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說時遲那時快,她眼疾手快地拉上門,看準時機,一腳蹬在牆上,準确無誤地命中那只黑的油光發亮的大蟑螂。

她得意洋洋地笑:完美,簡直太帥了。

滿滿地誇贊自己為民除害之際,餘光不經意間瞟到眼前多了一道黑影,她笑意未祛地轉頭,立刻斂起了笑容。

忽然,她無比後悔剛才殘暴地一腳踩死了那只蟑螂。

程思明斜睨着她,勾了勾唇角,沉着嗓子嘆:“挺英勇啊。”

唐筱:“……”

程思明上下掃她一眼,快速地從她身邊擦肩而過,還不忘丢給她一句冷冷的“趕快給我下來開會。”

唐筱這才放下那條一直蹬在牆上的腿,再次整理了下儀容,心中暗自吐槽:每次見了他,不僅話說不利索,連動作都變遲鈍了,自帶冰凍效果,我看八成是冰雪女王的後代吧!

派出所就在宿舍附近,唐筱到時,會議室已經坐了十來個人,新老面孔都有。

她坐到姚池身邊,看總是生龍活虎的他如今滿眼血絲,一臉憔悴,嘆口氣,估計也是嚴重的睡眠不足,淩晨五點多到八點,他們也都才睡了三個小時不到。

據何小曼說,第一輪簡單的排查大部分已經完成,只剩一些收尾工作,現在大體的結論和方向已經出來了。調查氰.化.鉀藥品來源的一組帶回來的消息并不好,喬南區有很多大型化工廠,煤電廠,電鍍廠等,本是屬于市裏管轄的廠子,由于位置偏僻,近些年來已經是處于放養狀态,秩序混亂,管理淩亂寬松,所以能盜取到氰.化.鉀的人範圍很廣,從藥品失竊下手,還需要下點功夫。

另一邊是調查死者人際關系網的一組,由于調查時間太早,只能先把派出所調取的死者資料和到死者家問詢後所得來的信息整合。死者李順,34歲,喬南區仁義村民,在距離仁義村不遠的東陵化工廠上班,家中只有自己的老母親,妻子早逝,之後由于李順本人嗜酒成性,有暴力傾向,這些年來并不存在與他有感情糾紛的女性。

而且,就連是死者的老母親,也承認了李順是村裏有名的“混混”這個事實。

李順性子急躁叛逆,生前在妻子沒死之前就有頻繁的家暴情況,下了班和狐朋狗友喝了酒後,經常在村裏其他人家門口鬧事,一言不合掄起椅子就開打。

村裏老人婦人小孩兒居多,每次看着李順那夥人烏泱泱地過來,除了怯怯地躲遠,也別無他法。

其實大家都知道那夥人也就是一群不着調的“混混”,除了罵髒打架,也掀不起什麽風浪。死者當日上的是早,早晨出門前還喝着母親給熬得小米粥,可他出門後,便再也沒踏進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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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一輪隊員們調查時間是淩晨,除了向死者母親了解情況外,其他村民都還沒有進行排查。只從死者母親那裏了解到死者有一群狐朋狗友,但細問時,不常出門的老母親也答不上來。所以接下來的排查任務,自然落在了二輪隊員的身上。

何小曼命令大家兵分兩路,一隊去繼續在附近工廠追查氰.化.鉀失竊的情況,一隊去仁義村進行調查走訪,準确落實明白李順的關系網,确定調查方向。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這件案子才是兩人第一次合作的時候。

我......我要開始甜了,按現在的進度,還是一些日常微甜,诶不對......為啥我這麽緊髒?

☆、棱模兩可

派出所到仁義村,路途遙遠。車上,程思明面無表情地在她身邊開車,唐筱卻已經感覺自己又開始犯困,她拿起手邊的死者資料緊緊摁在眼前,強撐着眼皮,強制着自己的大腦運轉,以便能清醒一些。

後座的姚池拿着他銀色的保溫杯敲敲唐筱的肩膀,一臉慈眉善目地說:“咖啡,喝吧。”

看唐筱有些猶豫,姚池有些不耐煩地晃了晃手裏的杯子:“怎麽?你也不怕等會兒直接倒地上睡着了?”

唐筱想想也不無道理,便伸手接過杯子,把咖啡倒在杯蓋裏喝了一口。溫熱且香濃的咖啡讓她精神振奮了許多,她還覺得這咖啡格外的好喝,便又喝了一口,最後痛快地一口幹了那蓋咖啡,眼神放光,問:“這什麽咖啡?挺好喝的。”

姚池笑笑,一把接過唐筱遞回來的杯子:“行啊,挺識貨。你要喜歡,回去後送你幾袋。”

唐筱回頭笑着瞪他一眼,故意粗着嗓子說了聲不用了。不光是沒有咖啡機,而且她這火急火燎的性子,拿速溶咖啡就能糊弄過去,哪來閑工夫去磨咖啡?

坐在姚池身邊的何小曼正轉着筆看着自己的筆記本,聞聲,一筆杆就敲在嬉皮笑臉的姚池頭上,訓斥着:“整天閑着搞那些有的沒的,不能正經點兒是不是!”

姚池以超越川劇變臉的速度換了副面孔,一臉正色地像往常一般服軟道:“能能能!我現在就正經。”

果不其然,在仁義村一跟提起李順,七街八鄰的叔嬸姑婆們都集體帶着一股怨氣地滔滔不絕,就連是在門口蹲在一圈玩彈珠的小孩,都能模仿大人們義憤填膺的樣子數落一番。

李順作為有名的村霸,名頭響徹仁義村。稍加打聽,他的人際關系網就浮出水面。

原來,李順在村裏頭并不是獨霸一方,他有兩個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一人叫張慶林,另一人叫許峰。他們的祖輩都在這紮根,三人性格相像,皆是嚣張跋扈,好惹事生非。然而,據村裏消息靈通的大媽大嬸們闡述,三人越長越大以後,雖然表面上關系一同往常,但相互之間随着世事變遷的腳步,關系中早已經生了間隙。

三人原本都在村落附近的東陵化工廠上班,但在幾年前,許峰跳槽到數十公裏以外的一個電鍍廠上班,平日偶爾回來跟兩人聚着喝酒打牌。而張慶林一直和李順留在東陵化工,兩人相處模式也是始終不變的喝酒打牌撒酒瘋,平日打架也不少,但總是過兩天就又厮混在一起了。完美诠釋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個道理。

何小曼和姚池直奔許峰的家,向其家人了解情況後還要再回許峰的工作地找本人進行問詢。而剩下的程思明和唐筱則自然而然地組隊去張慶林家調查。

這幾日正逢秋季降溫,喬南區又因為依山傍水本就比市裏要冷上許多,強勁的秋風毫不溫柔地掠過人們耳邊,呼呼乍響。

唐筱邊快步走邊捋開不停往她臉上飄蕩的發絲,心裏埋怨着自己粗心大意把發圈給弄掉了。

程思明一如既往地健步如飛,隐隐感覺身後的腳步聲弱了下來,他轉頭看見掉他一大截的唐筱,停下腳步,冷聲道:“快點。”

唐筱長長 “哦”了一聲,煩躁地幹脆用手捂住耳邊的頭發小跑着跟上去。

到張慶林家的時候,他正和三個人圍坐在院子裏搓麻将。

他上身穿着件洗得又白又皺的老式格子衫,下身還穿着工廠發的寬長黑色褲子,嘴裏叼着半截煙,伸在桌下的雙腳踩在拖鞋上搓來搓去。

之前打聽到,這個張慶林三十六了都讨不到老婆,跟父母分了家後就一直獨居在這個小破院子裏,除了平時一起跟他混日子的那夥朋友,鄰裏都對他是避而遠之。現在看來,确實如此。

他笑嘻嘻地“啪”一聲把牌推倒,黝黑粗大的手掌得意地在那堆牌上猛然一拍:“杠上花!”

然而下一秒,他臉上的得意立刻煙消雲散。

他連忙拿掉嘴上的煙,條件反射地站起身,緊張地看着院門口。他只注意到穿着警服的程思明,而一身便服的唐筱絲毫沒有引起他的注意。

“警察同志,您來是?我最近可沒再敢犯事兒了……”

程思明上前出示了□□後,遞給他一張李順的照片,挑挑眉:“認識嗎?”

張慶林狐疑地望了眼程思明,遲疑地點點頭:“認識。”

“他被殺了。”

張慶林一臉驚訝,嘴巴微微張了張,最後小聲嘀咕了句:“不會吧。”

“進屋談談?”程思明和唐筱兩人犀利的目光始終追随着張慶林的表情變化,各自若有所思。

程思明和唐筱坐在一張靠牆的木沙發上,張慶林拖了張凳子,蹑手蹑腳地坐到兩人斜對面。

“死者李順是你什麽人?”程思明邊說邊望了一眼身邊的唐筱,看她已經很自覺地在記錄了,又轉過頭去觀察張慶林。

“我兄弟,最好的兄弟。”張慶林微微低着頭,眼裏隐隐泛着點淚光,一句話像是憋了很久:“順子他……是怎麽死的。”

“氰.化.鉀中毒。”程思明平淡地告訴他這個事實,看他駝着背坐在凳子上沉默着,表情摻雜着憤怒和憂傷。

程思明眯着眼打量他,問:“10月19日早上9點到12點,你在哪?正在做什麽?”

張慶林擡頭,正對上程思明的視線,目光停滞了片刻,又微微仰頭想要收回眼裏的那幾滴淚水:“那天我是下午的班,所以早上八點多起來後去朋友家組局打牌,打到中午,跟牌友到東陵廠附近的小餐館吃飯。”

“吃飯之前,有沒有遇到什麽認識的人?”

張慶林怔了怔,擰着眉頭想了幾秒,說:“沒有。”

“你們在小餐館,吃的什麽?”唐筱擡眼望她,板着跟身邊的程思明同款的撲克臉,認真地問。

張慶林被這攪亂畫風的問題梗得一愣,打量了還穿着一件黑色背帶裙的唐筱,微探着頭道:“小丫頭,好好記你的就行了,別搗亂。”

“她問你,你就答。”程思明尖銳地目光掃過張慶林的臉,字字斬釘截鐵。

張慶林才發現自己探錯了風向,連忙擠出個笑容給唐筱:“不好意思啊,警官。”他挪了挪凳子,道:“我們那天點的是小炒肉,清炒菜薹,魚香茄子,還有一份番茄蛋湯。”

說着,張慶林的目光在唐筱身上徘徊了幾下,直到程思明帶着警戒意味的眼神抛過去,他才戰戰兢兢地恍然間回頭。

從張慶林家出來,兩人又按照張慶林報給他們的名字,把10月19日早上和他打牌和吃飯的人都調查了一遍,幾個人的口供倒是都對得上,并且對答如流,甚至是一字不差。

仁義村又是貧困村,根本不存在監控探頭這種東西,村外的野路上更是沒人管。他們那天吃飯的小酒館是附近廠員們經常去的地方,每天人來人往,老板完全記不清前幾天他們一群人是否來過,他們倆也只能作罷。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村邊的小路上,一言不發,各自若有所思。

灰撲撲的路旁是随風微波的金黃麥浪。有三兩農夫穿着皺巴巴的布衫,提着灰黑的布袋,在秋陽下眯着眼走過兩人身邊,濃濃的鄉音和微風,溫柔地飄過兩人的耳畔。

唐筱緊緊皺着眉,咬着扣在筆上的筆蓋,分析着一上午采集來的信息。

這件案子裏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監控錄像,讓她敏銳的觀察力完全派不上用場。眼下只有通過調查走訪,現場痕跡物證,心理側寫來調查。這勢必是一個艱辛的過程。

目前來看,張慶林的不在場的證明很完美,每個階段都有人證明,任何細節都能一一答上來。她眯着眼睛,剛才給張慶林做筆錄的場景一幀一幀地在眼前放映,良久,她豁然握緊手中的筆,在本子上“張慶林”的名字上,打了一個大大的叉。

“砰”,唐筱倏地擡頭,看見眼前仍然是那個寬闊但又稍顯單薄的後背。

程思明只感覺一個毛茸茸的東西直撞上了自己的背,一下子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停下腳步轉身,見她正一臉郁悶地揉着額頭,輕笑了一聲,難得問了句案件以外的話:“第二次了,就這麽喜歡往我背上撞?”

唐筱“嘁”了一聲,擡眼迎上他的目光:“走路走得快就算了,還動不動急剎車,不撞才怪嘞。”

其實這次程思明并沒有“急剎車”,只是步子稍微緩了些。完全是因為她不看路地一頭撞上去,可她這悶頭一撞,又瞬間激發了她那不講理的潛在技能。

程思明也不理她在旁邊碎碎念,伸手拿過她手上的紅色記錄本,一眼看見了唐筱剛剛打下的那個叉,滿意地輕勾了勾嘴角,問:“不相信張慶林的話?”

唐筱盯着他看了幾秒,篤定地搖搖頭:“不相信。”她低頭踢開腳下的幾片落葉,繼續說道:“雖然他可以把案發時間段內的行蹤都說得一清二楚,但我們逆着時間軸向他提問時,他卻很難自然的回憶出來,那麽,既然連吃什麽菜都可以記得清楚,那當天的行蹤他必定是深入腦海,不存在換種方式問話就語塞的情況。

還有,當一個人問你前天中午吃的什麽的時候,記憶力再好的人也應該是一邊回憶一邊陳述,而不是向他和他那幾個兄弟那樣脫口而出。

最後一點,也是最值得懷疑的一點。那天他應該上的是下午班,據調查東陵化工廠的下午班是下午五點到淩晨一點,可他卻不像一般人那樣選擇在家休息,而是把一早上都排的滿滿的,并且每個時段都有人作證,中午還特地跑到外面的餐館去吃飯。據我們所了解到的,這附近的村民除了中午正在工廠上班的員工,一般人都會在自家吃飯,就算是去別人家吃飯,也不會舍得一大群人去下館子。

他整個不在場證明看似天衣無縫,卻恰巧一個局外證人都沒有,非常可疑。”

程思明沉沉地“嗯”了一聲,把本子塞回唐筱手裏,說:“确實有問題,但他是兇手的可能性不大。”

唐筱疑惑地蹙眉,她隐隐也感覺到了。

這個張慶林,雖然證詞可信度不高,但是要說他是兇手,卻還有些勉強,可到底是哪裏不對勁,她也難得總結出來。

唐筱揚起白皙的臉龐,有些期待地問:“為什麽?”

☆、搭檔

“這個張慶林雖然是“三人幫”其中之一,但是卻是三人中相對最老實的那個。從派出所調取他的記錄來看,他的記錄是三人中最少的,并且沒有單人被拘的情況。再加上,他平日裏雖是蠻橫,但實際性格欺軟怕硬,就拿他剛剛對你我二人不同的态度來說,就是顯而易見的見風使舵。

他的不在場證明安排的非常倉促,一方面是因為準備的時間緊湊,第二是因為他的心虛,導致遮蓋的痕跡太過明顯。這種不符合常理,并且無當事人以外證人的證詞,就算是沒有監控可以調查,只要加派人手尋找目擊證人,找到漏洞非常容易。

人真實的驚訝表情在臉上停留的時間不會超過三秒,并且心虛的人不會對他要刻意回避的事情問太多細節。不出意外,他應該早就知道李順遇害的事實,但卻不知道他是因為□□中毒而死。并且他剛剛對李順的死所表現的悲哀,确實是真情流露,再加上李順是三人幫裏的領頭人,性格自然要比他強硬許多,張慶林平日裏撐死做些仗勢欺人的事,沒由來的殺人,可能性不大。具體結果還要看另一邊小曼對許峰的調查來定論。”

唐筱握緊手中的筆,抿着唇,感覺在上一堂能讓她受益匪淺的課,只是其中沒有所謂的要點難點。她要學會的,是一種本能的感覺和能順利引導她一往直前的思維方式。張慶林在闡述不在場證明的時候,她确實準确的找出了其中的漏洞和異常,但是這些卻不能直接等同于他就是嫌疑人。同時又因為一頭栽進不在場證明這個方面,忽略了證詞中所透露出的其他信息。

唐筱不禁點了點頭,看程思明已經走遠,又急忙邁着大步追上他:“可是…..我們沒有問出有關于作案動機方面的信息啊?要不我們再去東陵化工調查一下?”

程思明正巧在看手機信息,聽見唐筱在一旁焦急的聲音,把手機屏幕擺在她面前,淡淡地說了句:“不用。”

屏幕上顯示的是剛剛發來的一份word文檔,內容是六年前的一份工傷賠償單。唐筱又把上面的名字和記錄本上的人名對照,發現李順曾因為妻子六年前的工傷賠償,得到了一筆40萬的賠償金。

翻到文檔尾頁,下面還附上了一份被害人的銀行彙款記錄,上面顯示,從李順得到那筆賠償金以後,這幾年來陸陸續續給張慶林和許峰二人分別彙去了3萬和11萬。看來李順借了這兩人不少錢,三人是借戶與債主的關系。除了拿到賠償款的李順,其餘兩人的家境都不可觀,財務糾紛轉為仇殺,也并不是不可能。

程思明收回手機,雙手抱胸沉思了一會兒:“電鍍廠相比化工廠來說,□□使用更為普遍,再加上這裏的工廠管理混亂,盜取的難度相對較低。”

張慶林這邊,兩人的意見幾乎達成了一致,準備轉移方向。

唐筱“啪”地合上筆記本,“許峰”這個名字在腦中徘徊,說:“接下來,就要看看小曼姐那邊的情況了。”

兩人走到停車的那片空地,前腳還沒踏進車裏,何小曼突然打來了電話,帶來的消息也同樣另人猝不及防。

據他們調查,許峰的不在場證明讓人無刺可挑,因為他的證人,就是喬南派出所的警察。

兩人匆匆趕回喬南派出所,一進辦公室看到姚池懶懶地趴在桌上,有人進來也不見有動靜。

坐在旁邊的何小曼拿手上的藍色文件夾朝姚池頭上重重一拍,他便蹭愣一下坐起來,有氣無力地說了聲:“回來了。”

待四人各自闡述了調查情況以後,形勢似乎變得更加嚴峻。

回來的路上,程思明已經派人去擴大範圍調查張慶林不在場證明的目擊者,但根據已有的推測和張慶林的工作環境和借款狀況來說,程思明認為張慶林的作案條件和動機都不夠充分。相比之下,三年前因為工作糾紛而毅然跳槽到電鍍廠,并且欠下死者李順11萬的許峰,更為引人注意。

據悉,許峰10月20日上午,好巧不巧的因為在廠工宿舍周圍聚衆滋事在被派出所拘了一天,像往常一般闡明情況後晚上就給放回去了。整整一天,他身邊都有警察跟着,筆錄錄像都清清楚楚,讓人無可辯駁。

唐筱問:“當天許峰有沒有離開過警察的視線?”

何小曼搖搖頭:“當天抓他的警察說,押他去派出所的路上,去上過幾分鐘的廁所。其他的……就沒有了。”

見唐筱仍是不死心地盯着許峰的資料研究,姚池嘆口氣,說:“這許峰早就不住仁義村了,跳槽以後一直住在新廠的職工宿舍裏,離仁義村那邊十萬八千裏呢。幾分鐘的時間,就算飛也到不了那座山丘啊。”

唐筱擰着小臉兒,在手邊的地圖上圈出那天許峰滋事地點和喬南派出所,看了看窗外的陰沉沉的天色,起身推開凳子就要出門,走了兩步又忽然想起了什麽,猶豫了幾秒,回頭望着程思明坐在那裏的背影,說:“程師兄,能不能跟我來一下。”

她平常是很少叫他“程師兄”的,只有在特別高興或者有事相求的時候才偶爾叫一次。

程思明難得聽她語氣中帶了點柔軟的意味,正在寫字的手微微頓了頓,悠然地拿起放在手邊的手機,睨了她一眼,意思是:走吧。

他并不讨厭這個稱呼。

辦公室又空蕩了下來,空留下桌子另一邊的吃驚二人組。何小曼瞪着她那雙大眼睛,感嘆:“思明什麽時候這麽乖了……”

程思明其實知道,唐筱叫他來是讓他當司機的,但他還是來了。

唐筱照例坐在他身旁,時不時擡頭看看陰沉沉的天色。她之所以火急火燎的,是怕即将到來的大雨沖刷掉一些可能存在的痕跡物證,她看頭頂的烏雲逐漸沉了下來,心也緊緊地揪了起來。

車一停,唐筱就立馬開門跳下車,看着眼前那座破舊的公廁,心想這應該就是當天許峰去派出所的路途中來過的廁所。

她也不管那些七七八八的,一股腦就踏進去,就連一向淡定的程思明也怔了幾秒,沒人倒還好,要是有人還不被當成女流氓了?

出乎意料的,廁所裏面還算幹淨,甚至一邊的蹲位還用水泥糊了幾個簡易的隔間。

唐筱環視了一圈,眼神鎖定在門對面的那個通風窗口,特別的是窗口上沒有水泥橫欄,并且說大不大,身形瘦弱些的人應該可以勉強通過。

只是,這窗口太高……

唐筱像雷達一樣沿着窗口開始掃描四周,她走到窗口下面,擡手度量了一下高度,輕輕搖搖頭,她又扒住牆面高處挂繩子的鏽鐵鈎,擡腳想借力踩上靠窗的那個半人高的水泥隔牆,可是試了幾次都沒成功。

她對她爬牆功力是很自信的,這次卻在男廁所屢屢碰壁,有些不甘心。據許峰的資料上顯示,他這個人提醒非常瘦弱,身高也只有一米七出頭,要踩上去翻出去還真不容易。

這是最後的切入口了,如果這條線索利用不起來,許峰這條線也會随之被斬斷。

程思明看唐筱在那裏百折不撓地蹦跶着往上爬,還真的有點擔心她會一不留神掉糞坑裏。

看來不能只當她的司機了。

他一絲不茍地将整間廁所都觀察了一遍,分外敏銳的目光定格在門口旁邊的地上,有一塊長方形的地帶雖然還是灰蒙蒙的,但細細觀察,卻比周圍的地面要幹淨少許。

他蹲下來,打開手電仔細地查看周圍的地面和牆面,複原着原來擺放在這裏的東西的形狀:一個約高70厘米,寬25到30厘米的櫃子。這麽窄……不太可能是設櫃門的儲物櫃,應該是一個類似于鞋架形狀的物件。

他緩緩站起身,雙手架在胸前思忖。從一進來他就感覺到,這間廁所要比一般鄉間的公廁要幹淨一些,裝修雖然是簡陋,但能看得出來還是考究過一番的,隔間和通風窗口一應俱全。可能是公家出資修立的,這麽說可能會有人來這裏定期清理,門口的架子,可能就是放一些清理工具等雜物。

唐筱也注意到程思明注意力的明顯轉移,悄無聲息地跟在他身後跟着檢查。她比比牆上痕跡的高度,又跑到窗口下邊去估量了一下高度,有些興奮地說:“對!差的就是這個,把這個架子移過去,就能爬上窗子翻出去了。”

程思明撥通何小曼的電話,讓她去尋找定期清理這座公廁的人。

“你是不是……也覺得第一現場有問題?”唐筱聲音不大,帶着試探性地問。

程思明還在目不轉睛地打量着那面牆壁,也不看她,只是像往常那般随意“嗯”了一下。

唐筱不知為何,總覺得自己跟程思明在某一方面非常契合,或許平常交流時會有不快或尴尬,但關鍵時刻,兩人都不需解釋太多,順水推舟即可。

她不知為何,心中悄然升騰出了一縷愉悅感,袅袅煙塵一般,探觸着她內心深處的某個地方。不自覺的,臉上的表情也放松下了幾分。

然而下一秒,她腦袋裏衍生出的那些若有若無的幻想霎時煙消雲散。

“過來!愣着幹嘛?”一聲不耐煩的訓斥鑽進她耳裏,她擡頭向外望去,見程思明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出了老遠,一臉不悅地看着呆愣在原地的自己。

她噘着嘴,輕哼了一聲,小跑着跟過去。

兇死!!!

☆、柳暗花明

兩人來到那座公廁的後面,也就是那扇通風窗的後面。

這裏是一片荒廢了的玉米地。大半人高的玉米杆不像其他健壯生長的玉米杆那樣青黃交錯,飽滿精神。一個個像放大了的豆芽菜,無力地杵在幹硬的土壤裏,與夾縫生存的簇簇高大野草相伴,随風飄搖。

他們二人來這間廁所調查,都是因為懷疑第一現場并不是那座山丘。

其實唐筱在從張慶林家出來的時候就隐隐開始第一現場的确定性,在得知許峰的不在場證明後,她更加開始懷疑這一點。

李順在10月19日早晨出門後,就失去了蹤跡,具體來說,他是不是一定去了山丘,還不能百分之百定論,如果說他去了數十公裏外的這片荒廢玉米地,也不是完全沒可能。死者被害的方式是被注射大量□□瞬間斃命,警方早已懷疑過兇手為何大費周章的使用這一方法,發現屍體的那座山丘早已經荒廢多年,四周也沒有村落,如果将被害人拐騙到山頂,被害人大叫也是無濟于事的,采取勒頸或刀刺等方法就可以,用□□反更容易暴露自己的相關信息。

那麽,迫使兇手必須使用這種方式的原因到底是什麽?如果沒有頭緒,就先從大劑量氰.化.鉀致死的特點來分析,這種方式快,準,狠,并且無聲,不容易引起注意,與那座山丘的地理環境不太符合,那麽照此說來,第一現場很可能在一個潛在人流量大,但地理位置卻相對隐蔽的地方。隐蔽性理所當然是為了掩蓋殺人過程,而又因為潛在人流量大迫使兇手不得不采用這種方法。

唐筱在後面的荒地裏慢慢踱着步子,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摸着下巴。這裏,非常符合她心中所推測的地方,只是據那天押解的警察說,許峰只在廁所裏停留了幾分鐘,那麽這幾分鐘的時間許峰根本沒有辦法處理屍體,但他确實晚上才被釋放,那時他才有時間去抛屍。

那麽,中間的時間段,屍體被藏在那裏呢?

唐筱起碼圍着那片荒地轉了十幾圈,腦子還沒被轉暈,眼睛先被轉花了。

“周圍連藏個鳥窩的地方都沒有,那麽壯個屍體,短短幾分鐘,他能藏哪去啊?”唐筱望着烏雲密布地天空,忍不住地抱怨起來。

程思明在他幾步遠的地方,纖長地大手撥開兩側的玉米杆,完全不搭腔,只留給唐筱一個黑黑的後腦勺。

唐筱看他一副事不關己地淡定模樣,心中郁結又多了幾分,接着把她的牢騷發完:“我就不信了,不管他是給我藏天上還是地下,我也給他揪出來!”

狂風大作,草木柔軟幹燥的枝葉碰撞,呼啦作響,看樣子,一場暴風雨已經迫在眉睫了。

唐筱嚎完最後一句話,拍拍腦袋準備繼續找線索,看見程思明大手一揮,示意她過去。

程思明腳下,有一片井口大小的地面,鋪着翻上來的新土。唐筱不敢置信地眨眨眼,小聲嘀咕:“還真給藏地底下去了……”

唐筱趕緊拍了幾張照片,接着小心翼翼地拿出包裏的一個密封袋,手在包口又停了幾秒,随即掏出一雙手套遞給一旁的程思明。

程思明沒擡頭,倒是無比自然地接過手套戴上,兩三下就把土翻開。

瞬間,一股惡臭朝兩人襲來,兩人都不約而同皺起了眉頭:确信無疑了,這就是埋屍點。

程思明又探手去試土壤的松緊度,以确認洞口的深度。

良久,他冷凝的面容終于是有了松動的跡象,他望了蹲在他身旁的唐筱一眼,見對方還臉朝下地愣在那裏,不滿地“啧”了一聲,随後兇巴巴地命令:“打開。”

唐筱擡起快要栽到土坑裏的頭,跟他對視了一眼,只覺得脊背一陣涼意直蹿到脖子根兒。

她連忙“哦”了幾聲,撐開手中的大號密封袋伸過去。

程思明抓了兩大把坑壁上的土裝到袋子裏,唐筱抖了抖袋子,小心翼翼地封口。

這時,程思明的電話震動起來,他利落地摘下手套去接,嗯了幾聲後,最後說了一句:“不用她來,我們去她家就好。”

“她”家,指的就是負責定期來這裏打掃的清掃員家。原來,這裏确實是公家所設修的,由于這裏靠近喬南區最繁華的地帶,為了完善形象,區政府幾年前完善基礎設施時就對整片區域的公廁都進行了整修。至于衛生,就由原來負責這一片街道衛生的清潔工來負責。

她們所找的清潔工是喬南本地的一個老婦人,就住在這附近的一個小村落裏。

老婦人當時正在院裏收衣服,見有警察進來,趕忙把手裏的盆子擱在地上,恭恭敬敬地把二人迎進屋子裏,還沒說幾句,便徑自跑到外面的雜物間去了,不一會兒,她有些吃力地搬進來一個木架子。

老婦人聲音尖細高亢,指着那個堆滿雜物的架子說:“警察同志,您要看的就是這個吧?”

剛才已經有警察和她通話知會過,她當時還實在搞不明白警察這樣一個破架子做什麽。

唐筱坐不住,一個健步沖到那個木架子旁邊,拿着手上的本子丈量了一下木架的高度,水靈靈地雙眼放着光,說:“就是這個!”

程思明淡定地看着唐筱在一旁激動地飛起,倒也不再像往常那般露出嫌棄的表情。他似乎早就料定會有這一幕,照例是一言不發,慢悠悠地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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