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尨尨之亂

千年之前的風夷不過是被神靈所眷顧的一塊枯地,那時候女娲的後人秉承着高貴的神格,卻總是沉默寡言。

千年之後的女娲宮,如同點綴在風夷中一塊無人敢于踏足的禁地。

黑色的夜繼續吞噬着天地。烈烈的獸風旗在風中咆哮。

夜色中的女娲宮顯示出一種大海的幽藍之色,這幽藍的宮傾在流螢中淡淡的散發幽光。

“嗯?”姜岐看着指尖的流螢嘤嘤而走,身旁的男人似乎不急于進駐女娲宮,那靜谧沉靜的容顏而仿佛在懷戀什麽。

“螢…”

姜岐“啊”了一聲,眼睛大大的睜開:“這是流螢,大概是被放逐的靈魂吧,靈魂無歸,便欲祈求神威。”

那淡碧的螢漸漸落到玄言的指尖,卻又似被他身上強大的氣流所震懾。姜岐頓時覺得不可思議,這個男人也有如此溫柔的表情嗎?他的眉仿若羽刀,明明有着淩厲的武士之氣,可是似乎在歲月中漸漸淡泊,那張容顏依稀被霧氣所籠罩,然平靜的眼中卻有帶着流螢般的幽光。時間仿若在一瞬間靜止,也許這是玄言心中的夢。夢總是遙不可及,可是誰能剝奪任何人做夢的權利呢?

姜岐呼出一口氣,昃昃的撇過眼睛,那流螢似愛極了夜幕中的美人,彙聚在她的周身淡淡的點綴着。姜岐慢慢的走近他,握住他的手腕掀開那指尖,幼弱的流螢試探的靠攏着,在玄言的指尖上流連着。

玄言挑了挑眉,嘴角是淡淡的笑,眼光卻流連在姜岐有些倔強的臉上。她閉上眼睛搖搖頭散去臉頰微紅的熱意:“你可別誤會,我可沒有覺得你被嫌棄的可憐。”

“真是倔強。”

玄言淡淡的吐出一口輕氣,拉着她的手腕走近女娲宮:“我身有禁術,你可有法。”

姜岐抱着臂勾了勾唇角:“求人是這個态度嗎。”

玄言平靜的看了她兩眼便趨身向前,宮門前卻忽然飛沙走石,卷着海潮渡水而來。玄言皺了皺眉頭,微微退後一步,那微乎其微的厭惡被姜岐的眼睛所捕捉。

真是難得,他也有厭惡的東西嗎。

玄言轉過頭,看着姜岐那幸災樂禍的表情,将懷中的貝扇取出來,那微弱的靈正陷入沉睡,男人的手指輕輕一動,潔白如玉的扇面上立刻烈出細小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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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姜岐失聲大喊,複而咬着手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黑色的眼眸卻帶着倔強的抗拒:“你亦非君子而已,以人之短威懾他人。”

玄言輕輕的走到她身旁,嘴角輕輕一挑:“難得你這般人物會暴露弱點,自然要好好利用。”

這個家夥,其實他很狡猾!

姜岐心中恨自己總是留着這麽個弱點,那靈物總是惹禍,又陰晴不定如孩童,可是她就是無法抛棄它。她心中暴躁,只感到自己頭上火冒三丈,便轉過頭去吹着海岸的冷風。頭腦中迅速形成一股風暴,她轉過頭來,又是那熟悉的嫣然笑意:“女娲神像天下皆是,可女娲宮只有區區幾處,因為神靈之居所乃聖潔之處。若要得見天顏,需用天下至純巫女之血。”

玄言上下看看她,迅速将頭撇在一邊。

姜岐握緊了拳頭。

什麽意思?難道不相信她?混蛋!

她壓下心中将對方打一頓的怒意,強忍着柔媚的笑意:“怎麽說我也算姜家的巫女,說來你不信,你這咒術,也不是不可解的。”玄言忽然偏過頭來,沉藍色的眼中卻帶着些炙熱的氣息,他的手仿若兩團烈火,在姜岐的肩上冷冽的蔓延着,寒鐵之聲字字逼心:“你說你能解此咒術,可是真!”

姜岐“啊”的一聲,在呆愣中笑出聲來:“自然能,只要你聽我的話。”

玄言冷冷的看她一眼:“帶我進去。”

哼,什麽人嘛,變臉真是快。

姜岐嘟嘟囔囔着在心中施了咒術,眼神肅穆而明亮:“惟命母神,元貞,敬敬天命,元貞!”指尖之力如巽風般傾巢而出,卻霎時間歸于平靜。姜岐看着玄言卻大吃一驚:“你到底是什麽人!”她失聲質問着玄言,自然顧不得什麽算計:“女娲對你下達的禁術實在強大。那種力量——”那種力量帶着莫名的隔膜,那個淡漠的女神會對這樣一個無心之人如此抗拒?

太失态了。

姜岐咬着嘴唇,發現玄言手中的貝扇裂痕幾乎更大。

玄言面無表情,似乎根本不願意提及此事:“你不會讓它受傷害吧。”手中的扇靈魂雖在沉睡,可是載體的傷痕卻會讓它一點點破碎,它無法在短時間內進行第二次鎖魂的自衛。

難道必需要用那個方法了嗎?

宣言的聲音一點點靠近,強烈的威懾力與黑暗中明亮的雙眼在警告着她:“我很容易便會毀了它——”

“不!”姜岐大喊一聲握住了他的手腕,柔媚雙眼卻異常堅定:“我有辦法,你莫傷它。就算你冷酷無情,也該想想它力量微弱,不至于同它過不去。算我、求你…”

玄言的手指輕輕擦過姜岐唇角的鮮血,她的唇齒之間皆是血腥氣,牙齒咬出的血跡被玄言柔軟的指腹所覆蓋着。就像是喂過□□後臨行前的溫柔,他的指尖異常的輕盈柔緩。姜岐狠狠的在對方的手指上咬下傷疤:“要你多管閑事!”

玄言輕輕“啧”了一聲,淡淡的将手間的鮮血擦在她的面頰之上,那張容顏霎時間變得鮮活起來,倔強而充滿怒氣,看在他的眼裏也像是一朵被刀光拱衛的鮮豔桃花,生機勃勃而永不服輸:“這樣倔強,怕是将來沒人要。”

姜岐別過頭冷哼一聲:“幹卿底事,不同你廢話了。”

冷靜下來。

姜岐眼眸一深,随即咬破了右手食指的指尖,灼紅的血液随着流螢在天空中慢慢劃出一片血色迷霧,如打破禁忌的咒語散落在女娲宮的四周。

玄言看着伸到面前的細長指尖,幽幽嘆息一聲:“你這是何意。”姜岐眼下口中的憋悶之氣,将夾帶着嘶啞的幼稚童聲吞在腹中,冷冷的斜過眼睛:“用巫女的血盟誓,同我結成血咒。”她自暴自棄的割裂手腕,汨汨的鮮血則如水流注而下,玄言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孩子哭出來。即便是流淚,她仍舊是默默無聲的,倔強的眉眼,潔白的牙齒咬住嘴唇,那樣不甘心又不服輸。

玄言直接将這倔強女子禁锢在懷中,手腕上的血液在咒術下慢慢融合,他只能嘆息一聲:“失血過多可不是吉兆,倔。”

姜岐冷哼一聲,随即指尖被輕輕牽動,竟然被玄言含進口腔中。姜岐皺着眉頭想要撇開,卻感到指尖被柔軟的舌頭掃蕩着,那舌溫柔纏綿的吮吸着指尖的傷口,似在輕聲慰藉一般。

姜岐厭惡的抽出指尖:“血誓已成,走。”

血紅的飛陣在美人指尖飛沙走石,卷起狂亂的風,幽藍色的女娲宮前仿若被血色所污染,霎時間卷起狂瀾。

姜岐紅着眼睛苦笑一聲:“風亞子會恨死我…”

她捉起玄言的手,在女娲宮內補起一道血紅的結界。

女娲的水晶像仍舊冷漠無比,姜岐深深呼出一口氣,幾乎要暈卻在一旁。

同神靈作對所消耗的力量太大了…

她伏倒在一旁,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我帶你進來,能不能喚醒女蝸就靠你自己的能耐了。”玄言看她半響,手中的貝扇悠然飄起到主人身旁:“還你。”

姜岐撇了撇眼角,順着一束幽光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玄言定住了風夷的時空,那麽風亞子呢?

她轉過頭,指尖偷偷恢複着血誓所散失的仙力。大滴大滴的汗珠滾落,姜岐手中的貝扇化出幽幽的靈,她自是恨得咬牙切齒:“小混蛋,你知道你惹出多大的亂子嗎!”

姜岐暗自喘息,卻看到女娲相前的水晶像平靜如水,玄言那雙沉藍色的眸子似在回憶故人一般,只是在她看來,這個人冷酷的一面未免殘忍的令人厭惡。

他明明知道貝扇對她多重要,卻默許她許下血誓。

姜岐心中納悶兒,此人到底有何意圖,追蹤玄鳥在前,卻對女娲宮很是執着。

她閉眼将息,天地間卻忽然凝聚來一場驚雷般的氣息,似是詭異的毀滅之力凝發而來。

“怎麽回事——”姜岐大吃一驚,便看到時空驟然散開,她的結界被飛過而來的長劍破空而出,将女娲宮切裂開一個巨大的缺口,漫天星鬥清輝五光十色的灑落,将玄言的大劍照耀如神兵天降。

那古樸的寶劍忽然發出耀眼的光,周遭的一切皆忽然爆發而起,風夷的披甲士在門外厲聲高喝,姜岐立刻重新張起一張結界。

她的眼角若刀,厲聲高喝着對方:“你這是要做什麽!快停下——”利刃如疾風一般刺向女娲神像,姜岐怎麽也不敢相信,面前的這個男人在一臉冷漠的弑神,他想殺的,竟然是萬神之母女娲!

姜岐顧不得一切撲身上去,忍受着巨大的疼痛龇牙咧嘴的施咒:“你這混蛋!你在做什麽蠢事!”

她整個人牢牢的貼在玄言身上,可是玄金色的大劍卻發出勢不可擋的氣勢。姜岐滿腔恨意,這個混蛋打破了她所有的計劃!女娲宮內是女娲氣息靈氣之地,怎能如此被傷害?

“嗯…”這個混蛋輕輕的回應了一聲,似是疑惑為了神像如玄鐵般幾乎不見損壞。

姜岐呼出一口放松的氣息,冷厲的将風夷披甲士的聲音置于身後,卻一跳擋在玉像之前張開雙臂:“你不能傷她!若我知道你是這般打算,我寧願犧牲那小混蛋!”

玄言挑挑眉,竟然是意外的冷靜:“你胡說。”劍刃随即而下,卻停在了美人的額前。姜岐絲毫不懼怕這劍,眼神卻意外認真:“我不會讓你傷了她!你可知道弑殺天下主神會如何?萬劫不複、永生永世永不輪回,無論你如何強大,你會永遠在地獄之門受苦受難!”

她在等着回答,玄言卻輕笑一聲。那一聲恬靜、優雅,這個笑容似乎已經等待了千萬年,而終于迎來了結局。他抱起姜岐的腰身,在對方的驚呼聲中彙聚氣流刺向女娲神像的心髒。

這就是他的答案。

天啊!

姜岐攥緊了拳頭,同這個人交易簡直就是自己的魔障!在這個時候,她的身體完全在他的挾持中,她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到底該、怎麽辦?

冷硬的男人以最冷酷的方式揮舞着大劍,那女娲像如同凝固一般靜默不動,一瞬間的金耀之光照亮了整個三屆大地之中。

“混蛋,暴露了…”姜岐的眼睛卻流出淚來,如今該如何是好?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兩個都不是在正常人而且互相套路,但是他們的身份并不簡單,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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