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5)

聽見他說道,“季某難道真要娶了自己的侄子麽?”

林殊這才明白,弄了個大紅臉。

“那,阿殊願意麽?”

林殊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說的是嫁給他還是同意認在衛國公的膝下……不過,也沒差了。

她甜甜一笑,“願意!”

“阿殊,等你十七歲,我就能給你一個盛大的笄禮了。”

林殊趴在他的肩膀上,許久沒有說話,她想說不用,但是,有這麽一個人願意對你好,為什麽不全盤接受,再報以千倍萬倍的愛意呢?

更何況這人的主意打定了,哪裏還用問她願不願意呢?

林殊許久才擡起頭,猶豫道,“璨、璨之,我能在那天把嬸嬸帶過來麽?”

季星河思索了會兒,這才答道,“他們不知道你是女孩,這樣略有不妥,再等等……”

“等你十八歲我們成婚的時候,一定把人請過來。”

成婚麽?

她還沒有答應啊喂……不過這也是後年的事了,還不算快吧?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可惜她出生就是天地養大的,而季氏呢?都只剩下一個人了。

林殊點了點頭,把腦袋靠在他的懷裏輕輕地蹭了蹭,像只小貓兒。

等到雪又下了幾夜的時候,除夕終于到了。

射聲衛休了假,新上任的林鎮撫使大人被好一番梳妝,送進了衛國公府裏頭。

衛國公府裏頭人丁簡單,國公下面只有一個二老爺,和嫁到了忠義侯府的一個姑奶奶,當家的是衛國公的夫人,上面還有一個老祖宗。

路上,小仨兒和林殊交代了她的新身份,只讓她當做國公府養在外頭的一位小姐,喚作衛青竹。以後就說再家裏養病不愛見人,平日裏依舊在射聲衛當她威風的鎮撫使。

“這個衛清竹,有這麽一個人麽?”林殊有些好奇地問。

“有,是衛國公夫人的小女兒,剛出生就弄丢了,這麽些年都沒有找回來過,”

“這些年衛國公夫妻都沒有找到她,怕她回來後這段經歷有損清譽,就對外說一直生病,養在別院裏。這下子,就便宜你了。”

林殊點點頭,“那她回來了怎麽辦?”

“找不到了,找了這麽多年了,怎麽還找得回來?”小仨兒無奈道。

林殊點點頭,但是心中卻不知為何湧上了一絲失落,找了這麽多年,所以就不找了麽?

這低落也沒有持續多久,林殊心中最擔心的事情終于放了下來,心情又好了起來。

她當男孩子當了那麽多年,雖然女孩子的天性未泯,但是要她困在閨閣裏天天繡花宅鬥什麽的,實在是難為她了,估計待上一個月就要偷偷溜走,加上一身爬牆的好本事,還挺有可行性。她這個鎮撫使做得有模有樣的,才不想在這官運亨通的時候“中道崩殂”。

她是小人物,雖然不小心傍上了一個大人物,但是她還是想作為一個小人物,做點事兒。

東廠監督的是百官,查的是奸惡,名聲的确不太好,甚至是聲名狼藉,但是林殊在東廠的那麽多天,從來沒有見到過欺壓百姓、魚肉黎民或者勾結官員的行為,相比之下,所謂的“清流”諸如刑部、禦史臺之流,不過是徒有其表罷了。建國不過四十餘年,休養生息之時剛過國家才剛剛富足起來,這鮮花着錦之下,就已經是蛀蟲滋生了。

季督主手下的東廠,手段狠辣毫不留情,但好歹明明白白,能做實事。

她是一株小小苗,也想要長高一點,去夠到大樹的枝丫。她沒有想過自己能和他一樣厲害,但是總是想要,稍微相稱一些罷。

到了衛國公府,衛國公夫人還是像開始一般熱情,讓林殊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今兒個要去見見老祖宗和國公爺,可不要怕生。”她笑着叮囑道,溫柔地眉眼一刻也不舍得從林殊的身上離開。

林殊點點頭,還是忍不住忐忑了起來,下意識摸了摸頭上的朱釵,生怕自己剛剛動作幅度太大弄亂這折騰了一早上的發髻。

國公夫人看見林殊這小模樣,憐愛地摸了摸她的小臉,笑道,“很好看,一點都沒有亂。”

林殊腼腆一笑,國公夫人眼眶一熱,趕緊起身,帶着人去見老祖宗了和老爺了,腳步有些急促。

國公爺是一個看上去有些彪悍的人,看上去不過三十來歲,生得劍眉星目英俊極了,但是這人面相上面還是有些兇煞之氣的,尋常膽小的婦人見了,怕是要躲在柱子後頭去。

他沒有在廳屋裏等,直接走出來在過道上等了,遠遠看見國公夫人和一個嫩黃色的小姑娘,就趕緊迎了上去。

他這身高還是有些吓人的,這會兒一臉急切地迎上來,臨了又不知道說些,只好搓搓手,支支吾吾道,“夫人,我來接你的,這位是……”

作者有話要說: 想了想,還是日更,但是字數會少一點,固定一下時間,在八點半左右,大爺們九點看就一定有,筆芯筆芯,渣作者小心翼翼收回自己昨天說的說

(啥都沒發生jpg)

☆、國公府(中)

他偷偷往林殊那邊瞅了瞅,這小姑娘小小一只,看上去玉雪可愛像個團子,他就越發窘迫起來,知道自己長得吓人,生怕自己吓着了她。

這副樣子像只大狗狗,可愛得緊。

林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給他行了一禮,“在下……民女姓林,單名一個珠字,見過國公爺。”

國公爺趕緊扶起林殊,倒是國公夫人橫了他一眼,“老祖宗等久了,快進去吧。”

林殊在軍營裏混久了,哪裏還會怕這只是看上去可怕的國公爺,甚至看見那大塊頭,還有一種久違的親切感。

國公爺見林殊不怕他,高興得找不着北了都,小心翼翼地和她搭話,問的都是“喜歡幹什麽、愛吃些什麽”的國公夫人同款問題,林殊只好按照之前的回答一一和他說了。

他便像是得到了寶貝一般驚喜極了。

老國公夫人前半生波瀾壯闊,後半生卻念上了佛,只盼得福澤子孫。自從小孫女弄丢之後,幹脆就住進了佛堂裏,成天吃齋念佛。今日時辰還早,平日裏老祖宗這時候都在佛堂裏抄經的,木訴跟在老祖宗身邊這麽多年,這習慣都不見老祖宗改過,今兒也不知道為什麽,少有地沒有去佛堂,而是到了前屋裏頭。

“木訴啊,去我那匣子底下将那塊玉佩給我拿過來。”

木訴應了一聲,知道老祖宗不喜歡下人問來問去,便沒有多嘴,下去拿了便是。

但是這匣子底下,裝的可是老祖宗陪嫁的東西啊,特別是這玉佩,聽說是老國公爺送的,老祖宗精貴得很,怎地今天倒要拿出來了。

木訴小心地将東西取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國公爺和夫人都來了,還帶着一個一身鵝黃的小姐兒,左右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年紀,生得俏得很。

木訴不好再打量,只覺得這小姑娘,長得有些眼熟。

林殊被國公夫人拉着到了老祖宗面前,林殊還想着自我介紹一番,怎知道老祖宗就直接把人拉到了自己的身邊坐下。

“你就是星河那小子說的那個小姑娘吧,瞧這模樣,俏生生的,多可憐見的……”老祖宗還沒有講完,看着林殊的臉龐,就忍不住哽咽了起來,抱住了林殊。

林殊聽見她說“星河那小子”,以為老夫人之前見過督主,傷感這茬呢。加上那個走丢的“衛青竹”小姐,林殊倒是能夠理解老夫人,伸手拍了拍老夫人的肩膀。

國公爺見狀,一個好好的大老爺們也紅了眼眶,更別提國公夫人了。

林殊見他們都哭了,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但是她一個人哄不了三個人,就幹脆哄最近的那一個,給哭得傷心極了的老夫人拍拍,抱住了她,“老祖宗,咱們別哭了昂……”

林殊這一動作,老夫人抹眼淚的手頓住了,沒忍住,笑了起來,就連國公爺和國公夫人也忍俊不禁。

林殊:?

她見柳鎮撫使就是這麽哄他上門鬧的媳婦的呀?

“唉,這新年的日子,”國公夫人笑道,擦了擦眼淚,“可都多笑笑才好。”

老夫人也緩過來了,笑着讓木訴将玉佩拿了過來,“阿珠啊,這個玉佩啊,就當做老婆子給你的見面禮。”

林殊猶豫了一下,看見老夫人眼中的希冀,接了過來。

上了茶和點心,都落了座,老夫人就開始問林殊一些事兒。

這個路上小仨兒都和林殊講過了,她便依此答了。

就是一個小白菜地裏黃的故事,說她小時候被一戶商人收養,但是商人的主家娘子不喜歡她,讓她替了家裏的長女,進了宮當宮女,後來有幸碰上了督主。

林殊講着的時候,實在不敢相信這個狗血的故事是督主編出來的。

好在老夫人聽得認真,聽到她代替長女進宮的時候,險些又要哭出來。

弄得林殊都有些不好意思講下去了。

國公夫人忍不住別過臉去,埋在國公爺的衣袖裏面輕輕擦了擦眼角。國公爺拍拍她,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國公爺忍不住又紅了眼眶。

倒不是林殊那個拙劣的故事,而是季督主早就将她之前的經歷告訴了他們。這個編出來的故事,比林殊實際上要幸運多了。

想到那才幾歲的小孩子就要滿大街地乞讨,靠好心人才能活下來,國公爺和國公夫人又如何能夠不心疼?

只是老祖宗年紀大了,告訴她了,恐怕那心悸的毛病恐怕又要發作了。

就這樣,林殊就暫時在衛國公府住了下來。

督主給她放了二十多日的假,林殊無奈只能認命地待在國公府裏。好在國公府的人都對林殊好得過分,讓林殊都有些受寵若驚起來。

她住的地方叫淞霧閣,精致好得很,假山池沼,還有一汪特意引下來的活泉。其間種了不少奇花異植,有地龍在下面烘着,就算冬天也顯得生機勃勃。有時候雪花落在窗邊的大樹上,很快就被靠近的地面的熱氣融化,霧茫茫地挂滿了枝丫,當真應了“淞霧”之名。這地兒的精致程度,絲毫不比督主那兒差,林殊光是看看景致,就有點樂不思蜀了。

倒是有一天國公爺和夫人來看她,她穿了一身便服,在院子練箭,沒有靶子,就直接射挂在高高樹枝上的幾片枯葉。

直到聽到一聲“好”,林殊被吓了一大跳,才發現是國公爺和夫人來了。

夫人笑吟吟地看着她,絲毫沒有對林殊一個女孩子玩弓箭的不喜之情,見她看過來,瞪了國公爺一眼,才轉過去給林殊鼓了鼓掌。

國公爺吓着了林殊,自覺愧疚,但是林殊這百步穿楊的箭術,着實讓這一介武夫心動。

自那以後,林殊每天早上就有了一個陪練,國公爺脾氣好耐心好,教了林殊一套拳法,林殊學得津津有味。

在這個充滿霧氣的小院子裏,都似乎靈氣充裕一些,林殊學得格外快些。

國公夫人也沒有閑着,帶着林殊參加許多聚會,知道林殊不适應,賞花什麽的也沒有帶她,專挑品酒的、作詩的、游春的去。

恨不得叫所有人知道,她家的小女兒回來了。

只是介紹的時候,國公夫人都只是說阿珠,而不是“青竹”。林殊發現了,很感謝國公夫人的細心,國公夫人這話的意思就是他們是真的把她當做女兒來寵愛,而不是誰的替代品。

作者有話要說: 蹭一波玄學,今天的更新送上

☆、國公府(下)

國公夫人擔心她沒有和這些世家小姐相處過,言行若有不适宜的地方怕是會被人排擠,故而一直将林殊帶在身邊。

當然,國公夫人怎麽也沒有想到的是,林殊還挺受歡迎的。

林殊的貼身丫鬟叫小随,每天上妝的時候都要被主子嫌棄這玩意太厚重,那玩意太濃,後來幹脆被林殊給抛棄了,讓她自己親自動手收拾。和小丫頭的精致比起來,林殊糙漢的一面就暴露了。發髻還是小姑娘的,塗了點口脂,畫了下眉毛 ,裙裝挑最簡單的穿,簡單得不得了。

小随十分無奈,但似乎小姐這麽折騰,也挺帥氣的?

特別是那冷冽的眸子轉過來的時候,配上精致的容顏,能叫人呼吸一滞。雖然知道她是女子,也莫名地能讓小随臉紅一陣。

是的,林殊這一輩子的少女心已經耗盡了,之前男裝的時候也會想想自己要是穿女裝會怎麽樣,現在天天穿,過了把瘾,就開始厭倦了。關鍵是衣服太過于繁複,走路時時刻刻都要擔心那裙擺,着實不方便。

只是衛國公夫人沒想到的是,那些平日裏就喜歡勾心鬥角陰陽怪氣的小姑娘們,對林殊還挺好的,各個溫溫柔柔的,端莊極了,國公夫人還奇怪呢,後來才發現,嗯,她家姑娘,太帥了。

幾句話就能把人姑娘哄得團團轉的。

林殊表示,她可是将未來将軍府大少奶奶的初戀情人吶。

國公夫人放下了心,只覺得這孩子幸好是個女孩,不然若真是男孩子,那該禍害多少人家的閨女。

國公夫人最高興的莫不過別人恭維說林殊長得和她有幾分相似,林殊只當是別人随口的恭維,沒有放在心上,國公夫人卻心裏樂開了花。

月已經上中天了,林殊在院子裏釣了兩條魚上來,叫小随捧了柴過來,準備烤魚吃。

她捧着臉看向夜空,怔怔地有些出神。

“小姐?小姐?”小随已經将柴抱過來了,就看到林殊還在發呆。

林殊回過神來,讓小随把柴放好,便打發她下去了。

大半夜烤魚吃,小随覺得奇怪,也沒有多想就下去了。

林殊生了火,将魚架在了火上,認真地烤着魚。

突然——

“嘎吱。”

是松枝被踩碎的聲音。

“誰?”林殊警覺地問道,就看到黑暗處走出來了一個人,少有的一身白衣。

“季叔叔?”林殊詫異道。

“叫璨之。”男人直接在林殊身邊坐下了,接過林殊手裏的魚,烤了起來。

林殊惺惺地叫了一聲“璨之”,忍不住問道,

“你來了多久了?”

“半個時辰罷。”他烤着魚,不鹹不淡道,“在國公府才待了幾天,警覺度就這麽差了,當真是白學了。”

林殊被他說得臉上一紅,忍不住嘀咕了幾句。

季星河只當做沒聽到,一心一意地烤着魚,這裏佐料齊全,不多久,一股引人口水直流的香味就爆開了。

他也不嫌髒,從魚上面撕了一條最鮮嫩的部分裹了醬料,遞到了林殊的嘴邊。

林殊:‘“啊——”

他将魚放進了自己的嘴裏。

看着小姑娘一副錯愕的表情,還十分寵溺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臉——于是手指上的油全都抹到了林殊的臉上。

林殊:?

啊啊啊啊我要和這個人拼了!!!

“啊,阿殊的手還真是短啊……”他笑了起來,怡然自得把小姑娘按在原地,看她撲騰着短手也不知道是要打他還是要搶魚。

林殊氣哼哼地鼓起了兩腮,恨恨地擦掉了臉上的油,眼睛還是盯着那魚。

他吃得慢條斯理,魚的香味刺激着味蕾,卻只能眼睜睜看着她自己釣的魚進了別人的肚子裏。

“想吃?”他晃了晃手裏的魚,笑眯眯道。

林殊點點頭,用濕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他從後面将小姑娘攬進了懷裏,胸口貼着她的後背,将她的小臉擡起來,吻了上去。

這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林殊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這個帶着孜然和魚香的吻親得喘不過氣了。

換了口氣,又被親了上來。

林殊嗚嗚地抗議,全被人吞了進去。

等到把整條魚都吃完的時候,林殊已經不知道何時被在了大樹上,身後一只大手擋着,怕硌着她。

林殊的嘴已經腫的不能見人了,不光是親的,還是辣的。

他倒是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低頭笑眯眯地和她解釋,“這魚刺兒多。”

林殊已經不能直視那魚了,氣呼呼地要從他身上爬下來,“放我下來,再不放我要叫人了!”

“叫不叫得到人另說,你再動,明天早上就連叫都叫不出來了。”

他這話貼着林殊的耳朵說的,呼吸貼着呼吸,交纏在一起,這帶着隐喻的威脅之語,叫林殊汗毛都豎了起來。

她感覺到了小腹上貼着的東西了,頓時安靜如雞。

沉默在兩個人之間蔓延,林殊許久才小心翼翼地開口,“璨之,問你件事兒。”

季星河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眼皮跳了跳,就聽見她開口道,“額,這個太監進宮的時候,你怎麽混進來的……”

林殊還偷偷瞥了一眼,覺得嗯,存在感挺強的啊,那時候督主也沒有什麽勢力,是怎麽瞞天過海的?林殊很好奇。

他額頭上的青筋動了動,看到她那似有若無往下瞟的眼神,冷笑一聲,“山人自有妙計。”

至于有什麽妙計,自然不能與這位欠收拾的家夥說了……

等到林殊被折騰地一絲力氣都沒有的時候,男人才心滿意足地将人抱在了懷裏。

“今天怎麽過來了?”林殊有氣無力道。

“錯了。”他笑了笑,“每天都來。”

林殊:?

“你睡着的時候。”他低嘆一聲,“玩得這麽開心,是快把我忘了吧?”

林殊心虛道,“沒有,才沒有!”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兩聲,林殊趕緊湊上去親了兩口以示賠罪。

他哼哼了聲,“想随我去江南麽?”

☆、難民

二十天的假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林殊很快就要去射聲衛了。

最舍不得林殊的還是衛國公夫婦。

衛國公和夫人知道林殊在射聲衛任職,還是一個五品的官兒。衛國公十分高興,除了喜愛之外,還多了一分欣賞,夫人也很為她驕傲,雖然擔心這東廠的官兒危險多,但是也沒有說什麽勸她的話。對于這個寶貝,夫妻兩個生怕和她生分了。

回到射聲衛的時候,林殊聽到那些中氣十足的小夥子們的叫聲,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活潑了起來,第一天就進了校場和人比劃去了。

東廠一霸回來了!

這東廠一霸還是新封的,東廠有什麽棘手的對象不好相與就讓林殊去,這家夥纨绔子弟的人設玩得風生水起,見人就說“我叔是季星河”,那得意的小模樣讓人恨得牙癢癢,偏偏別人還就吃這一套。加上武力值高,簡直橫行臨安。

不過臨安一霸的日子沒過多久,林殊就被破要趕路了。

江南之行除了督主那日一提之外,林殊沒有任何準備,就被提溜着随着隊伍隐蔽地出城了。

這事情的起源還要說到那些流民身上去。流民一開始沒有引起朝廷的注意,不過很快,這些流民就形成了規模,在臨安城外住下了,龐大的人群已經對臨安産生了威脅,就不得不逼朝庭處理了。

人數太多,驅趕動搖民心,安置又有困難。更何況北境在打仗,國庫撥不出太多銀子照顧這些流民,一時間叫朝庭上下焦頭爛額。

這些都是秋收的時候遭遇洪水的難民,顆粒無收,趕上大雪,日子便過不了,只能遠走他鄉。

去年江南水災十分嚴重,朝廷頗為重視,第一時間就撥了銀子,開了國庫,按理來說怎麽也不會到了這個地步。聽有些難民說,江南有些地方已經到了人竟相食的地步。這其中的貓膩就不得不讓人深思了。

這一回他們是以欽差的身份去的江南。督主自從受傷之後就很少露面過,這次卻是自請的差事,皇上自從那次受驚後就一直龍體欠安,流民之事更是讓皇帝恨得牙癢癢,這件事情只交代了季星河一句話,“将江南好好整理一下”,便認命他為欽差大使,暗中趕去江南調查。

皇帝信任季星河,更加信任他的能力。但是他從來沒有想到過,這個決定将會讓他後悔終生。

“外面怎麽這麽熱鬧?”林殊忍不住掀開了簾子,就聽到前頭小仨兒回答道,“是今年的會試,圍在外面看熱鬧呢。”

季星河坐在她對面閉目養神,聽到這話也擡了擡眼。

看到林殊有些出神的樣子,冷哼了一聲,一把将人拉過來,抱在了懷裏,“怎麽?想你家三公子了?”

林殊一看到他的樣子,趕緊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沒有沒有,沒有的事。”

他盯着林殊看了許久,“這小子的學問做得不錯,怕是今年的狀元就要落在他頭上了,連中三元,倒是風光地很。”

林殊想到貴妃娘娘說他差點就成了狀元,趕緊安慰道,“不不不,再厲害哪有督主厲害?督主可是給這小子當過老師的人,督主最厲害最厲害!”

他冷笑一聲,揪住了林殊脖子上的軟肉,來回摩挲,“把我當孩子哄呢?”

林殊縮縮脖子,搖頭表忠心,“哪有哪有……”

林殊想了想又道,“三公子的确待我很好,我心裏也是把他當大哥看的,但是他從沒把我放再一個平等的位置上,放棄過一次,我就不可能再回去了。只是這份恩情我一直記着,若是有機會,一定會回報的。”

季星河聽了這話,眯起來的眼睛終于舒緩了一點,沒說什麽,幹脆順手把林殊摟在懷裏當做貓咪順毛了。

一出城,就有人早早等候着,林殊一下車就看到了一個絕對想不到的人——衛國公。

衛國公看到林殊忍不住摸了摸後腦勺,這個動作和林殊還有幾分相似,“阿殊,我……我是來保護你的!”

林殊:……

督主倒是有點頭疼,解釋道,“國公大人自己和陛下請命的,陛下同意了,我想着他也算是武力值不錯,就把人留下來了。”

林殊點點頭,倒是國公爺聽到他這麽解釋,直接哼了一聲,但是礙于他在林殊面前地位沒有督主高,只好把抱怨往肚子裏吞了。一招手,摟着林殊就進了他的馬車,是的,這位威風赫赫的國公爺,這次竟然也坐上了他最瞧不上的轎子,司馬昭之心,令人發指。

馬車裏面許多好吃的東西,還有許多新奇玩意兒,林殊很快就樂不思蜀了。

留下督主一個人在轎子裏,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懷念極了那順滑的觸感,突然十分後悔将人放了進來。

這一次江南之行,沒有帶多少人,但是都是精英,除了東廠的,還有一些親軍都尉府的人。

這一行,有多少危險就不得而知了。

一路上為了避人耳目,走的是小徑,然而就算是小徑,也有不少看到這幾輛馬車就上來讨飯的流民。

說是讨飯,但是那些發綠的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能把這不算華貴的馬車撕碎吃幹抹淨似的。但是他們這一行人可不是善茬,督主只吩咐把那些扒拉着馬車的人丢掉便可,不能傷及他們的性命。

至于要飯什麽,柳鎮撫使早有準備,取了一包銅板就往一旁的空地撒過去,那些人一哄而上。

若是給的是銀子,給的就是禍患,誰拿到誰的命就不久了,這裏頭孩子又多,給一堆銅板的話,雖然哄搶會造成一些傷害,但是不會鬧出人命來,也能幫助的人更多一點。

林殊看見其中不少年紀不大的孩子,各個餓得皮包骨,還拼命地去搶東西,就再也沒有了玩樂的心情,悶悶地趴在窗柩上。

☆、東陵

等完全出了臨安的地界,這些流民才慢慢少了下來,只有路上稀稀拉拉的一些人,還在趕往臨安的路上。

但是去了臨安又能如何呢?

“這些人都往臨安走,人數這麽多,朝廷要怎麽安置他們啊……”

在督主的冷氣壓和國公爺不甘心地瞪眼之下,三個人坐上了一個轎子。好在轎子寬敞,三個人也不擁擠。

林殊趴在窗戶上回頭有些憂心忡忡地問道。

“疏散一部分,安置一部分。”季星河回答道,他面對林殊總是多了些耐心,眼神有些幽深,“疏散則将人遷往附近郡縣,并阻止繼續上京;置于安置,會招攬一部分青壯年進入軍隊,恰逢北境戰役,兵源倒是解決了。至于剩下遷往其他郡縣的,就分散地開墾荒地,進行安置。”

“更多的,大概不能活着走出臨安的地界罷?”

他這話說的有些薄涼,但是也忍不住目光往窗外飄去。他們走的是山路,透過稀疏的枝丫,就能看到有些陰沉的天色,他不由得微微一嘆。

林殊大吃一驚,“不是都會有安排麽?為什麽還有這麽多人會死呢?”

“江南的人敢這麽在地方上貪污振濟糧,在臨安哪裏會少得了人罩着呢?若不是流民捅到了天子腳下,他們恐怕還要逍遙自在。現在鬧成這個樣子,他們不可能坐以待斃。”

林殊沉默了,“就沒有辦法阻止他們麽?”

季星河看到林殊那副痛恨的樣子,忍不住一愣,勾起嘴角一笑,“我們這不就是去抓人了麽?阿殊好好表現,将人繩之以法。”

林殊躲開他摸腦袋的手,往睡着的國公爺方向躲了躲。

他話裏揶揄,但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讓林殊就忍不住相信他的話,心中不由得一松。

“不過這一路,可就不太平了。”他挑起車窗淡淡道。

不能坐以待斃,當然要主動出擊,若是讓這欽差有去無回,當然是最好了。

果然剛剛進入了慶安縣的地界,這不太平就來了。

刺客來了三四波,好在這隊伍武力值高,沒有什麽折損,但是這一天幾回的車輪戰,也不由得讓人十分疲憊了。再這麽下去,還真會被他們耗死在路上。

督主一揮手,就帶着衆人下了馬車,只帶了銀兩和少許物資,直接進入了慶安縣城。

和一路上看到的凄慘情景相比,這個縣城集市上還有不少人來來往往,雖然行人不少面黃肌瘦,但是情況還算好了。

季星河帶着一行人進了縣城人流最大的集市,就幹脆地吩咐分頭行動,他只帶着林殊、國公爺和幾位随行的玄衣射聲衛,其他人由柳鎮撫使帶着,在洪都彙合。

恐怕他們一出臨安府就被盯上了,只是礙于離臨安府太近不敢動作,等他們走遠了就立刻行動起來。這些刺客的實力都不怎樣,恐怕只是“前菜”,就是為了幹耗他們,等到他們疲于應對的時候就派出精銳,一舉消滅。

但是督主怎麽會如他們的意呢?

進了慶安他們就分開了,督主就帶着人去了裁縫店,給人換了身打扮。

林殊被要求着換上了女裝,在強烈抗議下,還是在外裙下面穿了便于行動的褲子。

督主換了身月牙色的袍子,國公爺樣子高大,還有一點兒胖,就直接扮作做了富商。督主和林殊就扮作做衛大老爺的女兒和女婿。

督主:本色出演。

林殊:沒毛病。

衛大老爺:(╬◣д◢)

在城裏聘了镖局護航,壓着“貨物”,就光明正大地往洪都出發了。

本來這種時候明知道洪都亂,镖局是不會冒這個險押镖的,但是實在是督主給的薪酬太過誘人,終于還是有人铤而走險。只是這些人背後沒少嘀咕這些奸商,賺錢不要命了。

他們下意識地把督主一行人當做發災難財的黑心商人了。

林殊先前還擔心會不會被發現,誰知道這一路相安無事,倒叫人松了一口氣。緊趕慢趕,一路上風雨兼程,也花了将近兩個月的時間才到洪都。

還沒有進入洪都府,就已經是一片生靈塗炭的模樣了。

一路上看到的人家都十分破敗了,顯然是水災過後沒有得到好好修繕。一路上都能看到人倒在路邊上,不知道是餓暈了還是已經沒氣了。

除了幾夥不入流的劫匪還算耽誤了時間,他們順利地進入了洪都郡的鐘陵縣,衆人便在縣上歇下,打算明天動身去洪都。

進了鐘陵郡裏頭,狀況才稍微好一些,但是督主的臉色卻不見得好。

靠近縣城外面的客棧幾乎是空的,到了縣城裏頭還有幾家稍微好些的,只是這一盤青菜買上個半兩銀子,葷菜直接上三兩,就讓人有些難以接受了,這哪裏是菜,這怕不是銀子做的吧?

小厮的态度很嚣張,十四正欲和他理論,便被國公爺拉了一把,“這點銀子,你家老爺還不心疼。”

但是這一副無奈的樣子,看上去的确有些發愁。

小厮只覺得又是一個來發災難財的奸商,還是個沒什麽錢,打算一次性翻盤的,就沒有再多分心在他們身上了。

督主這一行人人數不少,這個小店子本來就住了些人,這麽一來估計就不夠。

督主直接道,“阿殊和我一間房,老爺一間房,剩下兩間房十四你們自己分了。”

笑眯眯地回應了未來岳父的眼神,就直接帶着林殊上樓了。

“夫人,委屈了。”他笑道。

林殊每次聽到他這麽叫都有點臉紅,但是現在旁邊有沒有別人,他叫她“夫人”做什麽?

“娘子?叫聲夫君來聽聽?”他直接換了個說法,用那雙深沉好看的眼眸一刻不眨地看着林殊。

林殊踩了他一腳,扮了個鬼臉就溜床上去把自己用被子裹成了一團,“不叫不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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