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聲息。
唐筱回來以後沒清閑幾天,兩樁事兒就如山般壓下來。
其一是學校每年一次的體側要開始了。第二,是程霖老師讓她做的三篇報告到快要交的日子了。
所以這幾天,她身體和心理兩方面是一個都沒閑着。每天從警局回來後,不是泡在圖書館。就是去操場跑圈。
她們刑事司法學院的體側本身就要求高,再加上唐筱頂着個“特殊培養目标”的名頭,按照學校要求,她每項必須在九十分以上才算有效。
唐筱體能不算差,對大部分項目還是很有信心的,唯獨是對一千米長跑格外地擔心。要拿到九十分,她必須控制在三分五十五秒以內。唐筱每每想到這裏,腦殼就特別疼。
傍晚的操場,還算是比較熱鬧。散步的,足球場踢球的,跟唐筱一樣跑步的,一個都不缺。
雖然天氣已經轉涼,可唐筱還是穿着件單薄的T恤衫。她從小火力就旺,比別人更容易感受到熱,現在又每天四公裏地跑着,不穿少點兒她實在是抵不住運動時身上的那股熱浪。
她平常沒辦法跟上其他同學的早訓晚訓,體力本就差一截,再加上她的要求比其他人都要高,她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先把體能鍛煉上去。
她邊慢跑着,邊琢磨着那三篇報告的一些細節。
忽然間,一個跟她逆向跑的女生朝她筆直地撞過來,唐筱正想得投入沒有及時避開,由于沖力太大,兩人都跌倒在了地上。
“哎喲!”那女生吃痛地叫了一聲,眼神幽怨地瞪着唐筱。
唐筱也摔得不輕,單薄的衣服根本形不成緩沖作用。手肘後蹭破了一大片。她一時也懶得去計較是誰撞得誰,一邊龇牙咧嘴地站起來,一邊直接脫口而出了一句:“對不起啊。”
誰知那女生聽了之後更覺得自己委屈,她在同伴的左攙右扶下慢慢站起來,長長的馬尾辮在腦後微微地晃蕩,襯得她像只驕傲的孔雀。
她居高臨下地打量着唐筱,說了句“沒關系”,便邁着步子離開了。
唐筱也不想浪費時間在這種小事上,但卻聽見剛才那女生在背後還讨論起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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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剛剛那個是偵查一班的唐筱吧?”
“對,就是她,不上課天天往警局跑那個!她這個人在她們院裏可是出了名的,聽說很吊的樣子。”
“是嘛?有那麽厲害?別人都說她整天不務正業,也不見得有多厲害啊。”
“是撒!我也覺得,你看剛才她那樣兒,板着張臉,拽的二五八萬的,還以為自己多了不起呢!”
唐筱的臉色越來越黑,她倒不至于跟那幾個女生怄氣,只是不知道她在學校的名聲原來已經這麽慘了。
她剛入學就被程教授收為學生,跟班裏人也打不上什麽交道,再加上她去上課的次數越來越少,三天兩頭往警局跑,大家對她的猜測也就五花八門地統統冒出來了,傳來傳去,導致各種版本橫飛。她在學校裏,既是“名人”,也是“怪人”,不管她做什麽,其他人都不會那一般人的眼光來評判她了。
幸運的是,整個學校,還有一個人站在她這邊。
孟瑤剛好來找唐筱,那幾個女生的話被她如數收進耳裏,她頓時火冒三丈,惡狠狠地橫攔在那幾個女生面前,“你們幾個,私下在這兒嘴炮,有種放臺面上來說啊!不知道就給我閉嘴,聽見沒!”
那幾個女生被吓一跳,一時也沒人反應過來去回嘴。等反應過來,又發現她們根本不敢回嘴。這孟瑤也是慶大的名人,本身的壞脾氣再加上有權有勢的老爸,是大家不敢招惹的頭號人物。
幾個女生在大庭廣衆之下被她當頭一棒呵,也是敢怒不敢言,領頭的馬尾辮女生面子上挂不住,便拉起一旁的兩個女生氣狠狠地走開了。
“喂!傻了?”孟瑤朝她過來,雙手背在身後,眼裏盛着凱旋而歸的傲意。
唐筱要真跟人鬥起嘴來,估計剛才那幾個姑娘會更慘。只不過這幾天實在太忙,她沒力氣再掀起什麽風浪,分散精力。
從來都是她去給別人出頭,這回突然體會了一下被別人罩的感覺,她笑笑,覺得這感覺不錯。
“這不是在欣賞你的英姿嘛!不錯,段位還挺高啊!”這是由衷的誇獎,剛才那幾句怒吼,感覺跟自己有的一拼。
孟瑤細細的手臂一擺,“倒是你,幾天不見戰鬥力變這麽菜,怎麽,受什麽刺激了?”
唐筱搖搖頭,沒接話茬兒,看了眼踩着細高跟的孟瑤,笑問:“穿這麽隆重,怎麽,出去約會?”
孟瑤春風滿面地笑着,也沒有一般少女會情郎時的嬌羞,自信地撥了下長長的栗色卷發,聲音清脆:“對啊,怎麽樣,我今天漂亮吧?”
唐筱點點頭,看見操場旁的不遠處停下了一輛黑色保時捷卡宴,門打開,下來個戴着眼鏡兒年輕男人,西裝革履,文質彬彬。
平常開進學校來的豪車不多,能讓別人開到學校裏來接的,也只有她面前這位大小姐了。唐筱朝孟瑤使個眼色,嬉笑着問:“是那邊兒那個吧?原來你喜歡這種類型的啊!”
按照唐筱以前的猜想,孟瑤怎麽還不得找個開着拉風跑車的富家公子,沒想到這回看上的是一個低調的斯文小帥哥,雖然看起來也是個有錢人家的小公子,但跟孟瑤比起來估計還是夠嗆。
孟瑤睨她一眼,反過來去逗唐筱:“光在我這兒瞎來勁兒?你什麽時候也領回來一個呗?”
☆、深夜加班
唐筱收回剛才的嬉皮笑臉,急吼吼地把孟瑤往外推:“你快去吧,人家都在那兒等半天了!”
孟瑤笑着“嘁”了聲,也懶得再說,踩着銀白的細高跟噠噠噠地走遠了。
傍晚的風帶着涼意,操場上的人流漸漸稀疏起來。
唐筱額頭上的汗已經褪去了大半,感覺身上涼飕飕的。遠方,戴眼鏡的年輕男人紳士地為孟瑤打開車門,再繞回駕駛位驅車離開,兩人說說笑笑,甚是甜蜜。
她淡淡地笑着,直到目送兩人徹底離開,才又邁開步子慢跑了起來。
忽然好想談戀愛啊。
這念想一冒出來,就被她殘暴地一把掐滅在搖籃裏,她在內心狠狠地鞭撻着自己:靠!都要忙成狗了!發什麽春!
雙清市警局,偵查一組辦公室。
唐筱這幾天每天下午跑步,晚上寫報告。雖然三篇報告委實不多,但程教授對這幾篇報告的質量要求非常高。為了達到老師的要求,她需要大量的準備的工作才能開始動筆,這幾天,總算是到了收尾的階段。
越到最後,就越是關鍵時刻,唐筱更是一門心思的撲在了案件分析報告上,可謂是廢寝忘食,嘔心瀝血。
這天,她迷迷糊糊從桌上爬起來的時候,才發現窗外街市上的霓虹燈已經交織掩映了起來。
她揉揉眼睛,打了個呵欠。
思緒朦胧了幾秒後,她驀然瞪大眼睛,蹭楞一下站起來,盯着牆上的時鐘:我去,睡過頭了!
她的位置本來就擠在角落裏,有時趴在桌上睡着了,藍色的隔板一檔,還真看不出那兒有人。
估計是這兩天熬夜趕報告加五公裏長跑,把身子累壞了,忍不住打個盹兒還直接一覺睡到天黑了。
辦公室頂的大燈都已經被關掉了,偌大的辦公室昏昏暗暗,物件模糊不清。
她不喜歡待在黑暗裏,感覺心慌慌的。
桌上的臺燈前幾天壞了沒來得及修,四周黑漆漆的,她擰着眉,倉皇地把桌上的東西收拾到包裏。
餘光一定,她手裏的動作也停了停。
她目光拐回剛剛掃過的地方,頓時,剛才那些慌張失措一掃而空,緊繃的面容也放松了下來。
原來,辦公室裏,還有一個人在。
靠門口處的大辦公桌邊,那個熟悉的身影映在桌前,大手中握着的筆杆一點一點地來回晃動,筆杆投射在牆上的影子被拉得格外長,在雪白的牆上窸窣地跳動。
程思明是隊裏的偵調王牌,何小曼是隊裏的格鬥王牌,兩個核心人物的位置和其他人與衆不同,不同于其他人狹小的隔間,他倆倚着靠門口的一張黑色大辦公桌對峙而坐,空間比其他人都要大許多。
唐筱就這樣安靜地望着他棱角分明的側顏,不自覺地入了神。
她倒是沒少見過他工作的樣子,反而,她幾乎每次見到他,基本上都是在工作。但是今天,難得能單獨欣賞他工作時的樣子,她不忍打擾此刻的這份寧靜,連呼吸都小心翼翼了起來。
唐筱兩手抵着隔板,撐着臉蛋,黢黑地眼睛眨都不眨,炯炯有神地盯着正好跟她對角的程思明。
可能是目光太過赤|裸|裸,對方很快就察覺到了她的存在。
“還要看到什麽時候?”
程思明轉過身,椅背抵着桌子,雙手交織在胸前,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這丫頭偷窺素質也太差了,連個掩護都不會打,都被發現了還一臉猝不及防的樣子,看來以後得找時間給她補補反偵察技能了,這水平遇到罪犯直接撲街。
“哦……我就是看你工作實在太認真,不忍心打擾你嘛,對了,你這麽晚還不走啊?”唐筱也不知道自己在扯些什麽東西,胡亂解釋後就開始轉移話題。
程思明好笑地望着着一邊說話,手下還一邊在桌上胡亂扒拉着的唐筱,答:“今天事多,不走了。”
沒了白天的工作和思想束縛,兩人的對話都随意起來,唐筱也不再客客氣氣地叫他“師兄”,程思明跟她的對話也較平日随便了一些。
聽見他直接說“不走了”,唐筱多少也有些吃驚:“你這是準備熬通宵的節奏啊?我跟你說,熬夜可不好,不僅影響免疫功能,還會讓人失眠健忘,影響智力的……”她在一旁balabalabala,對面的人卻半轉過身子,右手拾起桌上的筆悠閑地轉起來,根本沒認真聽。
等唐筱啰嗦完,程思明把筆一往桌上輕輕一板,問她:“程老師給你布置的報告寫完了嗎?”
國際慣例,三句不離工作。
唐筱暗暗吐槽他的沒勁兒,回了句:“在收尾了。”
“拿來我看看。”
原本以為他只是随口問問,沒想到他打算幫她指導指導,有程思明幫忙把關,她自然是再高興不過。
她連忙從包裏掏出一個小熊樣子的U盤跑過去,帶着笑,恭恭敬敬地遞給他。
程思明接U盤,眼角微微抽動了一下,唐筱見狀,還以為他是不知道從哪兒打開,趕緊解釋着:“從熊頭那兒拔開就行。”
傻子都知道啊。
程思明眼皮都懶得擡,在她說話間已經把U盤□□插在電腦接口上了。他平時打交道的人沒一人用這種卡通的U盤的,所以在接過的那一刻,他手中動作才下意識地停了片刻。
程思明沒再理她,冷着張臉,指尖輕點着鼠标,認真地閱覽着電腦屏幕。
唐筱很識相地不再吵他,從隔壁拉了張椅子,兩手放在閉籠的膝蓋上,乖乖地坐在他身邊。
過了大半個小時,唐筱支撐不住,捂着嘴吧打了個長長的呵欠。程思明已經看到最後幾頁,其間,他跟唐筱斷斷續續指出了一些不足之處,大體結構上倒是沒說什麽,算是默認她的分析方向。
頁面已經被拉到最後一頁,唐筱有種莫名的緊張,大氣都沒喘,等着他的最終評價和意見。
“嗯,總體上不錯,把剛剛那些小毛病改了就差不多了。”他的聲音還是寡淡沉穩的,英朗的面容被電腦屏映得發亮,瞳仁幽黑,散發着慣常般的拒人千裏的氣息。
唐筱像是通過了一場極其重要的考試,悻悻地長舒一口氣,小口微啓,欲道謝。
“不過,你都是個大學生了,語文水平這麽差說得過去嗎?”程思明寬闊而略顯單薄的背靠在椅背上,閉眼微仰着頭,拇指和食指按着睛明穴,面容流露着微微的疲憊。
“啊?”
程思明依舊是沒睜眼,眉梢擰成個川字,繼續數落:“主謂賓分不清,虛詞亂放,主賓動賓搭配地一塌糊塗,你沒感覺?”
裏面的分析和總結等都井井有條,有理有據,推理偵查方面素質确實夠硬,只是一到文字說明部分就開始犯各種語病,平平讀過還發現不了大問題,碰上較真的人就全完,讀起來很心累。
寫個報告,還暴露了自己稀爛的語文功底。
唐筱幹笑兩聲,小聲說:“我回去改,今晚真是辛苦你了!”
程思明睜開眼,斜瞥一眼,嗓子裏悶出了一聲沉沉的“嗯”,彎腰把主機上的U盤取下來,還給她,開始給她下逐客令:“行了,不早了,回去吧。”
唐筱擡頭看鐘表,發現已經十二點了。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回想起前段時間和他去喬南區辦案的日子,由于人手問題,他倆組成一隊,一起走訪調查,一起勘查可疑地點,一起篩查證詞和監控到深夜,話雖不多,卻配合地無比默契。
那時晚上的月亮,好像比現在更圓更亮,晚風也比現在更溫煦柔和一些。
現在坐通宵公交車回去,到學校就已經快一點了,她不僅要翻宿舍,還要先考慮如何翻進學校,況且明天早上還要早早趕過來,各方權衡過後,她把手一撂,丢下一句:“我也不走了,就直接待在這兒等明天上班。”
程思明瞟她一眼,懶得管她。
“那你坐回去睡去。”他動了動嘴唇,又開啓了工作狂魔模式。
唐筱嘴角向下撇了下,不願意回她那個黑黢黢的角落,她覺得把大燈打開有些太浪費電,那邊的臺燈又壞了,于是好聲好氣地跟他商量:“我坐那邊兒行不,我位置上燈壞了。”
程思明順着她的手指看過去,那位置隔他幾米遠,剛好能借些他這邊的光芒。
嗯,那位置确實也打擾不了他。他眼神懶懶散散的,翹着二郎腿,點頭:“去吧,別吵就行。”
感覺像個門口端着架子的二大爺一樣。
唐筱沖他擠了個笑容,像是在說:謝您老賜坐。
唐筱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睡了一兩個小時,起來看看表。
淩晨兩點。
下午從五點睡到晚上十一點,作息時間亂得一塌糊塗,她現在渾身酸痛,腦子裏嗡嗡作響。
人半夜睡不着的時候,特別容易餓。
唐筱摸摸癟癟的肚子,嘆口氣,拎着包要出去,買夜宵這種事情,痛并快樂着。
“幹嘛去?”畢竟是晚上,他覺得放一個女孩子單獨出去到底是不妥,他疑惑地望着從她身邊走過的女孩兒,不知道這丫頭又要去幹嘛。
“吃串兒。”她回得幹脆,幾秒後又問:“一起嗎?”
她聲音不大,表情也沒變化。
反正她是不指望他去的,随口問問而已。
沒想到程思明竟然默默站起身,看着在門口發愣的她,催了句:“走啊。”
☆、苗頭
雙清市警局周圍有不少深夜大排檔,黃白的燈色交織,印照着攤上形形□□的人們。
深夜撸串兒這種事,唐筱時駕輕就熟了的,高中的時候,跟室友晚上翻牆出來吃燒烤談人生這種非主流的事兒,她沒少幹。
不過今晚,她倒是格外注意了一下自己的吃相,串串烤肉遞到嘴邊,她還是矜持着慢慢咬着,盡量不蹭得滿臉孜然粉。
沒辦法,雖然脾氣怪了點兒,但擋不住人家是個美男子啊!面子工程還是要一點的。
“你吃快點兒行不行。”程思明随意把玩着桌上的塑料杯,有點不耐煩。
唐筱一秒破功,看了他一眼,又飛快地收回目光,問:“快點吃可以,但我點的是兩人份,我一人兒吃不完啊。”
程思明瞥了眼被盤子塞得滿滿的桌子,還是沒有心動的意思。
唐筱也不吃了,盯着他嘆:“美食在側,你還能這麽淡定,真是服了你了。”她轉念又一想,頓了會兒,又問:“怎麽?嫌不衛生啊?”
她有點不高興,挑三揀四,像這種把自己當大少爺,就是事兒多。
程思明搖搖頭,“我不吃肉。”
唐筱一愣,噗嗤一下笑了,她怎麽給忘了,那次小曼姐陰差陽錯地跟她提過這件事兒,還說請他吃飯像喂兔子。她擡眼望望對面面若冰霜的人,腦補出對面坐了一只巨型小白兔,然後連忙搖搖頭:畫面太美,不敢想象。
程思明看她在對面表情一會兒一個樣,也懶得猜這丫頭在想什麽,把手中的塑料杯拿在手裏捏來捏去,不看她了。他本來也不餓,陪她出來,也就是普通的人道主義關懷而已。
唐筱起身要給他點些素的,被他制止住了。她就老老實實坐回來,啃着烤魚,啃了一會兒,她忽然停住,小聲說:“诶,你後面有個小姑娘一直看你诶!”
程思明出來的時候換了身便服,白衫黑褲,很是随意。可本來顏值就高,再沒了平時警服帶來的嚴肅,确實很吸引人。
他沒回頭去看那小姑娘,反而是盯着滿嘴油的唐筱,說:“正常。”
唐筱抽抽嘴角,大兄弟,你未免太自信了吧……
那女孩坐在他們後桌,程思明看不見,但正好跟唐筱面對面,唐筱看那女孩的目光越來越花癡,忍不住嘆了句:“那女孩好像真的挺喜歡你的,感覺看你看得口水都留下來了…….”
程思明嫌棄地掃她一眼,“閉嘴,吃你的吧。”
半小時後。
兩人結了賬準備離開。唐筱擦完嘴,剛要走,忽然定住了,望着對面空空的桌子:“不對,那女孩去哪兒了?”
程思明看她一臉嚴肅,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發現那女孩的斜挎小包還放在椅子上,桌上燒烤也還剩一大半,也立即警覺起來,問:“她走了多久了?”
唐筱想了會兒,回他:“最少也有二十多分鐘了吧。”說完又指指遠處黑漆漆的一個胡同口,回憶:“看她往那裏去了,以為是去那邊的公廁了,後來也沒再注意她。”
程思明表情瞬間沉下來,轉身就往那邊的胡同口走,唐筱緊緊跟上去。
胡同口确實有個小公廁,裏面的燈滅着。唐筱心中的不祥感越來越強烈,兩人還沒走近,身前的程思明忽然朝前大步跨了幾步,叫她:“過來!”
月色朦胧,四處晦暗不明。
程思明蹲着,把女孩從地上扶起來,探手檢查了下女孩的呼吸,“還好,只是暈過去了。”
“要送醫院嗎?”
他又檢查了一遍,沒有發現女孩還有什麽明顯外傷,沉聲答:“不用,這種程度一會兒就醒了。”
唐筱也奇怪了,上前去更仔細地檢查了一遍,還是毫無頭緒:“奇怪了,哪兒也沒傷,怎麽就暈了。低血糖?”
恰逢此時,那女孩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男人的懷裏,吓得剛要尖叫,但看清男人的臉龐時,頓時臉上竟然還……閃過一絲嬌羞。
程思明見女孩已經恢複了意識,便扶那女生站起來,表明身份後,問:“記得自己怎麽暈的嗎?”
女孩紮着長長的馬尾,眼睛雖然不大卻格外有神,花癡地望着面前的人,答:“我從廁所出來以後,有人從後面把我打暈了。”
“還能記起些什麽嗎?”
女孩搖搖頭,說不記得了。
“丢了什麽東西嗎?身上有什麽異常沒有?”唐筱問。
女孩這才想起去檢查自己的東西,摸了摸身上,驚呼:“我項鏈丢了!”說着又不舒服地扭了下背,欲言又止。
“怎麽了?”程思明盯着那女孩,沉聲問。
那女孩被這麽一問,更不好意思了,支支吾吾地不知道在說啥。
程思明盯着她看了幾秒,明白了。
他擡手把唐筱往前一推,說:“如果覺得不方便的話,就跟她說。”
唐筱回頭瞪他一眼,随即轉頭,換上副知心大姐姐的笑容,“都是女生,跟我就別不好意思了。”
那女生比唐筱還矮一點,她踮起腳,湊到她耳邊悄悄說:“我……我內衣的排扣被解開了兩排。”
唐筱皺了皺眉,兩排?這兇手到底是沖什麽來的?她又問:“你丢的那條項鏈貴嗎?”
“不貴啊,就是條銀的,小幾百塊。”
唐筱更摸不着頭腦了,這小姑娘看上去比她還小,當時連個包都沒背,誰劫財找這樣的下手啊?再說了,就算是從小姑娘這兒下手,放着幾千塊的手機不拿,偷個幾百塊的項鏈,真傻還是假傻?
要是劫色的話,把人家小姑娘內衣帶子解開一半就給人撂地上了,難道是有賊心沒賊膽?
兩人都不覺得是個什麽大事,但為了治安保障,最終還是送小姑娘去派出所報了案。
派出所值班的警察看見小姑娘是被兩個市刑警隊的人給送來的,有些吃驚,給小姑娘錄完筆錄後,恭恭敬敬地笑着說:“勞煩兩位了。這小姑娘才16,B市人,鬧離家出走呢,父母明早才能趕過來。”
兩人算是完成了任務,準備要走,誰知那小姑娘忽然從房間裏出來,小聲問:“警察姐姐,能留下來陪陪我嗎?沒人跟我說話,我害怕。”
說是讓唐筱留下來,眼睛卻一直盯着她身邊的程思明。
唐筱想了想也沒理由拒絕,反正她今晚注定是睡不成了,在哪都無所謂。
沒想到程思明這次倒是積極,他微低着頭看着唐筱,眉梢一挑:“辛苦你了,唐警官。”然後潇灑地轉身,留給她漸行漸遠的背影。
唐筱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牆邊的長椅上,看着對面趴在椅子上睡得正酣的小姑娘,嘆口氣:說好留下來陪她說話的呢!她倒好,一句話不跟自己說,直接跑去睡覺了!
再過兩三個小時天都要亮了,她困得整個腦殼都疼,就是睡不着。她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真的會有猝死的危險……她煩躁地抓抓頭發,不高興地撇着嘴。
這麽無情地丢她一個人在這兒,同事情誼那兒去了?搭檔情誼被狗吃了?她現在失眠又寂寞,很痛苦啊!
天剛蒙蒙亮,唐筱看看表,七點左右,她整理了下頭發,把手機揣兜裏準備要走。
走之前她還不忘記提醒昨晚值班的那個警察,要好好調查一下這件事情,以防再有這樣情況發生,對雙清市影響也不好。
那警察正緊擰着眉頭盯着電腦屏,見唐筱來了,像抓住了救星,“小唐同志你睡醒了啊,現在方不方便?我有點事想請教你!”
什麽醒了,根本就沒睡好不,全程閉眼冥想,腦子都要炸了。
唐筱很客氣地說:“沒事兒,你問吧?”
那警察指着電腦屏,翻動着頁面,問:“你看這幾天,這種襲擊少女的事情越來越頻繁了,犯人專挑淩晨下手,都在哪些沒人沒監控的街頭巷口,不偷錢包手機,就偷女孩們身上的一些不值錢的小物件兒……我剛才和所裏的人讨論了下,認定是同一人作案了,但這人動機不明,留下的線索也少,這不,我們想聽聽你有什麽建議?”
唐筱仔細翻閱了一下那些襲擊案的記錄,發現這犯人還真的有點奇葩:打一棒就跑,只拿不值錢的小東西,解過這些女孩兒的內衣帶和腰帶,但都是只停留在這一步上面,再無下文。
這些線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唐筱心裏大概也有個底了。
她借了張桌子,拿着筆就開始研究起來了。過了三四十分鐘,她站起身,跟所裏的警察們說了自己的想法:“第一,犯人頻頻在深夜下手,并且時間不穩定且跨度大,犯案的間隔短,初步推斷犯人從事的工作時間不穩定,或者,犯人根本就是一個無業游民。
第二,先打暈後偷,并且目标都是身體力量弱的少女,說明犯人對自己的力量沒有足夠的把握,很有可能是個身材瘦弱,具有自卑心理的人。
第三,只拿不貴重的物品,性騷擾程度較輕,不管是劫財還是劫色,都證明了犯人膽子較小,心理年齡不大。”
旁邊的警察聽完,腦子裏對犯人也有了大致的影響。唐筱一副還沒說完的樣子,她拿筆在桌上的地圖上圈畫了起來,繼續:“我還有一個推測,應該可以适當參考。”她把幾個女孩的遇害地圈了起來,說:“利用環形中心法,把受害地點圈連起來,中心點最有可能是犯人的居住地。”說着,她在那個五邊形的正中央打了個醒目的圈:“不如,先從這兒查起?”
衆人紛紛表示同意,覺得有能人指點,這場風波應該很快就能平息。
可是,大家都沒想到,一個星期過去了,他們并沒有抓到人。
☆、高數是個好助攻
秋陽暖照,晴空萬裏。
梅園宿舍,寝室。
唐筱撐着下巴坐在桌前,對着面前的白牆發呆。
剛剛下班後,她特地拐去派出所問了問一周前那件襲擊案的後續,才發現派出所警員們按她的方向去抓人後一直沒有後續,說是她劃定的範圍內沒有符合她描述的人,他們已經開始調整偵查方案了。
她很郁悶。
這個犯人近日沒有再活動了,沒有新的線索出現。她把已知的線索來回琢磨,怎麽也想不出個新的所以然來。
門突然被打開,孟瑤手裏拎着一大堆購物袋走進來。看見唐筱又在日常發呆,皺了皺眉頭。
本來挺機靈一個人,最近總是坐在那兒呆愣愣的,怕不是累傻了吧。
“喂喂喂!發什麽呆!”孟瑤把各種購物紙袋塞到桌子下面,扭頭對着她喊。
唐筱思緒一下就斷了,她略微煩躁地扭頭看向孟瑤,“幹嘛啊!”
“喲喲喲,你還給我兇起來了!還問我幹嘛?你看你那黑眼圈!怎麽,你熊貓成精啊!”
一聽到“黑眼圈”三個字,唐筱連忙拿鏡子照了照,看到鏡子中的自己時,還真給吓了一跳。
鏡中的臉龐,雖然白皙,卻少了幾分光彩,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誇張地罩在眼睛上,憔悴又有些滑稽。
唐筱瞪大眼睛,她……她什麽時候變這麽喪了?
“吓人吧?”孟瑤斜眼睨着她,覺得有些好笑,“天天晚上熬夜,來勁兒時還通宵。你以為你真是小仙女啊?青春不老容顏永駐啊?”
唐筱摸摸自己的臉,覺得孟瑤說得确實沒毛病。回想起來,自己從去喬南辦案開始,作息時間就非常不規律。再加上這些日子,除了朝九晚五的工作,她還要完成學校的其中考試、體側,時常還琢磨一些沒破的案子,跟自己有關系沒關系的全往自己身上攬,旺盛的精力也磨得差不多了
“走,我帶你去放放風。”孟瑤轉到她身後,兩只小手往她肩膀上一搭,火急火燎地把她往外推。
慶大的景致在全國中是數一數二的,依山抱水,綠道阡陌相通,寧靜清雅。
兩個女孩坐在湖邊的石椅上,桌上放着兩杯奶茶和一盒蛋撻,身後是來來往往的學生們。
孟瑤把蛋撻盒往對面推了推,問:“程叔叔給你布置的作業你不都寫完了麽?期中考試也考完了,你整天還在忙活些什麽?”
秋風微拂,唐筱喝了口甜甜的奶茶,聲音出乎意料的小:“考倒是考完了,但是我……我挂了一門。”
孟瑤一聽,就幸災樂禍地笑了:“哈哈哈哈……你?挂了?你不是學霸人設嗎?大一一年學完人家兩年的課程,這麽溜了還會挂科?”
笑完了,她順手拍了拍石桌,把身子湊過來問:“哪門挂了?”
唐筱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幹咳了兩聲掩飾自己的窘迫,聲音跟蚊子樣的:“高數。”
這門讓高校學子聞風喪膽的學科,讓一向把考試不當回事的唐筱拌了狠狠的一跤。
不是她沒有數學頭腦,而是她壓根兒就沒去上過幾節課,專業課程依靠平時的學習她倒能門門高分過,可高數這門,她就靠前臨時抱了抱佛腳,考不過其實也早在意料之中了。
“哇……我好想能理解你一點了……”孟瑤啧啧兩聲,作為一個準六十低分飄過的人,她也只能對唐筱表示同情了。
“不過,你天天這樣拼命的學習和工作,身體也吃不消啊!”孟瑤看着愁眉苦臉在一旁沉默的唐筱,有一絲心疼:“補考還有一個月吧,你這幾天先休息休息,緩緩神兒啊。”
“怎麽緩?”
“嗯,要不你下個星期休息的時候,我帶你去玉峰山泡溫泉吧!那裏的溫泉山莊是我爸朋友開的,我熟得很。”
唐筱先是嗯了一聲,又覺得那裏不對,笑着盯着她問:“為什麽是下個星期?你這個星期……要跟誰去約會啊?”
孟瑤臉一紅,嘴上卻更厲害了:“對啊!我就是要跟男朋友約會,怎麽了,你有本事也去跟男朋友約會啊!”
簡直是對單身狗□□裸的挑釁。
唐筱不搭茬,趕緊轉移話題:“聽說你男朋友是個醫生诶,應該很貼心吧,不會向別人那樣整天只知道說多喝熱水吧?”
孟瑤甜甜地笑了笑,估計是想起什麽開心的事兒,“對啊,他挺貼心的,對我特別好。”這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