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3)

頭,手腳麻利地收拾起東西來。

等主仆二人出了司成館,回到林府時,已經是申時了。

最忙的時候過去了,這幾日大老爺回府也早了些,現在已經在府裏了。

三公子簡單吩咐一聲,便去見了大老爺。

“老爺,三公子求見。”守門的童仆通報道。

林尚書皺起了眉頭,這時候他應該還在司成館,怎麽回來了?停下手中的筆,一擡頭就看見了自己的三兒子。

“進來。”

林晟睿行禮道,“父親。”

“何事?怎的從館裏跑回來了?”林尚書了解自己的兒子,此番必有事相商。

林晟睿将那封信遞上來了。

他翻開一看,心下不免是一驚,這正是遺失的那十幾封信件之一。當下便沉聲問道,“瑞安,這是何處來的?”

林晟睿答道,“季總督托人送來的。”

一聽這話,他面色一變,急急問道,“可還有其他的?”

林晟睿搖搖頭。

林尚書也是個臨危不亂的,當下沉吟一聲 ,“若是加急僞造一份,可還來得及?”

随即便叫了一旁的仆從過來,“吩咐下去,派人通知一下沈大人和魏大人,就說有要事相商。速度快些。”

林晟睿這才擡手叫住了那正欲往外趕的小厮。

“父親,不必了。”

“此番如此重要的信件丢失,父親就沒有懷疑過底下的人嗎?”

林尚書臉色有些陰沉,“沈大人與魏大人……”

“在利益面前,沒有盟友。”林晟睿對自己父親一向尊敬,今日卻再三打斷了林尚書的話。

林尚書沉默了。他為官多年,自然是不會盲目信任他人的,只是,自己多年的心腹,幾乎是一手栽培上來的,又有把柄握在手中……

恐怕,就連這把柄都讓那位解決了吧。

“最重要的一點,父親以為,這仿字之術,兒子是跟誰學的?”林晟睿露出一絲苦笑,“教兒子這些的,十分不巧,都是那位提督大人。”

所以一開始就沒有贏面。

林尚書嘆息一聲,少有的露出了疲态,神色頹然。

“去把你叔父叫來吧。”

“是,父親。”林晟睿拱手道。

臨退時,他的腳步頓了頓,“激流勇退,未必不是保全之道。”

“若是進退能由己……” 林尚書聲音有點沙啞,“瑞兒,激流勇退,這可就是你要的?”

“……”

“儲位之争,林家立場太明确,一旦傾覆,安有完卵?”

……

“瑞兒,你就這麽肯定必輸無疑?”

“大皇子心性不定,不是良君之選。”林晟睿臉色淡然,“再加上一個季星河。”

“在他未入宮之前,智絕冠京華的美譽,說的可從來都是季星河。”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兩更。。。照常九點左右

☆、林海

不多時,春闱就放榜了,四少爺勉強上榜,雖然挂在了末尾,但也是超乎了衆人的預料,不得不說一句三少爺教導有方,四少爺這個榆木腦袋都扳開了竅。

林府的氣氛為之一松。早兩日大老爺就告病在家,告病是假,被彈劾是真。大家都心知肚明,整日提着一顆心,生怕觸了哪位的黴頭。這喜訊傳來,府裏的主子才露出了一絲笑顏。

林殊不出意外得了一荷包的銀锞子,不過不是三少爺賞的,而是來報喜的四少爺特意給的。畢竟在他三哥這兒學這些東西,林殊也陪他挨罵了好幾次。

林殊從富安那裏打聽到今日便要篩選新人進府了,心中還是有些放不下,特意去了管家那兒瞧瞧,這一瞧,卻不得了了。

一堆丫鬟小厮裏,她一眼就看見了林海。

林殊顧不得生氣,連忙跑去了管家身邊,塞了塊銀子,“張管家,奴才家小弟在裏頭,奴才就說兩句話,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張管家掂量掂量那塊銀子,瞥了她一眼,示意她快去快回。

林殊憋着一口氣,找到了林海。

他們還沒開始選人,想當小厮的男童們都烏壓壓擠在一起。

她直接把人扯了出來,林海還沒反應跟過來就被她拉到了一邊,林殊壓低聲音有些氣急地道,“不是說不讓你來,怎麽又過來了?”

林海不過是一個八歲的小孩,被她這麽不分青紅皂白地拉扯過來,也有些氣性了,“就許你一個人在林府享福,就不許別人來了!”

林海甩開她的手,瞪着她。

林殊一聽這話,簡直要被氣笑了,“誰教你說這話的?”

“阿娘大哥都這麽說!你就是個白眼狼,家裏白養你了!”林海被她的神情激怒了,直接朝她吼了起來。

“閉嘴!”林殊氣得聲音都在發抖。

他一說出這句話就後悔了,看着林殊那樣子也有點怕,便安靜了下來。

林殊深呼吸兩下,平息了一會兒心緒,拽着林海就走到了管家身邊,絲毫不顧林海又開始哇哇大叫。

“張管家,奴才家這小弟是私自跑來的,家裏大人都不知道,這會兒指不定怎麽擔心,奴才這下要把這小子送回去,您看……”林殊把今天四少爺賞的銀子都放到張管家那兒了。

張管家瞅瞅林海,還是賣了林殊一個面子,畢竟林殊是三少爺身邊的人,誰不知道将來林府的當家人就是這位呢?

林殊謝過張管家,直接拉着林海出了林府,雇了一頂轎子,朝林家住的青沅坊駛過去。

一路上林殊都黑着臉,唬得林海都不敢再鬧騰了。

一到青沅坊,林海就狠狠瞪她一眼,一溜煙地朝家裏跑去,林殊付了錢,也朝巷子裏走去。

剛走到巷子盡頭,就聽到嬸嬸的聲音,“小海怎麽回來了?選上了麽?”

林殊腳步一頓,臉上的表情差點挂不住。

“都是林殊,都是他!不是他我就選上了,是他非要送我回來的!”林海對着自己娘親就繃不住了,哭了起來。

“憑什麽,嗚嗚,娘親,小海也想穿漂亮衣服,小海也想天天吃肉,嗚小海也想吃糖……”

嬸嬸趕緊安慰他,“小海乖,乖,不哭……”

林殊一開始的氣憤早就沒了,她不能和一小孩兒計較,但是一聽這話,便覺得自己的腳步似有千斤重,怎麽都邁不開。她站在院外面,張了張嘴,只澀澀地叫了一聲“嬸嬸。”

嬸嬸看向她的眼神都帶上了一點控訴。

這一眼便叫她手腳冰涼。

大哥在窗戶裏頭坐着,看到了便叫了一聲,“都進來說吧。”

嬸嬸應了一聲,半抱着小海就走進了屋裏,沒有看林殊一眼。

林殊在原地站了半天,還是走了進去。

大哥腿腳不便,就坐在一邊的椅子上。嬸嬸抱着小海,在一旁給他擦眼淚。

大哥見她進來便嘆了一口氣,“這事都怪我不好,小海哭鬧着要去,沒忍心就讓他去了。小殊莫怪大哥……”

林殊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也怨我沒說清楚……錦蓉園的主子……動辄打罵下人,小海年紀小,去了恐怕……”

“你騙人!”小海打斷了她,哭着吼了出來,“明明那個三公子就對你好得很,明明可以去林府享福的人就是我!”

林殊垂下了眸子。

大哥斥了一聲“小海!”

林海這才不說話了只嗚嗚咽咽地哭。

“小殊,我知道你為難,但是如果這樣,你看能不能先讓小海進府,再把他調到別的地方去?” 大哥斟酌着句子,小心地問道。

“我只是個在少爺跟前當差的……”林殊沉默良久,搖了搖頭。

“娘,把小海帶進去吧。”大哥嘆息一聲,眼角堆滿了疲憊,“小殊你也別生氣,小海年紀小,口無遮攔的……來來來,咱們兄弟兩喝一杯,沒多大事……”

林殊卻突然看向他,眼神說不出的執着,“大哥和嬸嬸覺得,小殊是白眼狼麽?”

大哥斟酒的手一頓,“你聽誰說的,哪有這樣的事?”

“林海說的。”

“小孩兒滿口胡話,哪有什麽道理,都說了小殊你別介意……跟一孩子計較什麽?”

林殊垂下眸子,握着酒杯的手都微微發白。

“大哥,這酒小殊就不喝了,剛剛送小海回來,都沒有和少爺說一聲,這下跟前要人伺候,小殊就先回去了。”

林殊笑了笑,起身就要走。

大哥也無奈了,卻是不好留她,便道,“過幾日放假再回來。”

林殊嗯了一聲,快步走出了青沅坊。

待在三公子身邊這幾年,她的學問沒漲,但是察言觀色的功夫還是學到了。

小海從那裏學到了這些話呢,也許是嬸嬸大哥不經意間說的,也可能是什麽時候氣急了口不擇言……

林殊沒有哭,她面無表情地雇了車回府,回到了大象居,恍若沒事人一般做着她平日裏的活兒。

等到夜深了,她徹底閑下來了,她才把窗戶推開,迎面的寒意卻讓她感覺不到冷了。

只有一種冷靜的清醒。

白眼狼。

白眼狼。

眼睛濕濕的,卻沒有想哭的欲望。就是心裏,好像被挖了一個大洞,在漏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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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慰

嘉慶十七年 三月下旬

經東廠徹查,轉交大理寺,朝中數位重臣貪腐勾結一案屬實,帝震怒,貪污過巨者直接收入大理寺等待後審、情節較輕者官降三級,停職一月。

此次牽連甚廣,世家大族皆受其波動,一時朝堂之上,皆若谙聲之馬。

林尚書因身居高位,只奪了封爵和食邑,然手下受挫良多,勢力拔除得幹淨,已不複當時的風光了。

大皇子黨就此敗落。

整整一月未去司成館,三公子已經和館中夫子提批了假日,夫子念及家中變故,便準了。

來大象居的人一下子就變少了,只有零星幾個至交好友。

貴妃派人來問話,林晟睿一一回答了,無非是父親無礙,家中一切皆好。

林晟睿了解自己的長姐,空長了一張美得淩厲的面孔,卻是個權欲不重的,被家族挾要着繃了那麽久,想必心中又是一松又是萬分擔心家中罷。

破後而立,他只怕破得不夠徹底。

大皇子的信件也來得頻繁了些,略微有些驚惶不安,畢竟母家出了事,他也察覺到事情的不一般。

林晟睿只管說一些好話安慰這大皇子。

大皇子似乎還是不放心,想要見自己小舅舅一面,來了幾封信都是問自家舅舅會不會來上林苑的。

往年上林苑狩獵,世家子弟可是都要到場的,今年也不例外。林晟睿只提筆回了大皇子,答應他一定會去。

林晟睿卻有些頭痛,此時的宮中林家可再沒能力插手送人進去了,但大皇子的身邊若是沒有靠譜的人看着,還真是個麻煩。

季星河不會對大皇子下手,但是其他人呢?

三公子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他的底線就是,林府保全,宮中二位毫發無損。

但在季星河手底下安插人手,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 — — — —

林海最終還是沒有來府裏了,不知道是大哥聽進去了她的話,還是別的原因。

林殊收拾收拾自己存錢的那個小匣子,拿出來點了點,其實錢也不多,府裏行方便要打點,公子又不許下面的人随便收錢,除了給嬸嬸一家送去的錢,還剩得不多。

這本來是她攢了好幾年的……養老費?

總歸她這輩子是嫁不了人了,又不可能娶個黃花大閨女回來……想想就覺得晚景凄涼,于是早早做了打算,等退休了就在金杭街上開一家店子,賣什麽她還沒有想好。

她把這些碎銀子小銅板拾掇好,就放在了一個荷包裏。夾在一盒吃食裏托富安帶給嬸嬸一家。

送好了她便回到書房,又開始打掃書架。

最上面一層夠不到,她就搬了一個板凳踩上去。

那一層的書她都沒有看到過,見到一本邊封花花綠綠十分醒目的書,沒有多想拿出來了,剛好也落滿了灰,是要擦一擦了。

封面上的畫積了灰,她便拿撣子擦了擦,還沒看清楚是什麽,就被一只手抽了過去。

林殊順着被抽走的書看過去,就看見了自家公子。

林晟睿清咳一聲,把這本書面朝下地蓋在了一邊的案幾上,“這本書,不能看。”

“喔,公子。”說罷便要繼續往那一層去打掃。

“這一排不用打掃了,阿呆先去抄書吧。”

林殊應了一聲,把東西放好就在一旁抄書去了。

三少爺看着林殊這魂不守舍的樣子,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果不其然,夜裏三少爺又看見自家小書童坐在門檻上發呆了,看着外頭,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這樣已經有一兩天了。

三少爺走到她邊上,一撩袍子,也在門檻上坐下了。

林殊回過神來就馬上起身,“公子奴才給您拿件披風來。”

卻被三少爺拉住了。

“阿呆。”

林殊看向他拉住的手,頓了頓,還是順他的意坐回了門檻上。

靜默時久,夜也沉如水。

良久,林殊才聽到三少爺開口。

“阿呆,你知道麽?”

“當你擁有了一件渴望的東西,你就會發現自己可以得到更多,于是更加渴望,渴望更多的東西。”

他偏頭看着她。

“于是這樣……就慢慢變得面目全非。”

“人心向來不足。”

父親是這樣,她的親人是這樣,他……也是這樣。

誰又不是呢?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林殊看着三少爺,突然眼眶就濕了,低下頭來。

不說話了。

兩個人就肩并肩,在這有點冷的夜風裏,發起了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還是兩更,這一更字數少了點晚九點補回來#(*  ̄3)(ε ̄ *)

☆、狩獵

月末便是上林苑狩獵,雪已經化了,寒意卻未退,林晟睿帶着林殊和幾位護衛就去了上林苑。

林尚書在停職期間,便沒去。

林家三公子一向低調,除了些個比較隆重的宴會一類的,一概不會參加。奇的是他在世家公子中名聲卻是最響的那幾個之一。

此番甫一出現便有不少人前來攀談。雖然林家暫時失勢,但是三公子才名在外,也是有些個人十分推崇的。林家是不宜去的,但是林家三公子卻是可以結交的。

大皇子一見到林晟睿便興奮地朝這邊招手,林晟睿來意本是見大皇子的,便對邊上來結交的世家子們告了罪,帶着林殊往大皇子這邊來了。

“小舅舅!”大皇子見他過來了連忙喊了一聲。

林晟睿行了一個拱手禮,“大殿下。”

大皇子卻不如一開始那般興奮了,“舅舅,母妃甚是擔心你們,府上真的還好麽?”

“甚好,四弟上了榜,父親很高興,身子骨不錯,精神也不錯,學業不用擔心。”林晟睿無奈了,幹脆一次性把大皇子可能要問的話全部答了,堵得大皇子都蒙了。

畢竟這些天幾乎天天來信,問的從來都是這幾個問題。

大皇子也知道,但架不住母妃催問,而且自己也擔心,這會兒聽到他親口回答了,這才把一顆心放下來,撓了撓頭,“小舅舅……那也沒有別的事問了。”

林晟睿知道他擔心,也有些心疼這個傻侄子,便拍拍他的肩膀,“大殿下,狩獵快開始了,一塊去前頭吧。”

大皇子應了一聲,便招呼自己的幾個跟班,跟着自己小舅舅一塊走了,林殊也趕快跟上。

大皇子看見林殊,咧咧嘴,“又是你,小舅舅怎麽這麽愛帶你出來?”

林殊:???

大皇子指指自己那邊的一圈小太監,“等會兒小舅舅和本宮去打獵了,你就跟着那些小太監一塊兒吧,到時候弄丢你了,小舅舅說不定還要生氣呢……”

這話說的,十足十的調笑。

“殿下英明。”林殊只好接道。

三公子也笑道,“一會兒就呆在那兒吧。”

林殊應了一聲是。

這上林苑狩獵,陛下也來了,聖上近來精神不大好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不過似乎今天興致很高,還叫人放了一頭鹿。

這也是老規矩了,陛下射了鹿,群臣和世家子弟們才可以動身。

只是陛下畢竟年邁了,好幾年沒有射鹿了。

知道這一點,宮裏抓了那鹿之後喂了些藥,是跑不快的,但這陛下到底是老了,一旁伺候的人都提起了一顆心,生怕聖上射不中這鹿而龍顏大怒。

季星河這次沒有在二位殿下那兒,而是站在了陛下的身後。

皇上接過身邊大太監奉上來的弓,馬上就有人奉上箭來,取了箭,就慢慢拉開了弓。

一旁的幾位大将馬上叫好,文臣都喝起彩來,這可不是奉承,這一弓可是足足有一石二,一般将士都勉強,陛下如此年紀還能拉得動,不得不說龍虎精神了。

皇上将箭搭在箭弦上,架勢擺好了,那邊的宮人才放了鹿。

瞄準,松弦,箭破空而去,直射那只驚惶亂竄的鹿,

不料,那邊一只黑狼突然從草叢間竄出,直直朝那鹿撲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又一支利箭以更為快的速度破空而去,宛如一線流星,“咻”地在半空中射中那只黑狼,黑狼被箭支穿透,四肢一伸,巨大的沖力讓它直直往前摔去,重重落在地上。

與此同時,陛下那只箭擦着黑狼的身體過去,恰好射中了那只小鹿。

小鹿随即摔在地上,發出重重的一聲“嘭”。

這一聲過了,靜默了一會兒,便爆發出了一陣響亮的喝彩聲。

這樣的箭術,當真是世間都難有了!

這廂季星河收回瞄準的目光,眉眼的冷冽未散,緩緩放下弓,遞給一邊的小太監,上前一步拱手告罪,“陛下,微臣逾矩了。”

哪知皇上并不生氣風頭被人搶了,反而十分高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有你父親當年的風采!”

季星河垂下眸子,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退後一步道,“陛下謬贊了。”

這一段小插曲之後,狩獵正式開始,陛下卻是乏了,由大太監扶着回去了。季星河跟在皇上身後,一并走了。

獵場裏還剩下一些不擅武的文臣或者世家子弟,在一旁設的營地邊攀談。

林殊和大皇子那堆小太監呆在一起,不知為何腦子裏就不斷回放季星河剛剛收弓的樣子,一遍一遍地。

這時一些議論的聲音卻傳了過來。

“當真是好箭法,怎地就入了宮?”

“箭法是好,卻生在了這樣一個奸佞小人身上……”

“那是你進京遲了,不知道早年的事……”

……

“小聲些,季賊的走狗到處都是,周大人怎麽不到那季賊前頭說去?”

議論的聲音漸漸小了,不一會兒就去聊別的事了。

林殊這才收起了耳朵,心下卻被勾起了興趣,早年的事情究竟是怎麽回事?但是這些大人似乎都有些忌憚季星河,不敢多說……

大皇子回來的時候,興高采烈地,把一串山雞摔在地上,“小梳子,過來!”

小梳子?誰啊?

一幹小太監面面相觑,林殊也有些摸不着頭腦。

“就是你羅!”大皇子小手一指,指向了林殊。

林殊:???

簡直是一臉懵逼。

這時候三公子也過來了,有些無奈地看着大皇子,咳了一聲,這才轉過來看向林殊,“阿呆,以後你就跟着大皇子吧。”

林殊仿佛遭到了晴天霹靂,傻呆呆地立在了原地。

大皇子笑嘻嘻地道,“本宮和小舅舅打了賭,如果我把這只山雞抓到了的話,就把你送給本宮了。”

說完還揚了揚手中那只毛色十分別致的山雞,眉飛色舞道,“小舅舅沒有獵到這只山雞,叫本宮搶先了!”

什什什麽?一只山雞公子就把她給賣了?

“大殿下,我這書童還有一些什物要收拾,可否明日再派人來接?”三公子依舊挂着一張溫潤的笑臉。

大殿下一高興,手一揮,“無礙,趕緊去收拾!”

那邊二殿下獵了一只錦毛狐貍,拖了過來,大皇子見了,連忙跑去二皇子那湊熱鬧去了。

林殊覺得這簡直是荒謬……

但是去看三少爺的表情,卻明明白白告訴她,這是真的。

三少爺沒有說什麽,林殊知道這不是一個說話的地方,便很懂事地沒有問東問西。

但是卻繃緊了一張小臉。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直到到了大象居裏,三少爺才叫她到書房來一趟。

林殊站在書桌前,那雙大大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三公子,微微泛紅。

林殊一路是跟着三公子的,和家人相處的時間都沒有和三公子多,再加上除了開始那一年三公子有些惡劣外,一直是對她十分好的,前天夜裏還安慰她來着,除了嘴巴不太客氣之外,這樣好的主子,當真是打着燈籠都找不到了。

“明日府上還有幾位比你大些的奴婢小厮和你一起去,阿呆向來不笨,可知我是何意?”

林殊點點頭,她現在只是一個奴才,哪有什麽說不的權力?只是不由得紅了眼眶。

三少爺嘆息了一聲,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只是三個月,可不是不要你了……”

林殊有些意外地擡起頭來看他,鼻頭紅紅的,“公子真的會來接小殊麽?”

“會,一定會。”他的聲音不重,卻是十分肯定,林殊這才安下心來。

她待在公子身邊這麽些年,又不是什麽都不懂的真小孩,也猜得到公子的心思,大概是借大皇子之口安插人手罷了。

林家這時候的情況不容樂觀,她不能再給公子添麻煩了,更何況只是三個月。

不過,林殊突然間想起了什麽,擡起頭來,“公子……那個,可不可以不那個啥啊?”

林晟睿沒有搞明白,“嗯?”

“就是……太監……”

林晟睿秒懂,好笑起來,“不過是借你的名頭送些人過去,又不是不回來了。”

林殊這才放下心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恢複一更(?'?`?)今天先把林府的劇情過了~~明天就滾到季總督的場子裏去啦(づ ̄3 ̄)づ╭?~

☆、進宮

林殊沒什麽東西好收拾,就只有幾件內裏的衣物和一些用慣了的什物,她想了想還是把《辭海》也帶上了。

三少爺将那幾人叫過來讓林殊認個臉熟,畢竟時時刻刻跟在大皇子身邊的是她,而其他的人就安排到大皇子宮裏各個地方了,也不一定碰得上面。

又叮囑了一些宮裏的規矩,夜深了三少爺才放林殊回去睡覺。

林殊不知為何,一夜翻來覆去都沒有睡着,第二天頂了一個大大的黑眼圈去見公子,倒叫公子好生笑話了一回。

三少爺說了一會子安慰的話,叫她且放寬心。

畢竟她去的是大皇子那兒,和貴妃娘娘打過招呼,以林殊的小聰明是不會出什麽事的。三少爺也不指望她做點什麽事,就盼着她好好待上一段時間,就找個由頭把她要回來。

這人心都是肉長的,跟了他五年,又花費了那麽多心思,自然也是有些舍不得。他用也用順手了,只怕林殊不在,還要不自在好一陣子。

可是這次若不是大皇子開口,他還真的找不到理由送人進去,所以便不得不把握住這個機會了。

前院通報說來公公了,林殊這才背着她的小包袱,告了別,就和公子安排好的那幾位一起往前院去了。

林殊一路上默默不語,低頭踩着熟悉的石磚,走過熟悉的門檻。

直到徹底走出大象居之後,林殊驀然生出了一種說不出的惶恐,仿佛這一走,便再也沒有回來的時候了。

她突然轉過身就跑,沒有顧及那位公公的叫喊和別人異樣的眼光,朝大象居裏使勁跑。

氣喘籲籲地跑進了三少爺的書房裏,三少爺還沒來得及吃驚她怎麽回來了,就被林殊一把撞進了懷裏。

三少爺有點哭笑不得,但是看到林殊擡起頭看他時帶着說不出的惶恐、不安的紅眼睛時,一切表情都凝住了。

心裏就好像,也被那麽,撞了一下。

“公子要來接我。”

這話,卻是少有的執拗,用一種極其認真的表情、口吻。

“會的。”

三少爺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許諾道。

“一定會的。”

林殊這才低下頭,微微擡手擦了擦眼睛,“公子我走了。”

說完這句話她就像剛才那樣,扭頭就跑了。

林晟睿看着她跑出去的身影,剛想要笑着搖搖頭,但是這抹笑還沒有完全勾起,就一瞬間淡了。不知為何,心中有一抹淡淡的悵然若失。

那所謂的悵然若失就好像,有些還沒有失去的,已經失去了。

懷裏空了,那雙眼睛還在腦海裏看着他。

- - - - - - -

那位公公也沒有說她些什麽。

和林殊一起去的幾位她一個也不認識,似乎都不是話多的,林殊有些低落,沒心思去和他們攀談,就這樣一路無話,跟着來的那位公公,坐着一輛馬車,從側門入了宮去。因着不是正規途徑進來的,那位公公一路上打點了不少,帶着這一行人走了小道,繞到了敬事房後面從小門進去了。

這位公公是貴妃娘娘手下的,姓孫,叫孫興全,是貴妃娘娘宮裏有頭有臉的領事,宮裏人都買他面子,一路甚是順利。孫領事叫了早早候在一邊的小太監,帶着這一批人去驗身。這些小太監也是早就安排好的,十分上道,領了人就走了。

此次來的有三位婢女五位小厮,帶着去了不同的地方。

林殊跟着前頭那幾位比她高得多的小厮,有一些忐忑,手指蜷在一起,掌心微微有汗冒出,心下想的,卻是不知自家公子的話在宮裏還管不管用。這倒不是她不信任自家公子,而是若是被人發現了……就算是公子,也許都不會幫她了。

轉個彎,就到了一間小閣,應該是淨身的地方了。林殊跟着進去,卻被一旁的小太監攔住了。

林殊五指松開,心下終于暗暗松了一口氣。

“這位可是林殊林哥哥?”小太監笑着帶着一點讨好的意味道,“上頭有吩咐,您就坐在這兒等等便好了。”

說着引着林殊到了後頭的茶間,還親自上了一杯茶,“林哥哥就在這兒等一會兒罷。”

他這聲音聽得林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還沒被人敬過茶,此時還是硬着頭皮喝了一口。

“林哥哥,小仨兒是在大殿下宮裏當差的,叫孫五三,前頭那位孫領事就是弟弟的師父,林哥哥以後在重華宮裏可要多多關照些……”

小仨兒生得倒是一張清清秀秀的面孔,就是笑的有些谄媚,這一聲“林哥哥”調子拐得林殊簡直頭皮發麻。

幹笑着應了兩聲,林殊就佯裝喝茶,剛端起茶杯,就聽到那頭傳來一聲嚎叫,刺耳極了,這叫得實在是凄慘得很,林殊被吓得手指一抖,茶杯都差點打了去。

小仨兒見怪不怪,安慰道,“進宮都要走這一遭,躺兩天就好了。”

林殊聽着那頭傳來的一陣陣一聲比一聲凄慘的嚎叫,頭皮發麻牙齒犯酸,沒有那玩意都感覺有些□□一涼。

畢竟這是古代,醫療技術如此之差,說得輕巧,卻不知有多少人都在這上頭喪了命……雖然林殊知道,公子送來的這幾位肯定是不會喪命的,但是還是忍不住有些同情。

最後和林殊一塊來的那幾位都是被擡出去的。

林殊跟着那位小太監去換了一身太監服,就被帶着去了重華宮,當然,走的也是後門。

小仨兒只告訴她,她與其他人不同,孫領事是安排好了的,只說是貴妃娘娘那裏調來的,不然若是如其他人那般,就要當做新入宮的從最苦最累的活計幹起來。

大皇子是贏了才要她來的,不是為了讓她來掃地的,他這時候最缺玩伴,林殊可不巧就和他年紀相仿,又是舅舅身邊的人,看着就安心,大皇子當然要調到前頭讓她伺候了。

總歸是上頭一句話,下頭跑斷腿,宮裏規矩大,大皇子胡鬧,底下的人就只有讓這胡鬧合規矩一些。

不過大皇子也聽得進人勸,傳了話讓她在重華宮先熟悉熟悉環境,再尋個由頭把她調上來。

林殊一路跟着小仨兒,聽着他交代事情,小仨兒知道不少東西,将來龍去脈幾句話便交代清楚了。林殊心中了然,公子昨天和她說過,不覺得吃驚,這安排也是相對穩妥些的。

小仨兒帶她在重華宮裏頭走了走,又去了幾個小太監們經常去的地方,告訴她各個地方是做什麽的,着實貼心。路上遇見的太監宮女都叫小仨兒一聲“三哥”,倒叫林殊對小仨兒有些刮目相看。

雖然其他人都好奇,能叫孫領事的徒弟親自帶上來的是何方神聖但是都只是看了一眼就沒問了,畢竟宮裏的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為好。

末了小仨兒帶林殊去了小太監們住的的監欄,這時候大夥兒都在當差,監欄裏空空一片。

小仨兒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手道,“林哥哥就先住在這兒,條件簡陋了一些,等大皇子調了您上前頭去,宮裏的領事就會安排哥哥單住一間了。”

這監欄是大通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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