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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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溪昂說完這句話後, 呼吸就逐漸變得平穩,看樣子是真的因為身體透支而睡着了。
她的手被他的手緊緊在被窩底下握着, 一瞬間就有點咬牙切齒——這人肯定是故意的吧, 撩完就睡,人幹事??
……算了。
她看着他英俊的臉頰, 還有他下巴上那青青的胡茬, 這一次來A國看來也是讓他不好受極了,被她又是氣又是罵, 估計精貴如他,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有一天竟然會為了女人被這麽折騰過。
說實話, 她心裏現在的确已經落下了一半的巨石, 要說她對他這樣的情感表露都毫無感覺, 那也是不可能的,畢竟,她的确從沒有一刻忘記過他。
難受也好, 恨也好,讨厭也罷, 正是因為這些強烈的情感依然存在,才更替她說明了事實的真相。
她依然愛他。
曾經她一直覺得自己真是不要命,愛上了一個沒有心的男人, 受盡折磨也不長記性,但是現在,她卻等到了他親口說的這句“結局”——這讓她有所動容,卻也依然有所保留。
因為能不能走到結局, 并不是她和他能控制的事,畢竟情愛中無智者,她很難在面對他時還保持理性,而他也很清楚她能對他造成的影響。
目前最多只能是一招一式,打個平手。
一直就這麽陪着他待到半夜,給他測了體溫,發現他燒退到了三十七度五,她才稍微把提着的心放下來了一點。
他睡得很沉,一直沒有醒轉過,她把藥拿出來放在床頭、煮好了熱水倒進保溫杯,才悄悄離開他的家。
走之前,她給Molly發了消息,讓她不用再刻意給他們營造二人空間,可以回來照顧她病恹恹的哥哥了,小Molly回得很快,一個謝謝加一連串不好意思的表情。
小姑娘的小心思她都心如明鏡,只是因為她實在可愛,才不願意點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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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第二天進了克伯宮,真正讓她震驚的事情還在後頭。
她大概剛坐下來沒工作幾分鐘,就感覺到有個人影飄到了她的桌子前。
擡起頭一看,是吳千秋。
而吳千秋同學今天的臉部表情相當反常——不是以往那樣一臉風流戲谑加漫不經心,而是,怎麽說呢……居然是,魂不守舍?而且那兩個巨大的黑眼圈看上去簡直有點像只滑稽的大熊貓。
“這位仁兄,”她挑了挑眉,一邊飛快地在筆記本上打着字,一邊揶揄他,“你怎麽了?魂被誰吸走了?攝魂怪麽?”
吳千秋揉了揉眼睛,兩手撐在她的桌上,一字一句地說,“Rene,我覺得我……好像……遇到……真命天女了……”
菱畫只當他在做青天白日夢,完全不當一回事,敷衍地回,“噢,是誰?你昨晚看的毛片女主角麽?”
“她長着大眼睛,桃心臉,笑眼,她沖我一笑,我渾身都酥了……”她只聽到吳千秋那缥缈又認真的聲音,“我發誓,我這輩子從來都沒有遇到過一個一眼就讓我有這種感覺的人……”
“噢,”她繼續敷衍,“誰?我認識麽?”
“就是昨晚那個小姑娘,”吳千秋說,“你是不是叫她Molly來着?”
“嗯,對啊,”菱畫打了會字,突然發現不對,渾身一震,猛地擡起頭,“你說什麽?Molly?你剛剛說你看中的姑娘是Molly?!”
千秋同學此時特別認真地點了點頭,仿佛魔怔了似的表情,“我昨晚上一夜沒睡着,就在想她對着我的笑容……話說她是誰?Chase家的保姆麽?年紀那麽小?”
菱畫張了張嘴巴,過了兩秒鐘,扶住了額頭,“……吳千秋,你完了。”
“啥?”他一臉懵逼,“什麽完了?她結婚了?有孩子了?”
她還沒回答,就看見一個人影走到了她的桌邊。
昨天晚上還病恹恹的瞿溪昂此刻竟然已經完全恢複了平日裏銅牆鐵壁般的模樣,他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吳千秋,挑了下眉。
“Morning,Chase,”吳千秋立刻朝他打了個招呼,與此同時趕緊遠離她的桌子三公分。
菱畫白了一眼這沒出息的東西,看向瞿溪昂,一對上他的眼睛,下意識地,她的臉馬上微微一紅,立刻就不自然地、沒好氣地對他說,“活過來了?”
“是有人照顧得好,”他微微颔首,用嚴肅的神情說道,“身體力行,鞠躬盡瘁。”
……
先不說周圍來來往往都是人,他們身邊還有個巨大閃亮的吳千秋在,她真的是對這個男人不要臉的程度佩服得五體投地。
果然,沉浸在愛河中神魂颠倒的吳老司機對這種敏感詞的反應卻依然是秒懂,立刻用一種下流的眼神盯着她使勁壞笑。
“你還是死了算了,”她只能克制地瞪了瞿溪昂一眼,低下頭想把他當空氣。
“晚上你怎麽去孟方言家?”某人被罵了竟然還不動怒,嘴角帶着一抹春風得意的笑。
“Mark今天會議要到很晚,我結束了之後再過去,”她回。
今天是祝靜孟方言家的小王子孟祁夕的生日,晚上所有人都會齊聚在祝靜家幫小王子慶生,她知道就算祝靜他們不邀請他,這人也會正大光明地就直接登堂入室。
“等你?”
“不用了,”她趕緊拒絕,“注意影響。”
“晚上見,”他也不再多說,再次看了吳千秋一眼,轉身走了。
吳千秋被這不怒自威的兩眼看得渾身都在發涼,他一走,吳同學立刻無力地嘆了口氣,軟趴趴地癱在她桌前,“這輩子就沒見過那麽恐怖的男人。”
而瞿溪昂一走,她也終于繃不住了,強忍着笑,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吳同學,你自求多福吧。”
“哈?”吳千秋沒聽懂。
“你不是想知道你的真命天女的身份麽?”她看着點頭如搗蒜的吳千秋,終于忍不住,笑得眼角的皺紋都快笑出來了,“她就是你這輩子見過的最恐怖的男人的親妹妹。”
吳千秋聽完,愣了一秒。
然後,她親眼看到吳千秋臉上的表情從迷茫、到疑惑、再到發白、發青,其精彩程度絕對堪比年度變臉大戲。
“……你是認真的?”她感覺吳千秋都快斷氣了,“菱畫,這可開不起玩笑啊……”
“千真萬确,”她笑得像個八十歲的老太太一樣,上氣不接下氣,“衷心期待你和你未來大舅子的對手戲。”
“噢,對了,送你個額外消息,不收你錢,”她繼續笑道,“你未來大舅子應該是個妹控。”
吳千秋臉色煞白地從她桌子上起身,感覺下一秒就會兩眼一黑往後栽下去,過了半晌,他像個游魂一樣跌跌撞撞地飄走了。
吳同學對Molly墜入愛河這件事絕對讓她一天的工作都打起了雞血,她都覺得自己已經很久很久沒聽到這麽勁爆的消息了。
在心裏勉強為吳同學默哀了一下,她真的是恨不得現在就看瞿溪昂把吳千秋掐死的現場直播。
雖然這樣想不太人道,可誰讓吳千秋偏偏好死不死看上瞿溪昂的妹妹了呢?
懷着愉悅的心情工作完了一整天,她臨走的時候還給吳千秋發了條消息落井下石。
菱畫:随時歡迎你找我要Molly的手機號碼。
吳千秋:……求你了,讓我靜靜。
她笑得不行,邊笑邊走去坐地鐵,晚上這個時候通常交通很堵塞,她想了想最後還是選擇坐地鐵去祝靜家,總共就沒幾站路,很快就能到了。
而祝靜也從下午開始就不斷地用蛋糕照片、火雞腿照片……一堆美食的照片轟炸她,最後甚至都把孟祁夕換小禮服的裸|照發來脅迫她讓她趕緊過去,這個缺德媽真是太恐怖了。
人一上地鐵,她便收到了瞿溪昂的消息。
瞿溪昂:在哪?
菱畫:地鐵上,五站。
瞿溪昂:來地鐵站接你?
菱畫:不用。
她咬了咬唇,不經意地勾了勾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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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同一時間,瞿溪昂放下了手機,繼續坐在祝靜家的沙發上當大爺。
屋子裏熱熱鬧鬧的,香氣滿滿……祝靜和翁雨在廚房裏搗鼓蛋糕和甜點,傅郁在陪孟祁夕玩游戲,孟方言剛從卧室裏換了居家服溜達出來,懶散地抓起桌上的酒瓶喝了一口,躺到他身邊來了。
“離我遠點,”他一靠近,瞿溪昂立刻蹙着眉頭往旁邊挪了挪。
孟方言瞪大了眼睛,“這位大哥,這是老子的家,老子想躺在你身上都行好麽?!”
瞿溪昂被煩得眉頭都快打結了,“再多說一個字,明天你就看不到你老婆孩子。”
“整天就知道威脅我,我好歹有老婆孩子可以被威脅,可你呢?連條寵物狗都威脅不到你,啧啧啧……”孟方言斜着身子,不怕死地繼續發言,“小花花現在是不是連看都不想看你一眼?你還這麽厚着臉皮來我家,當心等會她來了被趕……”
孟方言還沒說完,就直接被瞿溪昂一腳踹下了沙發。
“老婆!——”
孟煩煩一聲慘叫立刻喊祝靜,祝靜人從廚房裏出來,看了一眼沙發邊的情況,就當沒看到一樣,繼續回廚房去了。
瞿溪昂優雅地重新交疊起雙腿,孟方言躺在地上,欲哭無淚感覺想死的心都有了。
沒過一會,家裏的門鈴響了。
“我去開門,”孟方言立刻一咕嚕地從地毯上爬起來,想過去開門,卻發現瞿溪昂早已經先他一步從沙發上起身,閃在他前面去開門了。
“你看你這猴急的樣子,像個毛都沒長齊的高中生……”孟方言在後面嘀嘀咕咕地調笑他。
門一打開,瞿溪昂原本還算柔和的表情卻立刻凝固住了,下一秒,他就冷下臉,別過身折返回沙發。
督敏拎着袋子從門外走進來,指了指瞿溪昂,對孟方言道,“……他怎麽來了?”
“誰敢不讓他進門?!那他有可能直接把我家夷為平地了好麽?!”孟方言吹了聲口哨,“除了來纏着小花花,他還能來幹嘛?剛剛他就以為是小花花來了,所以才來給你開門的。”
督敏臉上的表情在幾秒鐘之內微妙地變了一下,然後立刻還是恢複成平日裏嬉皮笑臉的表情,“小畫還沒來?”
“應該快了吧,”孟方言看了一眼鐘,“靜兒說她在路上了,最多二十分鐘。”
看着時間差不多了,祝靜和翁雨開始把廚房裏的菜、還有糕點全部都一一搬出來拿到客廳的長桌上,孟方言和傅郁在一旁幫忙打下手,督敏則把樂高拆了陪孟祁夕搭着玩,唯獨瞿溪昂,還是以大老爺的架勢獨自坐在沙發上。
他的眉頭始終是蹙着的,不斷地低頭看手機還有手表上的時間——不知道為什麽,他從剛剛開始就總有一種心神不寧的感覺。
有一瞬間,他感覺他面前茶幾上的水杯好像晃了一晃,耳邊有轟隆一下的聲音。
“你聽到什麽聲音了麽?”他問一邊的孟方言。
“沒有啊,”孟方言搖搖頭。
半個多小時過去了,他看着他和菱畫之間沒有她回應的消息界面,忍不住、直接撥通了她的電話。
電話那頭是一片忙音,她沒有接電話。
“怎麽了?”餐桌邊的祝靜敏銳地叫住了他,“菱畫不接你電話?”
他點了下頭。
祝靜拿出自己的手機撥過去,電話響了一會,也還是沒有被接通。
“可能是地鐵上人太多,聽不見,或者是她人在路上走,手機放在包裏吧?”督敏在一旁說道。
瞿溪昂不動聲色地捏了捏拳頭,再次看向手裏的手機。
那種迫在眉睫的不好的預感幾乎都要沖破他的心髒,他強迫自己閉了閉眼,才勉強克制住剛剛腦中一瞬間壓倒性的不适。
為什麽會這樣?他的心裏為什麽會有那麽不好的感覺?
而下一秒,他的手機上就有一條消息推送彈跳出來。
他只看了一眼,整張臉瞬間變得慘白。
“出什麽事了?!”祝靜看到他的神情,立刻問道,“是菱畫麽?!”
“克伯宮附近的那站地鐵剛發生了爆炸案,”他整個人幾不可見地搖晃了一下,“目前已經有52人死亡,700多人受傷。”
督敏把筷子往桌上一扔,聲音都顫抖了,“你是說,菱畫剛剛是坐這班地鐵過來的?!”
一屋子的人都臉色大變,祝靜腳一軟,差點摔在地上,被一旁的孟方言一把托住。
“哐當”一聲。
瞿溪昂身旁的小高桌被他一個不經意的用力直接推倒在地上,他一句話都沒有再說,拿起桌上的車鑰匙,就直接朝門外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