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4)
溜的鋪蓋,她的床位就在最靠窗的那邊,被子枕頭都齊整的,想必是小仨兒提前收拾了。
林殊不是個不知趣的,也笑了笑,“多謝小仨了。”
小仨兒趕緊接道,“哪敢啊,林哥哥您可是有前途的貴人,幫您做做這些小事是應該的。”
這會兒又殷切地替林殊放好包袱,指了指林殊邊上那張鋪蓋,“林哥哥一看就是個幹淨人兒,這群人也不大講究,小仨就自作主張給哥哥換了一張裏頭的位子,林哥哥要是不嫌棄,小仨就替哥哥擋一擋。”
“感謝還來不及,怎的會嫌棄?”林殊答道,心中卻是對着小仨兒生出了幾分好感,雖然有上頭的吩咐,又大概是收買人心的手段,只是收買的實在得讓人難以拒絕。
晚上直到辰時才慢慢有人回來,見到林殊也不驚訝,想必是事先知道了有人要調過來的事兒,對林殊倒是挺尊敬的,也都是和小仨兒一樣,一口一個林哥哥。
除了幾個當值的沒有回來,大部分都來了,知道林殊是孫領事親自調來的人,都過來打招呼,打完招呼就聚在一堆打起了葉子牌。
宮中的公公們大多好賭,這一開始就停不住,都圍在一塊兒去了,吵得很。
倒是有幾個年齡相仿的坐在林殊邊上和她攀談。有一個臉圓圓,長相很可愛的,就叫小餅子,還有一個瘦瘦的,叫小雙子。這兩位生得極有特色,倒叫林殊一眼就記住了。
小雙子小餅子這些小太監對林殊都有些好奇,問七問八的,林殊記着小仨兒說的話,都一一回了。
都是不大的年紀,套了一個嫩殼的林殊對小孩子耐心很好,這幾個小太監見她沒有什麽架子,也喜歡這個新來的,聊着聊着就把重華宮的大概情況都交代清楚了。
小仨兒倒是回來得晚,他一來,打葉子牌的公公們都趕緊收了東西,連忙站起來叫了聲,“三哥。”
小仨兒應了一聲,沒有管他們,就徑自往林殊這頭去了。
小餅子在一旁和林殊咬耳朵,“林哥哥,小心一點三哥別得罪人了……”
林殊瞧着有點好奇,側耳過來,“小仨兒不是孫領事的徒弟嗎?”
小餅子嗨了一聲,“明面上的,暗地裏誰不知道這位是太師手下的?”
這時候小仨兒也過來了,小餅子小雙子他們趕緊正色,叫了一聲三哥就都一窩蜂散了。
小仨兒笑眯眯道,“林哥哥這麽晚了,早些睡吧。”
林殊嗯了一聲,抱着被子也坐上了鋪子,但是沒有睡下,而是撐着腦袋看着窗外邊發起了呆。
不一會兒大夥兒都歇下了,熄了燈。
林殊聽着屋裏傳來的呼吸聲還是有些好像在做夢一般的感覺。盡管這很荒謬,但是她真的在宮裏了。
她嘆息一聲,蓋上被子也睡下了,轉頭看了一眼小仨兒被子蓋住的背,有點腦袋疼地皺起了眉。
她以為這位是公子安排的人,但是怎的又和季太師扯上了關系?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都是3000+的章羅(づ ̄3 ̄)づ╭?~ 還是休也小天使的雷 謝謝啦 給你愛的麽麽噠
☆、阿呆
大皇子在宮裏一向是悶得慌,尤其是他還是個精力過剩的,日子就特別難熬些,平日裏一得了空就要去演武場裏學幾手拳腳,練一二劍式,最最是安不得的人。
在上書房的每個上午都像是要了他的命,一直蔫巴巴的,而今日卻特別有活力,好似屁股下長了釘子似的挪來挪去,挪到最後太傅都看不下去了,皺起眉頭問道,“大殿下可是有什麽要緊事?”
大皇子身子一頓,馬上老實下來了。二皇子瞥他一眼,輕哼一聲,便轉過頭去盯着書本了。那一眼似乎是在責怪他耽誤太傅講學的時間。
大皇子盯着二皇子的後腦勺,翻起了一對大白眼,嘀嘀咕咕道,“死小鬼。”
二皇子只當做自己沒聽到,正襟危坐的,別提有多認真了。
大皇子祁子峰對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祁子敬沒有任何好感,從小便是他處處壓他一頭,永遠都是那臭屁樣,但無論是文是武總是比他好。
父皇不大管他們,都交給了季太師,而顯然季太師也喜歡這個臭小鬼一些,可把他郁悶死了。總是想着反正他沒有一點兒文治方面的才賦,總不能連武藝都被這個小鬼壓一頭,便成天紮頭在演武場。雖然有了一點成就,但是季太師可不見得願意放過他的經學功課,還是要求他日日都要随祁子敬一起好好讀書。
不過季太師可是答應了教他箭術,這個他都沒有教過祁子敬這個小鬼呢。
想着大皇子就越發得意。
他知道前幾日林殊就來了,不過太遲了就沒有見了,今天他可是有點迫不及待了,好不容易小舅舅願意把他的小書童借他三個月,他可要替母妃好好打聽舅舅的喜好,給他早日找一個小舅母!
況且這林殊比宮裏人有趣多了,一塊玩起來多帶勁……
大皇子越想越覺得興奮,等太傅一下學就如同一陣風似的朝自己宮裏跑去了。跟在後頭的貼身太監李栓追不上只好哀哀地喊,“大殿下慢些!大殿下……”
祁子敬這時才掩卷起身準備走了,看着那冒冒失失的背影,嬰兒肥未脫的小臉上露出了一點嫌棄,“笨蛋。”
大皇子卻是忘記了一件事情,下午他約了季太師去演武場來着,可沒時間找林殊唠嗑。
- - - - -
和林殊一塊來的那幾位住在隔壁,修養兩日便可以下床了。重華宮的掌事太監李德海念在他們身體未好,便先交了一些在前殿灑掃的輕松活計讓他們先幹着,不過再過一周便要另調了。
林殊倒是直接被安排在了內殿值班,和小餅子小雙子是一塊的,領班的就是小仨兒,都挺照顧她,還是十分輕松的,只是要站的時間長了些,她總是覺得自己兩條腿都快木掉了。
吃過午飯她便要去換小餅子的班,和小仨兒報備一聲,便輕手輕腳地往內殿去了。
這兩日大皇子去他母妃那兒住了,便一直沒回來,林殊連大皇子的面都沒有見到,想來主子不在內殿就應該不應值班了吧?但是這可是宮裏,規矩能寫一套《四庫全書》,就算主子不在,這殿裏還是要人守着的,只是人手少派些。
也幸虧這兩日殿裏沒人,她剛來有些生嫩,規矩沒有搞太明白,摸索了兩日才勉強能和小餅子他們一樣了。
今日大皇子還沒有回來。
林殊換了小餅子的班,就見小餅子沖她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又指了指內殿。
林殊點點頭,小餅子這才放心地走了。
這是裏面有人的意思,但是大皇子不是沒有回來麽?裏頭是哪位?
林殊腳步極輕地繞到了門邊小餅子的位子,對面站着的是一位她不認識的小太監,臉色繃得緊緊的,似乎還有點緊張,林殊慣會察言觀色,這一下也知道裏頭是個大人物了,便和對面那位一樣打起精神正色起來。
裏頭傳來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一開始頗慢,每一落子都有很長一段時間的間隔,後來卻越下越快,只聽得見一聲聲棋子“啪”地落在棋盤上的聲音,林殊倒是聽出來了,這是……一個人在下棋?
終于,最後一粒棋子落下了,似乎這盤棋下完了,裏頭那人才淡淡道,“來人,收棋。”
林殊一瞬間就僵住了,她記得這個聲音,沒錯,就是那位季太師!
“下次犯錯,就這麽磕。”
“下次犯錯,就這麽磕。”
這個聲音在她腦海裏仿佛魔咒一般回放着,她咽了一口口水,好像,這內殿,就只有她和對面那位在裏頭?
對面的小太監估計是聽着季太師的恐怖故事長大的,這會兒僵得不得了,腳都開始抖了。
林殊只好認命,深呼吸一口氣,朝內殿走去。但願這位大人物貴人多忘事,把她逃跑那件事忘得一幹二淨……
林殊走到那位跟前,低着頭行了一禮,然後轉過身子去收拾那一盤棋。
她在大象居裏也常做這樣的事,所以手腳格外利索一些,兩三下就收拾好了,白子一盤,黑子一盤,再把棋盤整個兒端走,這一溜的程序她都屏着一口氣,只想着快一些,別叫季太師認出她來。
而季太師似乎真的沒有認出她來,端着一杯茶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林殊松了一口氣,再行一禮,便要退下,誰知腳底下一滑,手中的盤子一頃,人倒是沒有摔着,棋子卻“乒乒乓乓”落了一地。
她腦中一片空白,趕緊跪下來,手指都是冰涼的,哆哆嗦嗦地撿着棋子。
感覺到他停留在她腦袋上方的目光,她只覺頭頂都是涼涼的,還是硬着頭皮飛速地把棋子都撿起來了。這才跪好在他跟前請罪,“太師,奴才該死,請太師責罰。”
這話一出口,她都有些佩服自己這話莫名其妙的鎮定了。
“瑞安家的?”季太師把茶杯放下了。
那輕輕一聲磕在案幾上,讓林殊的心髒都抖了抖,有些忐忑道,“回太師,奴才就是。”
“叫什麽名字?”
林殊本來就不高,跪下就更矮,基本上和季太師的膝蓋齊了平,這會兒季太師上半身傾過來,手肘撐在膝蓋上,說話的聲音就好像從她頭頂傳過來,駭得她頭發絲都快立起來了,下意識擡頭,就剛剛巧撞上了他的眼睛。
那雙墨色如古潭的黑眸裏帶着有些和煦的笑意,嘴角也是,“啞巴了?叫什麽名字?”
“林,林殊……”林殊一下子就呆了去。
“不是叫阿呆麽?”他垂下眸子,那一縷目光就如同清風一般落在她仰起的小臉上。
林殊一愣,抿了抿嘴,察覺自己失禮了,趕緊低下頭去,“回太師,那是公子起的小名。”
他坐了回去,那一抹和煦的笑還挂在嘴角,“既然進來了,就別記着那是公子,知道嗎?該叫本官那大徒弟什麽呢?”
林殊猶豫了好久才遲疑道,“林,林三少爺……”
“真聰明。”他贊了一聲,“還記得本官上次怎麽說的?”
林殊雙眼睜大,到底是沒有在內圍待過的人,規矩學得實在差,竟然又忘了那一點的禮儀,擡頭直視那位主子,還下意識地捂住了額頭,眼巴巴地看着那位。
季星河非但不惱,還突然間勾唇笑了,眼角的笑紋若隐若現,看上去,竟然讓林殊有了一種他很親切的錯覺……
“今天這般就極好。”他開口道,語氣也是一貫的不徐不緩,“若是做錯了,就及時彌補錯誤,然後再來請罪,以後也這麽辦,知道了麽?”
林殊呆呆地點頭,突然又有一種季太師很好相處的錯覺……
啊……一定是今天吃太多了的腦袋不好使了。
這時,大皇子風風火火地回宮了,跑到了自己的內殿,嘴裏還叫着,“小仨兒,小仨兒呢?趕緊把舅舅家的小書童給本宮提溜回……回,回來……”
看到裏面一跪一坐的兩人,大皇子很尴尬地站在內殿門口,摸了摸腦袋,“太,太師……”
“嗯。”季星河端起了茶杯,沒有搭理大皇子,垂眸對林殊道,“起來吧。”
林殊趕緊起來把棋盤放在一邊,站在了季太師的身後。
“解釋一下。”季星河這才好整以暇地看着大皇子。
他說的是林殊。
大皇子慢吞吞地走到季星河前頭,嗫嚅道,“太師,本宮……前日就和小舅舅打賭,然後把他的書童贏了過來……”
林殊知道,季太師想必早就明了此事了,畢竟帶她的人是小仨兒,若不是他默許,孫領事有天大的本事也沒有辦法帶人進來。這般問大皇子,卻又不知為何了。這些人的心思不好猜,林殊幹脆不猜了,只當自己是一個擺設,安安靜靜地站在後頭。
那季太師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下不為例。”
大皇子差點蹦起來,一下子就滿臉都是笑,沖林殊道,“小梳子,趕緊傳膳去,太師還沒有吃東西呢。”又湊到了季星河前頭,“啊……太師,今日你可要教教本宮怎麽三箭齊發啊……”
林殊“是”了一聲就趕緊退下了。
心中想的卻是--
小梳子?還不如阿呆呢。
☆、領事
用了膳,大皇子便要随季太師去演武場練箭,見林殊現在邊上,便叫她跟上去演武場伺候。
穿過前庭時,季太師卻突然停下來,“李栓。”
大皇子身邊那位貼身太監連忙上前,“總督……”
季星河袖手,目光淡漠地一掃,沒有回頭,卻準确地報出了方位,“廊前理花者二人,階下灑掃二人,儀容不整,分去直殿監。”
林殊往那一看,不由得心下一驚,因為,這些人剛好就是……和她一起被公子送來的那幾個。
直殿監聽起來氣派,實際上只是宮裏專門管打掃的地方,送到那裏去,基本上就算是廢了。
三少爺本來就沒有送多少人進來,季太師點了四個人,剩下的,就只有一半了……
林殊不敢說些什麽,趕緊低下頭跟在太師身後,随着大步子快速走了。
演武場。
這演武場不在內宮,而是在正陽門附近開辟的一處場子,面積十分大,還有跑馬場,有專門的師傅打理,內外守衛比較嚴,不光是皇子們會來,錦衣衛都可以來,不過場所是不同的。
季太師和大皇子一來,裏面諸位都停下了動作,朝二位行禮,大皇子說了一聲這才起來回到自己的位置。
大皇子一行人沒有停留就去了一旁的靶場。
靶場附近便是練拳的場子,不少精壯的漢子裸了上身赤膊上陣。
林殊不知為何就想起,剛來那天同她一起的那幾位……也都是這樣的小夥子一聲慘叫就……想着想着林殊又突然想起了好像季太師也是個……??
想來他從來不自稱“咱家”,也沒有小仨兒他們那樣的尖細嗓音,身上又積威過重,着實容易讓人忽略這一件事實。
想着想着她的眼睛就忍不住往他的腰間飛速地瞟了一眼,季星河正在糾正大皇子的拿弓姿勢,這時如有所感地擡起頭,眯着眼朝林殊這看了一眼,林殊趕緊低下頭。
啊……真是超級危險的腦補 ……
林殊心中暗自嘀咕,再擡頭就發現季太師已經在繼續教大皇子射箭了。
在演武場的大皇子就像一只沒了束縛的小小鳥,開始撒丫子亂飛。林殊被他叫過去當助手,在邊上遞箭,等到大皇子終于練會了三箭齊發并且箭箭入靶之後,他簡直快要跳起來了,大力地拍着林殊的肩膀,誇獎道,
“小梳子就是有福氣!李栓在本宮就沒練會過,真是晦氣的地要死……今天本宮能學會三箭齊發還多虧了小梳子,這樣吧,你就和李栓換個位子!跟在本宮身邊吧!”
林殊:……
李栓:……
季太師:……
好浮誇啊大皇子殿下……但是林殊還是得接下這個尬,裝作誠惶誠恐地道,“多謝大皇子殿下……”
“不用謝。”季星河卻是慢條斯理地打斷了她,“大殿下,這不合規矩。”
大皇子啊了一聲,剛想要說點什麽卻對上季星河涼涼的目光,一瞬間就縮回去了,“喔……”
簡直慫得不忍直視。
“不勞而獲,難以服衆,若真的想要他當大殿下的貼身太監,不如一步一步做起。”季太師還是那樣不徐不緩的調子,竟然難得地解釋了一下。
這是說,要她從基層做起的意思?
大皇子認真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看向林殊的眼神就帶上了一點愧疚 。畢竟他可是答應過小舅舅關照好人,這會兒可是失約了。
林殊應了一聲是,心裏卻想,她剛剛覺得季太師親切果然是見了鬼才會這麽想的吧?
若是她真的是打算在這兒呆久一些,那她從基層做起肯定沒毛病啊,但是她只是一個待三個月的空降關系戶啊,幹三個月就回大象居,這樣豈不是吃力不讨好?
但是林殊也不敢有什麽意見了,公子的人只剩下四個,她走後就只有三個,她也得想辦法幫幫那幾位在重華宮裏站穩跟腳不是?再惹什麽亂子豈不是功虧一篑?
那日從演武場回來之後,林殊就直接被安排到了和那幾位一起來的灑掃活計,完全沒了一開始站門口發呆的好待遇。想必也是那位太師大人吩咐的。
大皇子倒是隔三差五就拉着她玩棋子和象牌,有意地減輕了林殊的工作量。林殊這很喜歡這位大皇子,開朗心眼實在,簡直是她見過的人裏最單純好騙的一個了。
林殊玩棋玩牌都是一把好手,大皇子嫌圍棋規矩多,林殊就教會了他玩五子棋,兩個人玩得不亦樂乎。只不過大皇子功課不少,待在自己宮裏的時間不多,大部分情況下林殊還是要當值的。
她是個脾氣好的,雖然是個空降的但是好在平易近人,逢人一張笑臉,倒不至于讓人厭惡。
大家都知道她本是要往上走的,但不知為何留在了這兒做一些不太讨好的灑掃活計,本來捧高踩低是人之本性,見她許久不升一開始的笑臉也就沒那麽多了,只是大皇子顯然是極喜歡她的,也都呈了觀望狀态,不親近也不得罪。
只有小仨兒和一開始圍在她身邊的小餅子小雙子還是沒變。林殊很愛護這兩個挺可愛的小弟弟,這兩人也都愛黏着她。小仨兒每次見着了都會訓他們兩個一頓,但是似乎跟在林殊身邊久了也不怕這個三哥了,每次都笑嘻嘻地對付過去。
小仨兒對林殊的照顧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 ,倒是大皇子身邊那位李栓不喜歡林殊,不,可以說是厭惡非常了。其實也很好理解,大皇子顯然偏愛林殊一些,甚至想讓她頂了他的差事,搶人飯碗如殺人父母,雖然沒有搶成,但是已經讓李栓記恨上了。
這一天林殊把前庭剛掃一遍,便見到一個小太監王二急匆匆地跑過來叫她,“林哥哥……”
林殊認得是和小餅子他們一塊兒當差的那位,忙把掃帚放下,問道,“怎麽了?”
那王二喘口氣,緩過來才道,“林哥哥,您趕緊回監欄一趟吧,小雙兒闖禍了……李領事正要發落他!”
林殊面色一變,趕緊把掃帚放在一旁,跟着王二回了監欄。
一路上林殊抓着王二問了個大概,事情就是監欄裏有人丢了錢,懷疑是小雙子,小雙子不認,和他打起來了,卻叫李領事見着了。
這宮裏的公公們對錢財看得特別重,聽王二說還是一筆不小的錢,那被偷錢的張紮自然不肯放過。他們這群小太監不比那些老油條,在宮裏無依無仗的,認識不了什麽人,出了事只有打落牙齒和血吞,自認倒黴。 王二也是慌了神,想到小雙子平日裏和林殊關系好,又覺得林殊是個來頭不小的,便沒頭蒼蠅找到準似的去叫林殊了。
監欄裏圍了一圈人,林殊拉着王二擠進去,便見到小雙子被人壓着跪在了地上,那一頭的李領事和李栓站在對面,還有一個長得頗為壯實的太監氣勢洶洶地指着小雙子在罵。
林殊一看到李栓就知道這件事難辦了,李領事是李栓的幹爹,李栓看她不順眼是整個重華宮都知道的事,小雙子他們又和她走得近……保不齊這件事小題大做就一半是因為她……
林殊認識那位被偷錢的,這位長相壯實的太監叫張紮,平日裏就是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小雙子他們見到這人都會繞道走,怎麽敢去偷他的東西?是嫌命太長了麽?
王二見小雙子被壓在地上就急紅了眼,想要過去卻被林殊抓住了手,林殊示意他安靜些,畢竟這件事的細節大家都還沒搞明白,貿然上去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這時候李領事發話了,“前些日子就下了令,說是不準內宮的鬥毆,都不把咱家的話放心上了?”
小雙子一臉漲得通紅,“李領事,是他先動的手!還有,我沒偷他錢!”
李領事臉色一變,直接一腳就踹過去了,“瞎嚷嚷什麽?”
小雙子被他這一腳踹在臉上,身子一歪,終于還是憤憤地低下頭沒說話了。
李領事卻是被他氣着了,“好啊,鬥毆還頂嘴,再加上偷竊,小命不要了是不是?”
那邊的張紮也跪在李領事面前,膝行過去,“領事,領事,給小的做做主,這小畜生偷了小的攢了好幾年的錢……”
“就你那點臭錢誰稀罕啊?鬥毆就是不把咱家的話放眼裏,你們兩個一個也別想躲!”
張紮見李領事連他也要一起罰,這下就慌了,“領事領事您開開恩開開恩……”
李領事踹開他扯他下擺的手,惡狠狠道,“張紮拉下去二十大板,小雙子兩罪并罰,給咱家打上五十大板再擡回來!”
五十大板?打下去就是張紮這種壯的都受不了,更別提小雙子這種弱雞了,李領事這是要把人往死裏整。
王二慌了神,扯了扯林殊的袖子,林殊心下也急,但不能露怯,只是拍了拍王二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李領事。”
李領事正準備走,聽着有人叫他,這才不耐煩地轉過來,卻見到叫他的是那個被孫掌事調過來的新人,冷笑了一下,心道,這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傻自己竟然撞上來了?
“咋地?對咱家的決定不滿?”
林殊從太監堆裏站出來,趕緊行了一禮,忙道,“不敢。”
“諒你也沒這狗膽,何事?”
林殊整理了一下思路才開口說道,“打架鬥毆的确該打,二十大板是他們應得的,但是偷竊的三十大板,奴才卻覺得有些偏頗了。”
“--本來就沒做的事情,為什麽要受罰?”她的目光有些漸冷地看向了張紮。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們作者君三百六十度旋轉鞠躬道個歉先~~~明天有點事要出門要向大家請假了o(╥﹏╥)o後天恢複更新照常九點左右~~~~麽麽噠?(ゝω???)
☆、拉弓
張紮被她眼神一刺,立馬瞪圓眼睛叫嚣起來,“偷人錢財還死不認賬了不成?”
“事件沒有理清楚妄加判斷不好吧?”林殊道,“李領事,這來龍去脈都沒理清楚,這般妄斷不免有些有失公允。”
李領事面色沉了下來,“有不有失公允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林殊作揖,“不敢。”嘴上說着不敢,卻徑直朝張紮走過去了。
張紮見她過來,有些慌了神,“作甚?!”
林殊站在他面前停住了,一張玉白的臉上面無表情,說話的語速卻是極快的,“張紮,你當真以為你将錢匣放到小雙子的床下沒人看到?空手套白狼還是準備訛人?卻不料小雙子不屈服還被被李領事撞見了?”
張紮一雙眼睛瞪得老大,臉漲得通紅,但是卻忍不住退了兩步,嘴唇都在哆嗦,“你,你血口噴人!”
林殊卻冷笑了一聲,“這戲碼不止一次兩次了吧?訛過多少人,你自己還記得清嗎?”
林殊這話一出,衆人嘩然。
張紮的表情和神态已經告訴了衆人答案,林殊退後一步,站回李領事面前,行了一禮算是告罪,然後站回了人群中間。
張紮這時候已經癱倒在地上了。李領事恨恨地看了他一眼,“拉下去,五十大板打完就丢進掖庭吧!”說完不忘瞪了林殊一眼,帶着人甩袖便走了。
掖庭就是幹苦力的,比直殿監還不如,這會兒可真就翻不了身了。
小雙子一被放開就跑到了林殊面前,眼眶紅紅地道謝,小餅子和王二他們也是,林殊哭笑不得,見他們都受驚了,想着中午還輪不到他們值班,便帶着幾個人兒回監欄了。
倒是王二十分好奇,“林哥哥,您是怎麽瞧出來是張紮在使詐的?”
另外幾個也好奇得緊,都眼巴巴地看着她,林殊神秘一笑,“猜的。”
……
王二倒是想起來了,“林哥哥之前問過我是不是第一次……”
林殊“嗯”了一聲算是解釋,其他幾個人倒是思索一番才恍然大悟,小雙子道,“林哥哥您是在詐他……”
林殊點點頭。這事兒明眼人都知道不是小雙子偷的,李領事不是不清楚,只是懶得管這破事,更何況又是和他不對盤的林殊玩得好的那堆人,更沒有管這閑事的道理,畢竟這是宮裏又不是什麽大理寺要什麽證據。
張紮就是瞧準了這一點才敢這麽明目張膽地欺壓人。林殊不過是說了幾句大家心裏都有點底的話,張紮是算準了沒人會多管閑事,這不一有個不怕死的站出來就把他唬住了。
倒是小雙子有些擔心她,“林哥哥,這事兒,會不會連累您得罪了李領事……”
林殊笑了笑,摸摸他的腦袋,“你林哥不怕事,有後臺。”
小餅子他們知道林殊來頭不小,又讨大皇子喜歡,這才放下心來,圍着林殊說七說八,顯然更為親近了。
這李領事的過節是早就結上了,從大皇子想要換掉他幹兒子換林殊時,這已經是一個解不開的結了。這老太監心眼小,少結一個仇也不見得會放過她,那麽,多結一個仇又何妨呢?
說到底林殊在宮裏也不過呆上個三個月,怕他作甚?只是這和她親近的人,總不好帶累他們被李領事排擠。林殊把這事記在了心上,尋思着找個辦法讓小餅子他們摘出去。
晚上回到監欄,林殊便覺得大家對她不冷不熱的情況好多了,多了不少人和她打招呼,林殊心知是因為今日的事,便也坦然接受,微笑着回過去。
大家是覺得這家夥是別的地方調過來的,有些排外情緒,加上莫名其妙是主子面前的紅人,小仨哥特意關照的人,對她的感官都有一些微妙。直到今日見到她願意維護小雙子,才有了那麽一點願意親近了。
林殊松了一口氣,她知道來一個已經成型的圈子并且打入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但是如果不進去,在這裏是過不好的。今日幫了小雙子,沒想到誤打誤撞還讓大家印象改觀,可謂說是意外之喜。
小仨兒照例來得很晚。林殊對他倒是有幾分好奇。他是小餅子他們執勤的人的領班,但是林殊卻從未在當值時見過她,似乎待在大皇子宮裏的時間不長,但整個監欄的人對他都十分尊敬。
明明和孫掌事關系很好,卻偏偏又被人說是太師那邊的人。
小仨過來,攤開了一袋糕點,往她那裏推了推,林殊接過來,打開一看,是十分精致的梅花餅,這可不是什麽太監的吃食……
林殊有點疑惑地看向小仨,小仨笑了笑,“林哥哥吃吧,這是上頭賞給小的的,小的就借花獻佛,來孝敬林哥哥。”
林殊聞言才放下心來,沖他道謝了。心下卻打了一個突。
小仨兒又問起了今日之事,想必他在路上也有耳聞,林殊未作隐瞞便告訴他了。
小仨兒這會兒皺了皺眉頭,“林哥哥,這李領事的确不是個心胸寬廣的,您這般可是給了他沒臉,指不定要怎麽對付您,這些日子可要注意一些。”
林殊點點頭,“多謝小仨兒關心了,我會多警醒着些。”
小仨兒點點頭,末了又加上一句,“林哥哥要是遇見什麽事了,便可以來找小仨兒,小仨兒興許幫得上一些忙。”
這話在宮裏,就是一句承諾了,林殊一愣,沒想到他會直接往自己身上攬,謝過他,心下卻愈發奇怪了起來。
一夜無話。
第二日,大皇子沒有去上書房,這日是他好不容易有的一次休息,拉着林殊玩了幾把五子棋,盤盤都輸了。林殊和她家公子最像的一點就是,能贏的絕對不讓。偏偏大皇子就吃這一套,輸得不亦樂乎。
下午吃完午膳,林殊準備去掃前庭了,雖然只有一些葉子和灰塵,但是也不能玩忽職守不是,但是卻被大皇子叫住了。
只見大皇子眉飛色舞道,“本宮和太師說過了,下午去演武場可以把你一塊帶上!”
林殊面無表情,帶上幹啥,看光膀子麽?
林殊不想來,十分不想來,因為大皇子來演武場,季太師就會來。十分不親切,非常會吓人,害她沒有享受到關系戶應有的待遇的,季太師。
但是主子的好意怎敢推辭,林殊只好跟着大皇子去了演武場。果然這一來,季太師也在場,只是讓人意外的是,二皇子也來了。
大皇子看到自己倒黴弟弟一雙眼睛都快瞪出來了,用一種控訴的目光去看季太師,季太師忙着擺弄弓箭,沒工夫理他。
林殊待在大皇子身邊都感覺到了一種十分喪的氣場,一扭頭便看到大皇子深閨怨婦一般的表情,忍不住憋了笑,見到太師的壞心情都好了起來。
二皇子徹底無視這個笨蛋哥哥,搭上箭便繼續練習,說起來他的箭術不錯,這麽遠也沒有偏幾只箭。二皇子祁子敬平日裏也來演武場,只是不如大皇子來得勤,上書房放假之時不來倒才是有點奇怪。
大皇子也知道,悻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