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有完全黑下來的吧?而且這個時間,正好是在帝都擺攤做些小生意的村民們從帝都市區回村的時間段,試想,一個反偵查意識極其強烈的人,在這個時間點,選擇在公路旁殺人,甚至分屍,是否太不明智了些?”

“你有确切的證據麽?”程思明盯着她問。

這一下就問到唐筱心虛的點上,這就是她來找他的理由啊!

唐筱抿唇,半晌才答:“沒有……所以我想讓你想想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申請二次死亡鑒定?兩次結果有異自然皆大歡喜,如果結果一樣,只當是上了個雙保險,也沒什麽損失的。”

“你以為申請二次鑒定是容易的嗎?一條确實有力的理由拿不出來,就憑這些推理演繹,你覺得法醫們會接受你的請求嗎?”

唐筱瞬間啞口無言,這一次,程思明并沒有站在她這一邊,反而是和衆人一樣,不相信也不遠花心思卻深究她的想法。

再大的本事,也耐不住孤掌難鳴。

唐筱沒再嘗試,伸手把本子一收,起身就走:“行,那我找顧法醫去!”

這不是氣話,因為她現在唯一的辦法,就只剩顧瑜這一邊了。

“回來!”

第二步都沒邁出去,手臂就被人緊緊拉住,他一勾手臂,唐筱就被拉回原地。兩人一坐一立,面面相觑。

程思明剛才确實是有些着急,力道有些失控,牽動到他的傷口,肩背上的傷口處傳來絲絲痛感,動作停下來以後,那痛感反倒是更加清晰深刻。

但他依舊沒松手,生怕一不留神讓她溜走了。

唐筱也沒料到程思明這麽激動,心裏還小小竊喜了一番,以為他是吃醋了。

直到她看見程思明的表情。

沒有吃醋時應該有的小憤怒和不甘,反而是擔憂和慌亂,像是真的很抵抗她去找顧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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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不對勁兒。

從程思明故意隐藏傷勢,再到瞬間否定她重查死亡時間的想法,最後到此刻慌忙阻止她去找顧瑜,她幾乎可以肯定,他有問題。

唐筱掙紮兩下都失敗了,手臂依舊被他緊緊牽着,她靈機一動,換了副調笑的神情:“我倆這樣,萬一讓人看到,多不好啊!”

這方法果然奏效。唐筱一邊若無其事地甩着手臂,一邊掃着被檔案盒文件夾堆得滿滿的桌子,最後盯上了被壓在最底下的一個黑色文件夾。她認得出,那是程思明常用的。

她必須要知道這些天來,程思明究竟在研究什麽。

氣氛剛剛緩和,唐筱抓住一個時間空檔,眼疾手快地把那份文件夾抽出來,在沒有得到他允許的情況下,就非常不道德地打開了。

她望着裏面的內容,驚得目瞪口呆:“你……你怎麽也在懷疑死亡時間?”

☆、迷霧

最上面的一張,就是帝都法醫鑒定部門的重鑒定報告,上面明确地寫明,郭承義和高玮事件的死亡時間判定存在誤差,現已更正為案發當日晚十點到零點。

他明明已經确認了死亡時間有誤,卻還說她荒謬?這擺明是想把這件事兒悄無聲息地埋進土裏!

唐筱的氣焰又漲回來,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你什麽意思?悄悄申請重鑒就算了,這麽重要的結果出來,你一聲不吭地扣在自己手裏,你想幹什麽?”

程思明這兩天謹言慎行,千辛萬苦想要瞞住的秘密,就這麽猝不及防地被她揭穿了。一向遇事穩若泰山的他,這一刻,雖然表情上沒什麽變化,可心中已經有些慌張。

既然這層紙已經被捅破,那他也沒有再隐瞞的必要了。

瞞不住,就攤牌吧。這是他唯一的選擇。

程思明轉過身來,與她面對面,凝視她許久。

“唐筱。”這一聲,叫得唐筱立馬沉靜下來,想說的話全被她自己壓下來,一言不發地望着他。

“這件事,我只告訴你一人。”

唐筱知道他是什麽意思,點頭跟他保證:“放心,絕對守口如瓶。”

“其實,初次鑒定死亡時間的人,是顧瑜。當時還有一個法醫和他一起負責這件案子,我暗自調查過,顧瑜不僅誤判了自己負責的郭承義,還擅自替換過另一個法醫對于高玮的時間鑒定,這些在那位另一位法醫那裏都已經得到證實。”

也就是說,誤判死亡時間的人,是顧瑜。

不僅誤判,還有意替換其他法醫的鑒定報告,打亂案件的偵查方向,擾亂視聽。導致案件偵查進度一直不進反退。

唐筱一時也不知所措,一臉迷茫。

程思明:“你剛才不是好奇我的傷口嗎?”

“啊?”唐筱徹底懵了。

這個反應也在程思明的意料之中,畢竟他經歷這些的時候,也不比她淡定多少。

他勾了下嘴角,是嘲諷,也是無奈。

從那晚的意外受傷,再到自己悄悄申請的重鑒結果出來,這期間他所經歷的樁樁件件,如今回想起來依舊是清晰如鏡。

高玮案案發一周以後,專案組進度遲遲沒有起色,那幾天的程思明可以說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淩厲的氣息吓得身邊人全然不敢靠近,即使是在帝都,程思明依舊是獨來獨往,衆人又順其自然地營造出了衆星捧月的姿态。

案件調查進度完全超出程思明的計劃,為此,他常常徹夜難眠。他每當遇到瓶頸時,就會反複地跑現場,所以高玮案剛發生的那段時間,他恨不得要直接住在案發的那片荒山腳下。

那一天淩晨,他實在是輾轉難寐,下樓取了車直奔現場。到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三點左右。

這正值晚兩班警衛交接的空檔,是警衛力量最薄弱的時間。

這一切倒是煩郁的程思明覺得自在,一個人徑自朝案發的荒野深處走了許久。遠處枝影斑駁,在月光的熏染下肆意晃動,遠處有窸窣蟲鳴,寒風暗湧。

程思明身後驟然間有股強大的壓迫感,下一秒,他的脖頸處傳來一絲冰冷,是刀鋒處特有的刺骨寒涼。

程思明一向喜歡以攻為守,動作迅猛果斷,身手敏捷,在格鬥中永遠是站主導地位。

他反應極快,往後稍側了側身,一個反手扣住了那人持着刀的手腕。

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哪兒敢這麽做?要不是有十足的把握,誰都不會這麽铤而走險。持刀人果然沒料到這一手,被程思明托着踉跄了兩步。

那黑衣人也不是等閑之輩,格鬥水平絕不在程思明之下。兩人交了幾手,眼看就要面對面,那黑衣人卻突然間開始反常,放棄了這即将到來的絕佳攻擊時刻,刀鋒一轉,變攻為守,程思明肩上的傷,也就是那時得來。

黑衣人下手極重,道口深得駭人,當時程思明整個右臂都難以擡起來。很明顯,黑衣人不想取程思明性命,只想限制住他的行為,以便自己逃跑。

畢竟強中自有強中手,那一晚,程思明落敗而歸,不僅留有傷口,還落下滿心疑惑。

整個過程,程思明描述得一絲不茍,表情卻始終淡漠,像是在描述別人的事。

程思明的格鬥技術一大部分都是顧瑜所教,兩人日常中搭檔練習,對方的用拳習慣,招式的轉變規律,進擊的風格,兩人互相都再了解不過。認出彼此來,其實也就是某一瞬間的事。

唐筱眼睛一亮,問:“那個人的慣用手是哪只?”

程思明:“左手。”

唐筱開始有些激動:“那個黑衣人會不會是兇手?”

程思明:“很有可能是,但也不能完全肯定。重點在于,那個人身手矯健,武力在我之上,他最後那反手一刀其實更容易劃在我的頸動脈處,可他卻沒有。他的一招一式,我都無比熟悉。”

超強的格鬥能力,卻在發現程思明的身份後手下留情。還有程思明的那種熟悉感,一切,已經昭然若揭。

唐筱忐忑不安地問:“你……懷疑傷你的人是……顧瑜?”

程思明眸光暗了幾度,整個人巋然不動,沉聲答:“沒錯。”

顧瑜,對唐筱來說,還算是有些陌生的。不過老實說,兩人認識的時間已經不短了,平日顧瑜也是對她照顧有加,可兩人之間,卻好似始終隔着層薄紗,讓她摸不透,又無法靠近。

可對于程思明來說,卻是截然不同。在程思明還是實習生的時候,兩人就已經相見恨晚,每一個案件都配合得很完美,為雙清市逐年攀升的破案率出了不少力。程思明雖然總是冷着幅臉,可骨子裏卻比誰都有血有肉。

一向鐵面無私的程思明,這下子真真切切地亂了陣腳。自己一個人把這份答案埋在心裏,唐筱知道,這是程思明最後的掙紮。

他是最不願意這件事發生的人啊。

唐筱:“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程思明:“這件事,還存在諸多疑點。首先,老顧他……顧瑜缺乏作案動機,雖然戶籍在帝都但因為父母離異,父親病故,十歲就成了孤兒,被寄養在雙清市的姑姑家,完全可以說是在雙清市長大。這樣的一個人,為什麽要費盡周折謀殺帝都的兩位高官?”

的确,顧瑜和兩位死者,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就算想象力再好,也很難琢磨出個所以然來。

“最關鍵的是,顧瑜沒有作案時間。所以,事情沒有了解清楚以前,我不會輕易上報這些情況的。”

十一月案發的兩天,顧瑜還在雙清市,雖說顧瑜是一個人住,但他就住程思明對面,兩人上下班時間也一樣,這時候趕到帝都犯案,目标還是兩位麻煩的大人物,完全是天方夜譚。

沒有動機,沒有作案時間。謀殺判定中兩項最必不可少的因素,顧瑜統統不具備。但他卻利用職位之便,故意擾亂警方視線,還大半夜的出現在案發現場。

唐筱想不明白,那個溫潤如玉的顧瑜,到底要幹什麽。

別說是唐筱,就連是程思明,也沒有完全弄明白。他只有不斷地深入調查來尋找答案,一方面,他聯系了雙清市的幾個得力隊員們暗自調查案發幾天內程思明的行蹤,以做最後确認。另一方面,他以顧瑜的姑姑為出發點,調查顧瑜有沒有隐藏的關系網,挖掘所有潛在的犯罪動機。

程思明在忙碌的同時,也在等待。

唐筱聽得時候覺得腦子嗡嗡一團亂,半晌,她才動了動嘴唇:“我要陪你一起查。”

程思明擡眼與她對視良久,下了決心,神情雖淡,語氣卻認真:“好。”

唐筱心中暗自欣喜了一陣,覺得自己像是更近了一步,盯着她的眼神也開始肆無忌憚起來。

她從凳子上起身繞到他身側,問:“你的傷口恢複的怎麽樣了?”

程思明:“小傷,快好了。”

唐筱噘着嘴,一臉不高興:“下次我來給你換藥。”

程思明調笑:“你會嗎?”

看着他那不露聲色的嘲笑神情,唐筱勒不住自己那暴脾氣,一掌拍他身上:“我會!不就換個藥嗎?”

見程思明微微蹙了下眉,才發現自己正好拍到他傷口處,兩手騰空在他肩膀周圍不知所措:“啊呀呀……沒碰到傷口吧?”

程思明看她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覺得新鮮,鮮有的來了幾分興致,故作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傷口好像又裂開了,怎麽辦…….”

唐筱更急了,手覆在他的衣領上,沒敢用力,只是在一旁幹着急:“你再讓我檢查一下!”

忽然間,門口處射進來一道陽光,正映在兩人面前的辦公桌上。

兩人齊齊扭頭望向門口,只見門開了一小半,外面是帝都刑警隊的一名警員,應該是進來拿東西的。

此時他進來也不是,出去也不是,單單瞪着雙大眼,看着面前的男女,一站一坐,只有着咫尺之遙,女生兩只手還搭在男生的肩上,不知道要幹什麽。

“啊……那個…….我,我走錯了,你們繼續……繼續。”說罷,很識相地退出去,關上門。

屋內光線一暗,寂靜無聲。

這什麽事兒啊?

唐筱懵了幾秒,手一松,皺着眉頭,架子雖然還端着,說話卻是結巴了起來:“那個啥,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接着就一溜煙跑了。

其實本身也沒什麽事,只是她自己心裏有鬼,怕藏不住,怕被他看穿。

她那點這點小心思,程思明再看不出來,那就是瞎。

臉龐一陣微風吹過,他看着她匆匆離去的背影,心情一瞬間好了起來,與窗外的冬陽一樣明朗,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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