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她現在的發現也很難說服隊裏能立刻出人力去協助她調查,這确實是個棘手的問題。

‘嗡--嗡--嗡’,姚池掏出兜裏的手機,表情頓時變得慘壯:“完了,又被小曼姐發現我偷懶了,看來得被連珠炮轟炸了!”

唐筱剛想說聲‘快回去吧’,可‘快’字還未蹦出口,姚池早已一溜煙兒不見了。

又只剩唐筱一個人了,她平複了自己的一些小情緒,努力讓它們不影響到她的思緒。

今天不僅是她與李瑞賭注中約定的最後一天,而且更是拐賣案發生的第四天,實在是刻不容緩。

是時候去完成最後一步了。

日頭剛稍稍落下的時候,唐筱來到了清水苑。她穿着件湖藍色的雪紡衫,一條普通的九分牛仔褲,是扔在人群中就不見的普通搭配。

清水苑也屬于老舊城區的範圍,小區裏都是不設電梯的六層老式居民樓,平日裏治安還算不錯。每到下午,樓下的空地上跑着許多放了學的孩子,老人們聚在石桌上下棋,氣氛和樂。

她按照監控錄像裏那個可疑女人的行跡,來到了3棟5單元門口,這裏,應該就是那個女人的住處。

唐筱其實并不打算正面接觸那個女人,她來這裏,也只是想在周圍尋找蛛絲馬跡來驗證她的想法。人販子與殺人犯或搶劫犯等不同,卻與小偷有相似之處,從性格上來講,他們通常對除警察以外的人攻擊性相對較小,在沒有威脅到他們時,不會對計劃以外的人造成威脅。

一步一步,唐筱步伐緩慢而平穩,每一層她都會仔細觀察,就算是細微的角落也不願意錯過。

快到六樓,唐筱的腿已經酸了,她仰頭望着前方的樓梯,扶着扶手,準備去檢查最後一層。

唐筱就是在這樣毫無防備的狀态下失去意識的。她只是覺得眼前一黑,便倒在了未知的黑暗中。

再次醒來的時候,一股眩暈感猛地襲來,只覺得渾身無力。她下意識想活動一下,卻發現自己雙手雙腳都被綁着坐在冰冷的瓷磚地上,就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等意識再清晰一些的時候,她努力讓自己先冷靜下來,然後開始仔細打量四周。

一間普通的兩室一廳,而她所在的客廳,只有一張兩米左右的沙發和一張長方形茶幾,到處是空酒瓶和泡面盒,還有一些看不清名字的藥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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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想再觀察右邊兩件房的情況,一陣巨大的眩暈感又想她襲來,她閉上眼搖了搖頭。

身體異常的不适,讓她覺得自己可能是受了某種藥物的影響。

大門禁閉,自己也很有可能跟嫌疑人共處一室。現在這種身體狀況去呼救,不僅不能保證安全脫身,還有可能會讓自己陷入更危險的境地。

她低頭尋找身上的手機,卻一無所獲。

門一直半掩着的一間房忽然間發出窸窣的聲響,一個身材苗條的長發女人徐徐走來。

唐筱立刻警覺起來,這個女人,正是錄像中的那個可疑女人。

只見她随意地瞥了眼唐筱,便坐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熟練地點了支煙。片刻,她輕吐出層層煙圈,轉頭向唐筱問道:“小丫頭,你是幹什麽的?”

唐筱知道自己現在很危險,在沒有掌握具體狀況時,是萬萬不可輕舉妄動的。她裝作一副害怕的樣子,微聲答道:“我,我只是個學生。”

那女人嘁了一聲,似笑非笑地說道:“你明明不住這一片兒,閑着沒事在別人家門口晃悠。要你真是個學生,那你只能自認倒黴,怪自己來了不該來的地方。”

☆、危機(2)

這次,唐筱意識到了自己的大意,她的急躁,讓她自己羊入虎口了。她不應該果斷地擅自判斷嫌疑犯的攻擊性,不應該過于篤定自己的判斷。現在她最緊要的就是想辦法脫身,同時,這間屋子裏的信息對破案應該有所幫助,她還想盡力找到一些有價值的信息。

那女人說完也懶得在意被綁在地上的唐筱,只是時不時地望向門口,像是在等什麽人。

看來,這件案子确實是多人作案,而且她面前的這個女人的話中信息量始終不大,對于事情的進展也沒有做出改變,很大可能這個女人只是一個配角。

大概十幾分鐘後,門口處有鑰匙開鎖的聲音,進來的是一個三十多的男人,個子不高,體型卻健壯。他邊把手邊的袋子放下,邊對那女人說:“沒問題了。”

他站到唐筱身邊,看她的意識還不算完全清醒,便擡腳狠狠踢了下她的小腿,見唐筱吃痛地皺起眉頭,才沉聲問着:“你是不是認識警察?”

唐筱心中瞬間漏跳了一拍,她沒想到這男人的問題如此尖銳。

她表情依舊透着絲無力感,輕搖着頭回答:“不認識。”

那男人緩緩蹲下來,緊盯着唐筱的眼睛,眼裏滿滿的狐疑和警覺。他讀不懂唐筱真正的情緒,她雖然看似有些驚慌,但不知道是不是藥力作用的原因,她眼裏又好似藏着其他的情緒。

那女人在一旁滅了抽完的煙,沖那男人說:“先別管她,你過來看看這個。”說着,把她的手機遞給那男人,那男人接過看了後,臉色一沉,大步進屋去了,随後是拖拽行李箱和纏膠帶的聲音從室內傳來。

唐筱悄悄從半露的門縫間打量裏面那間房,隐約看到滿地的紙箱和密封袋,靠牆的架子上陳列着各式的藥瓶和成袋的注射器。

唐筱意識到,這兩個人似乎很善于用藥品來控制他人,那麽他們兩人如果不認識王千惠的話,那麽王千惠很有可能是他們用某種藥物來控制的,比如可以讓她意識模糊或身體無力的藥品,一個小女孩在受藥物影響時會産生恐懼和無助,這時,只要稍加恐吓威脅,讓她乖乖聽自己的話便不是什麽難事了。

這樣的操作,就算不是小女孩的熟人,都一樣可以輕松做到。只要在下藥或注射藥物時随意找一個偏僻的地方,然後接下來的路,完全可以只派一個人去監視這個小女孩就足夠了。

直到這個小女孩到達他們所安排的目的地,一切就可以完美的結束了。

可是,小女孩究竟是在哪裏被帶走,又被帶到什麽地方,最重要的地方統統還不知曉,而現在自己的處境卻又如此不利。

那男人在裏面用黃色的膠帶打包着一小盒一小盒的物品,良久才滿頭大汗地出來。

在客廳的女人也許是等的太久,開始不悅地埋怨:“你說你抓個臭丫頭來幹什麽,累贅一個。”

說着又厭惡地瞟一眼唐筱:“難道就這丫頭還能是警察不成?”

男人并未理睬她,語氣淡漠:“她的手機呢?”

女人砸砸嘴,從兜裏掏出唐筱的手機遞給他:“喏,我給關機了。”

開機後,男人拿着手機攥着唐筱的手指開了鎖。

唐筱心裏暗叫不好,剛才找不到的手機,原來果真被他們拿去了。

她平日不帶記錄本時,習慣在手機備忘錄上記載信息,那男人在仔細檢查着她的手機,唐筱被綁得也動彈不得,只能強迫自己屏氣凝神,思考着接下來的應對策略。

男人看完後,粗魯地把手機卡和電池統統扣了下來。他玩味而又帶些得意地笑着:“小姑娘,挺厲害嘛!不過那又有什麽用呢,你再也不能活着走出去了。”

唐筱雖然一直都很鎮定,但聽到男人的最後一句話,不禁也猛然心驚。她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便也不再裝傻,她帶着絲談判的口吻:“拐賣人口和殺人,你覺得那個更嚴重呢?你也是個聰明人,何必給自己徒加罪行呢?”

男人眼神一暗,再次擡眼時眼中的惡意仍未消散,他的大手狠狠掐住唐筱的脖頸:“小姑娘,你先擔心下你自己吧。”

唐筱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恍惚中意識到這個男人可能并不那麽簡單。

可以在短時間內毫不猶豫地決定殺人,再加上,這滿屋的藥物不僅種類繁多,而且存量也異常的大,這兩人的罪行很有可能不止是拐賣人口這單單一項。

唐筱的心緊緊糾了起來,她有種預感,這次,恐怕是兇多吉少了。

意料之外的,那男人沒掐多久便放手了,他轉身朝那女人說道:“不如,讓她試試我們的新藥。”

坐在沙發上的女人眼神也突然一亮,點點頭朝屋內走去。

男人從上到下打量了一下唐筱,虛僞地哀嘆着:“啧啧,多好個小姑娘,真是可惜。不過放心,你死的時候不會很痛苦的。”

他看唐筱冷臉在一旁,已經完全不理睬他,有些憤怒,他用力捏起唐筱的下巴,強迫她看着自己,冷哼道:“你應該已經猜的八九不離十了吧,那我就最後解答你的疑問。”

他笑中帶着滿滿的挑釁:“那小女孩被注射一劑以後,就已經被吓得尿褲子了,讓幹什麽就幹什麽,乖得很呢。那天在我們的監視下,是她自己主動地上了我的車的。所以,就算是在熱鬧的巷口,也根本不會有人注意這個女孩,無非是一個小女孩上了自家的車而已。呵,在巡警眼下帶走一個孩子,夠刺激吧。”

那男人說得這麽詳細,無非是想看到唐筱眼中能透出仇恨,不甘,無非想看她落入深淵的同時抓住真相的掙紮和痛苦。

可唐筱卻依然無畏地看着他,說得斬釘截鐵:“就算我死了,你在牢裏依然會活得很痛苦。”

男人臉色變得鐵青,一把奪過女人剛從屋裏拿出的注射器,那注射器裝了半管無色透明的液體,在頭頂的白熾燈下反着光。

他嘴裏念着‘去死吧’,手拿注射器朝唐筱右手肘中央靠過來。

唐筱的腦回路顯然與衆不同,她知道自己無處可逃,竟然還做着另一番打算。

她準備在他靠過來的時候狠狠咬住他的脖子,她想,牙印如果夠深,便不會在短時間內消散,牙印相對來說比較明顯,既可以讓他引起人的注意,到時候他被抓的時候也可以作為關鍵證據。

唐筱記得,來之前她把筆記本放在了桌上,隊裏的警員查閱的同時發現她失蹤了,就一定會按她記錄內容的方向來調查,那麽這兩個人被繩之以法就只是時間問題了。

計劃好一切,她最後想到了自己的結局。

難過,又有絲釋然。

自己這樣,也算是光榮犧牲了吧。

說不上無所畏懼,倒确實是有幾分英勇就義的慷慨。

唐筱不想在這些人面前露出絲毫懼色,眼看他慢慢逼近,打算做完最後的掙紮,大不了十八年後,她還是一條好漢。

就在唐筱準備迎來她生命中的最後一刻時,命運般的敲門聲打破了屋內的死亡進行時。

男人一個眼神示意,女人跑過去從貓眼裏看了看,原來是住在她們樓上的婆婆,還沒等她出聲,那婆婆在門外喊着:“小宋,我晾的衣服掉你們家窗臺上了,能麻煩你幫我拿一下嗎?”

那女人是這兒的老住戶了,與樓上的婆婆自然是認識的。那婆婆見裏面依然沒聲音,又扯着嗓子喊:“小宋啊?不在嗎剛才我聽見有說話聲啊!小宋”

男人不耐煩得小聲道:“打發走她。”然後将唐筱推到沙發後的角落裏,用膠帶封住唐筱的嘴,警告道:“出聲的話,我讓那個老太太給你陪葬。”

女人趕緊應了一聲,又從陽臺上拿起掉下的衣服,把門開了一個小縫,快速地遞給那婆婆。

電光火石間,大門被猛得拉開,剛才的那位婆婆早就無影無蹤,一隊警察蜂擁而入。

女人手裏的衣服還沒離手,被逼吓得連連後退,男人手裏的針管也被吓得掉落。慌亂中連忙拉起唐筱倉惶退到了牆角。

可那女人還沒往後退幾步,便被打頭的何小曼一腳踢在膝蓋上,瞬間手被反剪在背後。

那男人見情況不妙,立即拿起一旁的酒瓶摔碎,将尖銳的碎片貼在唐筱脖子上,他有些失控:“過來我就殺了她!”

唐筱這才發現距離她最近的竟是程思明,他此時一身黑色警服,眼神鋒銳。

熟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你想怎麽樣?”

當程思明熟悉的身影出現,唐筱身體下意識地放松了一些,盡管有一根弦還緊緊繃着,卻也覺得自己的恐懼和不安被漸漸平息着。

“都給我讓開!讓開!都退出去!”那個男人嘶吼起來,像是只困獸想要奮力突破重圍,渴望依靠着自己最後的籌碼逃離這場噩夢。

程思明緩緩向後退了幾步,其餘人見狀,也小步地往後退了一些,男人的情緒終于是平息了一些,卻終究沒有挪動腳步。

程思明的目光始終定格在那男人手裏的玻璃片中,細密地汗珠從他額角滲出,面容卻依舊是冷若冰霜。

就在屋內剛剛安靜下來的幾秒內,他擡腳迅猛地踢向那張長方形的茶幾,巨大的碰撞聲在狹小的房間內回蕩。所有人都還來不及反應發生了什麽,那茶幾的對側的一角就狠狠撞在那男人的小腿上。

那男人吃痛地慘叫了一聲,作勢要向前傾倒,手中的玻璃片距離唐筱的頸部更近了些,唐筱心下一沉,下意識閉上了眼。

但下一秒,疼痛沒有如期而至,她落入的,是一個溫暖而有力的懷抱。

她沒死,也沒受傷。

她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程思明俊朗的眉眼,熟悉卻又陌生。

她呆愣在原地幾秒,回神以後才發現程思明正蹙着眉頭,解着綁在她手上的繩子。

而那個男人在程思明一手拉過唐筱的同時,被他猝不及防的一腳猛揣在地上。

倒地的瞬間站在後面的兩個警察眼疾手快地沖上前去,牢牢把他摁在了地上。

☆、兩份檢讨

繩子解開的一瞬間,唐筱感到一陣酸痛從手上傳來,她甩了甩手,剛想蹲下去解開腳上的繩子,卻見程思明已經蹲下去解着那跟粗麻繩。

唐筱心中有一處柔軟的地方,就在這不經意間被觸碰到了,癢癢的。

她對程思明的感激之情傾湧出來,鼻子有些發酸。

剛才的恐懼都未讓她落淚,現在的慶幸和感激卻讓她動容。她又不想在這裏落淚,生怕別人以為她是被吓得哭鼻子了。

她睜大眼睛,微微仰頭,努力收回淚水。

她看程思明起身,剛想道謝,卻看見他的眼神并沒有她想象中的和善。

唐筱瞬間覺得自己就像做錯事的孩子被家長發現了一樣。她也知道這次是自己冒失了,暗自想着,就算程思明這次數落她,她也認了。

帶着這樣的心情,她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麽了,語塞間,程思明叫住身後的姚池,說:“送她回局裏。”

姚池應了一聲,便過來扶住唐筱帶她下樓。

整個交接過程行雲流水,唐筱一直處于想插話又找不到時機的狀态,幾次語言又止,平時能說會道的,總是到他面前就像失去正常交流能力一般。

下樓的時候,唐筱抽出一直被姚池緊緊扶住的胳膊,有些哭笑不得:“我腿沒事兒,能走。”

姚池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多此一舉,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對不起。”

唐筱覺得姚池有些太見外了,她擡手拍拍他的肩:“這有什麽對不起的,別這麽客套。”

姚池神色認真起來,他糾正道:“不是,我是說,沒有及時告訴隊裏你的情況,所以他們才會這麽晚找到你,對不起。”

原來,在她下午失蹤的時候,她所在辦公室的同事們便報告給了當初帶唐筱進來的何小曼,當初姚池就何小曼在身邊,但卻沒有意識道唐筱會真的孤身一人去調查。

在用盡辦法都找不到唐筱時,姚池才發現事态不對,連忙将中午何唐筱的對話原封不動的告訴了何小曼。隊裏立即認識到事态的嚴重性,帶人火速趕來。

唐筱的愧疚感更甚了:“是我不對,怎麽能怪你?這次得救多虧了你呢!”

姚池聞言,見唐筱果真是沒有怪他的意思,心下暗松了口氣。

終歸他還是個不拘小節的爽快人,不一會兒,他便又是大大咧咧了起來。

說起今天這樁事,他仍是滔滔不絕:“嗨呀,說真的,要說今天這事兒,還真不是多虧了我。”

“那多虧了誰?”

姚池瞟一眼唐筱,語氣更誇張了些:“當然是程哥啊!”

他一把摟過唐筱的肩,低頭更湊近了一些:“我們找到那棟樓下,但是不知道你在幾樓幾間,正着急怎麽辦呢,突然走在前面的程哥就告訴我們,你就在501。然後我們本想破門而入的,程哥又叫住我們,吩咐我們去找住在附近的人幫忙騙開門,再進去救你。”

說着,他松開唐筱,手摸着下巴感嘆:“要是沒有及時找到你,救你就是天方夜譚的事兒。要是選擇撞開門,可能在我們進去之前會刺激犯人,你也很有可能會受傷。”

唐筱知道了事情的經過,更是覺得自己欠的人情永遠也還不完。

她此刻內心波濤洶湧,開始悄悄在內心排演着一會回局裏面對程思明的情景,計劃着該說什麽才能表達她的感激、歉意、贊許,還有很多自己也說不上來的情緒。

她總算是懂什麽叫“一言難盡”了。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清水苑3棟五單元樓下已經拉起了警戒線,警察們在其間穿梭,搬運着物證,押解着犯人,全是來去匆匆。圍觀群衆漸漸多了起來,七嘴八舌地議論着。

唐筱被姚池帶警車前,她還需要作為當事人回局裏做筆錄。姚池走在前為她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唐筱卻遲遲未進。

姚池奇怪地望她一眼:“怎麽了?”

唐筱眯着眼打量這眼前忙碌的景象,頗為疑惑:“這種小紙箱來來往往已經搬了好多出來了,裏面到底裝的什麽”

姚池摁着唐筱的肩輕輕推了她一下,她就順勢坐到了進車裏,頭頂傳來姚池的聲音:“急什麽,明天檢查結果出來你就知道了。”

唐筱覺得言之有理,撇開思緒,剛伸手去拉安全帶,便看到正要進駕駛位的姚池被程思明攔下,他們簡單的說了幾句,姚池就匆匆跑上樓去了。

唐筱一臉懵:說好送我的呢?就這麽連招呼都不打就把我給丢車裏跑啦?

果不其然,程思明側身進了車裏。唐筱忽然覺得無所适從,她還沒想好該以什麽心情面對他,也沒想好該對他說什麽才妥當,突如其來的兩人空間,讓她感覺空氣有些凝滞。

不好,氛圍有些糟糕啊。

程思明看唐筱有些傻愣愣地坐在一旁,無奈地提醒了句:“安全帶。”

“啊?哦……”唐筱飛速扣上安全帶,低頭時牽動了脖子上的傷口。剛剛那男人手裏的玻璃片已經是直直摁在她脖子上,雖然沒有割傷血管,但劃下的皮外傷滲出絲絲血跡。

“嘶----”她下意識地輕叫了聲,而後又很快閉嘴了。

“等會兒回局裏去先找人給你處理傷口。”程思明打着方向盤掉頭,連頭都沒轉過來看一眼。

“嗯。”唐筱趕忙應了一聲,救命恩人嘛,自己友好态度先要擺出來。

一路上又是照例寂靜無語,窗外街市闌珊燈光映在唐筱的臉龐。她做了個深呼吸,強裝自然地口吻問道:“那個被拐的孩子還沒……”

“已經派人去追蹤他們的車了,應該很快就能找到。”程思明仿佛知道唐筱要問什麽,還沒等她問完便開口回答。唐筱臉上綻開笑容,心裏最後的石頭落地,感覺輕松了許多。

她又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問了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那個,你是怎麽确定我在哪間房的?”

程思明一副“你還好意思問的”表情,沉默了半晌,騰出手丢過來一件東西。唐筱下意識雙手去接,攤開手一看,頓時更窘了。

她手裏握着的,是一顆小小的薄荷糖。

那是她今天原本帶在身上的,也就是她原本送過他卻被打回來的那種薄荷糖,平日她有在兜裏裝糖的習慣。可能是那男人拖着昏迷的她進屋時,在門口蹭掉的。

唐筱悄無聲息地把那顆糖揣回兜裏,其實她挺想現在把那顆糖塞嘴裏壓壓驚的,但又出于身邊的這位救命恩人一直板着臉,她只能稍微忍忍了。

前方指示燈的黃燈閃完最後一下,紅燈亮起。

程思明看唐筱一臉若無其事的表情,有點兒氣不打一處來。剛剛從鬼門關裏逃出來,現在一副悠閑自得的樣子玩手指頭,被救出來還不忘問東問西,到底有沒有點生命觀念?她以為她是有九條命的貓嗎?這人是不是缺心眼?

他凝視着馬路上過路行人,帶着訓斥意味開口:“在任何情況下,不要做出冒險的推理,不要認為醉鬼,老人,孩子,殘障人士等群體不會造成傷害,更不要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冒險推斷嫌疑犯的性格,推測事件走向;在關鍵時刻,要有危機意識,要利用身邊的環境作掩護來保護自己,不逞英雄。這些都是一個刑偵工作者基本的素質,你不知道嗎?”

唐筱就感覺自己高中時候被老師抓着猛訓一樣,她一言不發,老老實實地聽着。再不服氣也耐不住人家句句都那麽有道理啊。

車又向前行駛起來,窗外景色不斷變換,唐筱也沒有心思去觀賞,她實在沖破不了這越來越低的氣壓。

結果這還沒算完。程思明又補充了一句:“回去寫檢查,兩份。”

唐筱這就坐不住了,她最排斥寫檢查了,幾小時憋不出來一份的那種。就算是自己有錯,但自己也算是率先找到了罪犯的窩藏點,也算是戴罪立功了吧?他又不是自己的領導,憑什麽讓她寫檢讨?還得寫兩份,自己難道這麽罪大惡極了嗎!?

“為什麽!?還要兩份!?”她不滿抗議。

程思明輕哼了一聲,并不在意快要炸毛的唐筱:“一式兩份,一份給周隊,一份給程教授。”

看唐筱在一旁偃旗息鼓了,他又說:“明天周隊和程教授都會在局裏,必須在他們下班之前放在他們辦公桌上。”

唐筱知道沒有商量的餘地了,一份給隊長周彥知是例行對自己在行動中所犯的錯誤做一個總結,一份給程霖教授,則是對恩師的基本禮儀,檢讨錯誤。

倒也合情合理。

可是,為什麽覺得好氣哦。

她頓時就覺得自己在程思明眼中好像罪不可恕一樣,好歹自己也冒着生命危險跟犯人周旋了數個小時,好歹她也為偵破案件出力了吧,怎麽現在在他面前絲毫感不到得意的感覺呢?

就算一句誇贊沒有,就算要罵我,但罵完也稍微安慰一下我吧?!她鼓着嘴,感覺把一大團濁氣生生咽進肚裏去一般。

她擡頭望窗外的風景想散散這股郁悶之氣,卻發現窗外的行人都奇怪地望着她。

她有些不解,低頭看看自己,又轉頭望望正在開車的程思明。

明白了。

他穿着警服在那兒英姿飒爽的開着警車,而她卻灰頭土臉,垂頭喪氣地坐在一旁。

自己還真成罪犯了啊!

她在心中默默抓狂加猛捶小人兒。咬牙切齒關上了車窗。

☆、升級了

十月中旬已過,盡管在南方地界,雙清市的驕陽也終究是擋不住枯葉盡頭的那一抹蕭然秋色。

唐筱今天外搭着一件色調溫暖的杏色針織衫,卻仍舊是擋不住窗外秋風中裹挾得陣陣涼意。

“啪”,她關上身邊半開的窗子,起身伸了個懶腰。

今天是周六,她得全天待在警局。昨天做完筆錄夜裏回去寫檢查寫到淩晨一點,寫到頭暈眼花,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手裏的筆也悄然滑落,最後竟然悶頭直接趴在書桌上睡了一晚。

幸好周六還比較清閑,她所在的技偵辦公室裏有些冷清,李瑞今天不輪值,剩下的平日裏對她橫眉冷對的警員們興許是對昨天的事有所耳聞,終于對她平和了起來。少了端茶倒水的瑣事,她反倒是有空把昨天沒寫完的檢查補上了。

她拿着兩份檢讨上了九樓,準備把檢查交給周隊和程教授。松山廣場女童誘拐案已經接近尾聲,通過嫌犯供述和連夜追蹤嫌犯車輛,被拐女童王千惠昨夜已經在B市被成功解救,接下來只剩些收尾工作了。

她先到了周彥知的辦公室,發現周隊卻不在,只好将檢查壓在桌上,她又小跑着到了九樓盡頭,那裏是程霖的辦公室。程霖退休在大學任教後,重心全在授課上,已經是很少來警局了,除非在一些大案重案,或者有要事時他才會出現。

敲門進去後,發現小小辦公室裏甚是熱鬧。程霖身邊,站着何小曼和姚池,三人剛剛似乎在熱烈讨論着什麽。

“哎喲,小神探來啦!”何小曼聲音不大,卻足夠在狹小辦公室裏回響。

唐筱的臉蹭的紅了,從昨天到現在,她終于是得到一句贊賞了。只是這贊賞來得猝不及防,她有些不好意思:“小曼姐,你就別取笑我啦!”

“哎,我師父可沒取笑你啊,你現在在局裏可是出了名了!”姚池聲音很大,他這一附和,

唐筱更是有些招架不住了。她才想問詳細些,又突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她輕輕把檢讨放在程霖桌上,說:“老師,這是我的檢查。”

程霖笑着翻看了唐筱放在面前的檢查,像是很滿意,擡頭道:“不錯,知錯能改最難得。再說,你這次雖是魯莽了些,但是仍然是破案的功臣,高興一下也不為過。”

何小曼也笑:“對啊!你要知道,你這次救的,可不止是被拐的那個小女孩哦。”

“啊?”唐筱一臉疑惑。

“昨夜那兩個罪犯,不僅是拐賣犯,還是兩個毒枭。”

唐筱心下一驚,她心中那個缺口,終于啪的一聲對接上了。

何小曼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遞給唐筱,那是一份物證檢驗報告,上面清楚的寫着被檢測物品被鑒定為甲基苯內胺和□□,也就是俗稱的□□和杜冷丁。其窩藏量之大,讓人觸目驚心。

“那個男犯是B市一直追捕的一個販毒組織的上線人員,在組織受到B市警方打擊後帶着存貨逃亡到雙清市投奔他多年前的一個下線,也就是那個女人。兩人準備研制新型毒品進行販賣,他們的存貨裏還有麻醉藥物和其他違禁藥品。由于沒有繼續支持他們進行試驗的資金,他們只能嘗試用他們所藏的藥物來進行拐賣。你發現他們那一天,他們正準備帶着存貨和資金逃離雙清市。”何小曼給唐筱解釋着事情始末,唐筱聽着眉頭漸漸皺起,片刻又舒展開來。

不管別人如何認為,唐筱知道,她這次破案也有運氣成分在,自己實力強弱她還是自知的。她對毒品這方面了解還不深,導致對這方面嗅覺不夠靈敏,兩個毒枭在她面前,她卻給不出一個定論,她在心裏給自己悄悄幾下一筆,想待空閑時再補缺。

“那個毒品組織的殘餘份子……”

何小曼語氣輕松了些:“不用擔心,那兩個人過幾天就要移交給B市的緝毒隊了,他們的殘餘本來也不多且大都在B市,這幾天我市緝毒隊也在做清掃工作了。”

唐筱釋然地松了口氣,不禁綻開笑顏。

“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程霖聲音變得和藹許多,他從抽屜裏拿出個文件夾給唐筱。

唐筱有些忐忑地打開翻看,發現是刑警隊的在編人員冊,厚厚的一摞,是各個成員的基本信息。她翻着翻着,眼神倏然一亮,喜悅霎時彌漫心間,那裏面,竟然有她的一頁!

“周隊這次是破格提拔,以前你不在編,連正式實習生都算不上。現在你是正式的見習警員了,而且表現格外突出的話,是可以像你程師兄一樣直接轉正的。”程霖從桌下拿出一個黑色的紙盒,笑道:“打開看看。”

唐筱半喜半疑,緩緩掀開盒蓋。

頓時,她就像個得到了日期夜盼的禮物的孩子,綻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欣喜散斂成千萬的細絲,輕觸着她的每一處神經。

盒子裏,一套嶄新的警服,靜靜地躺在那裏。

“待會兒去試試,看合不合身。”何小曼貼心地叮囑着唐筱,又忽然想到了什麽,便又把剛剛的名冊遞給她:“你剛剛沒仔細看,沒發現你還被調組了嗎?”

唐筱又回去看她那一頁,發現她已經被調到了偵查一組,也就是何小曼和程思明他們所在的偵查組,是隊裏的主要負責走訪,審訊,抓捕,心理側寫和案件推理的小組。

“這次調組,你還要感謝一個人。”程霖和藹地提醒着唐筱,看她毫無頭緒的樣子,才繼續說:“技偵組的李瑞。”

唐筱疑惑中又摻雜着訝異,昨天的事情以後,她和李瑞的賭注結果也不言而喻,只是她今日沒有見到李瑞,也想象不出他們再次見面的情景是其樂融融還是風霜滿地。她後來也覺得前些日子尖銳了些,就算再怎麽樣,冒犯前輩還是不妥的。

“李瑞跟周隊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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