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0)

片刻問道,“多少錢?”

“不多不多,看您倆面善,就收您二兩好了!”

林殊聽到這話,連忙收回手,扯了扯季星河的袖子,生怕他沒有市井生活的經驗,被人坑了。二兩銀子都抵普通人家三四月的開銷了,這麽一個小福袋,小老板估計就沖這些貴公子出手大方去的。

季星河拍拍林殊的手,修長而帶着玉質骨感的手指拎起兩個繡了團雲和錦彩的福袋,淡淡道,“粗麻、針腳混亂,明顯趕制出來的,兩個,最多五百文。”

小老板沒想到這貴氣十足的人竟然會和他讨價還價,“不是啊,大人,您瞧這生意也難做,咱們小老百姓還要過日子,這樣吧,一兩,兩個都虧本給您了!”

季星河放下福袋,施施然起身,對林殊道,“走吧。”

林殊點點頭,趕緊跟上,還沒走兩步就立馬被那小老板拉住了,“诶诶,您瞧小公子不是挺喜歡這個的麽,五百文就五百文!您拿好……”

說着就把福袋往林殊手裏塞,林殊也不知該不該拿,“大人,這個……”

前頭那人停了下來,偏頭笑道,“拿着吧。”

說着,手下把錠銀子一抛,小老板趕緊接住,結果是個沉沉的銀錠子,他驚喜地用牙一咬,擡頭高興道,“謝謝大爺謝謝大爺!”

“大人,五百文,沒找錢呢……”林殊跟在他的身後小聲道。

他的步子大,這兩條隊伍排得不整齊,人來來往往的,林殊一下子就被人給沖散了,她生怕把太師弄丢了,踮起腳尖往前頭看,喊道,“大人,大人你在哪兒?”

沒留神就被人推着往前頭一撞,撞到了別人的身上,被人扶了一把,那人無奈道,“走路小心點。”

“大人!”林殊聽到這聲音驚喜地擡頭,“小的還以為您不見了呢!”

“手。”季星河低頭看她,垂下長如鴉羽的睫毛,遮住了他眸子裏的情緒。

林殊“啊?”了一聲,下意識地伸出手來,傻乎乎地擡起了自己的爪子。

他伸出手,抓住了那只小小的爪子,包在了手心,握緊。

那聲音從頭頂傳來,低啞好聽,“跟緊一點,不要被拐走了。”

他的手掌很大,五指修長,将她的手包得嚴嚴實實,掌心還有暖暖的溫度,把她有些冰涼的手指都捂熱了。

林殊下意識地想要掙脫,手指剛剛蜷了起來,就被他偏頭淡淡地看了一眼,她被他看得一個哆嗦,立馬就老實了,乖乖地縮着脖子任由他拉着,嘴裏卻還小聲地嘟囔着,,“大人,小的不是小孩子了,不會被人拐走的……”

“聒噪。”他簡短地評價道。

林殊立馬就閉上了嘴巴,熱氣從手指一直傳到面頰,林殊忍不住吐了口氣,低着頭跟着他上前頭排隊去了。

每年春夏,橫貫臨安的豐陵河因為綿綿的雨水,河水猛漲,總是會淹沒許多建築,兩岸的居民深受其害。後來有一個叫劉明的大官被到了臨安,修了河壩,建了長堤,從此豐陵河水患大治,而那位大官則在視察大堤時不慎落水溺亡。民間傳說他是龍王九子之一,下凡來克服業障造福黎民,而那落水溺亡則變成了功德圓滿後被龍王召回。

為了紀念這位大官,人們便在豐陵河邊上修了這座劉公龍王廟,年年參拜,香火不斷,每年的五月上九,也就是當初傳說中劉公歸海的那一天,大家都紛紛去廟裏祈福,以祈禱平安順遂。

季星河牽着她,随着隊伍緩慢地前進,人群很擁擠,被人推搡得東倒西歪,他很少來這種場合,卻沒有表現出一絲不滿,嘴角還勾起了一抹笑,伸手将林殊拉到他前頭,把她和人群給嚴嚴實實地隔開了。

排了許久的隊,他們才進了廟。

劉公龍王廟裏頭比外面松泛多了,正中一個巨大的赤木金睛劉公龍王像,上有一塊牌匾,寫着“光義濟世”四個大字。

他們取了幾支香,和所有來這裏祈福的人一樣,在劉公雕像前拜了幾拜,上了香。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回去送紅包啦,雖然點數不多,送個心意,謝謝小天使的支持~

謝謝休也小天使的地雷

☆、福袋

“許個願吧,很靈的。”一個布衣的婦人笑着在她旁邊輕聲說道。

林殊下拜的身子頓了頓,閉上眼,想了想,默念道:嬸嬸一家平安;公子仕途平坦;大皇子一直開心;她自己要平平安安直到退休在金行街上當老板……還有季太師要長命百歲,開心得時候多一點……

上好香了,兩個就從爐前讓開給後面排隊的人,走出了正殿。

“大人許了什麽願?”林殊有些好奇地問道。

“沒有許願。”他牽着林殊往廟的後山走去。

龍王廟後面有一大片杏花林,此時花開到荼蘼,青年男女們穿行在杏花林裏頭來來往往,地上鋪滿了落英,空氣都帶着潮濕的香氣。

“為什麽不許願呢,不是很靈的麽,要是實現了呢?”林殊跟着他的大步子,問道。

“許願?”他突然輕笑出聲,停下來,低頭,一雙落滿了星子的雙眸專注地看着她,“到了。”

林殊這才發現自己一路跟着已經到了龍王廟後山的山頂。

眼前便是一株巨大的杏花樹,遮天蔽日的枝冠肆意生長,枝頭的杏花開得正好,由淺至深錯落有致,樹枝上高高低低地挂滿了大大小小的福袋,有的年代久遠,已經掉了色,織物都黯淡無光了,有的還是新挂上去的,好看又打眼,裝着一個個祝願與祈禱,和這顆老樹一起變成永恒。

春華,秋實,夏花,冬雪,直到這些福袋的主人都已經老去死去,一生的悲歡都已經盡了,而這些祝願的心情還挂在這個樹梢,和杏花一起看朝升日暮,杏花落了,來年,又是一批新的歡喜的人們熙熙攘攘地來。

“好美啊……” 林殊看着這片花海,忍不住張開了嘴驚嘆道。

樹下有案幾,不少男男女女聚在一起寫着福袋裏的條子,她扭頭道,“大人,咱們也去挂吧!”,她說着還揚了揚手裏剛買的福袋。

見他颔首林殊立馬笑彎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帶着福袋,找到了一張空的案幾,那每張案幾邊上都是有一位書生的,許多平頭百姓并不會寫字,就有這些書生代寫,不收錢,只當做個善事還能賺個名聲。

那案邊的書生是個年紀不大的青年,生得不錯,就是長了一對關公眉,看上去顯得嚴肅極了,身旁的幾位書生攤子上都有不少懷春少女圍着,就他這裏冷冷清清,恐怕也怨他那面相。

林殊沖他作了個揖,拿起墨硯臺上的筆撈起自己的袖子就想要開寫,卻被那書生一把攔住了,“黃口小兒,不得胡鬧,你可知這宣紙幾兩一疊?可是你能亂畫的?”

沒想到這個書生長得兇,性子也的确兇,林殊連忙解釋道,“這位先生,小生也跟着大人學過寫字,這幾個字還是寫得的……”

誰知這位先生直接把紙一收,壓在墨硯下面了,坐在椅子上翹起了二郎腿絲毫沒有搭理她的意思。

林殊沒轍了,只好過去搬救兵,“大人,您看……”

季星河問她,“想寫?”

林殊點點頭,本來沒有那麽想寫的,被人那麽一瞧不起就激起了幾分小性子,“大人,這人也忒得瞧不起人了……”

季星河忍不住彎起了嘴角,朝那邊翹着二郎腿的書生道,“這位兄臺買的可是墨許齋的宣策這價格可不低,怎麽拿來寫這個?”

那書生冷嗤一聲,“挂在上頭兩場雨就淋幹淨了還祈什麽福,那龍王哪有這麽大的神通,左右不過是用來練字……”

“左右不過是用來練字罷了,給在下這小童一用又如何?瞧着兄臺也不像是大富大貴之人,在下就用這一兩銀子和兄臺換一張可好?”

那書生撇頭,“黃白之物罷了,何足惜?”

“五兩。”

“這個……”

“八兩。”

“成交!”那書生立馬坐正身體,從墨硯下抽出一張宣策放到林殊面前,“寫吧寫吧趕緊的做完還要回家睡覺呢……”

林殊沒想到這位看上去堂堂正正的書生這麽好收買,和他先前那副清高樣兒完全變了一個人,愣了一下就順勢接過筆開始寫字了。

“不知兄臺尊姓大名,為何要做這種吃力不讨好之事?”

“免貴姓許,三百年前和那許士林是一家,小字端方,這位老爺叫在下端方便好,”那書生換了一副表情,笑眯眯地和季星河攀談,那八字眉都變得喜感起來。

原來這許端方是江南人士,上西京臨安趕考來的,趕得是秋闱,卻提前了小半年,就是為了多呆呆賞賞臨安的風景人情,用他的話來說,就是“本沒打算考上,就當臨安半年游,若是有幸考上,估計一兩載又要外放,也不過是臨安年假游”。

“兄臺談吐不凡,可不曾想過自己留京幹出一番大事業?”

“這留京二字又豈是容易的?”那許端方搖搖腦袋,“前頭局勢不明,小魚小蝦還是離遠些好。”

“這倒是。”季星河斂了幾分笑,淡淡道。

那許端方他世代經商,就出了他一個讀書人,就算飽讀四書五經也有一股子商人的精明事故,與那一般的書生自不相同,又與季星河說了些話,見林殊寫好了,這才意猶未盡地停下來。

林殊抄的《辭海》還是派上了用場,那字寫得有模有樣,筆鋒都初現端倪了。

季星河看了一眼便道,“那小子教你的?”

林殊知道“那小子”是三公子,于是點點頭。

“下回叫李顯帶一份字帖給你罷,這字莫練了,字形雖開闊大氣,但你這骨架怕是沒得多少長的,日後有得虧吃,不如早早就換一種讨巧的字形,也不至于寫得吃力。”他淡淡道。

“的确,這位小公子寫這字怕是會吃些苦頭,換了也好。”那許端方在一旁附和道。

林殊不太懂什麽字形開不開闊大不大氣的話,只聽到了“這骨架怕是沒得多少長”,一張小臉都黑了。

作者有話要說: 短小了點,剛回來都忘記怎麽寫了ORZ會粗回來的,明天撒糖糖~~~

☆、提出

季星河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将那桌上的紙條晾幹,放進了福袋裏,問道,“想挂在哪兒?”

林殊指了指頭頂那個高高的樹杈,季星河看了看,一伸手就夠到了,把福袋的紅繩系在了樹杈上。誰知道那根樹杈挂了太多的福袋,有些承受不住這重量,“咔擦”一聲,斷了,福袋掉了下來。

林殊趕緊低下身子把福袋一個個撿起來,白天剛下了雨,這會兒地上還都是濕的,那些福袋多多少少都髒了一些,林殊不由得嘆息一聲。

他俯下身子從那堆花花綠綠的福袋裏挑出了他們買的那兩個,打開了福袋的系帶,拿出了林殊剛剛寫的兩張條子,林殊來不及阻止,就聽見他用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音量念着字條上的字。

“林嬸嬸一家平安;三公子仕途平坦;大皇子健康快樂;林殊要平平安安直到退休在金行街上當老板、季太師要長命百歲笑口常開……”

他把另外一張紙條攤開,卻發現這和那張密密麻麻的條子相比顯得簡潔多了,就只有八個字:平安順遂,萬事如意。他知道,這張條子是林殊替他寫的,他笑道,“為何這樣少?”

林殊見他念都念出來了,幹脆自暴自棄地答道,“興許龍王看到小的這樣貪心的人就對您這種樸實的願望大加好感了呢……您這樣拿出來龍王還怎麽……”

他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來,眼角那抹淡淡的笑紋斂起,眉梢如春山初融,目光專注而認真,他的聲音一貫的淡淡的,卻藏不住那抹和煦,

“不用龍王,有我。”

“這些,我幫你實現。”

林殊呆住了,她擡起頭看着季星河的眸子,杏眸中充滿了不解和訝異。

那旁邊的許端方搖搖頭,背着他的案幾走到後面去招攬客人去了。

他們站在杏樹邊上的一角,杏花碎了一地,男男女女笑着鬧着在大樹上挂上福袋。

他伸手把她過于明亮的眸子遮住了,低沉好聽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如同這溫和五月末日的春風,拂過耳側,“我膝下無子,季家富可敵國,卻後繼無人……你可願意……”

“當我的孩子?”

溫暖的大掌下,她的睫毛亂顫,搔得人從手心開始癢起來。

林殊被他這句話的內容吓了一跳,伸手把他的手掌扒拉下來,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有些惶然地看向他“太師,小的只是一介草民,無父無母身無長技,就是射箭都是您親自教的……哪裏……”

哪裏配當權傾朝野的季太師的孩子?

“正是因為這箭術是本官親自教的,”他淡淡地打斷她,神色冷淡了下來,“怎麽,本官不過只是一介閹豎,名聲也不好聽,委屈你了?”

林殊一聽這話眼淚都快出來了,她沒有瞧不起他的意思,反而對他既感激又崇拜,可是這般情況,她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她根本解釋不清楚啊。看他有些冷淡的态度,林殊又怕他生氣,但是這認親的事兒能這麽草率地決定麽?她怎麽說也是三公子手下的人啊 ……

他輕笑一聲,甩了甩袖子,不說話了。

林殊這會兒真的急得要哭了,她不想得罪太師,更不敢得罪他,卻想不出什麽好聽的話搪塞過去,只得急紅了一雙眼睛,小兔子一般的望着他,突然她靈機一動,握緊了袖子中的那個小雕像,扯了扯他的袖子。

季星河低下頭去,就看到她被抛棄的小狗一般的小眼神,忍不住在柔和了一雙眼,嘴角卻還是繃着,只是挑了挑眉看着她。

林殊把那個小雕像送到了他的手裏,小聲地帶着祈求地說道,“太師生辰快樂。”

他猝不及防被塞了一手的東西,有些意外地看向她,便看到了一對紅紅的耳朵和紅紅的眼睛,忍不住失笑,還是摸了摸她的頭頂。

那是一個做工不太精致的木雕,季星河收到過很多的木雕,什麽名貴的料子什麽高超的雕工都見識過,就沒見過這麽生疏和稚嫩的雕法,雕的還是兩個胖乎乎的小人,長得倒是憨态可掬,就是看不出雕的是什麽人。

林殊在一旁解釋道,“那一個矮一點的是我,高一點的是太師。”她這話說得極小聲,卻被季星河聽得清清楚楚,按照她說的看過去,果然看到那兩個一高一低的小人,有那麽一點神似,特別是林殊那張肉肉的小臉,像極了。

高個兒小人長袍邊上一個矮矮的小人只到他的腰際,一手拽着他的袍子,一手捧臉看着他,包子臉上眼睛都變成了星星。

一瞬間,似乎心都化了。

季星河把那個雕像收進手心,藏進了袖子裏,淡淡地誇道,“雕工不錯。”

林殊十分期待他的反應卻聽到他只是這麽誇誇而已,有些失落地低下了頭,垂頭喪氣道,“喔……”

藏在袖子裏的手摩挲了一下那個小雕像,他開口道,“別出心裁,值得褒獎。剛剛說的那件事,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考慮,一個月後,本官要知道明确的答案。”

林殊驚喜地擡頭看他,腦袋點得和小雞啄米似的,季星河又忍不住手癢,揉了揉她的腦袋,“回去好好想想,當本官的兒子還能虧了你不成?”

林殊知道這個理,當今之計她只能一拖再拖,于是頭點得勤快極了。

他拍拍她的腦袋,“走罷,再遲一些可就回不了宮了。”

這時,卻聽得前頭一陣喧鬧,暴喝聲和打砸聲從前頭傳來,不少來祈福的百姓亂做一團,往這後山上躲去,不少人連滾帶爬地從兩人身邊跑去。

“大伯,這可是發生了什麽?”林殊抓到一個路過的大伯問道。

大伯很不客氣地把林殊的手甩開,氣急敗壞道,“攔什麽攔?巡城兵馬司的人過來搜查,還不趕緊跑!”

巡城兵馬司?

季星河拉過林殊的手,神色不明,冷冷道,“跟緊些,去前頭看看。”

“唉唉,大兄弟!我的八兩銀子您還沒給呢!”身後許端方看到兩人往前頭走也急了,生怕自己的錢打了水漂。

“去親軍都尉府找葉校尉支。”撂下這句話兩個就走了,留下許端方一個人在原地喃喃自語。

“看上去斯文俊氣的,竟然是個軍爺?”

巡城兵馬司不是隸屬東廠的親軍都尉府,同為京城禁軍,它卻是樞密院所轄。親軍都尉府掌北衙禁軍,統管皇宮在內的北城軍務,樞密院的巡城兵馬司掌南衙禁軍,統管南城軍務,二者相互制衡,卻又以頗得皇帝寵幸的親軍都尉府為重。

可在臨安的南城,卻徹徹底底是南衙禁軍的地盤。

作者有話要說: 我膝下無子,富可敵國,後繼無人……你可願意當我的孩子?

怎麽樣,這表白甜不甜( ̄▽ ̄)~*。。。。被季太師一巴掌打飛

☆、搜查

可今日這是上九祈福之日,到龍王廟搜查什麽人?

“造孽哦造孽哦,龍王的廟也來砸,臨安又要發水了唉……”老婆婆拄着拐杖一邊嘆息一邊顫巍巍地往山上爬去,林殊順手扶了她一把。

“兩位,就這麽往前頭去不好吧?”那許端方竟然沒走,跟了上來,“雖然兩位來頭不小,可身邊也沒帶什麽護衛來的,若是出了事在下這八兩銀子可就打水漂了。”

季星河停下來,帶着林殊站在了龍王廟到後山的月亮門後面,前頭官兵拿着火把來回巡視,把廟裏頭照得燈火通明。

他低聲問身旁的許端方,“兄臺可知這是在搜查什麽人?”

那許端方沉吟一會兒才答道,“應該是謝家的那位四小姐,随着幾位兄長出來祈福,前會兒還在老杏樹下遠遠地見着了,這會兒怕是不慎丢了。今兒個來這裏的貴人怕就是這幾位了,若是其他人怕也發動不了巡城兵馬司。”

季星河聞言,突然低下頭,笑道,“見着了?這就是亂跑的下場,那謝小姐也和你一般大,還不是被拐去了?”

林殊:????

這個是重點?

“那是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林殊嘀咕道,她現在一個破小子的打扮,要去作甚?

“嗯?”他表示沒聽清。

林殊只好撇撇嘴應了一聲,看着前頭一個個人排查的架勢不由得疑惑地問道,“大人,這巡城兵馬司是南衙禁軍怎麽用來做這種事?上報京城府尹自有人來巡查,而且這謝府家大業大應該養了不少私衛才是……”

“小兄弟你年紀尚小,不明白事理,這南衙禁軍就是……”那許端方搖頭嘆息一聲,不語了。

“謝府私兵。”季星河淡淡将他未盡的話接上。

許端方一驚,趕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壓低聲音道,“大兄弟,這事兒是這麽回事,但咱們話可不能這麽說!”

“何人在此鬼鬼祟祟?!”前頭一聲暴喝,就見一位手持火把的巡查衛望這邊走來,他這一嗓子,周圍的巡衛都圍過來了。

林殊他們周圍不知何時已經走得沒人了,本來陰暗的角落被火把照得燈火通明。

林殊下意識地攥緊了他的袖子,許端方說得對,無論他是怎麽樣的身份,這種情況身邊沒帶護衛都不要出頭為好,更何況,季太師的風頭過盛,想殺他的人如過江之鲫,就是冷靜如三公子,若有機會下手,也不會猶豫地除掉他。畢竟此人,死了還是比活着對大家好,林殊不清楚朝庭大事,但是這點還是明白的,若是教人認出了他,保不齊就會趁亂下手。

他感覺到了她抓他的袖子,安撫性地握住了她的手,低聲道,“別怕。”

林殊擡頭問道,“大人,您要不要回避一下?小殊會一些三腳貓的功夫,和跑江湖的人學過一點迷惑人的招數……”

誰知那許端方倒是先笑了,“小兄弟,這可是南衙禁軍啊,不是那啥子花拳繡腿的家夥……你家大人還要你來保護?”

“你們是什麽人?為何在此鬼祟?”領頭的人喝問道,身邊的禁軍已經将三人包圍了。

季星河低頭看着林殊,握緊了她的手,“別怕。”

他的神色在火把的照耀下晦暗不明,既溫柔,又森冷,“你們又是何人?”

“大膽!巡城兵馬司也是你能挑釁的?!”為首的正是兵馬司的一位副統領,平日裏趾高氣昂慣了,哪裏聽得了人這麽不客氣說話?見他們不過是普通人打扮,心中那骨子火氣就上來了,使了個眼色,周圍的巡捕兵就圍了上來。

就連許端方都捏了一把汗,正準備開口圓回去,就聽見季星河突然放緩了語氣,“這位軍爺着實威風,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

他這一句着實威風讓人摸不清是不是反話,那副統領聽了稍微軟了态度,低聲和一旁的人說了兩句,那人就先退下似乎去找人了,他這才回過來道,“莫說什麽花言巧語了,說,你們是何人,為何再次偷觑,莫不是和那賊人是一夥的?在此望風?”

“軍爺可是巡城兵馬司的人?随周統領一起來的?”他不答反問。

“你如何知道周統領的?”

“軍爺可知這是什麽日子?”

“自然是五月上九,你這賊人莫要顧左右而言他!”

“五月上九,此處是何地?”

“嘿誒你這人莫不是……”

“龍王廟。”

他淡淡道,收斂了那一副溫潤的樣子,驀地銳利了起來,冷嗤一聲,“巡城兵馬司,當真以為這世間無神了不成?”

此話一出,場內為之一靜。

“有無有神,還輪不到爾等宵小來評說,來人吶,将他們拿下!”,周統領接到副官的捎話就過來了,聽到如此嚣張不敬之話,有些不悅地沉聲命令道。

“李顯。”他淡淡地叫道。

就聽得不遠處有人應道,“大人。”

在龍王廟的廟牆和大樹上,陡然冒出了許多拿着箭只對準這邊的暗衛,密密麻麻地圍了個嚴實。

“劉公不是被大水沖走的,是死于自盡,大忠大義之輩,卻如此下場,當真讓人唏噓。”

“他這一死不過是為了百姓安寧,死後的廟宇裏頭,卻還有人驚擾黎民,一年一度的祈福,破壞了,這一年就不再有了。”

他嘆息一聲,道,“拿下吧。”

那巡城兵馬司的人還沒有回過神來,只知道自己這次踢到鐵板了,南城可謂是南衙禁軍的天下,誰敢對他們說一句“拿下”?那周統領見到那人從角落裏出來的一瞬間便面如死灰了,他認得那人是季督主,東廠的季督主,就算是頂頭上司都不敢說一句不是的人物,他卻如此冒犯了……

“督主,督主饒命!饒命……”

“督主,這些人如何處理?”

“擾民,不敬,送去慎刑司罷。”他擺擺手,“那位謝小姐可找着了?”

“回督主,謝小姐已經安置好了。”

“送給謝大人吧,告訴他,就算在南城,也要小心一些為好,若是丢了什麽寶貝可不要後悔才是。”

“是。”

一旁的許端方已經驚呆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身邊這位“軍爺”竟然是天下無不知其名姓的季督主……他方才和他說了什麽話?他是不是坑了這位八兩銀子?

他是誰?他在哪裏???

“大人,李公公一直跟着咱們麽?”林殊有些失落地問道,她原以為她可以為他做點什麽的。

季星河沒有理會許端方,低下頭來,看着林殊,溫和道,“下次再讓你來保護我。”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休也小天使的手榴彈,以及不知道是哪位天使的營養液(因為蠢作者不知道怎麽看)麽麽噠~(^з^)-☆

☆、甜點

你知道那種空有一腔才華卻無處施展的感覺麽,那絕對是十分地憋屈啊。

臨安人嗜甜,天香樓卻是川菜樓,八大菜系獨愛川菜,無辣不歡,而且沒有飯後飯前甜點,上的小零食小茶點不是酸就是辣,僅有的和甜食相關的,就只有幹棗,但那是用來在茅房堵鼻子的。

一代甜品大師就此淹沒在辣椒的海洋裏,失去理想,變成一只雞腿。

直到有一天她川菜明日之星的老哥和她說,有那麽一個機會擺在她面前,看她願不願意抓住。失去理想的甜品大師重新燃起了信念的火花,一路過關斬将,終于成功打入重華宮小廚房,一切不過是為了自己老哥的一句話,“臨安甜品消耗最多的地方,皇宮當仁不讓。”

“金兒,愚兄有一事不明,為何不去禦膳房呢?”

今天的陽光是幾日以來最好的一天,春光正盛将衰時候,尉遲琅被金兒推着在巨大的禦花園裏推着走走。

金兒噎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撓撓眉毛道 ,“禦膳房要考大菜的……奴婢只會幾個大菜,就是各個酒樓都有的那種,不是祖傳秘方的。”

她推着他的輪椅往前走,目光從凋了一半的花瓣移過,嘴裏又開始念叨自己悲催的甜點大師生涯,“因為這些原因,後來就來了重華宮的小廚房,那個和奴婢一起去的夥伴還嘲笑奴婢做的甜點只有小兒才會去碰,然而他錯了,奴婢遇見了尉遲公子您。”

她的聲音輕快起來,像一朵浮在天邊的雲,眼神都是熠熠發光的,“果然,就算是小梳子那麽好的人都不一定會去吃奴婢做的甜點,還是要同好才能理解啊,所以今天公子想吃點什麽呢?奶白葡萄還是花盞龍眼?”

尉遲琅輕咳一聲,“兩個都吃可好?”

“當然再好不過了!”金兒興奮地一錘手,推着尉遲琅就往重華宮的方向走去。說來尉遲琅雖然多病看上去風一吹就能吹跑了似的,但架不住人家個子高骨架大,金兒推個大男人也不是很輕松。

“跑慢點,我這半個廢人還能跑了不成?”他無奈地出聲提醒道,金兒也意識到了,笑了笑,放慢了步子。

“擦擦。”尉遲琅遞過來一塊巾子。

金兒接過來擦了擦額間的汗,拿在手裏不好意思道,“公子,下回洗幹淨了奴婢給您帶過來……”

“無礙,給我罷,府上自有人會去洗。”他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從她被陽光照得纖毫畢現的精致小臉上滑過,在那抿了抿的櫻唇上停了一下,旋即挪開眼,“這等小事,哪裏比得上金兒的甜點重要?”

金兒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用過的巾子的一面折了進去,遞給了他,“所以,為了報答公子的慷慨,金兒再給您做一道蜜糖果湯吧?”

尉遲琅接過金兒遞過來的帕子,嘴角幾不可見地抽動了一下,“這就不麻煩金兒了,金兒怕是還有許多茶點要做吧?”

金兒想了想也是,于是點頭道,“的确,小廚房的精糖不多了,那就兩個吧,委屈公子了。”

尉遲琅:……不委屈,真的不委屈。

金兒或許是想到了林殊前陣子在她面前念叨的中風啊偏癱啊之類的毛病,大發慈悲地往那兩道甜點裏少加了點糖。

奶白葡萄用了上好的牛乳和牛乳凍成的奶塊,金兒擠了點酸味的果汁中和一下膻味,葡萄幹是偏甜的那種,于是糖加的不多,金兒還放了一勺“獨家秘制調料”,聞起來就是酸酸甜甜的,讓人食指大動。而那個花盞龍眼呢,本來就是以龍眼的多汁為亮點,所以甜味不多不少,剛剛好一點兒沁甜。

尉遲琅吃到嘴的時候,麻痹了很多天的舌頭都有了一點知覺,他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小廚房後面有一塊歇涼的水榭,直接姓了“尉遲金”。金兒喜歡做甜點,做了就拿到後面的水榭給尉遲琅吃,因為尉遲琅天天去小廚房也不太像樣子,才商量好了待在這裏,吃完就推他出去溜達消消食。這樣的日子都過了大半個月了。

尉遲琅在一邊吃,金兒就在邊上看着給他解說材料啊味道啊層次啊,說得兩眼放光。

尉遲琅目光時不時往她亮晶晶的眼睛看去,又落回她的唇畔,忍不住勾起了笑。

林殊來找金兒的時候就看到了這一幕,往大樹後面躲了躲,從她在小廚房宋大叔那裏得到的消息來看,一會兒尉遲琅就會被送走。

果然,沒過多久,尉遲琅的護衛就過來了,金兒送了他一段路就回來收拾東西了。

金兒有些困惑地摸摸自己的耳垂,怎麽少了一個镙絲果子?

“金兒!”林殊确定尉遲琅走了,這才從大樹後面走出來。

金兒許久不見她,也不是很想念,畢竟她現在有了新的試吃品……嗯,剛走呢。

“幫我找找我的耳垂果子,怎麽少了一個?”

“哦哦。”林殊也不急着和她談,就幫忙一起找了起來。

找了一圈,這裏似乎沒有一點那耳垂果子的蹤跡,金兒氣鼓鼓道,“最近怎麽總是丢東西?莫不是被下了降頭?”

“總是丢東西?金兒你可不能再這麽粗心了……”

“也是,這毛病要改改了!和尉遲公子溜一圈就丢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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