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1)

,督主這麽高高大大一個男人,林殊竟然也沒覺得多吃力,不過走了一路,還是出了汗。

清淺的呼吸在耳畔,還帶着酒氣,讓林殊忍不住紅了臉,調整了幾次位置,還是沒辦法躲過去,又不想弄清醒季叔叔,只好受着了。

林殊走在空蕩蕩,安靜得只有風聲的大街上,只覺得自己的心跳聲特別響亮。

“阿殊……”

林殊好不容易呼了一口氣,調整了自己的呼吸,聽到他的輕語,側頭看他。

他微微阖着眼,長長的睫毛覆蓋着眼睛,意外地有一點兒朦胧,他的樣貌本就驚人的俊美,只是平日裏威儀讓人不容易仔細觀察他的面容,此時醉着,抿着的唇微微翹起,那素日裏冷峻的弧度都有些溫柔了……仿佛那清淺的酒味都讓人微醺了,林殊的臉蛋紅撲撲地,眼神迷離了起來,鬼使神差地,靠近了些許。

那桃花般的唇瓣快要吻上那微微翹起的弧度的時候,林殊恍然發現了自己在幹什麽,連忙側過頭去,一張小臉紅得快要滴血了……

她在幹什麽啊?

林殊晃晃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抿了抿唇繼續埋頭往前走。

那麽你剛剛,想做什麽呢?

“阿殊……”

林殊以為季叔叔清醒了些,連忙轉過頭,“季……”

溫潤的,帶着濕意的唇将将往那粉嫩的臉頰上擦過,清淺的呼吸帶着酒味,不像是十月的桂花飄香,倒像是三月的桃花微醺。

林殊愣在了原地。

這叫人還怎麽扶人了啊!!!!!

炸了貓的小姑娘一身黑衣,夜色中也掩不住漲紅的耳朵尖,有些氣急敗壞地半扶半拖着比自己要大很多的男人,扶着牆根朝宮門走去。

一路上還能聽到那清脆的抱怨聲,像擲在地上的珠子。

十五還沒到,月亮已經很圓了,高高挂在天邊,把路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空氣裏仿佛有了桃花的醺意,可仔細一聞,那分明是桂花嘛。

作者有話要說: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督主(→o←)

兩點要是更新了,就是這一天的更新羅,僞更還是不好羅筆芯啦小天使萌(づ ●─● )づ

☆、驚異

死去的刑部都官主事姓周,名安庭。

打雜小分隊接到自己的第一個差事,各個嚴陣以待,只希望這次能作出點成績來,好徹底擺脫“打雜”的命運。

玄衣射聲衛給這群小子的刺激不小,當知道自己的前輩能做到什麽程度後,他們就忍不住将自己和前輩們進行比較——當然結果還是比較傷少男心的,就算他們這次立了功,還是拍馬難及自己的前輩們的。

至于那個小男孩程核,事後拿到了自己剩下的一百兩,卻賴在射聲衛不肯走了,絲毫不見之前對東廠的畏懼,這下子大家才知道——原來這個鬼機靈之前連害怕都是裝出來的。

但是林殊之前答應了他要保護他和他娘,還真找不到理由把人叫走。

不過柳鎮撫使知道事情的經過都,倒是很欣賞這小子,便允了他住在射聲衛裏頭。

反正射聲衛的院子大,還有空房間,至于程核後來把自己母親接過來住什麽的,大家都當做沒看見了。

當然,程核母親做菜很好吃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

只是這個程核狡猾地很,什麽事都跟在射聲衛的後面,柳鎮撫使喜歡他,非但沒說他什麽,反倒教訓起了衆人:“你們都是個缺心眼兒的,跟個有心眼的咋了?”

缺心眼的衆人表示不服。

但是程核還是名不正言不順卻理所當然地跟着射聲衛接了第一個正式的任務。

王大人是刑部侍郎,一貫為人正直,說白了就是廁所裏的石頭——又醜又硬,脾氣犟得很,連當今聖上都頂撞過兩回,還非但沒有受到斥責,反而更加受到皇帝看重。

刑部和東廠的關系不好,而這刑部侍郎的脾氣又臭又硬,這次的事情發生在了他家裏,出于避嫌不能交給他處理,想必是怄了一肚子氣。所以去金鎖巷王府的時候,唐石和大家商量了一番,特意挑了一個早晨的時間,這個時間還在朝中,下了朝便要去刑部,總之那王大人是不會在府上的。

這件事情唐石還特意問了林殊的意見,因為畢竟“情敵見面分外眼紅”嘛,林殊趕緊說不要,唐石才改了時間。

好巧不巧那王大人府上新納了一房妾室,林殊腦袋上的綠帽子已經被自己的兄弟們用語言給摁死了,解釋也解釋不通,索性便随他們去了。

王大人膝下子息單薄,只有一子一女,升任侍郎之後便直接和燕子巷王府分了家,府裏面女眷不好迎接外男,出來接待他們的就是王大人的長子了。和王大人不同,這位王公子頗有一些八面玲珑的感覺,見人三分笑,叫人拉不下臉皮來,還非常積極主動地交代案情,帶着射聲衛諸位去看現場。

其實刑部的人第一時間就來過了,事情推到現在,倒是有些難以調查了。

那周大人在刑部待了很多年了,依舊是從五品的官兒,這輩子都升遷無望了,但是和王大人關系不錯,多年的同僚了,時常去王府喝個小酒什麽的也是十分正常。那日周大人便是一時興起,便喝多了,王大人見他這樣幹脆将人留在了府裏頭。

但是第二天早晨,早起的小厮便在花園裏頭發現了王大人,屍體已經涼了,死了已經有一會兒了。

“那周大人是怎麽死的?”聽着王公子的話,林殊問道。

“窒息而死,被人從後面蒙住了口鼻。”王公子道,“那小厮告訴了家父,家父便立馬叫了手下的人來驗屍。不過這會兒停靈了七天,周大人已經下葬了。”

王公子對這些事情十分了解,倒是頗有其父的淵源。

射聲衛不便在王府久待,将事發的地方好生查探了一番,便離去了。

送走時王公子還道,“若是有何處疑問,随時可來王府查探,只希望各位大人将案件查清,将謀害世伯的兇手捉住。”

“這是自然,請公子放心。”

林殊對王公子的印象不錯,待人和藹,讓人如沐春風,的确和他的父親有很大的不同。

“可瞧出了點什麽?”唐石一出王府便問道。

李廷鑫道,“這物件擺放什麽的都移動過了,而那花園早就清理幹淨了,這讓人怎麽看?”

“這事兒,咱們還得去一趟刑部,當時處理這件事情的人都要去問問。”唐石皺起了眉頭。

“只是咱們這東廠和刑部向來不對付,恐怕他們也不會配合。”李廷鑫的擔憂的确有些道理。

程核的腦子是最靈光的了,林殊和他關系不錯,捅了捅他的腰,示意他有話就說。

程核也就直說了,“那周大人按理說也是應該死在房間裏頭,卻在花園裏發現了屍首。那周大人為何去花園?有人相約的可能性最大,這人是不是王府的人另說。只是這殺了人卻毫不處理地丢在這裏,若是王府裏的人,自然有手段處理,若是外頭的人,既然能神不知覺地進來并殺害周大人,想必處理屍體也不是難事,但是屍體大咧咧地放在花園裏面,便是不怕人知道——甚至是示威。”

程核年紀不大,但是心眼的确多,知道這小子鬼機靈,大家也見識過這人的厲害,沒人懷疑他的能力,都思考了起來。

“可不可能是發生糾紛,氣急了才殺了人?”多子道。

“不可能。”林殊直接出聲否認了他,“那夜裏沒有驚動任何人,若是糾紛很容易就被發現的。而且那王公子也說了,當時地上腳印都沒有,若是意外的話,哪裏會細致到這個程度?”

“至于示威……”林殊的話沒有說下去,所有人都沉默了。

示威什麽的,接二連三的官員被殺事件,就明擺着是示威了。

刑部果然不愧是和東廠幾十年的對頭,這會子射聲衛的人要來,連一個好臉色都不肯給,直到亮出了柳鎮撫使給的令牌,刑部的人才磨磨蹭蹭地配合起來。

好在今兒個完美地錯開了王大人,不然還有一頓好磨。

那周大人是刑部的都官主事,掌管着一部分的陳年卷軸,平素與人和氣,沒有與人結仇一說。為官清正,在職的時候因為官職小,所以也沒有機會接觸到什麽大事件。

仵作那邊留下的檔案裏頭說的和王公子也八九不離十。

這分明是連環案件,若不與其他案件聯系起來,如何能夠勘破呢?但是其他的六起案件,是交給了其他人處理的。

唐石幹脆就讓人在刑部和王府繼續守着,看看有什麽異動再進行查探一番。

然而這個案件交到東廠手裏面已經有很多天了,然而還沒有得到一個結果。

雖然這些天都沒有官員再被殺害。然而遲遲未破,卻不像是東廠的作風。

東廠一直都是雷厲風行,以效率著稱。

謝尚書特別讨厭東廠,這次的事情死的人牽連到了自己的手下,所以刑部不好出面,然而明擺着讓東廠來調查,也是他所不願的。當了刑部尚書這麽多年,雖然那東廠更得帝心,卻從未這麽明顯地讓東廠爬到了自己的頭上。

只是這案件遲遲未破,倒叫人有些幸災樂禍。

“廢物!都是廢物!”

不多時,那東廠的季星河便從上書房走了出來,不見絲毫的狼狽。

這件事情頗得皇帝重視,那季星河辦不好事,自然也只有挨罵的份。

門外候着的還有幾位機要大臣,皇上素來寵幸季督主,這般不給他臉面,也着實少見。

“季督主,這一個小小的案件拖了這麽長的時間,倒真不像是督主的風格了,陛下的訓斥,做臣下的還是要謹記在心。”謝尚書笑道。

“這方面,季某還是要和謝大人學習一二。”季星河淺笑着回了一禮,便告辭了。

謝尚書的臉色卻一瞬間黑了下來。

因為在此之前,刑部被陛下罵的最多的,就是“廢物”二字。

事情很快就有了轉機。

轉機還是在那王府的小妾身上。

那小妾是花舞樓的不錯,但是是一位叫小園的女子。因着舞跳得不錯,才被那王大人贖回了府裏。

說起來王大人還是這小妾的老恩客,自去年這小妾來了花舞樓,便和那王大人勾搭上了。王大人脾氣不好,但是也是個憐香惜玉的,包了那小園一年,看着那花舞樓出事了,便把人納回了家做小妾。

林殊知道後,一瞬間便想到那日十四之言……贖回去的舞姬寥寥無幾,而且都被嚴密地監控着……

作者有話要說: 遲了點(→o←)……

☆、宗卷

這事兒,難道和回纥有關?聯系到之前的黑衣人散布的流言,他們這是要動搖朝野上下啊……

林殊暫且将此事按捺的心中不表。

一旦牽扯到了回纥,就不是他們該知道的事情了。

程核的消息靈通,仗着自己年紀小好哄騙人,認識了王府上采買的小厮,再搭着關系,就認識了一兩個那小園姑娘院子裏面的侍從,哪裏知道這一打聽,就打聽出了大事。

還是那小園姑娘手底下一個三等丫鬟不小心看見的,說是那小園姑娘和這周大人有私情,曾經在假山那邊兒不小心瞧上過一眼。

怕這消息來源不實,唐石還特意讓多子他們去了一趟花舞樓。

花舞樓如今的姑娘們都在大理寺待着呢,就是回來了這花舞樓估計也沒有辦法繼續經營了,只剩下了幾個龜公罷了。

聽這幾個龜公的話,那周大人的确也是小園姑娘的入幕之賓,不過名義上這小園的确是這王大人包了的,但是人家姑娘自己願意私底下背着王大人做些什麽,就不好說了。這事兒花舞樓的人幾乎都知道,也沒有誰不長眼地在王大人面前提過一句,故而一直瞞了下來。

那這個小園的嫌疑就大了,但是那兇手是将人捂住口鼻悶死的,小園一個弱女子哪有這樣的力氣呢?難道還有幫手?

雖然這小園嫌疑大,但是沒有實際上的額證據,射聲衛還是不能貿然抓人去提審的,畢竟是朝廷命官的家眷。

林殊自請去了刑部守着,倒是受到了兄弟們的一致尊敬,和一波歉意。

尊敬是因為那王侍郎自射聲衛來了一次後就天天在這裏守着,他那暴脾氣可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歉意呢,就是那小妾的确不是秀秀,莫名其妙給林殊安了一頂綠得發光的帽子,這些大老爺們兒還是有一點過不去的。

林殊自請來刑部當然是有目的的。

她知道的內幕比其他人多,自然就清楚此時此刻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回纥,但是她本能地覺得事情有哪裏不對勁。大理寺從七品的主薄、刑部的從五品的都官主事、還有禦史臺從七品的主簿……死者甚至還有一個管敲鐘的,官職相隔甚遠,如果是單純為了示威的話,為什麽要殺這些無關輕重的人呢?林殊考慮過花舞樓,但是了解後便知道,除了周大人以外,沒有人和花舞樓有什麽牽扯,那麽回纥的探子接觸不到這些人,這些人和回纥的利益毫無關聯,甚至和白馬寺都沒有什麽往來,若是真是回纥幹的……若說是威脅、攪動人心,林殊是不太相信的。

林殊這次來是來看看周大人辦公的地方有沒有線索的。

這周大人是王侍郎手下的都官主事,自然是他的副官,所以周大人辦公的地方就在王大人的院子裏。

王大人絲毫沒有給林殊面子,好一陣奚落,才放人進來。

周大人辦公的地方是一間挺寬敞的耳房,邊上便是放歷代案卷的地方,長長的一間大室,書簿還有陳年的竹簡,架上、地上堆得到處都是。

林殊推開門就被撲頭蓋臉的灰撲了一臉,嗆了幾聲才進去。

陪着林殊來的是王大人手下的一個小厮,估計是不放心林殊一個人進來才派人跟着的。

他和林殊解釋,這間房自從周大人走後便沒有打掃,實際上就是因為太晦氣了,反正這些卷宗都是陳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案子了,如今也不需要翻看,便一直沒有打掃,只等補缺的大人上任了再行打掃。

這周大人管的是陳年卷宗?

林殊在這裏頭轉了兩圈,目光定在了周大人辦公的桌子上面,上面是攤開的一卷書,似乎是正在翻閱的資料。林殊正要拿過來看上一看,但是卻被小厮給抓住了手,“這位大人,這些卷宗都是咱們刑部的機密,還是不宜給外人看的好。”

林殊目光在那書卷上面轉了一圈,沒有出聲反駁。

不過她的目光卻在那案幾上面多停留了一會兒,這才出聲道,“你們周大人的履歷可否借林某一閱?”

“這……”刑部的人當然知道,要一份履歷徹查死者在身邊的可疑人物并不過分,但是王大人……小厮硬着頭皮道,“這個,周大人的履歷在王大人手上,要經過王大人的同意才好……”

“罷了,你那大人八成不會給,去給林某端杯水罷?這兒熱得很。”林殊皺了皺眉頭。

八九月還是有些暑氣未散,這兒門窗緊閉,的确是悶熱的。

那小厮聽了還是有些猶豫,“這……”

“你還愣在這裏幹什麽?還不快去?”

說起來履歷不給人家,連杯水都沒有,這刑部也未免顯得太小氣了些,小厮“喏”了一聲,還是迅速地下去了。

這小厮還真是生怕林殊在裏面做什麽手腳,動作利索得很,不一會兒就送來了涼茶。

來的時候還特意往桌子上面看了一眼,見那書卷齊整不像是翻動過得痕跡,這才松了口氣,林殊看在眼裏,無聲地嗤笑了一聲,手指在袖中摩挲了一下卷宗堅硬的紙頁,若無其事地垂下了袖子。

裝模作樣地查探了一會兒,林殊便離開了周大人辦公的耳房,去和王大人告辭了。

王大人巴不得林殊走,趕緊打發了人出去。

林殊摩挲着袖子,退了出去。

她漫不經心地打量着整個院落,心中卻在快速地思索着,以至于迎面有人都沒有看到,便撞了上去。

一身黑衣,長發用發束固定着,墨玉從中穿過,少年唇紅齒白得過分,擡起頭來的時候,林晟睿一愣,“阿呆……”

林殊聽到這個熟悉的稱呼,一瞬間僵了一下,不過只是一會兒,立馬就恢複了正常,往後退了一步,行了一個拱手禮,“林三公子。”

她如今是射聲衛的人,再如何也是一個七品的小官,林晟睿現在還未做官,只是一介白身罷了,林殊無需再行以前那樣的大禮,只是拱拱手便欲離開。

“阿呆……何時後悔了,可以随時回來。”

男人的聲音在身後傳來,“他能給你的,我一樣可以。”

林殊身子頓住了,手指收緊,低着頭神色讓人看不清。

她輕聲道,“但是我喜歡他呀,你能給麽?”

說罷沒有再管愣在原地的林三公子心中作何感想,便疾步走了。

阿呆說,他喜歡季星河?

林晟睿千算萬算算不到這個答案,愣了好一會兒……阿呆,是斷袖?

這兩個字萦繞在他的腦海,讓他暫時性地忘掉了剛剛林殊撞上來的時候,袖子間的觸感的,似乎是……紙張?

林殊快步走出刑部,臉上一陣陣發燙,不知道是因為說出來了那句喜歡,還是因為袖子間燙手的山芋。

那小厮倒是徹底被林殊給騙過去了,她的目标一開始就不是桌子上的那本書。

她方才目光掃過案幾,偶然間發現了這案幾的寬度與別人家略有不同,似乎厚了一些,轉了兩圈後,更加堅定了這個判斷,因為裏面還擺了一個樣式差不多的案幾,和它一比,的确是厚度有些不同,林殊便找個由頭支開了小厮,果不其然,那案幾坐人的一邊,有兩層。

做工很精細,幾乎看不到縫隙,但是林殊從下面微微一撬便開了,裏頭是厚厚一沓的卷宗,仔細一看,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林殊來不及一個一個看,随手翻一翻,便看到一張不起眼的卷宗,只是上面有一個熟悉的印記,林殊便迅速收起來了。

直到出了刑部,林殊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那印記林殊記得很清楚,那分明就是,季氏族徽。

☆、戰事

周大人性子很謹慎,這張紙藏在他辦公的案幾下面,日日相對,卻不會有人拿到,而那案幾厚度的細微差別,如果不是林殊偶然多看了幾眼,也不會發現,再然後,就算是發現了暗屜,裏頭也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公文案卷,而認識那季氏祖徽的,不過就剩下了兩個人。

自己拿走了這張紙,若是被人發現了該怎麽辦?

但是林殊很快就否認了自己這個想法,因為周大人死了也快兩周了,若是要取走,早就不在這兒了,而這張紙好好地躺在抽屜裏,就是證明了這張紙只有周大人知道了

如果不是巧合中的巧合,那麽,這張紙會随着周大人的死去而徹底沉在箱底,永不見天日。

林殊有一種直覺,這件事的核心,可能就是那張小小的紙。

為了避人耳目,林殊徑直回了樗蒲閣。

林殊匆匆将那張案司看了一遍,大致看了個明白,就迅速将紙藏進了自己的小匣子裏面。林殊回樗蒲閣,就是相信樗蒲閣的安全性是她目前接觸的最高的地方,林殊才敢大膽地将東西藏在裏頭。

她的心跳還沒有平複下來,那張案司上面只是平鋪直敘的介紹了大概的案情,卻叫林殊看得處處心驚。

然而到了現在,她突然間就冷靜了下來,近日裏的見聞飛速地在腦海裏面過了一遍……大理寺主薄、刑部都官主事、禦史臺主簿……這三個人如果非要說有什麽共同點的話,那麽就是,他們都是可能接觸過一些陳年案件的人……大理寺主薄和刑部都官主事都可以接觸到積藏多年的案司,而禦史臺主簿則能看到累年的彈劾……這些人都可能是最後了解這個案件的人,聯系他們的年紀,甚至可能是直接參與了……

那麽這件事情就完全說得通了,殺其他人不過是掩人耳目,最終的目的就是清繳最後一批和這個案件相關的人員……

順便,趁着回纥的探子在臨安作亂,幹脆就将計就計,将事情導向回纥,把一切撇得一幹二淨。

但是林殊心中卻起了一個可怕的念頭——這麽做的原因,只有季氏一個。

可是季氏滿門抄斬,在所有人眼裏,季氏就只剩下了一個人,或者說,兩個人。

那麽究竟是誰有這樣要這麽做,誰又有能力做到呢?

林殊忍不住握緊了手心,只是一會兒,就已經被自己的推測驚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負責調查這件事情的人,是季叔叔啊,那人是何居心?

那麽季叔叔,知道這件事麽?

林殊還來不及去查其他的案件确認一番,就被立刻通知,王府的小園姑娘失蹤了。

不過是一夜的時間,那小園在王府的痕跡就已經抹去了,私人的物品全部被帶走了,房間幹幹淨淨,和沒來過這個人一般。

在這個當口失蹤,其中可做的文章可就大了去了。畏罪潛逃?或者被人栽贓嫁禍?又或者只是轉移注意?沒人說的準,只是一瞬間,所有人的精神都緊張了起來。

唐石帶着人連同刑部一同徹查臨安,因為這件事牽扯到了官員連環被殺的案子,事關重大,所以就連親軍都尉的人都派人增援搜查了,臨安以及周圍地區,卻一個影子都沒有找見,那小園就像空中蒸發了一般。

然而這是不可能的,夜裏有宵禁不能出城,只有早上城門開了才能走,距離小園失蹤到被發現,不過三個時辰,就算快馬加鞭,也走不出這塊地界,所以小園一定在這附近,或者說……死了。但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會兒正愁着找人,上面卻突然來了命令。

耗時良久的官員連環被殺案件被破了,正是柳鎮巡撫使帶領的玄衣射聲衛,兇手便是回纥的探子,現已經捉拿歸案,只等朝中商議後再行處理。

而所有搜查的人,一律撤回東廠,聽候指揮。

困惑大家許久的案子終于被破了,但是東廠裏頭的氣氛絲毫沒有輕松下來,這個案件破得過于虎頭蛇尾,上面的命令更是讓人隐隐約約嗅到了一絲不對勁,然而沒有什會說出口。

林殊一直想找機會見督主,但是這幾日督主都非常忙,甚至幹脆好幾天都不回樗蒲閣。這些天林殊只見到了他一次,那是深夜。下着雨,她半睡半醒,意識到他回來了,正想着去找他,但是那主房的燈少有地亮了一下便熄滅了,林殊便停下了腳步。

燈沒有再亮起。他尋常回來都要處理到很晚,一回來就熄燈了,想必是累極。

那件事情埋在心底,甚至只是她的一個不甚清晰的猜測,她根本找不到有力的證據,憑借的,只是直覺和猜測而已。說了,怕是又讓他心煩。

林殊有些心疼他,便打算一次找機會再說了。

然而這個下次還沒等到,一件更加讓人震驚的事情發生了,回纥叛亂了。

其實北境已經告急,但是戰報在路上遇襲,拖了兩天消息才到達臨安。

皇帝震怒,第二天上朝之時便直接準備攻打回纥。

回纥是馬上的民族,戰鬥力不容小觑,先帝在位的時候就是采用了招安懷柔的政策,彼時天下初定,大慶百廢待興,不宜舉兵,自然只能懷柔。只是開國至今已有三代帝王,四十餘年整息,大慶國力強盛,回纥有了低頭的趨勢,這才派大王子攜使者前來拜見,已有投誠之勢。誰知道不過是掩人耳目,明着投誠,暗中備戰,大慶不查,不過幾天功夫便被攻下三座城池。

那些綏靖派的人卻沒有機會再說一個“和”字了,因為皇帝陛下上朝的時候便直接将折子摔到了地上,表示若有人求和便直接當做叛徒處置,一瞬間殿上鴉雀無聲。

這恐怕是這位帝王繼位一來,第一次在朝堂之上發這麽大的火。

這回纥的行徑,無異于将大慶當猴耍。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這場仗,是打定了。

但是說到将領之時,朝堂之上也是一片靜寂。好一會兒,才有幾位将軍上前請去,卻被盛怒的陛下給喝退了。

因為上來的将領都是陛下在位的時候提拔上來的,大慶多年無戰,這些人的水平如何,皇帝自然心知肚明,如果讓他們去打,恐怕臨安都要被攻下。

“臣願一戰。”說話的是尉遲将軍。尉遲家将門傳統,尉遲将軍倒是一個将種,只是神勇有餘,策略不足。皇帝點點頭,道,“可以為副将,還有一位主将,衆愛卿以為誰可?”

大殿又是一片安靜。

眼見地陛下又要發火,有一人上前了,正是季太師。

“臣有一人相推。”

皇帝的臉色稍霁。

季太師又道,“正是晉王殿下。”

“陛下,臣附議。”宰相上前一步道。

“臣附議。”這是禮部的林尚書,雖與太師一向不和,此時竟然也同意了太師的說法。

“臣等附議。”

整個殿上,竟然跪了一半的人。

其實晉王這兩個字都第一時間出現在了這些人的腦海裏,只是從晉王連朝堂都不能來就可以看出端倪,所有人都只是缺了一個出頭鳥罷了。

“好啊,好得很!”皇帝氣得不行,一振袖子,直接罷朝了。

可是大慶建國後重文輕武,耕讀世家清貴,将門反而沒落,多年來和平無戰,大慶煌煌,太平盛世,将才便更加難出了。放眼朝堂,能戰的,不過是幾個而已。

晉王是先帝的血脈,雖然小陛下許多,終究是皇裔,兵權之事,也無怪陛下動怒。而提出這件事的季太師,便首當其沖受到了陛下的怒氣。

就算合情合理,也總有人要為挑釁皇權而負責。

只是幾日後,一道诏書就頒了下來,決定任命晉王為大将軍,尉遲将軍為副将,大皇子代為監軍,一起前去北境征讨回纥叛賊。另,将于三日後郊外粟野芒山祭天,以祈上天庇佑。

這一系列變故如同山雨忽來,黑雲壓城之下,似乎讓人窺出了一點大廈将傾的景象。人心惶惶更不必說,只是朝廷這一系列應變還算是有效,才叫這人心略略安定下來。

☆、祭天

樗蒲閣有兩棵黃葉梧桐,都是壽星樹,樹幹粗地要兩個林殊才能圍起來,廣卵形的樹冠将天空擋了起來,只漏下其中細碎的光,到了現在的時節,葉片開始慢慢變黃了。

滿庭的桂花香是從後山傳過來的,随着風,帶着山間的涼意和着潺潺的溪水一溜兒流過來。

督主喜歡的君山銀針很快就見了底,內務府又要趕忙送上來了。原因大概是,最近督主喝了太多了,歸根結底,就是閑的。

說起來督主已經很久沒有這麽閑過了,連帶着東廠,也過上了養老院一般的生活。

神出鬼沒的玄衣射聲衛占據了校場的半邊天,成天沒事幹盡會虐得唐石他們這群菜瓜嗷嗷大叫。

每次被虐了,就把林殊抓出來和人家比箭術,再等着林殊完虐全場。

林殊每次自謙箭術一般的時候,都能收到葉校尉的瞪眼。

原因無他,葉校尉可是督主的忠實粉絲,林殊的箭術是督主教的,說自己的箭術一般就是說督主的箭術一般,葉校尉當然不願意林殊摸黑督主。

只是林殊一開始還真不是自謙,因為射聲衛人才輩出,她不過學了一年,哪裏敢誇下海口呢?誰知道她自己原來這麽厲害?

只是前輩們不信林殊的話,只說她扮豬吃老虎,不是個地道人。

林殊:……

葉校尉卻暗中嘀咕,名師加上天賦過人,要是沒有這個水平,恐怕就要自挂東南枝了。

督主稱病在家,林殊就幹脆請了假說要在家陪老人家。

左右射聲衛最近閑得長草,葉校尉便批準了。

老人家季督主:???

甭管外界如何猜測東廠被皇上給厭棄了,太師幹脆利落地請了病假就待在樗蒲閣不出來了。

梧桐樹下的石桌上,擺着棋盤,執黑子的是小胖而有幾個肉窩的手,執白子的是修長而節骨分明的手。

林殊把白子放下,道,“督主您喝會兒茶……”

“又想耍賴?”他拿棋子在棋盤上敲了敲,發出了“磕磕”的脆響。

“沒贏過一次,不玩了不玩了。”林殊撅嘴,趴在桌子上裝死,留了一條縫偷偷觀察督主,結果這厮完全沒有在乎,拿着棋子一點一點,還慢悠悠地喝起了茶。

好一會兒,林殊才擡起頭來,拿起白子不情不願地下了一個地方。

若說督主不讓着這厮還真是冤枉了,一開始玩的是圍棋,林殊肯定不是督主的對手,幹脆就拉着督主玩起了五子棋。

大慶是沒有這種玩法的,林殊洋洋得意地想着自己殺遍少年宮的實力,露出了迷之微笑。

當然羅,你爹還是你爹。

督主以第一次玩五子棋的功力,将林殊殺得片甲不留。

林殊當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