林殊躊躇了一下,好一會兒才開口道,“少爺,小的有件事想與您說。”
“嗯?”三少爺擡頭看了她一眼。
林殊轉過眼盯着一邊的硯臺,不去看他的眼睛,小聲說道,“咱們院裏可還缺人手?小的家裏有一個弟弟叫林海,很機靈……” 她的聲音低下去了。
三少爺看着她的側臉,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甜甜的香味,就是那天他吃的糖栗子上的那種,很勾人食欲的香味。
他一時出神,沒有注意林殊在說些什麽,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林殊沒想到公子竟然答應了。有些不确定地問,“公子,真的麽?”
三少爺回過神來,“啊?什麽?”
林殊:……
“那個,人手啊,暫時不缺的。” 他反應過來,“不過管家那兒下月要新進一些人手往浣花院去,應該可以。”
浣花院?也是,二老爺的小公子到了入學的年齡,需要一些陪着的人。
林殊連忙朝三公子道謝。
三公子臉色早就恢複了常态,笑道,“若真要謝我,不如趕緊将那本《辭海》抄完。”
林殊:生無可戀。
不過最近她抄得的确賣力多了。公子和人談事時如果要記錄一些東西,可不就是書童在一旁抄?她抄不了,還要公子另找人待在一旁,着實麻煩。看來,還是先把字練好為上,最好,練得比公子那手破字好看。
林殊悄悄勾起了嘴角。
這一日林殊去庫房替公子挑一些上好的宣紙,遇上了四少爺院裏的富安。富安和她一批進府,交情一向是很好的,這人也仗義,若有什麽幫得上忙的,便不會推辭。
林殊把他拉到一邊,低聲道,“你可知浣花院那位小主子?”
四少爺和二老爺家的幾位走得比較近,按理說富安應該知道得多一點。
富安有些奇怪,“浣花院?浣花院哪有什麽小主子?”
“就是那個,小公子啊……”
“嗨!小公子哪裏還是浣花院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夫人……哎,浣花院哪裏留得下人,小公子是要放到二夫人膝下養的……”
“那浣花院要的人……”
“你是說馬上要新進的一批?肯定是到二夫人的錦容居了。”富安瞥了林殊一眼,“兄弟啊,有親戚要進來?”
林殊知道瞞不過他,便點了點頭。
富安搖搖頭,“勸勸,別來。二夫人那兒不好去,咱們奴才是不能亂編排主子,但是大夥兒心裏有數,府裏有兩個地方去不得,一是二老爺的房裏,而是二夫人的院裏。”
林殊心下一沉,心知這事兒成不了了,便點點頭,
“多謝富安哥了。”
“咱兩誰跟誰啊,又不是多大的事。”富安擺擺手。
和富安告了別,林殊選了宣紙便回大象居了。
她是實在不能讓林海小弟往火坑裏跳,錦容居規矩多,新人往那兒受罰的多,她知道和她同時來那批人,也有運氣不好分到錦榮居的
,現在都沒有音訊了,不知是發買了,還是……
她剛來時有個玩的好的丫鬟叫秋晚,名字很好聽,有兩個酒窩,笑起來甜甜的,聽說是不知因為什麽惹惱了二夫人,被拉出去打了二十大板,小姑娘身體不好就這麽走了。
她不由得嘆了口氣,趕緊往大象居裏趕了。
作者有話要說: #求總督大人的心裏陰影面積#
話說作者菌熬夜把前面都修改了一遍,第三章第四章東廠腿王出廠的部分有大不同喔,以前看過的小寶貝們要不要再翻翻?(*  ̄3)(ε ̄ *)
順便留個爪印咋樣啊ヾ(?°?°?)??
☆、談話
林殊沒有找到回去的機會,便托前院負責采買的王會帶個口信給嬸嬸家,說是沒有合适林海弟弟的活兒,想到嬸嬸一家肯定會留意最近府上的動靜,又加上了一句,錦容居規矩嚴,不是好去處。
林殊覺得大哥應該會懂自己的言下之意,便沒有再往下說了。
司成館上元節剛過便要入學了,今年的上元節燈會林殊去不成,吃了元宵便馬不停蹄幫公子打理一些書冊來信,準備去書院了。
四少爺農歷二月九就考試,三少爺一去書院,四少爺便慌得很,這夜也沒心思去燈會,家宴完了便拉着自家三哥問東問西,到深夜還舍不得離開。
三少爺有些忍無可忍了,克制地提醒了一聲,“四弟,已經到亥時了。”
四少爺嘴唇抖了抖,一雙圓眼睛泫然欲泣,“三哥務必要救我,上不了榜父親會要了我的命……”
三少爺冷酷地說道,“再不回去,母親會打斷你的腿。”
四少爺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那蔫巴巴的樣子活像霜打的茄子。林殊在一旁暗暗發笑。
卻見三少爺腦袋後面仿佛長了雙眼睛似的回望過來,她趕緊正色。
“這幾日忙,忘記檢查了,《辭海》抄得如何?”三少爺淡淡問道。
林殊:……
真、躺槍。
去書院的前一日,大老爺派人叫了三公子去書房。
身居尚書之位,機要繁多,就算是年假,也要不斷迎來送往,難得有閑。大老爺對府裏的事物過問不多,若說關心,自然比不上兩位大公子在時。
那時大老爺還沒當上尚書,清閑很多,便與兩位公子最為親近。可惜兩位大公子一位早逝,一位外放,都不在府裏了。
但若說看中,那自然是對自己的三子最為器重。三公子從小就有神童之名,聰慧過人,大老爺最為滿意,可以說是悉心教導,三少爺自然也不負衆望,年紀輕輕便有麟才之像。
大老爺時常與他商議朝政,三公子才識卓遠,常有一些獨到的見解,又心細如塵,對大老爺而言是一不可缺之助力。
只是這看中歸看中,父子之間,終歸是缺了一分溫情,不像是父子,亦不像是長輩與晚輩,倒更像是盟友。
“父親。”林晟睿行了一禮,林克己眼皮都不擡,只淡淡應了一聲,将桌上厚厚一沓書信推到他面前。
林晟睿拿起來拆了兩封,看了看,擡頭問道,“父親這是?”
林尚書敲了敲這沓信封,“這只是一部分,剩下的,一日之中盡數被毀。派人出去查探,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林尚書頓了頓,“這些信件丢便是丢了,只怕落到有心人手裏大做文章……”
林晟睿神色淡然,似乎毫不意外,“父親可有對策?”
“自然,不過萬事具妥了,只欠一方東風。”林尚書意有所指地看着他。
林晟睿恍若不覺,依舊淡淡問道“父親心中恐怕早有計較,此時喚瑞安來,可是有事囑咐?”
三少爺林晟睿說話向來開門見山。
林尚書沉默了一會兒,也不繞彎子了,開口道,“臨安仿字之術,若是我三兒為第二,便無人敢占鳌頭,你可知我何意?”
衆人皆知林府才驚絕豔的三公子寫得一手驚天地泣鬼神的爛字,卻只有一兩人知道,那是因為從小便臨摹他人的字,足以假亂真,久而久之便失去了自己的筆鋒,下筆很容易看出端倪,故幹脆以潦草之姿示人。
林晟睿沒指望這件事瞞他多久,林尚書素有“探鴿”之稱,說的便是消息靈通,自己府上那點事,又如何逃得過他的眼線?恐怕只是存了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的念頭罷。
他沒有拒絕,抽出兩封信放入袖中便要告辭,林尚書卻叫住了他,“瑞兒。”
這是三少爺的乳名,不知已經有多少年沒有人叫過了。這麽一聲,倒讓他有了恍然隔世之感,然而只是一瞬便又恢複了常态。
“父親。”
林尚書嘆息一聲,面容有些疲憊,“瑞兒,你可知這林府有你大姐一日,便一日不能從這紛争中脫出?”
林晟睿沒有回答他,轉過頭從拐角處消失了。
這個冬天的雪終于要下盡了。
他望着滿眼的冷清的雪白,在回廊上停住了,久久不語。
他還記得牙牙學語時父親教過的第一句話,那便是:
忠義二字,必不敢忘。
- - - - - - - -
三公子在司成館有自己的單間,在水榭邊上,閑了就回這裏悠哉悠哉地看書,興致高了還會釣上一兩條錦鯉。
簡直是快哉似神仙。
公子是快将學業完成的人,自然不如剛進司成館的學子那般幸苦,只偶爾與夫子交流一二。
司成館的學子都是是貴子弟,而且要求嚴格,必須通過考核才可入學。
四少爺就是那些不學無術沒通過考核的,渣渣,只有待在林府的宗學了。
三少爺文才過人,又精通六藝,這是整個臨安都有名聲的,只是三少爺性子喜靜,除了相熟的幾位好友或者同門,是不會見的,不然恐怕他那大象居的門檻都能被來訪的人踏破。
不過司成館的門檻也快踏破了就是。
與三少爺交好的便有沈家大公子沈易真,國公府的魏小侯爺,還有西城華氏小二公子……皆是才驚絕豔之輩,幾人交游往來頗密,林殊見得最多的就是這幾位。
司成館的日子過得很快,林殊的《辭海》也抄了厚厚的一沓,因為一天至少要抄上四個時辰的書,本身林殊的字就有一些基礎,高強度的訓練下,這一手字也到了能見人的地步。
只是……
“阿呆,你這字也太過娟秀了吧?”公子看着她新抄的《辭海》道,“這字團在一起,筆畫太擠,太過小家子氣了。”
言畢便還特意拿了一本柳公權的字帖給她臨摹,
林殊悶頭應了一聲“是。” 心裏卻覺這是公子在增加她的課業負擔。
至于臨摹的效果呢,當然,最後也沒有效果就是了。因為林殊覺得她這一手“幼圓體”好看得不能再好看了。
不過,公子倒也就讓她開始做一些抄錄的活了。
這一天林殊正将抄好的冊子整理好,就見守門的阿樁進來了,神色有些焦急,“公子……”
“何事?”公子頭也不擡。
“是大皇子,大皇子來找您了!”
作者有話要說: (づ ̄3 ̄)づ╭?~留個爪印不好咩(?_?)
☆、來訪(捉蟲)
這下就連一向淡定的公子都吃了一驚,皺起眉頭來,問道,“殿下在何處?”
他話音剛落,就聽到了一聲脆生生的“小舅舅!”
來的是一個身穿玄黑色衣服虎頭虎腦的小子,不過和林殊差不多大的年紀,卻比林殊高了一個頭,生的是眉目秀朗,身後還跟着一個一身灰衣的侍從,想必是他身邊伺候的太監了。
林晟睿一見到來人便冷了神色,斥道,“胡鬧!”
大皇子連忙說道,“是母妃讓子峰給小舅舅送點東西來……”
他與這位小舅舅自小就親厚,從他自稱“子峰”而不是“本宮”就可以窺見一斑。只是這理由實在是太蹩腳了一些,就撓撓頭,叫跟着的那位叫小旗子的太監從包袱裏拿了一塊徽墨出來,以增加可信度。
林晟睿冷冷地看着他,臉色正确诠釋了什麽叫“我信了你的鬼話”。
大皇子還想垂死掙紮一下,“上個月新上貢的徽墨,品質可是一等一的好,太傅想要……都沒有給……”
聲音越來越弱,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三公子直接跳過他,目光看向了那個小太監,“小旗子,就是這麽伺候自己主子的?”
小旗子一開始進來就哭喪着臉,一聽這話就跪了下來,“國舅爺……奴才實在拗不過殿下……”
“若殿下有個好歹,誅九族怕是不夠的吧……”三公子語氣一冷,“回去自己領罰。”,又轉過來對大皇子道,“殿下身邊的貼身太監恐怕要換一個才好。”
大皇子乖乖點點頭。
他對自己的小舅舅是又愛又怕,愛的是小舅舅博學又樂意陪他說話,怕的是母妃太聽小舅舅的話,若是随口說上一句,便會被自己母妃念叨死。
其實這位殿下只是憋在宮裏太久沒出來了,實在無趣得很,這才出宮的,看舅舅什麽的,完全是順便而已。
林晟睿如何不知這小子的秉性,還是好好坐下來陪這位下了兩局棋,聊了聊宮裏日子,又問了問他的功課。
但是這位皇子一說到功課便開始大肆吐苦水,說那太傅多麽多麽地讨人嫌,又說太師多麽地不近人情。
一聽便是個皮得不行的熊孩子。
沒有人注意到,聽到他左一句太師又一句太師地叫着之後,三公子的臉色一點一點冷下來了。
不過是一介閹豎,掌東廠之權已是極限,卻讓堂堂一國皇子認其為師,當真是荒唐至極……
三少爺早年被貴妃娘娘接進宮時,季星河便已是太師之身,兩位小皇子開蒙便是季星河一手負責的,因為種種原因,那閹人竟然還給他上過兩堂課……着實諷刺。
林晟睿垂眸掩下眼中的那一抹陰郁。
這局棋當然是三少爺贏了。
三少爺下棋從不相讓,大皇子平日裏被讓得多了,偏偏就喜歡這種被殺得片甲不留的感覺,便嚷嚷着道要再來一局。
三少爺擺擺手,不願意再和他下了。大皇子興趣索然地吃着糕點,卻突然聽到自家小舅舅開口了,
“殿下這幾月還是不要再出來的為好,多陪陪自己母妃,別光想着自個兒無聊,殿下母妃待在宮裏都快十多年了,不是比您更無聊麽?”
大皇子想想也是這個理,但是皇家可沒有什麽心思單純的傻孩子,見小舅舅鄭重其事地提出來,便知道這回和那些不痛不癢的告誡不一樣了。思索了一會兒,心下便有了計較,答應得很爽快。
林晟睿看着大皇子似乎無憂無慮的面孔,嘆了口氣,長姐終歸是将這孩子養得太*安逸了,他可知,這朝堂之上,有多少人想要他的項上人頭?
這可不是前幾年波平浪靜的時候了。
雖然有一位皇室子弟應有的心眼,卻始終孩子氣太濃,太爽朗,太……勇敢。這樣好的性格品質,若是習武,說不定日後能成一員大将。但是 …… 沒有人會滿意這樣一位帝王。
上好的雪頂針尖吃到嘴裏,卻索然無味了起來。
這時,阿樁又進來通報了,“公子,您與魏小侯爺今日有約,這會兒快到時辰了,侯爺應該快來了。”
正好大皇子也準備走了,便告辭了。
林晟睿叫來一直待在後頭的林殊,讓她帶大皇子從後門走,這兩人第一次來司成館,司成館裏那麽大,走的又是後門,若是迷路了叫人撞上就不妙了。
說來大皇子也在小舅舅這邊見過這小書童幾次,因為林殊生得不錯,又和他同齡,對她印象還不錯。一路上問東問西的,林殊也很有耐心地回答了,态度恭敬而不失誠懇,很快就贏得了大皇子的友誼,并聲稱下次要向小舅舅把她要過來當他身邊的貼身太監。
林殊剛剛在室內聽着便覺得大皇子是個話痨,這一路來,還真漲見識了,又對自家公子能制住這個話痨産生了敬佩之情。
至于當小太監什麽的,她完全沒放在心上,只當是大皇子随口一說。
大皇子當然是随口一說,但誰知後來竟一語成谶,還從大皇子的貼身太監升到了東廠裏的二把手,這就不是人能預料得到的了。
“到了。”林殊在前頭把書院的後門打開,這裏平日人都很少來的。
後門有個小巷子,繞兩個彎便可以到大街了,聽了大皇子說有侍衛在街邊上等着,林殊便放心了,準備把這位送到街上找找侍衛就回去找公子複命。
從拐角出來,便看到巷口被一輛馬車堵住了。
那輛馬車是那種權貴人家常有的款式,不知為何卻讓大皇子愣住了,一下子白了一張臉,小旗子更是臉白得吓人,抖得跟篩糠似的,直接拽住了他家小主子的袖子,哭道,“殿下救救奴才救救奴才……”口齒不清了都。
剛剛被公子罰都沒這麽誇張來着,林殊咂舌。
卻見大皇子也喪了一張臉,“本宮救你,誰來救救本宮……”
林殊一頭霧水,這車裏怕不是有鬼吧?
作者有話要說: ~ 感謝休也小可愛的地雷ヾ(??▽?)ノ~
☆、智絕
這裏頭當然不是鬼,不過在縮成寒號鳥的主仆二人眼裏,比鬼還可怕就是了。
一只修長而略顯蒼白的手将簾子撩起,裏面玄色衣袍的男子從轎中走下,面如美玉,目若寒星。
他理了理衣袍,行了一禮,“大殿下,臣下來接您回宮。”
大皇子哪裏敢受他這一禮,趕緊扶起他,“太師不必多禮。”
小旗子見到那人就快哭出來了,連忙跪下磕頭,“提督饒命!提督饒命!提督饒命……”
這頭磕的,就不是林殊那樣了,磕在實打實的青磚上,聲音嘭嘭嘭地,聽得就讓人牙酸。
林殊行了一禮就趕緊縮在一旁假裝自己不存在,看都不忍往那邊看。
季星河瞥了一眼跪在地上那人,神色淡淡的,“小旗子?”
小旗子聽見提督叫他,趕緊擡頭,“提督大人,奴才,奴才……”
“去慎刑司吧。”
這輕描淡寫的語氣卻讓小旗子臉色更加慘白了,這下頭磕的比剛剛還起勁,一邊磕一邊告饒,都磕出血來了。
大皇子有些不忍心了,畢竟是他威脅小旗子讓他來的,就扯了扯季星河的袖子,“太師,罪不至此……而且是本宮強求的……”
“大殿下,微臣已經網開一面了。”季星河露出了那個标準的似笑非笑,眼角微微勾起,着實好看得很。
“慎刑司可是個好去處,不是麽?”
其他三人都心下一寒。
大皇子便不敢再為他求情了,抿着嘴,站在了一邊。
雖然季太師這句話和“饒你一命,你去死吧”沒什麽區別了,但是季太師說的話,就沒有收回去的道理。
季星河道,“起來吧。”
小旗子也知道求情沒用了,面如死灰地起來,站回了大皇子身後。
兩個人都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吧唧地爬上轎子了。
林殊正打算溜走,就見那季太師轉過眼來,“瑞安家的?”
瑞安是公子的表字,林殊不敢不答,連忙回道,“太師大人,奴才就是,大人可有何吩咐?”
“膽子還是一樣大啊。”他輕笑一聲,冷冽的眉眼都帶着笑意,“可知道什麽是真正的磕頭了?”
啥?林殊懵了。
他從袖間抽出一封信來,遞到吓傻的林殊面前,目光不動聲色地在她精致的五官上打了個轉,“替本官轉交給你家公子罷。”
林殊回過神來,正欲伸手,就見那位個子高得讓她仰望的太師大人微微俯身,那好聽又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下次犯錯,就這麽磕。”
他的眼角彎彎,露出了一個十分慈祥的笑。
林殊被吓得手指一抖,顫巍巍地接過那封信,也不顧什麽禮儀了,道了一聲“奴才一定送到。”趁着他起身的當兒,拔腿就跑。
季星河勾起了嘴角。
當真是個勇敢的孩子,就這麽跑了,也不怕被打斷腿麽?
林殊一路跑回了司成館,進了門才氣喘籲籲起來。逃跑一時爽,現在想起來卻讓林殊出了一身冷汗,但願下次再也碰不到這位季太師了……
要真像小旗子那麽磕……林殊想到小旗子磕完之後血淋淋的額頭,就不由得一陣寒戰。
幸好她的主子是只會罵人的三公子。
回到小閣,魏小侯爺已經和三少爺談起了事。
行了禮,公子只是點點頭。林殊便很有眼色地到一旁繼續沒有做完的工作。
手裏那封信不知何時被她握得皺了起來,她有點心虛地抹了抹那道皺痕,壓在了一邊。
那魏小侯爺與公子聊了許久才走,走時臉色不太好,形色也有些匆匆的。
三少爺嘆息了一聲。
林殊這才上前将那封信交給少爺,“公子,這是季大人讓奴才轉交給您的。”
“他來接大殿下了?”林晟睿并不見得吃驚。他深知那位提督的秉性,掌控欲驚人,若是大殿下在他手底下溜出去了他不親自出來的話,他便不是那個季星河了。
林殊把信遞了上來。又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三公子,當然,把自己被吓跑那一段省略了。
三少爺一拆信封,粗粗一掃,便知道何事了。
這季大人,當真是好手段。
他露出了一個諷刺的笑,看來,他父親的如意算盤要落空了,到省了他一番事。
林晟睿把信紙慢慢揉碎,“阿呆,收拾東西,我們可能要回府一趟了,過一段時間才能回這裏了。”
林殊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